查看完整版本: 青青綠蘿裙 -【前任遍仙界】《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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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10-4 02:03 PM

卷五 間章:十年生死兩茫茫 第一百三十五章

  入體,得手了!

  予明卻覺得後背涼颼颼的,來不及深想,身體已經憑藉本能做出反應迅速後躍,雷光擊中土橋,整座橋頃刻間土崩瓦解。

  「我去。」予明不奇怪她居然同時操控了兩條火龍和一道雷光,只納悶自己剛才明明看到得手了,怎麼會沒……不對。

  他的目光落到地上,三根木刺,一根不少全在地上,壓根沒中!

  「幻術?」

  殷渺渺「嗯」了聲:「師兄反應真快。」

  旁觀者看出點門道來了,樂眉收斂了悲色,淡淡道:「素微師妹神識彷彿比旁人強大不少,剛才這麼周旋還能發動幻術。」

  「將計就計,沉得住氣。」止衡笑呵呵道,「有好戲看了。」

  予明終於稍微認真了起來:「不錯,你有和我打的資格了,我會對你認真一點的。」

  「請師兄指教。」

  予明的劍上揚起火焰:「聽說你主修火系,我也不欺負你,就用這個和你玩玩。」

  對手的口氣狂妄又桀驁,殷渺渺笑笑:「好啊。」

  這只是一場切磋,或者說是凌虛閣的人想要看看她的實力如何,開頭的交手已經證明了她在戰略上的能力,接下去要看的就是純粹的法術比拚。所以,予明才會說只用火系功法,他要比一比誰的靈力更充沛,誰對法術的掌控度更好。

  空有戰略無卵用,實力才是重頭戲。

  但是,不算修為上的差距,純粹從鬥法上來說,予明也佔據著優勢——法劍同時蘊含了法術與劍藝,既要防範攻過來的劍,又要防著它上面附著的法術,尤其予明這把劍非同小可,就算僅僅是火系法術也能玩出花樣來。

  殷渺渺必須一邊躲避劍鋒一邊對抗法術,比起純粹的法術相爭難度翻了個倍。

  不過,法劍的弊端亦很明顯,法劍是不可能像劍修一樣修出劍意的,最多只有劍氣,以劍氣輔佐法術施展,本質上仍舊是個法修。

  殷渺渺應付得來這個程度的近身搏鬥,故而沒有用法術護身,只是不斷閃躲。

  與此同時,兩人的法術纏鬥不斷。通常攔下對方攻擊的同時,自己的法術就不得不消耗殆盡,如此反覆,靈力的多少便一目瞭然。

  一刻鐘後,吃瓜群眾開始點評。

  「予明靈力充沛,現在這點消耗恐怕不算什麼。」

  「素微師妹看來堅持不了多久了。」

  ……

  「咦,居然還能施展法術。」

  「又是一個經脈異於常人的傢伙?」

  金丹初期有多少靈力,眾人心裡都有個大概的數值,殷渺渺所施展的法術已經超過了百分之八十的修士。

  「不是。」周星看出門道來了,感慨道,「果真是劍純真君的弟子。」

  「周星師兄此話何解?」

  周星道:「素微師妹的靈力量只是中平,但她消耗的靈力非常精準,恐怕需要長年累月的練習才有可能做到。」

  例如最基礎的火彈術需要10點靈力,金丹只需要消耗8點,其餘2點是借用的靈氣,而殷渺渺所做的就是每次施展火彈術只用8點。

  永遠掐在最小值,謹慎使用每一點靈力,左摳摳右摳摳,施展的法術自然就超過了平均值。

  這聽起來容易,練起來難,多數時候施展法術是不過腦子的,全靠身體的本能,計算出最小值不說,必須無數次練習才有可能讓身體記住定量,而不會一時大意就浪費了靈力。

  說實話,這種行為無聊到變態,有的是辦法可以解決靈力不足的問題,拓寬經脈、服用丹藥、借用法寶……哪個都比這樣的鍛鍊有效且快捷。

  眾人:「……的確很像劍純真君。」

  又過了一刻鐘,殷渺渺舉手認輸:「我輸了。」

  予明收了手,瞅瞅她,點評:「水平太爛,打得我都快睡著了,下次不和你打,不痛快。」

  殷渺渺剛想說話,旁邊圍觀的白逸深冷不丁道:「她沒用任何法寶。」

  予明一怔,這才發現違和感在哪裡,殷渺渺全程沒有用任何法寶,她的靈力消耗要比使用法劍的他多不少:「你看不起我?」

  殷渺渺怔了怔,故作恍然:「啊,最近在試煉之地不允許用法寶,我習慣了……」並不是,她故意的,又不是重要的比賽,有人陪練基本功多好啊。

  予明舉劍:「再打一次,用你的法寶。」

  殷渺渺給他看腕上的紅線:「用了也打不過師兄啊,只是件普通法寶罷了。」

  予明不甘心:「佔你便宜,我顏面何存?來!」

  殷渺渺神色自若:「不打。」

  「好了。」周星叫停,「以後有的是機會,今天只是把素微師妹介紹給你們認識。」

  大家給他面子,分別和殷渺渺打了個招呼,只是態度都不鹹不淡,遠遠說不上熱情。

  殷渺渺可以理解,除非志趣相投,否則越往上走,人際往來就越淡漠,這條路是孤獨的,或許有一天要看著舊相識們一個個死去,既然如此,不必費太多心力,維持基本的社交就好。

  知己不須多,兩三人即可,餘人莫掛心,全都是過客。

  和予明的比試過後,殷渺渺就算得到了認可,正式成為了凌虛閣的一份子。然而,目前為止沒有發展出什麼友誼,大家的關係僅限於見面寒暄片刻,大多數時間仍然在試煉之地修煉,日子平靜又充實。

  非要說有什麼煩惱的話,大概就是……春閨寂寞。

  別笑,這是個很嚴肅的問題,繁忙又緊張的訓練是很折磨人的,尤其是神機授課動輒半年一年的,看似對修士而言時間不長,然而全程神經緊繃,身體與大腦始終保持高頻率的活動,非常累心。

  身體的疲勞可以靠打坐睡覺恢復,心累不行,必須要有適當的放鬆。

  但露華濃死後,殷渺渺就對緣樓喪失了興趣,又沒有和向天涯一樣志同道合的小夥伴,思來想去,只能找自家師哥玩了。

  她鳩佔鵲巢,佔領了雲瀲屋裡僅有的一張床榻:「唉,不開心。」

  雲瀲看看她,出門拎了一團東西過來:「和它玩?」

  他拎的是和六十年前沒什麼區別的小穿山甲,小傢伙在翠石峰待了一甲子,仍然是原來的模樣,每天就知道吃了睡睡了吃,開開心心混日子。

  「嘁嘁。」它甩著尾巴,團成球在地上滾來滾去。

  殷渺渺拒絕:「不玩。」擼貓擼狗可以考慮,穿山甲冷冰冰的手感太差了。

  雲瀲只好又把小穿山甲拎出去:「買個鼎爐?」

  「不要。」

  雲瀲問:「出去散散心?」

  「我的內心毫無波動。」她閉上眼,「算了,我睡一會兒。」

  雲瀲給她蓋被子:「我再想想。」

  殷渺渺不當回事,誰曉得雲瀲行動力很強,隔天晚上,他就拿了東西來找她:「要試試嗎?」

  「這是什麼?」

  「香。」

  殷渺渺勉為其難:「……行吧。」看在是師哥送來的份上。

  雲瀲就找了香插,把裡頭一根細細的香點上,馥郁甜膩的香氣飄散開來,濃得人心顫。

  殷渺渺摸摸臉頰,肌膚微微發熱:「這是什麼香?」

  「綺夢香。」雲瀲把手蓋在她臉上,「睡覺了。」

  殷渺渺張了張口,什麼也來不及說,眼皮子就重重合上了。

  她做了個無比綺麗旖旎的夢,肌膚被觸摸的感覺是這樣真實,柔軟的唇瓣落在身上,溫熱又纏綿,多麼讓人愉悅的一個夢。

  東方既白時,夢散人醒,汗濕滿身。

  殷渺渺十分滿足,又不免納罕,這是什麼香,怎麼春夢會這麼真實……呃,等等,她掀開裙子探了探,於不可描述處摸出了不可描述的道具。

  真不愧是我師哥,我謝謝你了。

  她做了十分鐘的深呼吸,忍下了想要揍人的衝動。

  這沒什麼,真的,修士的生命那麼漫長,總有寂寞空虛的時候。沒有道侶?沒有鼎爐?不要緊,極樂套裝值得擁有。

  ……

  劃掉上文,說正事——「風雲會」快要到了。

  風雲會是整個十四洲的盛事,堪稱修真界的天下第一武道會,每隔百年召開一次,只要修為達到金丹即可報名。

  比賽的內容是純粹的實力較量,參與者通過數場擂台賽排出名次,這也就是所謂的風雲榜。

  這不僅僅只是個名次榜單,全程圍觀的大儒會依據修士的表現,在榜上留下點評,拿任無為舉例,他的評語是:「千磨萬擊無遺力,始得今朝劍意純。」

  一語中的。

  可以說,許多後來赫赫有名的修士,都曾在風雲榜上留下過自己的名字。

  風雲會是一個揚名的機會,也是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更是一個與世間高手交手的機會。此外,實質上的好處也不少,各大宗門會給出的豐厚獎勵,哪位大佬心情好的話,得一份傳承也不是沒有可能。

  更不用說,傳聞風雲會的前幾名,能夠進入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境……種種條件相加,足以吸引眾多金丹修士參與。

  報名的時間是在風雲會開始前三年,修士只要領取一份空白玉簡,在裡面留下自己的一道氣息(證明修為已到金丹),以及姓名道號送往中洲,就能算報名成功。

  比賽前夕,主辦方會將玉簡中的氣息與本人作比對,吻合的人就能獲得比賽資格。

  值得一提的是,參與者不限定身份,魔修敢來大可以報名,妖修想參加……只要金丹就能化形,那也沒有問題。

  殷渺渺報了名。

  離風雲會開幕,還有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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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10-4 02:14 PM

卷六 中洲:天下風雲出我輩 第一百三十六章

  在十四洲,中洲是最為廣袤的一片大陸,擁有極其複雜的地形,高山、丘陵、平原、水域……應有盡有,而且四季分明,氣候多樣。

  獨特的地理和氣候使得這片地域極具包容性,在此開宗立派的門派多如牛毛,儒、釋、道可能比鄰而居,連妖修都時常出沒。同時,中洲也是最大的散修聚集之地,大量無門無派的修士在此修煉遊歷,雖然不如門派上下一心,卻也互通有無,是股不容忽視的力量。

  最近,散修之間就流傳著兩個消息,一樁案子,一個八卦。

  就先818好了。

  要領悟八卦的精髓,就必須先從中洲的勢力分佈說起:與東南北三洲中仙俗分離的模式不同,中洲是個仙凡並存的大洲。凡間仍然是以君主集權為核心的封建制度,國與國之間涇渭分明,修真界同樣。

  目前,中洲凡間的局勢是五國並存,而修真界延續了這樣「五國」的劃分。就和老鄉總是天然帶有親近度,共同的出身、同樣的歷史都會增強修士之間的黏性,久而久之,出身同國就自然形成了一個陣營。

  出身齊國凡間的修士,修真之後自然而然就成為「齊城」的人,說是「城」而不是「國」,既是因為修士的數量不多,也是因為修真界無國家之概念,故而沿用了仙城的城字。

  所以,與陌洲以某族而為某城不同,中洲的某城是凡間某一國的縮影,打個通俗易懂的比方,這就是個老鄉會。

  這五大城分別是齊、楚、秦、越、吳。

  五大城外,就是仁心書院,這是中洲最龐大的一股勢力,位列七大門派之一,門下弟子多是儒修。儒修與道修都是吸納靈氣修煉,本質上相同,不同的是信奉的「道」不一樣,主張仁義禮信,具體就不展開解釋了。

  因為仁心書院的「道」與眾不同,他們的宗門並不在一個地方,而是遍佈中洲。換言之,仁心書院有各大分院,如星星之火散佈在各個角落,儒修們也不會待在書院裡死讀書,而是要「讀萬卷書,行萬里路」。

  和道修習慣戴星冠一樣,儒修一般戴四方平定巾,從外表上就很好辨認。

  鑑於儒家思想的特殊性,五大城與仁心書院的關係不錯。

  另一個就是北斗堂,北斗堂是武修門派,核心仍然是道家思想,因其武力值高強,在中洲也是惹不起的門派。

  除此之外,還有林林總總上百個門派……是的,上百個!中洲規矩,只要滿足十人的條件,且獲得了興建宗門的土地,就能開宗立派。

  因為暫時不太重要,所以就容後再表吧。

  現在說八卦。

  五十年前,秉持著結盟的政治目的,齊、楚兩城決定聯姻。

  齊國出美人,齊城聯姻的是凡間齊王的王姬,本姓姜,後成為修士,按照皇族成修士改國姓的傳統,改名為齊盼兮,楚城聯姻的叫楚湯,同樣是楚王的兒子,兩人可謂是門當戶對,誰也不委屈誰。

  但是,夫妻生活不是門當戶對就能幸福美滿的,楚湯其貌不揚,哪怕修為不弱,也入不了齊王姬的眼,所以,她從結緣後的第十年起,就開始瘋狂給道侶戴綠帽子了。

  沒錯,盼兮仙子是中洲有名的……蕩婦。

  只要被她看上的男人,沒有一個逃得出她的「魔掌」,全都成了她的裙下之臣。而且,如果能夠討好她,法寶資源就少不了,私底下有不少男修都盼望能做這個入幕之賓。

  但有更多的男人想做她的女婿。

  齊盼兮和楚湯的女兒楚蟬是中洲出名的美人。不僅如此,齊盼兮能這麼逍遙地玩男人,最重要的原因就是生下了楚蟬,她活著,齊、楚二城的聯盟就牢不可破。

  而這個大八卦就是……楚蟬帶了個男人回楚城,看起來很喜歡的樣子,然而半路被她娘截胡了。

  捉姦在床。

  楚蟬一氣之下和那個男人私奔了。

  這波操作驚呆了中洲的吃瓜群眾。女修們紛紛表示這個男人居然想搞齊人之福,太不是個東西了,男修們截然相反,覺得這哥們太屌了,和齊王姬好了不說,居然能讓楚蟬這樣的美人死心塌地,就算捉姦了還要和他私奔,佩服佩服。

  此乃近十年中洲第一八卦事件,到今天大家都想知道後續。

  第二件事就沒有那麼輕鬆了。

  傳聞說,稻禾莊一夜之間離奇消失了。

  稻禾莊的莊主曾經是凡間的豪富,為人仗義,樂善好施,無意間救過一個修士,得到了一粒丹藥,從而走上了修真的道路。修煉有成後,他就創辦了稻禾莊來收留無家可歸的孤兒,開竅的教他們修煉,沒開竅的就在稻禾莊的庇佑下遠離戰火,安穩地過著俗世的生活。

  因此,在散修之中,稻禾莊的莊主也是備受敬重,好友滿天下。

  然而,就是這麼一個名氣不算小的人,和他的稻禾莊在一夜之間就消失了。雖說修士搬家特別容易,但這事有幾件不小的疑點:

  第一、稻禾莊沒有搬走的理由,就在半月前,還有一個友人收到莊主的傳訊符,和他說莊中新釀了米酒,叫他沒事兒麻溜的滾過來不醉不歸。要是有搬離的念頭,怎麼會這個時候邀請朋友,並且一字未提?

  第二、現場痕跡哪能叫搬家之後,洪水過後還差不多。稻禾莊所在之地是平原,土地豐饒,種著大片農田,稻子成熟的季節,放眼望去,正一片都是金燦燦的,別提多招人喜歡了。

  但是現在,莊子的建築不見了,不管修士凡人,一個人影都看不見,田裡一根苗也不剩下,不不,別說禾苗,連野草蟾蜍田鼠都沒了蹤跡。

  彷彿在沒有人注意的時候,這裡被山洪席捲過,從豐美的稻田變成了荒蕪的泥壤。

  第三、以上種種,有可能是修士對決造成的影響,稻禾莊家底也算豐厚,被人打主意不奇怪,但第三個疑點卻是……現場沒有鬥法的痕跡。

  法術不是自然力量,而是人為,所以,但凡發生過劇烈鬥爭的現場,都能找到些許不自然的痕跡,土壤的新舊程度、樹木摧折的角度、被氣誤傷的昆蟲屍體、靈氣的氣流變化等等。如果去的早,還可以直接捕捉到殘留的靈力波動。

  但是稻禾莊的現場什麼也沒有,靈氣的運轉非常正常,不像一般的大型鬥法,修士們多少會借用靈氣,現場的靈力流動會呈現紊亂的狀態。

  沒有施展過大型法術,怎麼能夠讓已經金丹的稻禾莊莊主束手就擒?

  稻禾莊消失後,莊主就再也沒有露過面,他的故交不少,為著往日的情分到處打聽,然而查不出來有什麼人要對稻禾莊下手。

  這就成了一樁懸案。

  這兩件事曾一度成為中洲的熱門話題,誰不知道誰就奧特了。不過,隨著風雲會的舉辦,無論是八卦狗血還是疑案懸案,全被風雲會給取代了。

  可以預見,至少五年裡,風雲會都會是話題榜的頭名。

  現在,雖然離風雲會召開還有兩年,各大門派的弟子已經陸續出發了。

  歸元門。

  飛英:嚶嚶,拜入師門六十年,終於可以出趟遠門了。

  想他在道觀的那些年裡,到處就跟著師兄師伯們到處跑了,在有錢人家吃過雞,在窮苦人家吃過蛋,聽了滿耳朵的傳奇故事,日子不要太逍遙。

  結果到了修真界以後,築基之前就進過宗門的秘境玩耍過一年,築基以後只能在宗門附近跑跑,無數次要求去春洲玩都被無情拒絕。

  他真的不是小孩子了!為什麼不能出門歷練啊!要長毛了!!!

  所以,這次風雲會,他就算沒結丹不能參加,也下定決心一定要去湊個熱鬧。他師父閉關管不著他(嘿嘿嘿),只要說服了對他關心備至的大師伯就行了。

  「大師伯,你就讓我去吧。」飛英在趙遠山耳邊碎碎念,「我要歷練,我需要歷練,我不要在宗門裡長蘑菇。」

  趙遠山板著臉:「你才築基,出了事我怎麼和你師父交代?」

  飛英撓撓臉:「出了事就是我學藝不精,為什麼要師伯你交代?我要是貪生怕死,修什麼道啊。」

  趙遠山擰起眉:「你這孩子能不能體諒一下長輩的苦心?我們都是為你好。」

  飛英心裡頭嘆氣,來了來了,長輩的萬能金句「為你好」,行吧,這樣他只能用熊孩子的殺手鐧了!

  他一屁股坐在蒲團上:「大師伯,你要是不同意我就偷偷溜出去,再也不回來了!」

  趙遠山:「……」

  「我不管,我要去風雲會,我要去要去要去!」他扯著嗓門,有多響就喊多響。

  趙遠山覺得不能慣著孩子,冷下臉:「你幾歲了,還學小兒耍賴?」

  剛剛是孩子,現在就問幾歲了,大人的心思啊你別猜,猜來猜去也猜不明白。飛英腹誹著,一掐大腿,眼圈瞬間就紅了:「大師伯你不疼我了嗎?」

  趙遠山:「男子漢大丈夫,寧可流血不能流淚。」

  「我不管,我還是個寶寶。」飛英抹淚,「我要去,我就要去,你們不讓我去我就偷偷的去,不然就再也不和你們說話了。」

  「不和你們說話。」

  「離家出走投奔我姐姐。」

  「再也不回來了!」

  「你們都不疼我!」

  「嗚嗚,我的命好苦啊……」

  趙遠山:「……必須和你小師叔一起去。」

  「好的師伯。」飛英一秒收淚,「謝謝師伯,我去收拾行李了!」

  趙遠山:「……」臭小子。

  飛英:嘿嘿,這招五歲的時候用過,沒想到現在還是那麼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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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10-4 02:24 PM

卷六 中洲:天下風雲出我輩 第一百三十七章

  飛英出門直奔慕天光的院子:「小師叔我來了。」

  慕天光喜靜,院子在乾門的最角落,且布下了多重陣法,沒有通行令的人無法踏進一步,這才勉強得了幾分清淨。

  不過陣法對飛英無效,他是串門的常客,熟門熟路地拐了進去。

  歸元門的院子都是左右對稱大氣端方的四合院,慕天光輩分高,獨佔一處三進的院子,只不過他不喜旁人隨侍,偌大的院落空蕩蕩的,頗顯冷清。

  好在有飛英,他一來,院子裡彷彿多了無數隻嘰嘰喳喳的鳥兒,熱鬧壞了:「小師叔,我可以去中洲了!」

  慕天光穩穩地收了劍,淡淡道:「說服大師兄了?」

  「嗯嗯。」飛英的興奮溢於言表,「總算可以出門了。」

  真是憋死他了!

  慕天光和趙遠山不同,贊成飛英在外多歷練:「見識見識也好,免得坐井觀天。」

  「哈哈,怎麼可能,難道人家誇我幾句天才我就真覺得自己厲害了?」飛英撇撇嘴,「看在師父份上誇我的,當真我就是傻逼了。」

  慕天光目露欣慰:「你明白就好。」

  「我有什麼不明白的。」陌洲的事歷歷在目,就算他真的天資出眾又怎麼樣,修真界又不是只有同境界的人,有的是強大的修士,殺他易如反掌,「不過小師叔你怎麼也這麼想?大家都說你很厲害。」

  慕天光道:「和我一樣的人有很多。」

  飛英湊過去:「去素玉秘境的時候?我都聽喬師兄說了。」

  慕天光瞥他:「沖霄宗的雲瀲很厲害。」

  「嗯嗯,我見過他,是我姐姐的師兄。」提起沖霄宗,飛英食指大動,從儲物袋裡掏出個桃子來啃,「他們翠石峰種的果子超好吃。」

  慕天光:「……」

  飛英啃得滿臉汁水:「你們打過嗎?打起來誰能贏啊?」

  慕天光搖搖頭:「不好說。」

  飛英「嘿嘿」笑:「說不定這次風雲會就能打一次了。」他摩拳擦掌,恨不得自己今天結丹,明天也能去湊個熱鬧,「什麼時候出發,我都等不及了!」

  到底只是個孩子。慕天光神色略微緩和:「一個月後。」

  飛英「哇」一下叫出來:「真的?這麼早?」

  「嗯,飛舟只到玄武城,我們自己去紫微城。」慕天光道。

  飛英蹦起來:「啊啊啊太棒了!」

  中洲的東南西北四個方位分別有一座大型仙城,分別以青龍、白虎、朱雀、玄武為名,即是四象之城,而中洲大陸最中央的仙城,就是紫微城。

  紫微城是十四洲最大的仙城,沒有之一,是歷年風雲會的舉辦之地。

  從北邊的玄武城到紫微城有不短的距離,慕天光打算提前出發,既可以熟悉一下中洲的環境,也可以為風雲會做些準備。

  「等等,小師叔,大家是一起去還是……?」飛英問得小心翼翼,生怕要和莫瑤組隊通行,他真的怕了那個師姐了QAQ

  慕天光眸中染上笑意:「此次宗門不統一組織,各自前去,就你、我和喬平。」

  「太棒了!」

  一個月後,飛英帶著大師伯、師父以及掌門賜下的諸多法寶,跟著慕天光踏上了前往中洲的飛舟。

  和他們做同樣打算的人不少,雖然風雲會召開還要一年多的時間,但沒有人真傻到掐著時間去,多則提前五年,少則提前一兩年,都紛紛從宗門出發了。

  殷渺渺亦是。

  她對中洲好奇已久,報完名就暫停了試煉之地的課程,決定提前去中洲,最好能在仁心書院裡旁聽幾節課。

  任無為想想,覺得這是個甩包袱的好時機,遂叫她帶兩個師妹一塊兒去:「她們都築基了,早就可以歷練去,機會難得,你們師兄妹四個就一起吧。」

  殷渺渺想想沒什麼問題,欣然同意:「行啊。」

  任無為長舒口氣:「韓羽他們想去都可以去,趁你們不在,我閉個關。」徒弟們都滾了,他終於能清淨地修煉幾天了,喜大普奔。

  殷渺渺:「……」

  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

  兩個金丹,兩個築基,實力不算弱了,殷渺渺琢磨了下,決定嘗試一下自己好奇已久的……飛渡雲海。

  在此不得不提一提東三洲的地理環境,春洲、雁洲、漣洲之所以被劃為東三洲,就是因為它們之間的距離比較近,春洲最東,雁洲居中,漣洲最西,三洲的排布呈現一彎月牙狀。

  東洲多丘陵地形,氣候濕潤,全年降水量恆定,溫度適宜,冬不冷夏不熱,四季如春,十分宜居。

  扯遠了,春洲到雁洲、雁洲到漣洲的路程不長,千百年來又來往密切,飛渡雲海的路線被前輩們無數次證實過安全。而漣洲離中洲就很遠了,飛舟被煉製出後才加強來往,直到最近仍有人在飛躍雲海時失蹤。

  殷渺渺不敢冒險,決定只飛春洲到雁洲這一段。

  按照《雲海路線圖》的記載,他們穩穩當當地在雲海上飛行,乘坐的是殷渺渺的紅葉,柔軟寬闊的葉片觸感極佳,葉脈恰好托住腰椎,整個人仿若陷入棉花之中,坐下了就不想起來。

  師兄妹四人團團圍坐,邊喝酒邊吃點心,殷渺渺順帶給師妹們上課:「《雲海路線圖》記錄了十四洲大部分地區的安全路線,不過,這個所謂的安全也是有限的,主要是避開了雲海中的妖獸和罡風漩渦。

  「雖然我們沖霄宗也有雲海,但與真正的雲海相比是小巫見大巫,洲與洲之間沒有陸地,只有雲海,雲和海相互交織,充斥在天地之間。

  按照前人的經驗,我們可以大致把雲海分為幾個層次:最下面的是深海層,是冰冷的海水,屬於極寒之地;往上是氣海層,海水化為濃稠的白氣,在氣海層行走就好比在棉花裡一樣,阻力很大,寸步難行;再往上,就是我們現在所在的流雲層,雲氣稀薄,視野較為清晰,氣流平緩,是最適合飛行的區域;

  「流雲層之上是罡風層,遍佈罡風漩渦,氣流對沖,能輕而易舉撕碎金丹修士的身體,流雲層的罡風就是從罡風層裡滲透下來的,已經被削弱了很多倍,但也夠可怕的了;罡風層再上面就從未有人去過,我們稱之為虛空層,傳聞撕裂虛空後就可以離開此方世界,要做到這一點,得化神以上吧。」

  殷渺渺說完,停下來喝了口酒潤潤嗓子,雲海是個和洲陸截然不同的存在,要講明白非得從頭說起不可。

  「雲海的環境特殊,孕育的妖獸也非同尋常,為了和陸地上的妖獸作出區分,它們被稱之為『海獸』,《海獸圖鑑》裡只記錄了常見的十幾種海獸,但實際種類要多得多得多。」

  殷渺渺從儲物袋裡找出《海獸圖鑑》給她們:「看看,說不定我們會遇到。」

  寒杉和朱蕊道了聲謝,接過來補課了。

  殷渺渺拎起酒壺晃了晃:「趁我說話都喝完了?四師妹的酒是好喝,但不用這麼狠吧。」

  雲瀲:「我沒喝。」

  「沒說你。」殷渺渺瞄著朱蕊,她抿嘴笑了笑,手一揮,面前就出現了幾壺酒:「二師姐辛苦,都給你。」

  殷渺渺笑了笑:「真上道。」

  朱蕊擅長侍弄靈草,釀製靈酒,味道甘冽醇香不說,還含有豐沛的靈力,勝過外頭買的許多藥食,倒是便宜了他們。

  喝了半壺酒,她又說起別的知識點:「雲海中沒有明顯的參照物,久而久之,容易迷失方向,所以必須帶上羅盤。」

  在陸地上飛,有太陽星辰城池作為參照物,辨認方向很容易,但在流雲層,環境單調,沒有羅盤作為輔助,很容易偏離方向。

  而且,就算有詳細的地圖和羅盤,也不能說萬無一失,所以飛渡雲海才那麼困難。

  自動定位導航?修真界有是有類似的法寶,不過煉製起來十分昂貴,只有飛舟有所配備,普通修士就老老實實自己掌舵「航海」吧。

  「我現在教你們怎麼判斷方位。」殷渺渺把羅盤放在她們面前,掐訣施了個法術,羅盤上空亮起幾個光點,「這叫問星術,山川河流會在千百年間法術改變,太陽每時不同,月亮每日不同,只有星辰萬古不變,所以,要確定你所在何處,就只有『問星』,以你頭頂星辰的位置來判斷你身在何處。」

  寒杉和朱蕊大開眼界。

  殷渺渺道:「對天地的感應不同,法力的高低不同,問出的結果就有區別,有人可以精確到附近十米,有人卻只能得到一個大致的方位。我們只是為了確定方向,所以有個模糊的位置配合羅盤就行了,絕大部分金丹都能做到。」

  寒杉試了試,沒結果,不由疑惑:「為什麼只有金丹可以?」

  「問星術要調動外界的靈氣,這是結丹以後才能做到的事。」殷渺渺頓了下,補充道,「如果你有特別的手段的話,倒也未必不行。」

  寒杉若有所思。

  雲瀲一直靜靜聽著,這時突然道:「有海獸過來了。」

  話音剛落,一片「烏雲」就從底下的氣海層竄了上來,它身體扁平如紙,乍看是個三角形,頭部尖尖,尾巴又細又長,邊緣生刺,約莫有五六平米大小。

  朱蕊喃喃道:「這麼大?」

  「雲海廣闊,海獸的體型一般都很大。」殷渺渺認出了這隻海獸的品種,「長尾鰩。」

  《海獸圖鑑》裡提過,這種長尾鰩是軟骨生物,體內大部分是水,可以在深海、氣海和流雲三層中活動,尾部的刺含有劇毒,觸之喪命,非常凶狠,能避則避。

  雲瀲問她:「殺嗎?」

  殷渺渺好奇海獸和妖獸的生理區別很久了,但圖鑑上既然說能避則避肯定有道理,他們對雲海的瞭解太少了:「不了,等有小的再殺。」

  「好。」

  紅葉繞路行了幾百里,一隻奇特的海獸漂浮在雲層中,隨風而搖,十分自在。

  殷渺渺起了興趣:「殺這隻飄搖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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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10-4 05:42 PM

卷六 中洲:天下風雲出我輩 第一百三十八章

  飄搖獸是海獸中較為弱小的存在,靠吃水中的蜉蝣為生,吸水可入深海,吐水可飄於流雲,屬於無害的海獸之一。

  對於不太熟悉雲海的人而言,這也算是個練手的好對象。

  殷渺渺試著施展雷法,飄搖獸感知到不好,身體一顫,隨著氣流倏忽飄遠,雷法落了個空。她興致不減,使出雷牢術,將飄搖獸困於一隅,然後笑說:「三師妹來幫幫我。」

  寒杉一怔,沒想到有自己的事,但她素來不畏挑戰,取了劍出來:「好。」

  雲海鬥法與陸地不同的一點是位於高空之中,煉氣修士憑藉輕身術達到類似於凡間的輕功效果,而築基修士可以使用凌空術短暫地在半空中停留,到了金丹,就能實現短距離飛行,真正要像神話裡的神仙一樣憑藉自己的能力飛起來,只有元嬰以上才能做到。

  飄搖獸離紅葉有一段距離,殷渺渺卻沒有靠近的意思,寒杉心知是磨煉,縱身躍出,凌空術起,於半空中一點借力,下一秒,劍已到了飄搖獸面前。

  殷渺渺是第一次看見寒杉的劍法,她拿著的劍看起來只是普通的木劍,然而勢若雷霆,鋒芒畢露。

  她和雲瀲傳音:「師哥,這不是『霹靂劍訣』嗎?」

  雲瀲回道:「很像,但劍意不同。」

  霹靂劍訣如其名,動如雷霆,聲若響雷,只有擁有蓋過一切的驚人氣勢,方能將劍訣的威力發揮到極致。

  寒杉所施的劍法看似只是霹靂劍訣,但所擁有的氣勢不是「雷霆萬鈞」,而是「力降十會」,不管對手如何,以絕對的實力應對,摒棄所有的花招,以不變應萬變。

  殷渺渺又問:「會不會是她自己悟的?」

  同樣的劍法,不同的人會悟出不同的劍意也實屬正常。

  雲瀲道:「不會,劍意形聚神散,她並不相信自己。」以寒杉目前的實力,不可能真正做到什麼事都一力降十會,要緊的是這份睥睨天下的氣勢與心態,必須相信「我可以」,才能發揮出劍法的威力。

  然而,她心存懷疑,她在想「我真的可以嗎」,一旦有了猶疑,即便能模仿出一二分的劍意,也不能真正為己所用。

  師兄妹傳音的空隙,寒杉已經斬殺了飄搖獸,回到了紅葉上。

  殷渺渺回過神,誇她:「幹得漂亮。」

  寒杉笑了笑,卻見雲瀲若有所思地看著她,不由些微緊張:「大師兄?」

  「劍要忠於心。」他說。

  寒杉的臉微微一白,同樣的話她聽那個人說過,怎麼大師兄也這麼說,難道她真的……「多謝大師兄教誨。」她竭力平復了神色。

  雲瀲就不再多說了。

  殷渺渺察言觀色,心裡猜了個七七八八:任無為說寒杉學的不是《霹靂劍訣》,那麼她肯定有過奇遇,不想讓人知道而找了霹靂劍訣為幌子遮蓋。但是,要只是單純的傳承,劍意不會存在模仿的痕跡,肯定是有「人」在傳授。

  那麼問題來了,寒杉大部分時間都在翠石峰,有什麼人能瞞過宗門的防護大陣和任無為的感知,悄悄給一個普通弟子授課呢?答案是……隨身老爺爺。

  唔,會莫名其妙模仿人家的劍意,恐怕不是老爺爺,是個大帥哥吧。

  這麼久以來,對方從沒有做過什麼有損翠石峰的事,要麼是沒有能力,要麼是沒有惡意。殷渺渺較為傾向於後者,決定暫時裝瞎。

  而朱蕊麼,只是擁有仙器。她法術不出彩,看起來不像是得了什麼傳承,但修為穩步上長,又頗愛侍弄靈草,居然知道「指尖蓮」這樣的稀罕之物。要她猜的話,可能是個適合靈植生長培育的芥子空間。

  任無為在聊天時隨口說過,當初認出朱蕊身具仙器,是因為他曾經見到過類似的東西,而這麼些年過去,仙器的氣息內斂,連他都感覺不到了。

  言而總之,朱蕊沒有威脅,只要她好好藏著自己的東西不惹麻煩就行,而寒杉的另一個老師必須注意一二,以防他奪舍或是幹壞事。

  雲海上飛了十幾天,雁洲到了。

  雁洲形似一隻展翅的大雁,因此得名,他們降落的地點位於大雁翅膀的尖尖上。要去漣洲坐飛舟,就必須從這隻翅尖到另一隻翅尖去。

  殷渺渺道:「不飛了,累得慌,我們坐船去。」

  東三洲多丘陵,陸路崎嶇彎曲,不適宜趕路,如果不想飛行,走水路是個折中的選擇。雁洲的水系呈現樹枝狀,各大江流四通八達,修士的船又比凡間的船隻速度快很多,用不了幾天就能到達目的地。

  她和雲瀲把修為壓制在築基後期,帶著朱蕊和寒杉去尋訪客船。

  在雁洲搭船非常容易,只要找個渡口就行了。殷渺渺遠遠瞧見河岸邊一排排鱗次櫛比的船隻,就知道找對了地方。

  這處渡口停泊的船隻類型不少,小船約有十來艘,中船五六艘,大船兩艘,岸上蓋著一排木樓,從掛著的旌旗來看,皆是茶鋪、酒樓、點心鋪一類的吃食店。

  「地方雖小,東西倒是很全。」殷渺渺饒有興致地觀察了會兒,「我們吃個點心如何?」

  雲瀲:「好。」師妹在的地方,他永遠只有一個回答。

  寒杉和朱蕊也沒有意見。

  殷渺渺就挑了個乾淨的茶鋪坐下,模樣伶俐的少年提著茶壺給他們倒茶:「幾位仙師要用些什麼?」

  桌子上的木牌刻著食單,殷渺渺要了十香餛飩、蟹粉湯包、魚丸麵條和蝦肉土豆餅。

  少年咧著嘴笑:「好咧,我們的吃食都是剛從江裡撈起來的,新鮮著呢。」靠水吃水,他們這些食鋪開在江河邊,賣得就是個新鮮便宜,這麼四樣東西只要20塊靈石,在城裡是萬萬吃不到的。

  不多時,幾樣點心就上來了:餛飩皮薄肉多,湯裡綴著幾顆新鮮的蝦米;湯包蟹味極濃,還能看見紅白相間的蟹腿肉;麵條清淡,好在魚丸勁道鮮香;土豆餅上的蝦仁清晰可見,數一數,巴掌大的餅居然有十幾隻蝦,份量實在。

  殷渺渺問:「好吃嗎?」

  寒杉:「好吃。」

  朱蕊:「勝在原滋原味。」

  雲瀲仔細思考:「嗯,靈氣很濃,起碼是三階妖獸。」

  殷渺渺把他碗裡的魚丸全部撈到自己碗裡:「那你就吃麵吧。」

  雲瀲把碗推過去:「都給你。」

  寒杉:[謎之沉默.jpg]

  朱蕊:[目光譴責.jpg]

  殷渺渺:「……」

  幸好一個煉氣四層的少女過來挽救了尷尬的局面:「幾位前輩可要坐船?」

  殷渺渺面不改色:「是有這個想法。」

  少女不卑不亢:「不知幾位前輩欲往何處去?是想坐大船還是坐小船,是想交些朋友還是求個清淨?」

  「具體說說。」

  少女的話可以直白地翻譯成下文——

  你們的預算多嗎?多的話就坐大船吧!舒服、穩當、房間大,一人一個包間,清淨沒有人打攪,包飯食,護衛的修為高,安全係數也高。

  如果不多的話,小船也不錯的,除了地方小、沒隔斷、大家一塊兒在船艙裡之外沒毛病,就當是交朋友了,重要的是價格非常便宜。就是如果遇上妖獸得出力對付,船伕們的修為不怎麼樣,不包飯食,煉氣修士要自己準備辟榖丹。

  此外,大小船的另一個區別就是小船逢渡口就會停泊,大船則只有在少數幾個大型渡口才會停下,趕時間就最好選擇大船(也有便宜的房間喲)。

  不過,若是想要包船,建議選擇小船,價格依照路程另外商量。

  殷渺渺沉吟:「你們怎麼想?」

  寒杉&朱蕊:「聽師姐的。」

  殷渺渺就道:「那咱們就選最便宜的吧。」

  少女面露吃驚,原以為他們四人衣著容貌不俗,定然是出自名門大派,沒想到居然囊中羞澀。好在她亦知曉身家不等於修為,不敢置喙,只是道:「白帆的船是往漣洲方向去的。」

  殷渺渺在吃飯時就觀察過,同是小船,有的是白帆,有的是青帆,有的是藍帆,看來不同的顏色是不同的路線,或許背後的經營者也分數不同的勢力。

  「多謝。」她給了少女一塊靈石作為辛苦費。

  少女接過,心裡愈發奇怪他們的選擇。殊不知這本是修行的一種方式,既然是歷練,一路舒舒服服地飛去中洲沒什麼意思,修士不是為了享受才修煉的。

  殷渺渺四人吃完點心,找了一艘白帆的客船,聞名的確是去靠近漣洲的西角後就付了船資,每人僅需一百靈石。

  這艘船也實在是小,從船頭到船尾只有十幾米,外形樸素,裡頭有兩個男修,見到朱蕊的剎那不由面露驚豔,流出些許垂涎之色。

  朱蕊冷下臉,卻因一向不與人爭執而未曾開口。倒是寒杉冷硬,直接道:「再看就把你們的眼珠挖出來。」

  兩個男修見他們四人修為都在築基以上,馬上就別開了目光,不欲招惹麻煩,只是待他們不注意時,悄悄拿餘光睨上一眼。

  少時,小船一晃,起錨推進了江流中。

  坐在船中,兩岸江景一覽無餘,青山疊嶂,怪柏時現,拍打在礁石上的水珠恰似亂雪飛濺。此船雖小,也是經過煉製的法器,又恰逢順流而下,人在船中,亦覺急如御風,倏忽間便在二百里開外了。

  風從兩側的窗戶中吹進來,帶著清冽的水汽,送來陣陣清涼。

  偶過凡間,輝煌錦繡的大型樓船緩如龜速,眨眼就被他們的小船超過了,遠遠飄來船伕的驚呼聲。

  殷渺渺不禁彎起唇角:入世修行,最大的收穫莫過於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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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10-4 07:21 PM

卷六 中洲:天下風雲出我輩 第一百三十九章

  同一時間,慕天光和飛英、喬平三人已經到了玄武城。

  甫一下飛舟,滿目銀白,雪花紛紛揚揚,整個玄武城彷彿只有建築的黑與雪花的白,素雅似水墨長卷。

  飛英:「哇!」

  他縱身跳下,在平整飽滿的雪堆裡留下兩個偌大的腳印:「喬師兄,小師叔,快來。」

  喬平跟著下來,抓了捧雪揉成團丟過去:「接招。」

  飛英「啊」一聲假裝被打到,仰面倒在了雪中,積雪厚達數尺,十分鬆軟,盤旋飛舞的雪花落到鼻尖,清清涼涼的。

  慕天光看著兩個三歲半的小孩,一臉冷漠:「起來,走了。」

  飛英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撣撣身上的雪珠子:「這裡的雪好乾淨,看來玄武城很冷啊。」

  只有常年低溫的狀態下,地面才存得住這麼多雪,否則雪落地就融,哪有這萬里雪飄的盛景。

  喬平笑眯眯地說:「是的哦,玄武城一年四季都是寒冬,風雪不停,小飛英觀察得很仔細嘛。」

  「嘿嘿,姐姐教我的。」飛英左顧右盼,「地理和氣候對城市和人的影響很大,謀生來源、風俗人情什麼的,都和這個有關係。」

  喬平回憶了下殷渺渺的模樣,發現印象最深的是她和凰月谷的女修當街搶男人,實在沒法和飛英口中的人對上號:「那你覺得我們最先該去幹什麼?」

  飛英想想:「買衣服!」

  喬平:「哈?」

  飛英小聲說:「這裡的人不是穿鶴髦就是穿斗篷,肯定有原因,說不定外面的風雪很厲害。我們穿這麼單薄,一看就是外地來的,住店吃飯容易被人宰客!」

  這是他以前跟著師叔師伯們到處走得來的經驗,如果一看就是外地人,很容易被當地人忽悠,現在就算不缺錢了,他還是不想白給人佔便宜。

  (他仍然記得最喜歡的兔虎被人強買的痛苦TUT)

  喬平問:「小師叔覺得呢?」

  「就依飛英所言。」慕天光道。

  三人便挑了間專賣斗篷披風的衣鋪,招呼客人的是個煉氣期的女修,見他們一行人進來,恭恭敬敬道:「幾位前輩需要點什麼?」

  飛英完全不介意自己的修為比人家高,嘴巴甜得抹了蜜:「姐姐,我想買件帥氣的斗篷,你幫我介紹介紹好不好?」

  他築基早,外貌看起來才十八九歲,眉清目秀,又是天生的娃娃臉,別提多招人喜歡了。

  女修被他叫得心都化了,好在記得修士的尊卑:「前輩莫要如此,且隨我來,正巧有件新做的裘衣……」

  喬平感慨:「小飛英真是太厲害了,小師叔,用不了多久,你門派第一受歡迎的位置就得讓人囉。」

  慕天光:[冷漠.jpg]

  「這件藏青色的斗篷很襯小前輩。」女修替飛英搭上扣子,誇獎道,「特別帥氣,風度翩翩。」

  飛英連連點頭:「真的嗎?這個有什麼功效?」

  女修道:「我們玄武城有結界防護,小前輩可能察覺不到,外頭的風雪大著哩,和鋼刀割肉沒什麼兩樣,要是沒有專門的斗篷,要耗費不少靈力呢。」

  「哦哦,原來是這樣。」飛英在銅鏡前照來照去,「那我們若是想出城去,飛行是不太容易的囉?就要這件。」

  女修笑眯眯地替他收起來:「要是想出城去呀,最好的辦法就是坐雪橇,我們這兒有種妖獸叫雪狼,不畏風雪,馴服以後是拉車的好手。」

  飛英點點頭:「原來是這樣。哎,姐姐再替我師兄挑一件。」

  女修瞄著慕天光:「是這位嗎?」

  「他們都要買啦。」

  女修是看臉黨,拿了幾件黑色的大髦給慕天光:「這位前輩容……呃,氣度不凡,只有黑色襯他。」

  慕天光冷淡的眼神幾乎能把人凍傷,女修訕訕,把斗篷放在一旁去招呼喬平了。他們兩人都不挑剔,很快就選好了適宜的髦衣,(被飛英要求抹掉零頭後)付賬離開。

  喬平不禁道:「小飛英,以後可不要為了幾塊靈石叫人家『姐姐』,你都築基了。」

  慕天光擰眉道:「不錯,尊卑有別,不可這般自降身份。」

  「有什麼尊和卑?她是人,我也是人,叫兩句好聽的難道我的修為就會倒退嗎?」飛英強脾氣上來了,他最討厭修真界的這些規矩,「修士就比凡人高貴嗎?我也曾經是凡人,凡人養過我,給過我飯吃,照顧過我,我現在有了修為就不把他們當回事,這和畜生有什麼區別?」

  慕天光道:「實力為尊,這般只會叫旁人看輕了你,修士要有修士的尊嚴。」

  「旁人看輕我,與我有什麼關係?」飛英滿不在乎,「我無愧於心就行了。」

  慕天光想說什麼,被喬平的傳音打斷了:「小師叔,飛英是在凡間長大的,有這樣的想法不足為奇,慢慢勸。」

  「可他生存在修真界,怎能被塵緣所誤?」慕天光為人冷淡,素來拒人於千里之外,若非真心待飛英,絕不可能多嘴說這些。

  他正是把他當做器重的子侄,才不厭其煩地想要他明白:這是修真界,修真界的規矩就是如此,有實力者即為尊,這也是修士們不斷向前的動力。尊卑無序,就容易造成混亂,就會出現以下犯上之舉,屆時,離天下大亂就不遠了。

  慕天光停下腳步,對飛英道:「既然你這麼惦記凡間,我問你,難道凡間就是人皆平等嗎?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何解?」

  飛英愣住了。

  「為什麼凡間會有君臣父子,修真界就為什麼會有尊卑有序。」慕天光淡淡道,「你好好想想。」

  ***

  雁洲的客船像是人生,每個渡口都會停一停,有人下船,有人上船,而旅行的意義或許就在於此,可以閱覽不同的風光,也可以邂逅不同的人。

  小的渡口只停一刻鐘,可以上岸買些吃食,大的渡口停留半天,可以進城去逛一逛。

  殷渺渺要是看到了感興趣的東西,就會出錢買上一些。靠水吃水,水邊的河鮮價格極賤,什麼清灼河蝦、醬爆螺螄、烤蛤蜊,滿滿一盒才10塊靈石,佐以黃酒,滋味極美。

  有個鬍子拉碴的散修聞見酒味,便道:「道友,我這兒有三階的鹿肉乾,與你換些酒可好?」

  殷渺渺把手邊的黃酒擲過去:「十年修得同船渡,送你了。」

  「道友豪爽。」散修接過酒瓶,忙不迭喝了口,又道,「我也不佔你便宜,你們幾個是從師門出來歷練的吧?」

  殷渺渺道:「是啊,有何見教?」

  「見教不敢當,若是你們想找什麼地方歷練,我倒是可以給點經驗。」散修抹了抹嘴。

  殷渺渺笑了笑:「我們師兄妹剛下山不久,對外面的事不大瞭解,道友若是願意,不如說幾件稀罕的新鮮事兒給我們聽聽?」

  散修料想他們許是早有歷練之地,倒也不足為奇,想了想道:「那我說個故事給你聽吧。」頓了頓,問,「你知道柳葉城嗎?」

  「當然知道,柳葉城怎麼了?」

  「幾十年前,柳葉城還是個閉關修煉的好地方,山清水秀,靈氣充沛,後來突然有一天,整個城的靈氣都沒了,城外的草木枯了一片,沖霄宗說是靈脈被人破壞……」散修說著,別有深意地笑了起來,「我可不這麼看。」

  「莫非這事別有隱情不成?」

  散修道:「是什麼隱情我不好說,但是柳葉城這事兒吧,我曾見過。」

  這下殷渺渺是真的意外了,特別上道地又丟了瓶酒過去:「怎麼說?」

  散修是個豪爽的性子,也不故意吊人胃口,把昔年的一件往事說來:

  「那時我才煉氣圓滿,想找個靈氣充沛的地方閉關築基,照理說去柳葉城這種地方挺好,但我們散修嘛,窮,掏不出這個靈石,只能另外找地方。後來我有個朋友,和我說在漣洲有個山洞,底下似乎和靈脈相通,會有靈氣冒出來。和柳葉城的洞府不能比,對我們這種散修來說是儘夠了。」

  「我問清楚了具體的地方,就打算過去看看,要是合適就閉關築基。誰知道興沖沖地去,到了地方完全不是想的那樣——我剛到山腳下就發現草木全都發黃乾枯,別說妖獸,野獸都看不見,我記起朋友說山腳下有個凡人村子,就想去問問發生了什麼事。

  「你猜怎麼著?」

  殷渺渺心中一沉,臉上卻故作不知:「猜不著。」

  散修猛灌了口酒,抹抹嘴:「村子裡的人一個都不見了。」

  「什麼叫一個人都不見了?」

  散修外表粗枝大葉,心思卻意外得細膩,只聽他道:「就好像人在一瞬間蒸發了,灶台上還燒著飯,都糊了,後院裡的盆裡還有沒洗完的衣服,什麼家當都沒有帶走,不是蒸發是什麼?」

  殷渺渺問:「家禽呢?」

  「家禽也一隻不存。」散修道,「豬圈塌了一半,但裡頭空蕩蕩的,地上有糠,雞鴨影子都沒有,你說嚇不嚇人?」

  殷渺渺點頭:「聽著就滲人,然後呢?」

  散修道:「我知道事情有異,但哪敢進山,趕緊跑了。」頓了頓,又道,「十幾年後,我築了基,恰巧碰見了朋友,他聽我說起這事很是好奇,就說要再去看看。我想著今非昔比,看看也無妨,便與他一道去了。」

  「這次如何?」

  「村子愈發破敗了,不過地上長了雜草,也有鳥獸蟲魚,我們倆上了山,山裡沒有任何異常,但那個本來有靈氣的山洞塌了。」

  說到這裡,散修才第一次對柳葉城的事做出了評價:「我覺得這事兒和柳葉城的情況很像,蹊蹺得很,沒事兒總愛瞎捉摸,道友你說呢?」

  殷渺渺笑了笑:「我未曾聽聞柳葉城有什麼人消失。」

  「呵。」散修壓低聲音,「我之前去了趟柳葉城,雖然人煙稀少,好歹是重新住人了,不過……原本城裡鼎鼎有名的段家不見了,再沒人聽說過他們的消息。」

  殷渺渺想了想,道:「這不奇怪,柳葉城出了這麼大紕漏,段家責無旁貸,許是被發落了也說不定。」

  散修咕噥道:「老大一個家族,哪可能全被發落。」

  殷渺渺附和道:「道友的想法也有道理,說起來,那個山洞是在什麼地方?」

  山洞早已崩塌,散修自然不介意告訴她,只是大有深意地問:「你是不是想去看看?」

  「若是路過,指不定去瞧瞧。」

  殷渺渺說著,心裡已經決定到了漣洲後走這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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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10-4 07:41 PM

卷六 中洲:天下風雲出我輩 第一百四十章

  在雁洲的大半個月,日子過得十分精彩。不僅品嚐到了不同的河鮮,還和南來北往的修士們聊了聊。修為相當的情況下,大部分修士態度友好,樂意互通有無,殷渺渺得此瞭解了不少雁洲的風土人情。

  比如說,半路他們就恰好遇見了遊船花會。這是當地幾座仙城聯合舉辦的花式比賽,無論是什麼身份都可參與,一人一艘小舟,能夠在眾人的圍堵下不翻船就算勝出,可以獲得法寶靈石若干。

  也曾遇見江裡的妖獸,只有六階,殷渺渺便叫兩個師妹去練練手,倒是贏得了船伕一行人的感激。

  如此,大半個月倏忽而過,他們已然到達了目的地。又按照路線圖的提示,從雁洲飛到了漣洲。

  漣洲的地形與雁洲不同,它的「漣」是漣漪的意思。這片洲陸上的水系與雁洲的樹枝狀不同,以湖泊居多,從高空俯瞰的話,一個個的湖仿若泛起的漣漪,因此得名。

  殷渺渺思考了會兒,問寒杉與朱蕊:「你們倆想自己去歷練一二嗎?」

  朱蕊道:「師姐若是有別的事要做,可以不用管我們。」

  殷渺渺知曉她們有所依仗,許是獨行還好辦事,便道:「我和師哥有件事要去辦,你們倆自己去鷓鴣城吧。」

  鷓鴣城是漣洲最大的仙城,他們必須去那裡乘坐飛舟前往中洲。

  「好。」

  殷渺渺道:「三月為期,若是我們沒有回來,你們就自己買票去中洲。」

  兩人自然都應下。

  於是四人分作兩路,兩個小的去鷓鴣城,殷渺渺和雲瀲朝著散修口中的山洞出發了。

  既是趕路,自然不能慢悠悠地坐船坐車,殷渺渺指使雲瀲帶她:「一路上都是我在飛,該師哥帶我了。」

  真相是,是她自己要求體驗飛渡雲海的感覺,雲瀲沒有爭過她。只是這些小事,雲瀲從不會和師妹計較,她說什麼就是什麼:「好。」

  「坐船,不要飛劍。」殷渺渺提要求。

  雲瀲飛行都是御劍(劍修就是這麼沒有創意),但有時出門需要載人,又備了一隻烏篷船狀的飛行法器。

  烏篷船的功能不如紅葉多樣,卻有個遮風擋雨的篷,實用性大大提高了。殷渺渺上了船就沒有再隱藏情緒:「師哥,你覺得那個散修說的事與柳葉城的有沒有關聯?」

  雲瀲道:「聽起來十分相似。」

  「我也這麼想,那些消失的村民很像段家的人,說不定是在自相殘殺後被吞吃掉了。」殷渺渺喃喃道,「如果真的是迷心花,兩件事之間會有什麼關聯呢?」

  雲瀲道:「去看看再說。」

  「說的是,看了才知道,不想了。」

  半月後,他們到了散修提及的靈氣洞的山腳下。

  村莊仍在,只是破敗得厲害,茅草屋頂被雨水浸潤後腐爛,有不少房屋已經塌陷,只有幾個家中較為富裕的家庭用了瓦片,保存得還算完好。

  殷渺渺就選了一戶看起來還留存樣子的人家查看。

  屋子的前頭是個小院子,紮著一圈籬笆,乍看起來綠油油的十分喜人。殷渺渺掰開來看看,發現裡面儘是些殘枝枯葉,外層的綠葉是後來纏上去的藤蔓。

  院子裡最大的家當就是石磨,石頭表面長著一層青苔,推磨的木柄只有半截,看斷截面似乎是被柴刀之類的刀具砍下,不是自然斷裂。

  她放眼望去,在門口的草叢裡發現了已經生鏽的鐮刀。

  再往裡走是個廳堂,擺著八仙桌和板凳,只是東歪西倒,桌上的粗陶碗有幾隻碎裂在地,地上積攢著厚厚的灰塵,有一行模糊的梅花爪印。

  廳堂後面是幾間屋子,一進去就有灰塵掉落,地上有隻遺落的繡鞋,另一隻在後院被發現了。

  後院是養家禽的地方,豬圈七零八落,從倒地的木柵欄來看,是什麼東西從裡頭往外衝出來時導致的。

  餵豬的木盆倒在一邊,旁邊還有把生鏽了的鋤頭。

  殷渺渺轉了圈,輕輕嘆氣:「看來這裡的確發生過劇烈的肢體衝突。」門口的石磨鐮刀是一處,屋裡的繡鞋是一處,後院的木盆鋤頭又是一處,至少發生過三樁慘案,這也與這戶人家的屋子體現的人口較為貼近。

  雖然屍體和血跡都消失了,但現場的痕跡不會說謊。

  不過考慮到有動物的腳印,殷渺渺又走了幾戶人家,結論都是相同的:這個村莊裡,極有可能出現了段宅昔年的悲劇,所有村民被迷了心智,自相殘殺,而屍體被迷心花吞吃了。

  「師哥,我們上山去看看。」

  「好。」

  真上了山,殷渺渺才發現散修的描述並不精準,村莊離山洞很遠,並不是近在腳下。不過其他的事倒是說得沒錯,樹木鳥獸皆有,看起來挺正常。

  殷渺渺心細如髮,走了一段距離之後就說:「有人毀屍滅跡過。」

  「嗯?」

  「這裡的草木要比外面的豐沛很多。」殷渺渺道,「之前還看到有些中空枯死的老樹,這裡一棵都沒有,全是新長成的,而且長勢很好,我懷疑有人曾經放火燒燬過這一帶的樹林,然後重新催生了草木。」

  對於修士而言,這種程度的毀屍滅跡易如反掌,而且村莊的位置不太好,要通過一條崎嶇的峽谷才能進入,說不定是恰好被清理現場的人給遺漏掉了。

  雲瀲道:「他們的目的好像只是迷心花。」

  「對。」

  要是真的想給道修添麻煩,沒事兒躲在這種荒野之地幹什麼?殷渺渺心中疑惑,愈發加快了腳步,半日後,他們找到了靈氣洞。

  山洞已經塌陷,殷渺渺在外頭轉了兩圈,摸出了個飛英贈送的陣盤——五行移位陣。

  在這個世界,點對點的空間傳送陣只有一樣東西能做到,那就是煉化了界門之力的門梭,這是真正實現了穿越道具。然而,即便是門梭也要借用外力,想要憑藉一人之力實現空間傳送是不可能的。

  目前為止,與空間傳送最像的就是元嬰期的「縮地成寸」,任無為說「抄個近路」是很恰當的描述,就是在三維空間之外開闢了一條通道,以達到一步抵萬里的效果。

  這已經非常像空間傳送了,不過只有元嬰修士可以做到,無法普及,要不然飛舟和騎獸就不會成為十四洲的主要交通模式。

  所以,五行移位陣雖然可以轉移位置,本質上不是空間傳送,而是轉移,簡而言之,可以把在陣法內的甲地與乙地進行調換。

  殷渺渺啟動陣法,將山洞籠罩其中,隨後將山洞內的部分空間與外面的空間進行交換,於是,碎石就被清理出去了。

  (飛英:這是戰鬥陣法!不是日常系QAQ)

  總之,利用一個巧妙的道具,殷渺渺把大部分碎石原模原樣地挪了出來,闢出了一條進入的通道。

  「師哥,我進去看看,你在外面等我。」

  「一起去。」

  殷渺渺道:「裡面應當不會有危險,我一個人可以應付。但山體中空,有可能繼續崩塌,萬一出現意外,師哥在外面更能照應我。」

  雲瀲被她說服了:「好吧。」

  殷渺渺孤身入內,能夠被清理出來的石頭均不大,大部分連著山體的巨石無法撼動,通道十分狹窄,好在她體型纖細,窄的地方擠擠就過去了。

  費了些功夫,她終於深入到山東內部,只見碎石之間,一朵聳頭搭腦的花懨懨伏在地上,正是她見過的迷心花無疑。

  殷渺渺謹慎地靠近,發現了一兩縷隱隱約約的紫霧,原本霧氣發現了她就想要靠近,沒想到飄過來沒多久就受到驚嚇似的,忙不迭地縮入了閉合的花苞中。

  這也是她為什麼要獨自進入的緣由,她服下指尖蓮,不會再畏懼迷心花的霧氣,雲瀲就不一定了。

  殷渺渺暗鬆口氣,取出第二次浸潤出的荷露,灑了一兩滴上去。奄奄一息的迷心花畏懼地顫抖著,很快徹底枯死。

  她掃開碎石,以玉盒封存了這朵迷心花的屍體,預備作為證據帶回宗門。做完這一切,她邊撤離邊啟動陣盤,將外面的碎石重新運回填滿,以防打草驚蛇。

  「師哥……」她走到洞外,剛想開口,卻被出現的兩個驚了驚,「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這兩人不是旁人,正是無策峰的鴻霞真人與梅落雪。

  太巧了。殷渺渺微妙地看著梅落雪,忽而想起她當初探訪沉香閣的事情來。蓮生被傷的時機好巧不巧選在她領取任務的時候,她始終懷疑宗門內有人一直監視著她……

  「含光師弟,素微師妹。」鴻霞真人同樣驚訝,「你們怎的也在這裡?」

  殷渺渺言簡意賅:「歷練路過,二位呢?」

  梅落雪道:「我與師父是因為卦象而來。」

  「卦象?」

  鴻霞真人道:「我聽聞迷心花一事正是由素微師妹而解,既是如此,也不必瞞你。落雪在幾十年前曾偶然卜算到宗門有大凶之象。」

  梅落雪道:「那時我能力低微,算不出太過精準的內容,只是看出有人牽扯其中,我暗中尋訪,發現只有你的失蹤吻合,但多餘的就算不出來了。」

  殷渺渺將信將疑:「哦?」

  梅落雪又道:「後來我於素玉秘境之中得到了機遇,閉關多年,終於使所修煉的《洛書星圖》更進一步,我就又卜了一掛,發現凶兆得解。求問師祖,師祖才告知我迷心花一事,我便用了追溯之法,推算到迷心花一事的前因,得到了的答案便是此處。」

  殷渺渺:「……」玄學這麼靈的嗎?

  大概是她的表情太明顯,鴻霞真人道:「落雪於卜算一道極有天分,她所修的《洛書星圖》幾千年來能修煉者寥寥無幾,連我師尊都說她天資不凡。」

  梅落雪略有尷尬,顧左言他:「師叔既然已經進去過,不知可否告知裡面究竟有些什麼?」

  她目光晶亮,飽含期待,然而殷渺渺道:「只是一朵開花失敗的迷心花。」

  梅落雪怔住,臉上說不出是失望還是不甘:「就這樣嗎?」

  「落雪。」鴻霞真人嚴厲起來,「切勿好高騖遠。」

  梅落雪滿心以為能夠解開困擾自己多年的卦象,沒想到只是讓迷霧籠罩得更深,近段時日的歡喜驕傲頓時潰散,黯然道:「對不起,師父,我太自滿了。」

  一想起這段時間對師父百般哀求,自信滿滿地認為會得到答案,她就羞愧萬分:這樣一點點的推算內容,離真相恐怕有十萬八千里,哪有什麼值得驕傲的。

  素玉秘境的機遇讓她飄飄然了,現實給了她當頭一棒。

  「這件事已經能說明很多問題了。」殷渺渺不太能體會天才首次遇到打擊的沮喪,如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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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10-4 09:31 PM

卷六 中洲:天下風雲出我輩 第一百四十一章

  眾人被殷渺渺的話吸引:「這話從何說起?」

  「我本來就猜測這裡的事與柳葉城有關,現在證實了是柳葉城一事的前一環,那麼脈絡就更清晰了。」殷渺渺道,「這裡是一次失敗的實驗,故意選在人跡罕至之地,又儘可能抹去痕跡,對方並不想引人注目,他們的目的,僅僅在迷心花本身。」

  「用這個思路反推柳葉城的事,很多事情就能說得通了。這裡培育迷心花失敗,所以選擇了靈氣更充裕的柳葉城,為了不被人注意,有人奪舍了段熙,借他的身份主持著第二次的實驗,只可惜被同胞妹妹段香發現了,這才有了後面的事。」

  「多年來,宗門沒有辦法根除迷心花,對方就按兵不動,我們有了動作,對方就馬上派人插手,第一目的仍舊是迷心花。」

  殷渺渺與無策峰的人不熟悉,分析省略了很多內容,包括對方一直在尋找能夠解決迷心花的指尖蓮,看到蓮生佩戴後立即出手搶奪等等。

  鴻霞真人道:「如果是這樣,倒也說得通。」

  「什麼?」

  「落雪能力不足,只策到了與宗門有關的迷心花。而我的師尊也曾起過一卦,卦象顯示十四洲將有大劫。」鴻霞真人道,「對方費盡心機,必然所圖不小,許是應在這裡也說不定。」

  殷渺渺的想法一樣,只有收益巨大,才會使人甘願費那麼多的心思謀劃,再想想當初出現在柳葉城的兩個元嬰……說不是為了搞大事她都不信。

  「總之,現在也沒有什麼解決辦法。」她說,「既然師兄恰好碰見了,請把此事轉告給師門知曉吧。」

  鴻霞真人道:「這是自然。」

  雙方說定,各自離去。

  殷渺渺到了最近的仙城,秘密寫了封信寄回翠石峰,將事情原原本本告之任無為。雲瀲沉默地圍觀著,看她做完才道:「你不信任他們,還要說這麼多。」

  「哪有什麼不信任,只是有備無患罷了。」

  雲瀲搖搖頭:「說謊。」

  殷渺渺:「……哎,師哥就是這點不好,什麼事都瞞不住你。」

  沒錯,她假裝信任對方分析事態,主要是想試探一下無策峰的人究竟扮演了什麼角色,是會如實稟告,還是會做點手腳?

  「萬一和之前一樣,要殺你呢?」

  「可能性不大,畢竟前腳剛見過他們,後腳就滅我的口,暗線等於暴露,我不認為剛才的事有這麼嚴重。」殷渺渺道,「要是真的這麼倒霉,未嘗不好。」

  雲瀲想想,明白了:「你想給蓮生報仇。」

  「我答應師父在沒有足夠的能力之前不報仇,但他們來找我就不能怪我了。」殷渺渺道,「你不會告訴師父的吧?」

  雲瀲:「會。」

  殷渺渺撇嘴:「說就說,反正我沒有違反承諾。」

  雲瀲:「你這樣不好,太危險了。」

  「所以師哥要保護我。」

  雲瀲:「唉。」

  ***

  玄武城外,千里冰封,遠處的山是白色的,腳下的地也是白色的,放眼望去,東南西北都是一個模樣。

  飛英三人正乘坐著當地特有的雪橇在一望無際的冰雪中行進。雪橇無棚,寒風從四面八方刮來,若非有剛買的大髦遮擋,就算是築基期的修為也夠嗆。

  「這樣真的不會迷路嗎?」飛英緊了緊裹在身上的披風,語氣擔憂。

  駕駛雪橇的車伕答道:「前輩放心,雪狼生來就會冰雪中辨別方向。」

  「它們怎麼分得清?」飛英環顧四周,覺得周圍的景物沒有什麼變化。

  車伕說:「人是靠眼睛辨別方向,動物不是,雪對他們沒有妨礙。」

  飛英似懂非懂。

  又行進了些路程,車伕指揮雪狼放慢速度:「天色已晚,我們要在附近宿營。」

  玄武城這一帶的地形被稱之為冰川高原,多積雪冰川,外來者不清楚其中的厲害,所以僱傭車伕時,對方再三強調必須聽從他的安排。

  慕天光答應了。

  車伕將他們帶到一處斷崖下,藉著朦朧的月光,隱約能辨識崖下坐著幾個人。知道修士的警惕心高,不等他們發問,車伕主動解釋:「附近能夠宿營的地方只有這裡,碰見人不足為奇。」

  慕天光見斷崖形態特殊,恰好可以擋風遮雪,是適合過夜的地方,便道:「嗯。」

  車伕放了心,這才驅趕著雪狼過去。

  斷崖下共有三個人:年過三旬的金丹真人,美豔嬌柔的築基女修,阿諛奉承的築基男修。

  雙方一打照面,就判斷對方不好惹,故而誰也沒有開口寒暄。慕天光一行在距離他們稍遠的地方落腳休息。

  車伕叫雪狼在外團團圍繞成半圈,雪狼體型高大,在外圍既可以擋風,又可以擔任警戒,是在荒原中露宿的好幫手。

  圈定了休息的地方,飛英就取出陣盤佈陣。陣法啟動,阻斷了外界窺探的視線,裡面的人卻依舊有清晰的視野,效果堪比單面鏡。

  喬平誇獎:「這就是你研究出來的新陣法?不錯不錯,很方便。」

  「不算新陣法啦,只是把兩個陣法疊加了一下。」飛英在地上鋪了張氈子,冰冰涼的屁股馬上暖和起來,又拿出一袋獸肉乾,「你們吃嗎?」

  烤乾的獸肉堅硬難嚼,喬平和慕天光都沒什麼胃口,紛紛打坐修煉起來。

  飛英吹了一天的冷風,決定吃口熱乎的再說,便從儲物袋裡取出了個碗盒,盒分兩層,底下層裡是一粒石子,上層則是調料塊和一把脫水的米。

  他在上層加滿水,丟入幾塊肉乾,下層也加水,把兩層重新疊起來。

  沒過多久,碗盒裡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肉湯的香氣飄散開來。

  喬平:「我去,真香。」

  飛英搓搓手,等水聲小了就把蓋子掀開,肉乾遇水膨脹,吸飽了湯水,看起來格外誘人,脫水的米粒也恢復了飽滿,一碗肉粥完成。

  喬平放棄了修煉,湊過來說:「這是什麼東西?」

  在十四洲,脫水的乾糧已經非常普遍,一般修士出門都會帶上鍋碗瓢盆、調料和乾糧,需要進食時就生火煮飯。

  這樣的模式有個致命的缺陷,如果遇上不方便生火的時候,就只能乾啃了,而且鍋碗用過了得洗……對於一些不愛幹活的修士來說是個不小的麻煩。

  但飛英用的碗盒完全沒有這個問題,碗盒是由廉價的木頭打造,用完一把毀掉就行,還不會留下痕跡,而且無須用火,倒水即可加熱。

  飛英邊吃邊含糊道:「姐姐給的,說是他們翠石峰的新產品。」

  沒錯,這個自熱飯盒是殷渺渺前幾年剛剛搞出來的新產品,在做了幾十年農產品銷售之後,她終於擴展了生產線。

  這種自熱飯盒沒有什麼技術含量,最關鍵的就是底層遇水發熱的石頭。這種石頭早就被大量運用在浴桶上,獨特的發熱特性可以使得浴桶裡的水維持在一個恆定的溫度。

  殷渺渺有天洗澡的時候發現了,突然想起了自熱火鍋,調查後發現沒有被運用到「吃」的行業,想想翠石峰種靈米,也養妖獸,商人本性發作,遂有此物。不過,她只是佔得先機,如今東洲已經有不少跟風者,想來不久以後就會遍地開花了。

  考慮到北洲一時半會兒傳不過去,她就寄給了些給飛英嘗鮮。飛英一想到要出門歷練,二話不說全給塞儲物袋裡了。

  喬平問飛英「借」了一盒嘗味道,點評道:「味道不錯,主要是方便。小師叔,你吃嗎?」

  慕天光搖搖頭,告誡兩人:「不要耽於享受。」

  「嗯嗯。」飛英和喬平嘴上應著,暗地裡擠眉弄眼,壓根不當回事。

  慕天光輩分高,性格冷漠,從小到大沒有什麼朋友,社交經驗為零,又長得太過出挑,為了擺脫門內女修的痴纏,不得不擺出長輩的架子,久而久之,只會這麼一個相處模式。

  飛英、喬平和他熟悉了就知道,慕天光教訓歸教訓,不聽他也不能怎麼樣。

  果然,慕天光看見了他們兩個人的小動作,但什麼也沒說,逕自修煉起來。

  飛英和喬平喝飽喝足,也跟著例行打坐。

  不知過了多久,天邊飄來厚厚的雲層,遮蔽了月亮,狂風呼嘯,正是殺人夜的前兆。

  最先察覺到異常的當然是慕天光,他察覺遠處的三個人裡,金丹真人和築基女修悄悄離開了。他心中警覺,密切留意著二人的行蹤,只見他們倆一前一後走到了斷崖的拐角處,那裡有個凹陷處,恰好是視線的死角。

  接著,曖昧的喘息與呻吟響起,在「嘖嘖」的親吻聲中,女修的聲音柔美婉轉:「真人可不要忘記說過的話,抓到雪狐就帶我進御獸山。」

  「放心,這點事我還是做得了主的。」金丹說,「你一個婦道人家,做散修太辛苦了。」

  「盼真人垂憐……」

  慕天光皺起眉頭,荒郊野外就按捺不住交合,未免也太不知恥了,居然還是御獸山門下的弟子。

  他無意窺探私密之事,剛想撤離神識,又見先前對金丹真人阿諛奉承的築基男修站了起來,隱蔽氣息朝拐角處去了。

  同一時間,築基女修出手偷襲。金丹真人在釋放關頭,不由自主地將大半的注意力集中在身下,萬萬沒有想到女修會在此時偷襲。

  更讓他難以置信的是,女修身無寸縷,偷襲不用手腳,而是用不可描述的部位。金丹真人只覺下身一痛,鮮血直流,他又驚又怒,揚手就要置女修於死地。

  這時,築基男修的支援也到了。

  金丹真人冷笑:「就憑你們二人也想對付我?」他一時不查被偷襲又如何,金丹的修為足以壓制兩個築基。

  「不試試怎麼知道?」築基男修說著,掏出一粒丹藥吞下。

  霎時間,無數靈氣從四面八方湧向男修的體內,他的境界從築基後期突破到了築基圓滿,又從築基圓滿飆升到了金丹。

  金丹真人倒吸口冷氣:「怎麼可能?你居然結了假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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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10-4 09:41 PM

卷六 中洲:天下風雲出我輩 第一百四十二章

  假丹,又叫偽丹,存在於某些結丹失敗,卻又以某種方式保全了金丹的築基修士身上。他們完成了凝液成丹的步驟,體內有一顆金丹,然未過心魔與雷劫,不能算是真正的金丹修士。

  這些結了假丹的人論實力比不過金丹,但遠比普通的築基圓滿厲害許多。即便結假丹之人終身無法真正晉陞金丹,也擋不住一些自認無法度過雷劫的人故意結假丹來提升實力。

  面前的這個築基男修,就是在短時間內將體內的靈力凝成了金丹,明顯是假丹之兆。

  可別說是御獸山的金丹真人,就連慕天光等人也從未見過有人能直接從築基後期一步提升到圓滿,再瞬間結假丹。

  飛英瞠目結舌:「真的假的?這樣都行?他怕不是魔修吧?」不怪他如此猜想,瞬間提升實力的法子魔修中不少見,道修聞所未聞。

  慕天光的神色凝重起來。

  不遠處,御獸山的真金丹與假結丹的築基修士正式開打。真金丹被他突然提升境界的詭異事件驚到,警惕地拉開距離,放出收服的靈寵迎敵。

  他收服的妖獸至少是六階,兩隻齊出,直奔築基男修。而那個築基男修如同磕了藍色小藥丸,面孔被血氣漲成紫紅,太陽穴青筋暴起,大喝一聲,直接衝上去迎敵。

  妖獸的牙齒撕裂他的皮肉,他卻一無所覺,只知道揮劍往前衝。他的修為已直逼金丹,又不惜以傷換傷,短短幾分鐘內,兩隻妖獸被他壓著無還手之力。

  金丹真人眼見低估了對方,立即準備取出法寶迎敵,然而,體內的靈力運轉滯澀,幾乎調動不起:「賤婦,你對我做了什麼?」

  女修掩著唇,「咯咯」嬌笑著:「妾身的小嘴,真人不是很喜歡嗎?」

  金丹真人沒想到在陰溝裡翻船,不得已,只好向慕天光等人求救:「道友救我,必當重謝。」

  女修道:「好叫幾位道友知道,這人不知怎麼的知道了我與同伴要去捕捉雪狐,便捉了我們帶路,妾身一個婦道人家,沒什麼本事,想要脫離魔爪,只好虛與委蛇。幾位看起來是名門正派的弟子,難道要是非不分,助紂為虐不成?」

  「呸,明明是你勾引我,說願意把雪狐的地點告知,好讓我為你引薦入門。」金丹真人火冒三丈,他是貪財貪色,那又怎麼樣?送上門來的好處不吃是傻子,但現在不敢這麼說,「幾位道友不知是哪門哪派,我御獸山與歸元門素來交好……」

  他不提歸元門,慕天光可能會考慮一下,他一說,慕天光只給五個字:「與我等無關。」

  他們五人不插手,金丹真人又被封住了靈力,結果不言而喻,堂堂金丹,竟然被築基修士斬殺,靈寵法寶盡歸他人所有。

  「哈哈,我殺了金丹真人。」築基男修拿著失去了主人的儲物袋,被裡面的家當激得心神動盪,「有這『化仙丹』在手,金丹元嬰又有何懼?」

  他仰天大笑三聲,忽而朝女修逼去:「化仙丹呢?全都交出來。」

  「呵。」女修嘲諷道,「怎麼,迫不及待就想要卸磨殺驢了?」

  男修哪裡聽得進去,美色再美,哪有這驚世駭俗的化仙丹重要:「交出丹藥,我饒你不死。」

  「那你也要有這個本事。」女修輕啟朱唇,「一、二……」

  她尚未數到第三聲,男修就察覺到體內的靈力瘋狂流逝,他的修為從金丹跌落成築基圓滿,又跌回築基後期,接著是築基中期、築基初期。

  「怎麼會?」他肝膽俱裂,「你給我吃的是什麼?」

  女修好整以暇道:「化仙丹啊,只是這做神仙的時間就這麼一會兒,否則我為什麼不自己吃,偏偏要給你?」

  「你、你害我!」男修承受不住這樣劇烈的打擊,「毒婦害我!」

  女修懶得同他廢話,腕上的金鈴響動,清脆的鈴音猶如魔鬼的誘惑。男修的雙目漸漸失神,最後居然呆愣在原地,輕而易舉地被女修奪走了性命。

  而這個時候,女修築基期的修為搖身一變,成了金丹中期:「幾位道友看了齣好戲,也該露面了吧。」

  慕天光站起身來,握劍在手,氣勢凜然,無絲毫懼色。

  「喲,好俊的樣貌,好大的氣勢,什麼時候出了你這樣的青年才俊,我居然不知道。」女修本就嬌豔的五官發生了微妙的變化,眼尾拉長,唇角變深,竟是比原先美豔了數倍。

  一直龜縮在雪狼之間假裝透明的車伕失聲叫出了她的名字:「魔音魅姬。」

  魅姬懶洋洋地媚笑著:「快一百年沒來中洲,原來還有人記得我?」

  車伕想起傳聞中她喜怒無常的性子,打了個寒噤,不敢再說話。

  魅姬望著慕天光:「告訴我你的名字,我不殺你。」

  慕天光冷冷道:「要打就打,別廢話。」

  「我為什麼要和你打呀?」魅姬嗤笑,「難道在你眼裡,我就是個愛殺人的女人嗎?」

  慕天光不作聲,表情說明了一切。

  飛英頭皮發麻,探頭道:「姐姐長得美,怎麼會愛殺人呢。」

  「我怎麼就不能愛殺人了?」魅姬點著地上的兩具屍體,「這個,和這個,不都是我殺的嗎?只是我們這些婦道人家殺人,不用什麼刀啊劍啊的。」

  飛英:「呵呵。」他是個寶寶,他什麼都聽不懂。

  慕天光舉起劍,僅僅是一個起手式,紛揚的雪花感受到了無形的威勢,不敢靠近分毫。

  魅姬掩嘴笑了笑:「看來你不是個憐香惜玉的人,但我對著你,可下不去手呢。」說著,手指徐徐劃過空中,好似在撫摸他的胸膛,「這次便罷了,有緣再見。」

  語落,雙腕的鈴鐺響起,地上的屍體和她本人就消失不見了。

  飛英長鬆了口氣,搓搓手臂上雞皮疙瘩:「這個女人好嚇人。」

  喬平點頭,對方看似只有金丹中期的修為,給他的感覺卻非常危險,後背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飛英追問車伕:「你剛剛說魔音魅姬,是什麼意思?」

  車伕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驚魂未定地說:「你們從北洲來,沒聽過她的名字。一百年前,魔音魅姬可是中洲鼎鼎有名的散修。她性格古怪,喜怒無常,若有男人見色心喜,一定會把他殺掉。因為極其美貌,善用鈴音蠱惑人心,就被稱為『魔音魅姬』。」

  喬平深沉地說:「黃蜂尾後針,最毒婦人心啊。」

  ***

  殷渺渺和雲瀲在路上兜了兩個月,半路遇見假裝受傷求助,其實把人引入陷阱殺人滅口的團隊一次,救下被人欺辱的落單女修一次,遭遇被人遊說去洞府遺蹟一次……可以說是精彩紛呈。

  然而,殷渺渺一直在等的事並沒有發生,只有任無為傳來的消息,證實無策峰把靈氣洞的事上報給了宗門。

  暫時排除了無策峰的嫌疑,殷渺渺就沒有再多繞路,提前去了鷓鴣城買飛舟的票。又過了半個月,寒杉和朱蕊陸續到達,看來兩個人是分開行動。

  殷渺渺見她們倆沒受什麼傷,懶得去問遇見了什麼,帶著她們坐上了去往中洲的飛舟。

  公共飛舟與宗門及天義盟的飛舟大有不同:首先,房型就有諸多變化,分為內艙房、外艙房、套房、頂級套房四種,內艙房無窗,透氣性較差,外艙房有窗戶,視野更好,這兩種都是單/雙人房,而套房與頂級套房都有窗戶和陽台,且至少有三個房間,適合多人出行,除了貴沒毛病。

  殷渺渺買的是四張外艙房的票,雙人房,兩個小的住一起,她和雲瀲住一起:「培養一下同門感情。」

  有秘密的兩個師妹:「……」不能在房間裡修煉了。

  殷渺渺假裝什麼都不知道,拉著雲瀲進了自己的屋。房間不大,面對面擺著兩張床,靠牆有兩個櫃子,帶一個小隔間,有浴桶可以沐浴。

  「真小。」她是失憶後第一次坐公共飛舟,發現比想像中簡樸,門派和天義盟的飛舟房間大多了。

  雲瀲提建議:「改票?」飛舟允許加錢升艙。

  「不了,又不是不能住人。」殷渺渺給床榻鋪上隨身攜帶的被縟,脫鞋脫外套散頭髮,在外面風餐露宿那麼久,就算法衣不染塵埃還是覺得不乾淨,非要洗一洗不可。

  最重要的是,得把抹胸脫下來,快勒死她了。為了不妨礙鬥法,不倫是抹胸還是肚兜、主腰,都會想方設法固定住胸部,穿久了必然很不舒服。

  飛舟的安全性可以保障,殷渺渺終於能把胸從抹胸裡解放出來了:「我要是平胸該有多好。」

  雲瀲認真想了想:「好像做不到。」

  「師哥我只是開玩笑。」殷渺渺啟動浴桶裡的陣法,聚水加熱,沒一會兒,洗澡水就自動燒好了。她三下五除二脫掉衣物,把整個身體浸進去,毛孔舒張,緊繃許久的肌肉在熱水的撫慰下逐漸放鬆下來。

  她趴在浴桶上,問外間的雲瀲:「師哥,你第一次坐飛舟是什麼時候?」

  雲瀲道:「師父帶我們回春洲。」

  「住的是內艙房?」殷渺渺能腦補大部分場景,「師父肯定沒錢多買票。」

  雲瀲點頭:「嗯,當時師父受了傷,不讓你到處跑,你很失望。」

  「幾歲?」

  「你七八歲。」

  「我們是怎麼被師父收為徒弟的?」

  「師父受了傷,我們救了他。」

  「蒼霧林?」

  「嗯。」

  殷渺渺:「……」她師哥到底撿了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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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10-4 10:04 PM

卷六 中洲:天下風雲出我輩 第一百四十三章

  這艘飛舟體型龐大,速度就較為緩慢,為了讓乘客有更好的體驗,船裡準備了許多解悶的玩意兒。

  船艙內部的就有各大商會聯名的商舖,飛舟在十四洲來回跑,比起某一城的店舖,佔優勢的是商品的多樣性。興許見多識廣的修士不以為然,但初次出門歷練的一定會被花樣繁多的東西給晃暈了眼睛,被商家再一忽悠「中洲現在最流行」、「中洲修士人手一張」,說不定就會暈暈乎乎掏錢了。

  訓練場的擂台場上總有人在鬥法,這叫做對賭,雙方各出一部分靈石或法器作為抵押,贏者拿走對方的東西,輸者血本無歸。貧苦的修士會以這樣的方式賺回船票錢,而血腥暴力的比賽也會吸引許多不差錢的圍觀者,常年熱鬧。

  殷渺渺歇了一覺起來,就發現寒杉跑去和人對賭了。她不覺意外,住一間屋沒辦法幹私密事,十有八九會在外晃蕩,和人比賽增加點鬥法經驗是好事。

  她就是不希望她們悶在屋裡修煉,那還歷練個什麼鬼?

  至於朱蕊,殷渺渺在自由擺攤的集市上找到了她,對方似乎是在收集什麼靈植的種子。

  她沒有打攪,自己找樂子去了。

  茶樓、酒樓是娛樂場所,什麼唱曲兒的、說書的、論道的,天天不重樣。殷渺渺找了個角落的位置,點了壺昂貴的茶水,今天的話題是……「各位前輩,今天老朽要講的是與風雲會有關的消息。」

  說話的是個年紀不小的老人,但聲音渾厚,中氣十足,一看就是講慣了故事:「離風雲會召開僅一年有餘,各方英才自十四洲各地趕往紫微城,想來在座的前輩們不是想去一試身手,就是想去見識見識,老朽不才,收集些許消息,特說來與諸位知曉。」

  修士閉關時間太長,而三日不見,有些人就當刮目相看,故而類似這種「近五十年十四洲大事盤點」「818各大門派最有潛力的弟子」一類的說事非常受歡迎,無論修為高低,均要聽上一聽,瞭解下世事。

  「既然各位要去中洲,咱們就先來說一說中洲的情況:中洲五城勢大,秦有金丹後期的秦子羽,吳有金丹圓滿的吳之問,他們二人在上一屆風雲會就大放異彩,奪得佳績,據聞兩人曾放言不會再參加此屆的風雲會,而是以秦、吳兩城的代表出席。」

  「值得矚目的是五十年前結丹成功的齊王姬盼兮仙子,她被譽為中洲四大美人之一,雖然作風總為人詬病,然而天資非凡,修為不俗,是這次風雲會備受關注的一位。」

  「另一個則是她的道侶,也就是楚王子楚湯,他不比其道侶廣為人知,十分低調,但千萬不能夠小看他,聽說,他是唯一一個把楚城的《霸王心法》修煉到第五重的人。」

  「越城王室衰微,即便有人結丹,亦是資質平庸,最有名的是在凡間入道的越王妃子——浣紗仙子,據聞她容貌極美,有西子捧心之態,因此得名,她也是中洲四大美人之一。」

  說書人講到這裡,有人插嘴問:「四大美人,還有兩個是誰啊?」

  「剩下的兩個,一個是齊王姬盼兮與楚王子湯的獨女,楚蟬。」說書人喝了口茶潤潤嗓子,插播了一個盼兮仙子與女兒楚蟬共爭一個男人的驚天大狗血,前文細述過,此處按下不表,「最後一個,是消聲滅跡了百年,最近又重新回到中洲的魔音魅姬。」

  他又說了幾樁魔音魅姬誘殺男人的軼事,聽得不少男修倒吸涼氣。

  殷渺渺聽得入神,不知不覺磕完了一盆瓜子,中洲的形式比她想的要有趣得多,看來這回的風雲會人才濟濟,有的打了。

  講完五大城,說書人又補充了「仁心書院孔離」「北斗堂楊意」兩人的消息,這二人殷渺渺在素玉秘境裡見過,以他們的資質,結丹並且揚名並不稀奇。

  「凰月谷大家都知道,近千年來都是素派勢大,然而這一回,年輕一輩中素派的凌波仙子水悠然和玄派的紫華仙子陶新鶯不分伯仲,同時結丹,被稱之為『凰月雙姝』。」

  說書人妙語連珠,繪聲繪色地八卦了一番水悠然與陶新鶯結丹的內幕,說得好像自己就在現場,聽得不少人紛紛議論起究竟是該站「高冷冰潔的凌波仙子」,還是該支持「風情萬種的紫華仙子」。

  殷渺渺:投水悠然一票。

  她很記仇,沒忘記陶新鶯要和她搶蓮生,雖然美人已逝,再也不會隨別人去了。

  最後的最後,說書人講到了三大宗門,沖霄、歸元、萬水三足鼎立已久,這回來參加比賽的金丹就有好多個,而外人聽八卦,自然就只盯著最出眾的三個人。

  沖霄宗的雲瀲,歸元門的慕天光,萬水閣的游百川。

  在他們三人面前,前頭所說的所有人都黯然失色。

  在飛舟上的日子,殷渺渺天天去茶館報導,喝了滿肚子的茶水,聽了無數八卦。說書人講得消息比較可信的只能信八成,不可信的只能信一成,真真假假的信息混雜在一起,大部分人聽完一笑而過,只有少部分會仔細琢磨的隱藏信息。

  殷渺渺就是一個,她對齊盼兮和楚蟬母女爭奪男人的事非常好奇,聽著狗血,細品卻覺得不太對勁。凡間五國爭霸,修真界的五城也暗自較量,這事恐怕有不為人知的內情。

  不過這個時候,她就是隨便猜猜,想過就拋之腦後。

  不久,青龍城到了。

  青龍城位於中洲之東,與玄武城同是四象城之一,主春季,草木生發旺盛,一走出飛舟的結界,就能聞到濃烈的花香與草木的氣味。

  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青龍城幾乎每棟建築的外牆上都掛著花盆,姹紫嫣紅的花朵盛開在外立面上,乍一看去,好像人們生活在用鮮花紮成的屋子裡。

  殷渺渺等人住進了一家專為修士開設的客棧。此地多雨水且地勢平坦,一旦下雨,積水不易排出,故而當地建築均是以干欄式的木樓為主,樓梯高高支起,就無洪澇之憂。

  落地的第一頓飯食是客棧老闆推薦的當地特色,分別是槐花煎餅、芙蓉豆腐湯、木棉花煲肉、蜂蜜玫瑰水。

  吃過飯,殷渺渺宣佈了她的計畫:「我們在青龍城待上段日子,然後直接坐飛舟去紫微城,你們可以到處逛逛,也可以接幾個短期任務玩玩。」

  朱蕊問:「我們不是自己去紫微城?」

  「不,至少要提前半年去紫微城,歷練的話,等風雲會結束也不遲。」殷渺渺不欲在大事前橫生枝節,鬼知道歷練會不會碰上什麼事絆住了腳步,不妨暫時緩一緩,故而時間安排得十分彈性。

  寒杉和朱蕊倒是求之不得,一天到晚跟在這個師姐身邊壓力太大了,不如自己鍛鍊來得自由,因此全部答應下來。

  殷渺渺和她們說定了時間,又怕她們半路有什麼機遇,補充道:「你們若是有什麼事趕不上,晚一步去也不要緊,我們在紫微城會合就是。」

  她們一一答應下來。

  「好,從今天開始,我不會管你們了。」

  殷渺渺說到做到,第二天自己逛街去了。

  中洲勢力紛雜,修士來歷多樣,比起東南北三洲在大宗門下的井然有序,別有一番煙火熱鬧的氛圍。

  最明顯的區別是穿衣打扮——

  大門派之下,修士的衣飾較為傳統,外袍多及腳踝,只露出鞋面,且寬袍大袖不顯身材。而中洲不同,男修穿勁裝的不少,緊繃的衣物勾勒出寬肩長腿,非常惹眼,女修亦然,上身裡頭穿抹胸,外頭就只罩一件半臂,露出雪白晶瑩的胳膊,下頭的襯裙不少只到小腿肚,少數露大腿,風情別緻。

  殷渺渺原本是打聽了仁心書院的位置,打算去報名旁聽幾節課的,哪知走著走著,默默拐了方向進了成衣鋪子。

  半個時辰後,她換好衣裳出來了。今兒出門時,她裡頭就只穿著抹胸與下裙,外面是件白色交領綢緞袍,這時她只是把外袍脫了,改穿一件薄紗衫,用蓮花紋金扣別住。

  紗衫的料子極薄,若是仍用白就太透,未免有娼樓之嫌,故而選了嫣紅,只在若隱若現間透出幾分膚色,旖旎而無豔俗。

  換了滿意的衣衫,殷渺渺在午時之前到了青龍城的仁心書院,交了一百靈石的學費後,得到了旁聽生的臨時令牌,有效期是三個月。

  在這三個月裡,她可以在仁心書院裡旁聽大部分課程,包括基礎常識、修煉法門、入門武藝等等。

  殷渺渺不需要這些入門知識,拿了身份牌去借書。值得一提的是,仁心書院裡的書籍是紙質而非玉簡,以便於毫無修為的凡人閱讀學習。

  就沖這一點,殷渺渺對儒修有教無類的做法是服氣的。

  她刷牌進了,大致觀察了下格局,略過與修行相關的內容,徑直去地理風俗類挑選想要的書籍。

  紙質書特殊的手感和墨香的氣味叫她懷念,忍不住一本本翻開來看兩眼,看了就捨不得放下,就這麼站著看了起來。

  看書的人渾然忘我,她沒有留意到時間的流逝,直到一個耳熟的聲音響起:「嬋兒快進去,別叫人發現你。」

  「我不!」回答的少女聲音婉轉如黃鸝,「孔大哥,你要是不告訴我他的下落,我寧可和堂哥回去。」

  孔離:「少來威脅我,反正你回去了就逃不過聯姻,你自己選。」

  少女:「……」

  孔離用摺扇敲敲手心:「只這有結界,你就說進不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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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10-5 08:01 AM

卷六 中洲:天下風雲出我輩 第一百四十四章

  少女委委屈屈地進了。

  殷渺渺已經聽出了孔離的聲音,便萬分好奇這個「蟬兒」是什麼人,故此探頭瞧了瞧。少女穿著一身嫩粉色的薄衫,頸戴明珠,髮插金釵,黛眉瓊鼻,杏眼櫻唇,是如桃花般香嬌玉嫩的美人,下巴微抬,舉手投足間帶著傲氣。

  只一眼,殷渺渺就能認定這蟬兒就是中洲四大美人之一的楚蟬,通身氣派能用三個字概括:小公舉。

  而外,孔離假裝借完書出去,在門口撞見了目標:「楚道友怎麼在這裡?」

  來人正是楚蟬的堂哥楚蛟:「孔先生。」對於儒修,稱之為「先生」比「道友」更得人心,對方顯然很會做人,「不瞞你說,我是來找蟬兒的。」

  孔離狀似吃驚:「蟬兒怎麼會在書院裡?她不是回齊國去了嗎?」

  傳聞是說楚蟬一氣之下和人私奔了,但大部分人認為這只是民間對桃色傳聞的八卦,誰也不會當真,只覺得應當是往齊城去了。

  畢竟是兩城聯盟的紐帶,楚蟬在齊、楚二城來往頻繁,和母親鬧彆扭回去齊城不是沒有發生過。

  然而,楚蛟意味深長道:「我的一個屬下親眼見她進了書院,還請孔先生通融一二,叫我接她回去,免得叔叔嬸嬸掛心。」

  孔離有點為難:「這不是我通融不通融的事,書院輪不到我做主啊。大不了我若是看見她,替你勸勸可好?」

  「還是孔先生通情達理。」楚蛟道,「您應當知道,齊、楚、吳三城交好,無論對哪一方都是有利無害,當年您的姨母,我的嬸嬸,不就是如此嗎?」

  孔離呵呵一笑:「我可不敢高攀齊王室,你說笑了。」

  楚蟬是叫他一聲「孔大哥」,但不表示他真的就和齊盼兮沾親帶故,他的生母只是齊城陪嫁的媵妾,被齊盼兮用來拉攏送嫁的修士,這才有了他。要不是他拜入仁心書院,又混成了三代弟子裡的頭一人,自己早亡的娘能被齊盼兮認作義妹?

  要不是儒修講究孝道倫理,他才不想蹚渾水呢。有時候真羨慕道修,一入道門,塵緣斬斷,償還生養之恩就行,不用再摻和這些破事。

  腹誹歸腹誹,孔離又和楚蛟寒暄了幾句。楚蛟不知是知曉下落後打算徐徐圖之,還是別有打算,居然沒有提議進去找,只是說:「我打算在書院裡暫留些日子,學習儒修的經義。」

  孔離:「歡迎歡迎,隨時恭候。」他就不奉陪了。

  千辛萬苦打發走了楚蛟,孔離搖著扇子晃進:「蟬兒……咦,殷道友?」隔絕神識探索,他是進了樓才察覺到殷渺渺的存在,「好久不見,你什麼時候來的青龍城?」

  「剛到這裡不久,來大名鼎鼎的仁心書院學習一下。」殷渺渺晃了晃手裡的書冊,「玉簡復刻容易,你們這兒的書怎麼帶走?」

  孔離哈哈大笑:「不准帶走,只准抄錄,師長認為抄寫能加深對內容的理解,復刻乃是投機取巧之舉,要不得。」

  殷渺渺苦笑:「倒是難住我了。」她偶爾也用筆墨寫點東西,但抄書……饒了她吧。

  孔離給她支招:「書院裡不乏窮苦之人,你不妨發個懸賞請人抄寫,兩相便利。」

  「有理。」殷渺渺採納了他的建議,只將書名錄下。

  「孔大哥。」楚蟬見孔離不理她,可憐兮兮地走過來,「你告訴我吧,求求你了。」

  孔離無奈:「我不知道,林道友只是把你託付給我,未曾交代自己的去向,我與他不熟啊,也不好問吶!」

  楚蟬滿臉失落,想了想又道:「我要去紫微城。」

  孔離十分冷靜:「行。」

  楚蟬不可置信:「真的,你讓我去嗎?」

  「真的,但我有個條件,你必須和我一起走,這段時間老實點別亂跑。」孔離道,「做得到就帶你去。」

  「好!我一定不會被堂哥抓住。」楚蟬說完,話鋒一轉,「孔大哥,你也覺得他會去找那個女人嗎?」

  孔離:「……他應該會參加風雲會。」而且就算去找齊盼兮關你啥事兒,你去認便宜爹嗎?小公主,清醒點好不好,人家和你娘野合的時候你就沒戲了!

  心累。

  殷渺渺莞爾,空穴來風未必無因,在小公主的事上,八卦說得挺準。

  孔離費盡唇舌,總算把小公主給哄走了,這才轉身對殷渺渺道:「殷道友,上次承蒙沖霄宗盛待,這次換我盡地主之誼了,我請你吃飯,賞不賞臉?」

  「求之不得。」

  孔離便請她去了當地的一家蒼蠅館子,地方是小,客人卻多,看起來生意極好。

  兩人在角落裡佔了個位置,布下結界,就著店裡送的花生米聊天。殷渺渺道:「剛才的道友是楚姬吧?和傳聞中一樣美貌。」

  「看來道友是聽說過坊間傳聞了,見笑了。」孔離不是嘴鬆的人,不過這種人盡皆知的八卦沒什麼好保密的,「我是受人之託忠人之事。」

  殷渺渺道:「受人之託帶她去紫微城?」

  「被你看穿了。」孔離笑笑,「我也是情非得已。」

  殷渺渺理解地點點頭,忍不住打聽了下最狗血的內容:「所以,她與齊盼兮真的……」

  「呃,真的。」孔離略尷尬,「這事說來話長,唉,道友你懂的,盼兮仙子在我們中洲也挺有名的。」

  殷渺渺問道:「楚氏想要帶回楚姬,道友卻為此周旋,難道她回去會有什麼危險嗎?」

  「楚城欲與吳城聯合,集齊、楚、吳之力抗秦。」仁心書院地位超然,沖霄宗更是遠在東洲,兩人都與五城之事沒有利害關係,是以孔離沒怎麼猶豫就坦然告之,「齊盼兮託人將楚蟬送至書院,正是為了免去她聯姻之苦。」

  殷渺渺恍然,這就對了,小公主戀愛腦不稀奇,齊盼兮如果也是就混不到今天:「原來如此,不過此舉使得楚姬心結頗深,恐怕有礙母女之情。」

  孔離乾笑一聲:「這我就不太清楚了,其實也說不準,是吧?」

  殷渺渺:「……」沒有意會錯的話,孔離的意思是齊盼兮並非刻意為之,而是先有了狗血事件,才有後來的將計就計。

  「齊盼兮是否會參加本次風雲會?」

  孔離道:「會,上次風雲會舉辦時她恰好閉關錯過,這次定然會出席。」

  點的菜上來了,兩人天南地北隨便聊著,對彼此的印象都不錯。孔離覺得殷渺渺性子隨和又聰慧,一點就通,很適合聊天(八卦),而殷渺渺覺得孔離見識廣博,沒有讀書人的迂腐。

  不出一頓飯的時間,二人的關係就十分融洽了,甚至約好改日去青龍城有名的茶館論道。

  ***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慕天光一行人離開了白茫茫的雪原,進入了氣候稍微溫暖些的地帶。在當地的仙城落腳時,他們仍舊在繼續斷崖事件的話題。

  飛英的關注點在傳聞:「那個魔音魅姬好奇怪啊,為什麼要色誘別人再把人殺掉?有人喜歡她她不高興嗎?還是希望有人不看臉看她的心靈美不美?」

  「女人心,海底針,你猜這事兒幹嘛?何況傳聞太多水分,不能當真。」喬平在意更關鍵的東西,「『化仙丹』到底是什麼東西,我從來沒有聽過,這也太神奇了。」

  哪怕服用後會掉落一個境界,短時間能從築基突破到金丹也十分可怕了,關鍵時候可以用來保命,大不了事後重修就是了。

  「小師叔你聽過嗎?」

  慕天光搖搖頭:「聞所未聞。」

  飛英拿著小刀霍霍切肉,他們今天吃的是烤乳豬,店家端上來一整隻烤得皮薄焦脆的乳豬,讓客人自行切分品嚐:「會不會丹心門的秘藥?來,師叔師兄吃肉。」

  喬平下筷如飛,不斷把片好的薄肉片塞進嘴裡:「唔唔,好吃。丹心門的秘藥怎麼會淪落到散修手裡,不太可能。」

  「化仙丹似乎是魔音魅姬的東西,難道是出自魔修?」飛英繼續猜想。

  喬平剛想回答,坐在他們隔壁桌的修士突然回過頭來,遲疑地問:「冒昧打擾,幾位道友可是在說『魔音魅姬』?」

  飛英背對著她,聞言扭頭去看,結果被結結實實嚇了一跳:「啊。」

  「你認得我?」鄰座的是個女修,金丹修為,外貌年輕,秀髮盤起,一身勁裝,乍看像是個清瘦的少年。

  飛英趕忙道:「不是,我沒想到是個大姐姐。」解釋完,迅速轉移話題,「前輩剛剛是問魔音魅姬嗎?」

  「是,你們見過她?」女修追問。

  喬平打量她一番,問道:「見是見過,你有什麼事嗎?」

  「請幾位道友告知她的下落。」女修坦然道,「她殺害了我的族人,我是一路追她到此的。」

  在修真界,殺人報仇都是常事,面前的女修神態光明磊落,氣息乾淨,比起魔音魅姬自然更讓人有好感。喬平和魔音魅姬又沒交情,順口賣了個人情:「半個月前,就在玄武城外。」

  「多謝道友。」女修一聽仇人下落,顧不得再吃東西,匆忙叫人來結賬。

  飛英假裝好奇地問:「敢問前輩高姓大名?」

  女修行了個道禮:「在下謝十七,道友仗義援手,感激不盡。」

  她不是別人,正是謝家十七,謝小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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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10-5 08:12 AM

卷六 中洲:天下風雲出我輩 第一百四十五章

  這些天,殷渺渺過上了蹭課借書,沒事閒逛的日子。聽課、八卦、閱讀、逛街,她慢慢瞭解中洲的風土人情和勢力分佈。

  齊、楚聯盟已久,然齊城背後的元嬰真君遲遲不能進階,楚城的元嬰卻步入了中期,二城不再平起平坐。

  與此同時,最強盛的秦城,幕後有元嬰後期的祖輩壓陣,前有秦子羽這樣的精英才俊,百餘年來招攬了不少散修加入,實力強大,似有霸圖。

  楚國深感危機,齊城衰弱,便想拉攏吳城,集三城之力抗秦,這才有了把齊楚聯姻的楚蟬嫁到吳城去的打算。

  最弱小的越國在凡間吃了幾次敗仗,越城也不太行了,這麼多年來只有一個凡間越王后妃出身的浣紗仙子,為了不被聯手滅掉,不得不努力在夾縫中求生存。

  不得不說,比起陌洲的四大家族,中洲的五城爭霸更富有政治色彩。

  儒修講究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孔離和殷渺渺聊了幾次,發現她的所思所想很有儒家之風,不久就成了好友。

  交上了朋友,八卦知道的就更多了,譬如:楚蟬的八卦有九分是真的,她在外遊歷,結果誤入一隻七階妖獸的地盤,隨從被殺,她被路過的散修救了。對方看她只有築基初期的修為,又是一個人,就順路把人送回了楚城。

  楚蟬單純,好在不笨,扮了男裝又隱瞞了身份,只說父親是在城主身邊得用的高階修士。等到對方把她送回楚城後,她才搖身一變成了楚姬,邀請對方去城主府遊玩。

  小公主心裡覺得,對方不知自己的身份卻肯照顧她一路,是個難得的好人,兼之對方的樣貌也完全滿足了少女看臉的審美,遂起愛慕之心。

  故事到這裡,雖然有點俗,但很符合話本小說的套路。

  然而,現實比故事精彩太多了。

  齊盼兮聽說那人救了自家女兒,特地出面感謝了一番。比起楚蟬的少女之態,齊盼兮容貌嫵媚,風情萬種,男人更吃這一口。

  於是,就這麼……出現了後面的驚天狗血。

  整件緋聞裡,只有最後的結局是假的,不是楚蟬帶了那個男人私奔,而是那個男人受了齊盼兮之托,帶楚蟬去青龍城找孔離,以借仁心書院的名義庇護她不被選中嫁入吳城。

  對此,孔離表示:「這事兒聽著狗血,其實沒啥。這世道,母女、姑侄、姐弟共侍一人的多了去了。」

  殷渺渺深以為然,楚蟬的八卦能傳得沸沸揚揚,主要是因為齊盼兮豔名在外,小公主又是個美人,還牽扯到了齊、楚的勢力聯合,具備了傳播的噱頭。然而,修士生命漫長,侍奉的人卻短壽,為了鞏固地位也好,為了持續獲得好處也罷,家中幾代人服侍一個修士的事比比皆是。

  修真界不允許違逆的事就只有一件:師徒亂倫。

  道魔相戀可能被正道人士追殺,人妖相愛或許天地難容,但這種羅密歐與朱麗葉的套路,都比不過「師徒倫理」來得嚴重。

  殷渺渺道:「師徒是修真界最基本的倫理,一旦破壞了這個體系,世道就會混亂。」

  凡人以血緣為紐帶,天然就有輩分高低,只要遵循血緣關係就能保持群體的穩定性,儒家的「天地君親師」更是進行了延伸,君臣、父子、夫妻、兄弟、朋友,這套規則使得凡人社會趨於穩定。

  修真界不同,血緣被斬斷,實力以為尊,若是沒有一套能夠替代的倫理法則,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就會混亂。

  既然是以門派為主題,道法為傳承,那麼替代了血緣親屬的倫理,自然就是師承。不過,就和旁系血親可以結婚一樣,真正受約束的只有直系師承。

  師父與徒弟的倫理絕不允許違逆。可以說,師徒戀本身沒什麼問題,只是因為特殊的社會環境導致了它不能被允許。

  沒有絕對的倫理。

  在妖獸的世界裡,親屬亂倫十分常見,有些獸雌雄同體,還會三人行,更有甚者,雌雄的性別會發生轉變,在交配中擔任的身份亦會隨之變化。至於龍和各種妖獸都能生下後代,無視種族隔離這種事,就不要細究了……

  扯遠了。

  孔離對殷渺渺倒完真相之後,靈光一閃:「你們姑娘家講話會不會比我管用點?我琢磨著到時候去了紫微城,她一樣沒戲,不如你幫著勸解一二?」

  這個時候,他們兩人坐在後面的草坪上,厚厚的落葉就是最柔軟的褥子,陽光透過樹梢的縫隙灑落在墨香溢散的書本上。

  殷渺渺一邊翻書一邊道:「勸解什麼?」

  「不要老想著情情愛愛什麼的?」孔離提議。

  「情情愛愛有什麼錯?你們好像都挺討厭的。」殷渺渺一心二用,隨口道,「一天到晚有人說『女修不要耽於情愛』,但心繫蒼生是道,長生不死是道,情之所鍾也是道。」

  孔離托著下巴:「你這麼說是沒錯,但是我們最終的目標是升仙,有太多人為了情愛而放棄升仙,所以才會有人說耽於情愛吧。」

  「那也無所謂,不是人人想成仙。」殷渺渺合上書,「求仁得仁,難得成全。」

  孔離愣住了。

  殷渺渺站起來:「不過朋友一場,我陪你走一趟好了,這幾天過得有點無聊。」

  「不說後半句我更感動。」孔離撣了撣袍子,帶她去找楚蟬。

  他把小公主藏在了一個連殷渺渺都沒有想到的地方,慈善堂。這是仁心書院為救濟被遺棄的孤兒開辦的地方,孩子們到了七歲就可以去書院檢測是否開竅,若有,即可入仁心書院學習。

  七歲之前,書院會派人定時去慈善堂裡給孩子們啟蒙,無論以後是否會踏上修仙之路,識文斷字都是必要的。

  楚蟬就被孔離以老師的身份塞進了慈善堂,天天教一群凡人小孩認「天地玄黃」。

  殷渺渺很意外:「她待得住?」

  「不知疾苦有不知疾苦的優點。」孔離一針見血道,「她什麼都不知道,就對地位不太在意。」

  「也是。」

  兩人走進慈善堂,院子不大,栽種著便宜的花木,整潔大方。幾個穿著統一青布衣衫的小孩在踢毽子,看見生人就叫:「先生們好。」

  「你們的蟬兒姐姐呢?」孔離往書房裡瞄一眼,不見人。

  有個年紀大點的女孩憂心忡忡地說:「蟬兒姐姐很早就出去了,現在還沒有回來。」

  「出去幹什麼?」孔離有了不祥的預感。

  女孩吶吶道:「王婆婆病得很重,蟬兒姐姐說吃顆什麼丹就好,所以……」

  孔離頓足:「壞了!」

  楚蛟未必會關注青龍城裡凡人居住的地方,但要買丹藥必須去丹藥鋪子,來往都是修士,難保會被看見。

  殷渺渺問:「去追?」

  「走!」

  飛舟半旬一回,今天不是起飛的日子,楚蛟要帶楚蟬離開,只能自行離去。孔離取了楚蟬房間裡的一根落髮,放出一隻尋蹤蝶。

  尋蹤蝶在空中盤旋了圈,朝著西面的方向去了。

  殷渺渺和孔離追了上去。

  青龍城一帶地勢平緩,視線極佳,隨著尋蹤蝶追了半日,他們就找到了帶楚蟬離開的楚蛟一行人。

  楚蛟也沒想瞞過孔離太久,見他追來,態度仍舊和氣:「孔先生。」

  孔離刷一下揮開摺扇,扇搧風:「楚道友,你沒事兒抓我們書院的人可不太好啊。」

  「孔先生說笑了。」楚蛟淡淡道,「我只是帶我妹妹回家,這是我們的家務事,不勞外人操心。」

  孔離肅然道:「她若是自願跟你走,那是家務事,若並非心甘情願,我就要和你說道說道了。」

  楚蛟就問悶悶不樂坐在飛行法器上的楚蟬:「五妹,你說呢?」

  小公主的內心十分掙扎:回去了,她就要面對聯姻的威脅,和喜歡的人沒有可能了,但不回去,就是遵從那個女人的安排,她心裡又很不樂意。

  她的心事全寫在臉上,楚蛟對症下藥:「五妹,二哥可以保證,若是你嫁去吳城,我們一定給你準備一份豐厚的陪嫁。」

  這話聽著沒什麼,然而在孔離趕來之前,他對楚蟬「推心置腹」地說過另一番話:「散修的修煉資源有限,沒什麼比靈石法寶更能吸引他們,你的母親不就是用這些東西收攏了不少人手嗎?」

  錦衣玉食的小公主沒有思考過這麼深刻的問題,被楚蛟一點醒,恍然大悟。對啊,齊盼兮是憑什麼才能籠絡這麼多的男人?是靈石、法寶、功法……而不是她本人的魅力。

  不諳世事的楚蟬忽而窺見了一絲黑暗的成人世界,幻滅之餘,又仿若看見了出路。

  「孔大哥,我……」她剛想說話,眼前突然一花,周身環境頓時變了,滿院的鮮花盛開,蝴蝶翩飛,毛茸茸的靈獸蹲在腳邊,通身雪白,有兩隻大大的耳朵垂下來。

  這是哪兒?她瞪大了眼睛。

  而在外人看來,她突然雙目失神,呆立不動了。

  殷渺渺不動聲色地挪開視線,以她現在的修為,要用幻術迷惑一個小姑娘再簡單不過了。

  孔離不知,配合得卻異常默契:「你對她做了什麼?不行!我絕不能讓你把她帶走!」說完,不等楚蛟解釋,摺扇一晃,扇面上畫著的江水就濤濤而下,向他們淹了過去,「殷道友,麻煩你幫個忙。」

  「請我吃飯。」

  「沒問題。」

  楚蛟自己的修為才築基圓滿,哪敢和孔離硬抗,在離開楚城之前就請城主給他派了兩個金丹期的客卿保護。

  這會兒,金丹中期的客卿與孔離正面交鋒,楚蛟自己則與另一位護著楚蟬撤離,只要進了楚城,仁心書院就沒有資格多管閒事了。

  但他沒有想到,跟著孔離一起來的女性不是築基後期,而是金丹期。

  殷渺渺起手是道火牆術,將金丹的客卿與楚蛟隔離,繼而以雷法與客卿相鬥。客卿背靠楚城,法寶不少,有把能聚風為箭的弓很厲害。

  風箭的速度極快,又免去了射箭者拔箭的時間,數箭齊發是彈指間的事。

  然而,箭矢上帶有強烈的靈力波動,不需要肉眼辨認就能捕捉到,殷渺渺只要以神識鎖定後各個擊破即可,從技術上來說沒有任何難度。

  對方見她輕而易舉地破解了自己的招數,臉色微變,又見她以速度更快的雷法攻擊,如臨大敵,集中全部的注意力應對。

  就是這個剎那,殷渺渺的紅線揚出,一頭捲住楚蟬,將她帶回自己身邊:「承讓。」

  楚蛟臉色變得十分難看,問道:「前輩是什麼人?為何要插手我楚城之事?」

  「楚城是什麼地方,我不太清楚。」殷渺渺笑眯眯道,「孔離叫我幫忙而已,你找他算賬咯。」

  孔離不是迂腐的人,馬上道:「我介紹一下,她是沖霄宗劍純真君的弟子,道號素微,呵呵。」

  楚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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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10-5 08:25 AM

卷六 中洲:天下風雲出我輩 第一百四十六章

  沒有認出殷渺渺的來歷,實在不是楚蛟的錯,三大宗門的人他接觸過,對方周身的氣派就和中洲的修士迥然不同,一眼就能認出來。

  可是,殷渺渺穿了件當地特產的嫣紅色薄紗衫子,烏髮綰了個矮髻,不見任何珍貴的首飾法器,只有當地售賣的茉莉花圍,潔白細小的花蕾用棉線編織成花帶,纏繞著黑髮間,香氣盈人。

  腰間只有儲物袋,連個環珮也無,手腕繫著紅線,空蕩蕩的沒個鐲子戴,從頭看到尾,哪裡像是沖霄宗的弟子?

  不過,楚蛟知道孔離不會騙人,臉頰上的肌肉微微抽動,擠出個笑來:「原來是素微前輩,是晚輩有眼不識泰山了。」

  「沒什麼,你本來就不認得我。」殷渺渺不在意,「還打嗎?」

  仁心書院不夠,再來個沖霄宗弟子,楚蛟能說什麼,只好哈哈一笑:「那就讓舍妹再打攪段時日吧,告辭。」

  再搞手段只會叫人看笑話,楚蛟走得非常乾脆。孔離鬆了口氣,關心起楚蟬來:「她這是陷入幻術了吧?」

  「是啊。」殷渺渺解開幻術,把小姑娘叫醒,「回去吧,再亂跑就不管你了。」

  楚蟬扁扁嘴:「你是誰啊?有什麼資格教訓……」話音未落,腦袋上就挨了孔離一扇子:「人家修為比你高,老老實實叫前輩,別擺什麼王姬的架子,人家來頭可比你大。」

  殷渺渺一本正經道:「可不是,王姬怎麼了,我還是皇后呢。」

  「你可真愛說笑。」孔離壓根沒當真,揪著楚蟬教訓,「叫你待著別亂跑,你又不聽話,從今天開始,你不准踏出慈善堂一步,給我老老實實閉個關。」

  楚蟬委屈得要哭了。

  殷渺渺說:「其實是這樣的,修士們結緣講究的是共覓仙緣,修為相當很重要。大部分道侶結緣時是同等境界,只有採補才不在意修為。」

  楚蟬腮邊掛著眼淚:「真的假的?」

  孔離道:「當然是真的!找個境界低的拖後腿嗎?早死怎麼辦?」

  楚蟬破涕為笑,抹抹淚:「好,我去閉關。」

  殷渺渺&孔離:「……」

  總之,事情解決了。

  兩個月後,楚、吳聯姻的事確定了下來,代替楚蟬嫁到吳國去的是楚湯的另一個女兒。不錯,人們都覺得齊盼兮這樣的女修與多個男人有染是不守婦道,故而多加宣揚,但楚湯同樣不缺女人,他少年風流,煉氣時就有一子,築基後又有侍妾為他生了個女兒,只是不如楚蟬有名罷了。

  齊、楚、吳聯盟,秦、越也有動作。風雲會將近,各大門派紛紛派人到往中洲,秦子羽不知怎麼的,邀請到了御獸山的人去秦城做客,疑似想借御獸山的靈獸增強實力,引起軒然大波。

  而最弱小的越城不甘示弱,浣紗仙子被人看到與萬水閣的游百川同行,緋聞之餘,不禁讓人疑惑萬水閣是不是想要支持越城。

  風雲會沒有召開,整個中洲就風起雲湧,山雨欲來了。

  在這目不暇接的八卦新聞中,殷渺渺留意到了稻禾莊的消失,聽起來似乎與迷心花之事有幾分相似。她特意向孔離打聽了稻禾莊的位置,離青龍城不遠。

  時間富餘,她便和雲瀲走了一趟。

  稻禾莊選的既是一個河水沖積而成的平原地帶,背靠一座矮山,據說曾在山腳下栽種上千畝的靈稻,到了收穫的季節,放眼望去是無邊無際的金燦稻田。

  然而現在,這裡什麼都沒有。

  殷渺渺聽傳聞說「什麼都沒了」,以為是像迷心花出現時那樣,活物不存,草木凋零,到了一看才發現是她誤解了。

  什麼都沒了,消失了,憑空蒸發,形容得都不夠精準。

  稻禾莊的情形要打個比方的話,好像是有一把驚天巨鏟,一口氣鏟走了方圓一公里內的土壤層,所以上頭的建築、活人、稻禾、沖獸,全都被弄走了。

  從半空中俯瞰,鏟走的邊緣非常明顯,不具備過渡區域,一河之隔的凡間鄉村就完好無損,而河的另一頭成了不毛之地。

  殷渺渺繞著這片區域飛了幾圈:「師哥,你怎麼看?」

  雲瀲道:「很怪。」

  殷渺渺神情凝重:「這不是迷心花的套路,但絕對是個厲害的東西。事情發生快兩年了,這片地裡居然連根雜草都沒生出來。」

  她落到地上,伸手抓了一把土,土質很乾,輕輕一碰就碎,顏色是淺淺的黃。就算她不懂農事,也知道這塊土地廢了,更重要的是,看河流的積水和對面的農田就知道,氣候和降水沒有發生改變,在這樣的情況下,兩年的休養生息,竟然長不出一根野草,嚴重性可見一斑。

  可以說,這塊土地的營養全部流失了,一絲不剩,情況比沙漠還要糟糕。

  雲瀲用了個準確的描述:「生機斷絕。」

  「又是個凶惡的東西。」殷渺渺眉尖緊蹙,「世道將亂,必有異象,我現在相信無策峰說的『大劫將至』了。」

  是有人在秘密籌劃什麼驚天大陰謀,還是十四洲太平得久了,天道維衡,到了凶物出世之日呢?

  ***

  陌洲的經歷對飛英來說十分特別。在那裡,他得到了一份珍貴的傳承,摻和了一件「造反」的大事,懂得了修真是怎麼回事……尤其對比宗門內平靜的生活,陌洲的日子就好像是一場冒險,時不時就要回味一下。

  他當然也記得謝小瑩。老實說,向天涯和謝小瑩、廖珠、廖雨之間的恩怨情仇,大大刺激到了還是個寶寶的飛英,讓他覺得談情說愛是件非常可怕的事,確立了不結緣只修煉的人生方針!

  咳,扯遠了。

  飛英很好奇謝小瑩怎麼會出現在中洲,聽她的口吻,仿若謝家出了什麼事,又和魔音魅姬有關。但謝小瑩來去匆匆,不等他搭訕套話就走了,只好無奈放棄。

  喬平打趣他:「哎呦,你怎麼老盯著她看?一見鍾情了嗎?」

  飛英吐出口氣,嘆息道:「喬師兄,你不懂。」

  「你小師叔才不懂,我有什麼不懂的?」喬平用手肘撞撞他,「和我說說唄。」

  飛英正色道:「我很好奇化仙丹的來歷,想她是追著魅姬來的,或許知道什麼也說不定。」

  喬平「切」了聲,頓覺沒趣:「果然是乳臭未乾的小孩子。」

  飛英:「……」你看過她千里追殺未婚夫就不會這麼想了,「喬師兄喜歡她?」

  「不不,我喜歡溫柔可愛的姑娘。」喬平覷著慕天光,「說起來,門派裡這樣的女修不多見,小師叔你說呢?」

  慕天光:「無聊。」頓了頓,又道,「化仙丹的事的確蹊蹺得很,若是有人在風雲會上使用……」

  喬平和飛英不說話了,化仙丹如此神奇,若是有人用在風雲會的比賽上,恐怕要添許多變數。

  飛英兩手托腮:「唉,感覺要出大事了。」

  紫微城。一座隱秘的私宅。

  院落深處,羅帷香閨裡,千嬌百媚的女子靠在玉枕上,裸露的大片肌膚膩如乳膏,粉光緻緻,嗓音亦婉轉得不像話:「這就要走了?」

  「是啊。」男人從她床榻上下來,彎腰拾起落在地上的衣裳。

  女子慵懶地抬眸,視線由上而下,掃過他寬闊的肩膀、光裸的後背、勁瘦的窄腰,這具身體,真是無一處不合她的心意,哪怕是她這樣的人,也升起了佔有的心意:「你就這麼不願意多陪我一會兒嗎?」

  「來的時候天剛亮,這會兒太陽都要下山了。」男人轉過身,劍眉星目,鼻如懸膽,竟有一副罕見的英俊相貌,「這還不算久嗎?」

  女子幽幽嘆息:「你們男人就是只想著野合,對於陪人這種事,向來是不肯花費時間的。」

  男人不為所動:「齊盼兮,這麼幽怨不適合你。」

  不錯,這個外貌看似僅二十餘歲的女子不是別人,正是鼎鼎有名的齊王姬盼兮。人如其名,她最美的是一雙剪水秋瞳,盈盈凝望著誰的時候,彷彿心裡只有那個他:「不都是你招惹的。就不明白,是侍女們服侍得不夠好,還是我不夠叫人喜歡,你怎麼就不肯留下過夜呢。」

  「這個啊。」男人摸了摸鼻子,「我不陪你睡覺只有一個原因。」

  齊盼兮下床來,赤足踩在厚實的毯子上,裊裊婷婷:「什麼原因?看看我能不能叫你說服。」

  男人沉吟道:「怕你太恨我,趁我睡著的時候把我宰了。」

  齊盼兮一愣,隨之笑得花枝亂顛,胸前波浪起伏:「騙人也不知道編個像樣點的謊話。」

  「不騙你,我這樣混賬的人要是不小心點,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死了。」男人攤攤手,表情居然挺誠懇。

  齊盼兮對他這模樣又愛又恨,嘆著氣搖搖頭:「你不想說就算了,但我這地方舒適又隱蔽,你不如住下,好過趕來趕去。」

  「聽著是不錯。」男人握著她柔軟的腰肢,「住得好,又和你這樣的美人朝夕相對,真是旁人求也求不來的服氣。」

  齊盼兮順勢將頭擱在他肩上,似委屈,似撒嬌:「那你肯不肯?」

  男人鬆開她,懶洋洋道:「不行,住在你這裡,就要蹚你們五城的渾水。你要是看好三城聯盟,把女兒送出去幹什麼?」

  齊盼兮訝然:「我這個做母親的名聲不好,向來與她不親厚。但這終身大事,她既然不肯,總想如了她的意。」頓了頓,又感傷自身似的,「我過的日子,是不想叫我女兒也經歷了。」

  「別把我當傻子。」男人平靜地說,「你給了我要的東西,我幫你送女兒離開,咱們的交易就完了,你們五城的事,我這個散修沒本事摻和。」

  齊盼兮冷笑:「你以為我的便宜是這麼好佔的嗎?」

  「要不然你試試?」

  齊盼兮美目流轉,由溫情脈脈變得寒冰刺骨,殺意湧現,裹住裸軀的秀髮無風輕揚。很多人一葉障目,只看到她是個不檢點的蕩婦,卻不想想作為道侶的楚湯為何不敢計較頭頂上的綠帽子。

  她不僅是齊王姬,更是齊城金丹中的第一人,斃於她掌下的男修沒有十個也有七八個了。這麼近的距離,她一掌下去,對方有多大的可能全身而退?

  但是,風雲會就要開始了,正是各方人馬都敏感的時候,何況,現在撕破臉也太早,一旦中洲亂事起,說不定有要用到他的一日。

  齊盼兮藏在背後的纖纖玉手握成拳後,復又鬆開,微微一笑:「一夜夫妻百夜恩,你不念舊情,我卻是狠不下這個心的。罷了,你走吧。」

  她負著手,施施然回到了羅帳裡。

  男人不意外:「再見。」

  「下次什麼時候來?」齊盼兮仿若什麼也沒有發生過,笑盈盈地哀求,「不要叫我等太久。」

  「再說吧。」男人擺了擺手,掀開帷幕往外走。

  走出齊盼兮的繡樓時,天空滾過一個悶雷,雲層低厚,空氣中飄散著雨水的腥氣。他駐足抬頭,自言自語道:「是場大雨啊。」

  「前輩。」繡樓裡追出來個侍女,捧了把紙傘,氣喘吁吁道,「給、給您。」

  男人轉過身,唇角含起笑意:「謝了。」說著伸出手,卻沒有拿傘,而是撫過侍女的臉頰,扶正了她因小跑而傾斜的金簪,「歪了。」

  侍女被他親暱又輕佻的動作弄得滿面通紅,心如小鹿亂撞,慌亂地想說些什麼,他已然撐起傘走進了雨簾之中。

  轟隆,一聲雷響,大雨傾盆而下。

  風雲際會,山雨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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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10-5 09:08 AM

卷六 中洲:天下風雲出我輩 第一百四十七章

  現在,十四洲沒有比紫微城更熱鬧的地方了。三年之前,這個城市就開始為這一屆的風雲會做準備。

  書坊到處收集參賽者的信息,預備編纂一本冊子賣出高價;酒樓湧進各方大廚,研究菜色,囤積食材,每年風雲會召開的時候,平日裡獵殺妖獸的人都不幹活了,要不提前準備,遲早斷貨;客棧把房間修繕一新,添添減減,把房間量擴充了一倍,別怕沒人住,只有房不夠;賣法器、符籙、陣盤、法衣的商舖,更是摩拳擦掌準備發財,沒有比風雲會更好做生意的時候啦!

  而隨著風雲會的腳步將近,紫微城裡的人也越來越多,叫人暗暗思忖,原來修真界竟然有這麼多的修士嗎?一百年前沒有這麼多人吧。

  這還真不是錯覺。

  修士的人口是在與日俱增的,修為高深的不死,新的修士不斷出現。雖然總有人隕落,但總體上來說,人數在不斷增長。

  十四洲正呈現著一股欣欣向榮的氣勢。

  殷渺渺等人到達紫微城的時候,離風雲會只有一月餘了,九成的修士都已經到達,不管是客棧還是民居,全部爆滿,房間的價格已經被炒到了十分可怕的地步。

  孔離之前就問過,要不要替她提前預定房間,雖然有遠見的人在三五年前就已經訂好了,但一年之內仔細找找還是有希望的。

  當時,殷渺渺這麼回答:「不用,我已經和客棧說好了留幾間房。」

  孔離大奇:「你有認識的人開了客棧?」

  「算是吧。」

  五十年前那會兒,翠石峰的賬上就有不少資產,她想想覺得短期內用不到靈石,不如做點投資,故而起意在國際大都市(紫微城)買了個不動產,又思忖著天高地遠,做什麼生意都不方便,不如租出去,只收點租金——畢竟就算打起來了,建築被砸,地皮怎麼都在,穩賺——恰好有人想要開家客棧,苦於買不起地皮,雙方一拍即合,簽了幾十年的租約。

  出發前,殷渺渺寄信向客棧老闆預訂了幾間房,對方答應了下來,保證一定至少留五間房間給她。

  孔離:服!

  租了翠石峰地皮的客棧叫「魁星客棧」,建築古樸氣派,門庭若市,來來往往的修士中不少是金丹,看來生意極好。

  殷渺渺取出老闆寄來的號牌給掌櫃,對方瞄一眼,馬上就堆起笑來:「幾位前輩的房間已經準備好了,請跟我來。」

  在紫微城這樣的地方,不出天價就別想擁有獨門獨戶的小院子,客棧的房型以套間、單人房、雙人房與四人房為主,分別對應天地玄黃。

  租住套間的是得罪不起的大人物,老闆就只給他們預留了單人房,掌櫃低頭哈腰:「地方簡陋,請前輩們包涵。」

  這話自然是謙辭。

  單人房面積不小,床榻、桌椅一應俱全,帶個沒門的隔間,是用來沐浴的地方,在寸土寸金的紫微城,已經十分周全了。

  殷渺渺很滿意,付了小費,叮囑不要叫人打擾他們。掌櫃應下,眾人便各自安歇不提。

  ***

  經歷了千山萬水(算是吧),渡過重重難關(其實沒有),飛英終於到達了紫微城。

  俯瞰之下,紫微城規整得如同用尺子丈量好似的,是個無比端方的正方形,東西南北各有一處大門,每處有五個入口,浩浩蕩蕩,能同時容納數十輛馬車並駕齊驅。

  仙城禁止飛行,落在地面上看去,高聳的大門,無比寬闊的街道,無一不給人壓迫之感,令人心生敬慕。

  走在街上舉目望去,不同服飾、不同風格的修士來來往往,摩肩接踵,彪悍的武修、矜持的法修、文雅的儒修、出世的佛修,特色鮮明到一眼就能認出來。若是對氣息敏感的人,還能嗅到一絲似有若無的妖氣。

  街道兩側,店舖裡的夥計小二忙到腳不沾地,腰彎下去就沒個直起來的時候,就算是修士也忍不住想要捶一捶痠痛的腰椎。

  飛英覺得眼睛不夠用了,左顧右盼,感慨的話到了嘴邊,只有質樸的四個字:「好熱鬧啊!」

  沖霄宗的雲光城勝在奇巧瑰麗,萬水閣的弱水城有「水上之城」的美名,歸元門的九一城以開闊大氣著稱,然而,這三大宗城都沒有紫微城的熱鬧。

  這是世界中心,四面八方的修士皆匯聚於此,帶來了濃濃的繁盛之氣。但凡是修士,一生中總該來一趟紫微城,才曉得天下究竟有多大。

  慕天光捉住飛英的胳膊:「別亂走。」

  飛英的興奮指數快要破表了:「啊,好多人,天哪,好熱鬧!」

  慕天光:「……」

  喬平滿臉慈愛:「小師叔,他還是個孩子。」

  慕天光只能加快了腳步。

  在預定好的客棧裡安頓下來,飛英就迫不及待地想出去逛一逛,慕天光同意了:「去『聽說茶樓』。」

  聽說茶樓,紫微城裡的老牌茶樓之一,據說快有上千年的歷史了,茶好不說,消息最靈通,故曰「聽說」,每天的生意都好得不得了。

  但是,就算是聽說茶樓也很少有今天這麼熱鬧。飛英一行人未曾走到門口,就看見半條街上都堵了。

  喬平訝然:「搞什麼?不會現在就打起來了吧?」

  仙城內禁止鬥法,風雲會前夕搞事,這是想取消資格不成?

  「哎呀,這不能叫打啦。」圍觀者好心地解釋,「是楚姬在,呃,楚姬的事你知道吧?就那件事!」

  飛英踮起腳尖:「哪裡哪裡?」中洲第一狗血,就算是外地來的修士也起碼聽過八九十遍了。

  怪不得這麼多人,誰不想看後續啊?!

  茶館門口,裡三層外三層圍滿了吃瓜群眾。孔離握著扇子一臉菜色,有氣無力地勸說:「別鬧了……」

  楚蟬非常倔強,死死盯著坐在八仙桌對面的人:「你為什麼躲著我?」

  對方:「……」生無可戀。

  「你就這麼討厭我嗎?」楚蟬眼睫顫動,兩行清淚蜿蜒而落,「非要躲著我,不肯見我,我做錯了什麼?」

  對方:「我……對不起你……」

  楚蟬抹抹淚,破涕為笑:「你是說和那個女人的事嗎?我不怪你,都是她不好。」

  「楚蟬,你弄錯了。」對方斟字酌句道,「壞的人是我,是我騙了你,我連告訴你的名字都是假的,和她沒有關係。」

  楚蟬又驚又怒:「你還是維護她。」

  對方:「……」

  孔離聽得要掀桌了:「你重點錯了,他說他騙了你。」

  「對對,我就是個騙子,你看錯了人。」求求你清醒一點。

  楚蟬:「我知道你這麼說是有苦衷的!我不傻,我知道什麼是好什麼是壞!」

  「他說的是實話。」人群中冷不丁傳來個變了調的聲音,男女莫辨,怪異得緊,但吐字清晰,聽得一清二楚,「他拋棄了未婚妻;和訂了婚的女修偷過情,又和她的妹妹不清不楚……這個人臭名昭著,渣到極點,你睜大眼睛看看清楚!」

  楚蟬呆若木雞,愣愣地看著面前的男人:「林嘉,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他污衊你。」

  「也……算不上是假的吧。」

  那個尖尖細細的聲音說:「還有,他根本不叫林嘉,真名都不肯告訴你的人,怎麼可能會有真心?你被騙了!」

  楚蟬摀住耳朵,拚命搖頭:「我不信我不信。」

  「真的。」他說,「是我的刀叫麟嘉,不是我。」

  楚蟬滿眼含淚:「你一直都在騙我?你不叫林嘉,你叫什麼?」

  「陌路之人,無須姓名。」男人站了起來,「把我忘了吧。」

  他轉身想走,圍觀群眾中卻不乏義憤填膺的女修:「渣男,受死!」話音未落,冷光一閃,劍已出鞘。

  這會兒在紫微城的儘是各大門派的精英弟子,女修出手就知不凡。

  旁邊有人道:「謔,凰月谷的吧?」

  眾人很樂意看到渣男血濺三尺受到報應的結局,即便是不欲惹事的人也不介意讓路行個方便,然而,女修無比凜冽的一劍刺出,明明正中目標,男人的身形卻微微一晃,眾目睽睽之下消失了個乾淨。

  喬平「唔」了聲:「身法很有講究,怪不得敢做這種事,飛英我和你說……咦,飛英呢?」

  剛才為了看熱鬧,飛英往前擠了擠,現在人群散開,居然找不到了。

  慕天光眼神一凝:「在那裡。」

  兩人追了過去。

  不遠處的小巷子裡,飛英正慘遭蹂躪,腮幫子被扯住往兩邊揪,腦袋被揉成雞窩:「我做錯了什麼?我說的都是實話!我只是不忍無辜少女被你這種人欺騙,所以仗義執言,我問心無愧!」

  「問心無愧你個頭!」向天涯摁著他,「你個臭小子,我對你不好嗎?一見面就坑我。」

  飛英不服:「我說的哪句是謊話?你說,你說!」

  「我一世英名被你毀於一旦好嗎?」向天涯氣得使勁兒扯他臉頰,「小混蛋。」

  「放開我!」飛英死死護著自己的臉,「你從來都沒有名聲。」

  慕天光和喬平終於趕來:「飛英!」

  「笑四速揪唔(小師叔救我)!」飛英奮力掙扎,語調都變了音。

  慕天光袍袖中銀光一閃,凝冰成劍而出。咣當,冰劍與刀鞘相撞,發出玉石相扣的脆響,而後,冰劍碎裂,向天涯也不得不後退半步,鬆開了飛英的臉:「找你的?」

  「是我小師叔和師兄。」飛英揉著自己發紅的臉,「你下手太狠了。」

  慕天光見他們神態放鬆,不由停了手,眉毛皺起:「認識?」

  飛英氣鼓鼓地說:「我一點都不想認識這樣的壞蛋。」

  向天涯長嘆道:「小飛英,你不要聽信路邊八卦好不好?我是無辜的。大家好歹認識這麼久,你能不能對我有點信任。」

  「你是哪裡值得人信任了。」飛英一頭黑線,「你敢說傳聞全都是假的?」

  向天涯:「……」他擺擺手,「我認輸,我背鍋,都是我的錯,我馬上滾。」

  「你去哪裡啊?」飛英揪住他。

  向天涯道:「我現在人人喊打,當然找個地方躲起來。」

  「別啊,我有事和你說。」飛英神秘兮兮地說,「我看到謝小瑩了。」

  向天涯不以為意:「她結丹了?那是會來這裡。」

  「謝家好像出事了。」飛英把化仙丹的事告訴他,又問,「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他想818,孰料向天涯沉默了會兒,嚴肅道:「小混蛋,這事輪不到你操心,你管好自己別單獨亂跑,知道沒有?」

  這話一出,慕天光和喬平也察覺到不對了:「道友此話何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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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10-5 11:43 AM

卷六 中洲:天下風雲出我輩 第一百四十八章

  「這事比較複雜。」向天涯語義含糊,「反正和你們沒什麼關係,該幹嘛幹嘛。」

  飛英對他敷衍的態度很不滿意,怒道:「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小孩子才會這麼多管閒事。」向天涯拍拍他的肩膀,「大人都明哲保身。」

  飛英噎了噎,幽幽道:「你小心我和姐姐告狀。」

  向天涯嗤之以鼻:「告啊,她能把我怎麼樣?」話音未落,突然覺得耳畔風聲異樣,一抬頭,只見樓上支著窗戶竹竿掉下來,不偏不倚,砸在了他的腦袋上。

  他本來是能躲開的,卻硬生生忍住,勉為其難擠出個笑:「這麼巧啊……呵呵,你什麼時候在那裡的?」

  「唔,在你和楚蟬討論愛不愛的時候?」殷渺渺從窗中探出半個身,拍了拍掌,「精彩精彩,佩服佩服,失敬失敬,我肯定是不能把你怎麼樣。」

  向天涯頭皮發麻:「不不,我錯了,求你放過我。」

  太遲了,殷渺渺慢條斯理地說:「我呢,最多告訴楚蟬你有苦衷,未婚妻是個仗勢欺人的世家小姐,私會的訂婚女修蓄意欺騙了你,她妹妹更是不懷好意設計了你們,你是有苦衷的,你沒有那麼壞,都是為了她好,請她務必理解你的難處。」

  向天涯認慫:「我錯了,求放過。」

  「上來。」她對他們招招手。

  飛英扮了個鬼臉,小跑著進去:「活該。」

  「臭小子。」

  殷渺渺對佇立的喬平和慕天光道:「兩位也請上來,有事相商。」

  沖霄宗的面子要給,慕天光眉梢微皺,卻還是抬步走上樓去。這是家客棧,哪怕人滿為患,也比不遠處的聽說茶樓要私密得多,他們進門,就見屋裡雲瀲也在,彼此簡單寒暄之後,喬平問:「殷道友有什麼事嗎?」

  「你們去茶樓,無非是想探聽一下消息。」殷渺渺點了點桌上的幾本冊子,「都在這裡了,你們看看吧。」

  慕天光便道了聲謝,和喬平坐下翻閱。

  飛英與她久別重逢,開口就道:「姐姐我築基了!」

  「我注意到了,真厲害,比我那會兒強多了。」殷渺渺掏出一個玉盒,「築基的禮物。」

  飛英一點都不客氣地收下了,又告狀:「向大哥一見我就掐我臉,超過分。」

  向天涯坐到窗前的椅子裡,從這裡望去,斜對面的聽說茶樓看得一清二楚:「真是惡人先告狀啊,是誰剛剛在那麼多人面前顛倒黑白敗壞我的名聲?」

  「你哪有名聲。」飛英嘟囔道,「我一來中洲就聽說了你幹的大事,你要不要臉啊,突破道德底線了。」

  「首先,我只是用了個化名,沒騙財沒騙身,我是清白的。」

  「其次,我送她回楚城是因為順路,她看起來太傻了,不圖她什麼。」

  「最後,我和齊盼兮是你情我願撫慰一下寂寞,沒腳踏兩條船好吧。」

  向天涯哀怨得很:「現在好了,托你的福,我真的要遺臭萬年了。」

  飛英不怎麼相信:「你說得清白我不是很信,你肯定撩人家了。」

  向天涯:「……」他放棄這個話題,對殷渺渺張開手臂,「渺啊,好久不見,要不要親下以訴思念之情呢?」

  「不了。」殷渺渺微微笑,「當初你想栽贓我和你私奔不成,這回又想拿我當擋箭牌,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向天涯沒奈何:「別這麼聰明行不行,收留我幾天吧。」

  「哦?找我收留你,不去齊盼兮那兒嗎?」殷渺渺揶揄道。

  向天涯舉手發誓:「我和她早斷了。」

  殷渺渺點點他,口角儘是笑:「想穿上褲子不認人哪有這麼容易,她不會放手的,你當心翻船,美人殺人不用刀啊。」

  飛英拚命點頭:「就是就是,活該啊你。」

  向天涯送他兩個白眼:「你知道她在講什麼嗎?就是個鬼。」

  飛英冷笑:「我有什麼不懂的?不就是你拈花惹草有了大麻煩麼,不想結緣又要招惹別人,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向天涯捂著腮幫子,深覺牙疼——在小朋友的世界裡,只有喜歡和不喜歡,喜歡就在一起,不喜歡就不要招招惹惹,他們沒有辦法認同感情、利益、肉體混在一起的複雜局面,然而這才是常態,純粹又專一的感情是很珍貴的東西,有些人一生都遇不到。

  殷渺渺忍俊不禁,拍拍飛英的肩膀(少年長大摸不到頭啦),說道:「楚蟬的事情不好說,但我敢確定,他和齊盼兮之間不是感情問題。」

  飛英一頭問號:「啊?」

  「你是大人了,我就直接說了(這話得到了飛英最大的贊同)。」殷渺渺道,「大部分人只知道齊盼兮風流成性,卻沒有好好關注過她的入幕之賓。然而,這些人修為皆是不俗,有人一直留在她身邊,有人離開了卻願意為她辦事,這不是有魅力就能做到的。」

  飛英眨眨眼。

  殷渺渺溫聲道:「弱者沒得選,強者不會願意與旁人分享自己喜愛的事物。這麼多男人共享一個女人還相安無事,只能證明他們在意的不是齊盼兮這個人,而是更直接的好處。」

  飛英恍然:「客卿嗎?」

  「差不多吧。」殷渺渺剖析著素昧蒙面的人,「如今齊城勢弱,楚城坐大,又加了個吳城,五個手指頭還有長短呢,何況三城,總有個強弱主次之分。」

  齊盼兮的修為只有金丹,不足以令太多修士依附,她可能是本來就行為放浪,然而,也一定是在用身體作為籌碼籠絡別人。

  這個世道,一樣的實力,女人卻比男人吃虧點。

  殷渺渺問:「你和她做了什麼交易?」

  「你說得可真直白。」向天涯吐槽歸吐槽,沒有否認,「我有個朋友失蹤了,想讓她幫我查一查是誰做的。」

  飛英神色複雜:「然後你就出賣了美色?」

  「瞎想什麼呢。」向天涯無語,又不是逛妓院,開場只是非常偶然的照面,一見之下,你有情我有意,遂成好事,燕好後隨便聊聊,你暗示我會意,達成默契,「我替她把楚蟬悄悄送走,免得她去聯姻,就這樣。」

  飛英腦補了下,不得不承認自己太嫩了:「有點複雜。」

  殷渺渺嚴肅地警告他:「不可以學他,你應付不來這樣的女人,會被人吃得死死的,賣了還幫人數錢。」

  「姐姐,我是出家人!」飛英炸了,「我,一歲出家,立志修道,結緣野合這種事情和我沒有一毛錢關係,我要和小師叔一樣做個……」

  後面的話在慕天光冷淡的視線中乖覺地回到了肚子裡。

  喬平:忍笑。

  殷渺渺:假裝沒聽見。

  向天涯:人生憾事。

  雲瀲:……

  謎之沉默後,眾人默契十足地討論起了風雲會的事。

  喬平說:「過幾天就該出初賽的安排了。」

  殷渺渺道:「我們這些人開始對上的可能性極小。」比賽的順序大有名堂,一般來說,為了避免前期消耗,主辦方會儘量避免各大門派的精英弟子在早期對上。

  飛英好奇地翻著記錄選手信息的冊子,眼珠子瞪出眼眶:「我去,寫書的人該不會埋伏在我們門派吧?」

  不怪他如此揣測,慕天光詞條之詳細令人歎為觀止——

  慕天光(歸元門):歸元門掌門抱陽真君關門弟子,絕頂天資,不足百歲既已結丹,神姿高徹,俊美無儔,如高山之冰雪,凜然不可侵犯。所修之《易水劍》為十大劍訣之一,劍意所過之處,冰封三尺,威力奇盛。

  身為掌門的關門弟子,慕天光在少年時就展露了非凡的天分……(省略50字誇讚),曾有女修因其拒絕示愛而自盡……(省略100字八卦)

  總計500字,可以算是一篇小論文了。

  喬平覺得不能只自家掉底,趕緊翻到了雲瀲的那一頁,繼而目瞪口呆:「就這麼幾句?」

  雲瀲的介紹是這樣的——

  雲瀲(沖霄宗):沖霄宗劍純真君大弟子,亭亭獨秀,不惹塵埃,自是風塵外物,所修之法為《坐忘心訣》,和光同塵,羽化成蝶。

  沒有了。

  喬平耿耿於懷:「雲道友和我小師叔齊名,怎麼就這麼幾句?」

  殷渺渺道:「我師哥存在感比較低……」雲瀲和光同塵,等閒沒人注意他,對他的印象寥寥無幾,想818也沒有素材啊。

  喬平看看身旁生人勿近氣場十足的慕天光,再看看角落裡幾乎感覺不到存在的雲瀲,贊同地點點頭,又去翻游百川的資料,這下心理平衡了。

  游百川的信息足足有800字!

  游百川(萬水閣):前任萬水閣主遺腹子,萬水閣秘法《游龍秘卷》繼承人,為人訥言,獨來獨往,卻不乏俠義之心,曾有多名散修誤入妖族領域,為游百川所救。

  據知情人所言,游百川與萬水閣主本為舅甥,地位尊貴卻十分尷尬。因閣主繼任之時未能得到《游龍秘卷》的傳承,故視游百川為眼中釘,明捧暗殺,意欲除之。

  想當年,游百川之母游幽仙子風華絕代……(省略誇獎100字),喪夫後意外發現懷有身孕,本以為峰迴路轉,哪知臨產血崩,不得已,死前將《游龍秘卷》封印於游百川體內,又將閣主之位傳給弟弟,要求他照顧外甥……又有人言,現萬水閣主待之不甚親厚,乃是責怪他的出生害死親姐……(省略陰謀詭計300字)

  ……

  殷渺渺等人見過游百川,卻不想他居然有這樣的身世,可以拍一部權謀劇了。

  飛英托著下巴,深沉道:「這麼說,姐姐的師兄,我小師叔還有這個游百川是這次風雲會的熱門?」

  「不錯。」

  「那姐姐呢?」

  殷渺渺道:「我的在後面。」

  她的介紹不多不少,一百來字,點名她的師承來歷之後,筆者八了八她和「春洲第一名妓」不得不說的故事。

  飛英認認真真讀了三遍:「這個露華濃真的有說的這麼好看?」

  「當然。」殷渺渺微笑了起來。

  飛英超級捧場:「好想見見!我以後去春洲能看見嗎?」

  「見不到啦。」殷渺渺輕輕道,「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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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10-5 01:48 PM

卷六 中洲:天下風雲出我輩 第一百四十九章

  殷渺渺和歸元門不太熟,因著飛英的緣故,大家才坐下來交換了一下情報,之後就客客氣氣地告辭了。

  雲瀲看他們都走了,揉揉她的腦袋,回自己房間去修煉了。

  只有向天涯沒動,假模假樣地求救:「別這麼無情啊,托飛英的福,我現在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無處可去啊。」

  「他也是給你解圍了。」殷渺渺慢悠悠道,「說真的,富貴險中求,你不考慮去投奔齊盼兮?我看她不是沒腦子的人。」

  向天涯承認:「是個大方又有魅力的女人,但我就不愛給人當狗。」

  殷渺渺想想也是:「待著也行,只是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沒事,比賽一開始就沒人會管我了。」向天涯懶洋洋道,「這不是還沒開始,閒得慌麼。」

  殷渺渺好笑:「比賽開始了才更熱鬧呢。」

  「那就不是我的熱鬧了,有你們三大宗門的人在前面,我的事兒很快就會沒影。」向天涯說得隨意,八卦得有名人才會惹人關注,他算哪根蔥,等幾個風雲人物一出現,這事保準就成過眼煙雲,誰也不會多看一眼。

  殷渺渺不置可否,又問:「飛英說的什麼『化仙丹』你是不是知情?」

  向天涯對她無可隱瞞:「化仙丹的事中洲知道的人也不多,我只是偶然聽人說起過是種神藥,但具體是怎麼回事我不太清楚。」

  殷渺渺懷疑這個有人應該就是齊盼兮:「你見過嗎?」

  「沒有。但你想想,靈藥秘籍這種玩意兒出世,哪次有過好事!」

  這話不假,好東西人人想要,血流成河都是輕的,文茜不就是因為家有秘寶被滅了滿門的嗎?

  殷渺渺說:「看來這次風雲會要小心了。」

  向天涯聽懂了她的言下之意:「你是說比賽的時候會有化仙丹出現?」

  殷渺渺給了他個意味深長的眼神:「畢竟,風雲會不僅僅是比賽啊。」

  風雲會要是只能為修士帶來名聲,哪會吸引到這麼多人如過江之鯽而來,必然有更令人心動的利益。前一百名會有若干獎金與法寶不提,更重要的是,排名靠前的人會得到進入一個秘境的機會。

  這個秘境非常神秘,儘管已開啟數次,然而從未有過具體的描述,人們只知道進去過的人都得到了莫大的機緣。

  利益當頭,參賽者會做出什麼事來都不奇怪。

  向天涯看著她,笑問:「那你還好嗎?」

  「還成。」殷渺渺托著腮,鬢邊的秀髮落下來,「你呢?」

  向天涯說:「我也還行。」

  「你換了把刀。」殷渺渺抬抬下巴,「有什麼來歷嗎?」

  向天涯把刀給她看,新的刀不如原先的馬後桃花厚重大氣,刀身挺直,刀尖微彎,形似雁翎:「原來的碎了,這把是機緣巧合得來的,叫麟嘉。」

  「好刀。」殷渺渺看得出兵器有靈,應當是古刀,「就是你化名的來歷?」

  向天涯面不改色:「行走江湖,用化名多正常啊。」

  「是是,尤其是你這樣的,萬一被知道真名下咒怎麼辦?」

  「別笑我了,真是的,你好得到哪裡去?」

  提起露華濃,殷渺渺的笑意就消失了,半晌,自嘲地笑笑:「你說得對,我比你可壞多了。」

  向天涯一字不問:「我不怕,來,抱下。」

  殷渺渺笑了起來,和向天涯在一起就是這樣輕鬆,沒有任何負擔。她走過去,輕輕抱了他一下:「看你好好地活著,我還是很高興的。」

  「我也是。」向天涯收攏臂膀,緊緊擁住她,「都會過去的,別想太多了。」

  殷渺渺嘆口氣,點了點頭:「我知道。」

  向天涯的事果然成為街頭巷尾熱議的話題之一。義憤填膺的少俠們紛紛表示,如果在比賽時看到那個人渣,一定會替天行道好好教訓他。

  殷渺渺深覺奇妙,修真界裡,比向天涯渣的不在少數,殺妻證道有之,腳踏兩條船有之,壓榨道侶養小三亦有之,偏偏是他搞得天怒人怨,緣故何在?

  「這種人會偽裝啊。」向天涯說,「太渣了,被人知道就完蛋,當然要捂好了,我就不一樣了,最多被打一頓吧。」

  殷渺渺:「……」好有道理居然無法反駁。

  又過了幾日,比賽安排表出來了,一時之間,所有的店舖都和賭莊搞起了聯動,有幾場勢均力敵的對戰吸引了不少人下注。

  殷渺渺本來想押自家師哥,發現他和慕天光他們都是1:1,只好放棄。

  七天後,風雲會開幕。

  開幕式很簡單,按照「地位低的先登場,大佬們最後壓軸」的慣例,各方勢力逐一登台——

  最先到的是仁心書院,五個穿著直裰、頭戴文士巾的儒生在各個擂台前就坐,他們算是半個東道主,要兼職裁判和點評的工作,修為雖然只是金丹,然而眼光不俗,皆是當世大儒。

  其次是中洲五城,齊楚吳越秦的代表落座,身旁簇擁著奴婢侍妾,捧茶打扇,好不熱鬧。五城本不是門派,帶著世俗生活的影子也不足為奇。

  接著是東西南北中五大商會的會長,這群人修為不高,然則影響著修士生活的方方面面,無人敢小覷。當然,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們是風雲會獎品的贊助人,半個金主爸爸。

  商會的人落座後,出現的是仙椿山莊的人——仙椿山莊擅長培育靈植靈藥,尤其是珍稀品種,旁的地方種不活,到仙椿山莊手中,總有辦法起死回生。因此,仙椿山莊的地位十分特別,既與各大門派來往密切,又不沾紛爭,很有超然脫俗之意。

  仙椿山莊之後,就是耳熟能詳的七大門派,出場一個賽一個拉風,有讓妖獸拉馬車的,有瑰麗無比的飛行法器的,有人未至聲先來的……沖霄宗來的是扶乙真君,老人家騎著一匹青驢駕雲而來,仙風道骨,見之不由生出向道之心。

  然而,最叫人印象深刻的,卻是凰月谷的谷主念奴嬌。

  凰月谷素派鼎盛,谷主念奴嬌便是素派之人,乘坐鸞車而來,一襲織金妝花緞長裙,頸佩瓔珞明珠,腰繫翡翠禁步,眉不畫而翠,唇不點而紅,額間一朵花鈿,款款下車時宛若神妃。

  一時間,現場鴉雀無聲,彷彿所有人都被這個女子的美貌震懾住了。

  向天涯和殷渺渺咬耳朵:「這個女人就差在臉上寫幾個字了。」

  殷渺渺好奇:「什麼?」

  「快來征服我。」向天涯小聲和她嗶嗶。

  殷渺渺忍俊不禁,這話說得輕佻也中肯,念奴嬌姿態擺得極高,似是神聖不可侵犯,然而盛裝之下少了點什麼,支撐不起氣場。

  「厚道點。」她說,「別這樣對女人評頭論足的,小心我打你。」

  向天涯馬上閉了嘴。

  嘉賓們到了之後,仁心書院的院長言簡意賅地介紹了一下風雲會的歷史、比賽流程和獎品,前100名有大筆靈石作為獎勵,前50名是靈石和丹藥,前20名再加上法寶,前10名可以得到上品功法。

  關於隱藏獎勵的秘境,院長一字未提。

  吃了一個時辰的瓜後,賽事正式開始。比賽採取的是雙敗淘汰制,分為四組同時進行,殷渺渺的賽事安排在明天,雲瀲直接輪空(……),而不幸首輪就要上台被所有人圍觀的小可憐,是慕天光。

  他所在的甲組擂台外,密密麻麻圍滿了看熱鬧的人。飛英悄聲道:「門內大比,小師叔每次出場都是這樣,我都習慣了。」

  殷渺渺:「……」同情他的對手。

  慕天光的對手是個法修,看清對手後臉色頓時蒼白如紙,好在修成金丹的皆非常人,勉強維持著儀態行了個道禮:「請道友手下容情。」

  「請道友賜教。」慕天光手腕一翻,冰寒之氣從他掌中溢出,空氣中的水分凝結成了雪花,一朵朵綻放在了逐漸顯現的劍身上,乍看上去,整把劍好似由冰花結成,晶瑩剔透,令人目眩神迷。

  殷渺渺不得不承認,這把劍的氣質與慕天光非常吻合:「好漂亮的劍。」

  飛英道:「小師叔的這把劍叫『雪際』。」

  談話間,兩人已經交上手。

  面對慕天光這樣的勁敵,法修態度慎重,二話不說先啟動防禦法器,土黃色的光罩彈開,籠罩住了他的身形,這應該是件不錯的法器,結成護罩的時間很短。

  但對於慕天光而言,太慢了。護罩即將結成的前一剎那,慕天光手持雪際劍而至,劍尖刺入罩子未曾併合的空隙,點在了法修的喉嚨上。

  一滴鮮血從皮膚裡溢出,嫣紅奪目。

  法修愣愣地看著近在咫尺的慕天光,完全不明白自己怎麼會在第一個照面就落敗。

  仁心書院的大儒拈著鬚:「勝者,慕天光。」

  慕天光收起雪際劍,一臉冷淡地下場了。直到此時,人群中才突然爆發出竊竊私語:「我去,這麼快就結束了?」

  「不愧是歸元門的弟子,比想像中還要厲害。」

  「如果是我,肯定做不到這麼快。」

  「剛才發生了什麼?怎麼就就分出勝負了?」

  「真的是同境界的比試嗎?」

  ……

  殷渺渺聽著眾人的評價,心想道,剛才慕天光的那一劍著實不簡單,對時機握和速度的要求非常高,說是說不要給對手讀條的時間,然而又有幾個人能有這麼快的反應能力呢?

  她抱著評估對手的目的,把後面的比賽都看了遍,大部分人的比賽時間控制在五到十分鐘,少數勢均力敵的會增加到十五到二十分鐘。

  總的來說,因為初賽階段選手的實力差距太大,強者不需要動用真正的實力,弱者來不及展現實力,可看程度與參考性十分一般。

  數場比賽很快過去,第二天,到了殷渺渺自己的比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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