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奶酪西瓜 -【我在魔教賣甜餅】《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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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發表於 2020-2-4 08:09 PM

第105章

  蕭子鴻並沒有很早就到南京。

  他甚至是讓朝廷明面上那些個人先前往了南京,再在京城裡處理了不少事,這才快馬加鞭和眾人匯合,一同到達南京。

  應天府的府尹跟隨著李公公早在門口接應了。

  蕭子鴻一出來,臣子們跪了一片。

  他一掃他們身後,看得一清二楚。別說舒淺了,這迎接的人中連個女的都沒有。

  到底京城來的人趕路都累了,底下跪著一直在籌備大典的人也累。蕭子鴻朝著臣子們點了點頭:“平身,該忙什麼就忙什麼去,近日都累著了。”

  身為帝王,若非必要,蕭子鴻少有如此體貼的時候。

  臣子們十分感動,紛紛起身應了聲,隨後見李公公帶頭動了,這才各自離去。

  此刻的舒淺還在練習走路。

  她在崇明教大步邁習慣了,可在宮中走路不能太有氣勢,要稍微委婉一些,用舒淺自己的話來理解,那就是要走得不動聲色。

  總之,越規矩越像個娃娃,那是越好的。

  舒淺安慰著自己:平日裡倒是沒那麼多講究,也就少有來那麼兩次。

  走了估摸連帶上休息,總計有一個時辰,這一關才算是入了那教授宮女的眼。接著是學怎麼跪拜。這個倒是沒學多久宮女就算舒淺過了。

  她也沒膽子讓舒淺多幹這種事情。

  隨後是學怎麼吃東西,怎麼喝酒。

  當然酒是不會給舒淺準備的,裡面就倒了點糖水,甜滋滋還挺潤口。

  蕭子鴻一到坤寧宮,就見舒淺在那兒喝酒,吃東西。

  “朕匆匆忙忙才趕過來,你倒是過得舒服,在這裡吃喝玩樂。”他擺手讓行禮的宮女下去,坐到了舒淺身邊,“可好吃?”

  舒淺想回答還成的,可看著蕭子鴻帶著淺笑的模樣,話到嘴邊就成了:“我練了一天的規矩,這吃也是在練。”

  蕭子鴻拿過舒淺的杯子,一飲而盡。

  是糖水。

  他笑意濃了點:“原來在宮中受苦,難怪不樂意去城門口接我。”

  宮女一退下,蕭子鴻的自稱就變了。

  菜本身味道也就那樣,舒淺更是喜歡教中的吃食。

  如今暫時算歇息了,她便放下了筷子,給蕭子鴻算起賬來:“自從太后送了東西給我,我每天白天晚上都要在自己身上抹東西。”

  蕭子鴻抹了一回就逃回京城,聽到這裡給舒淺倒了杯水。

  這杯水帶著點討好。

  舒淺也不接,伸出手指掰算了起來:“之後宮女也給派了過來,要學各式各樣的禮儀。喜服還要試穿,頭冠還要試戴。”

  蕭子鴻一樣也經歷過類似這些的事。

  他是一回生二回熟,各種大典的事情早就做得有模有樣,所以凡是問他要不要練一練的,他都一並拒絕了。連登基都登基過一回,看別人登基都看了一回了,哪裡還需要練的?最多就試試衣服,看看是否有疏漏。

  “辛苦。”他挺理解舒淺的。

  舒淺不怎麼受約束,若不是他身份特殊,也不需要遭受如此一番折騰。

  不過算賬總是要好處的,有的話留在後面說,才算是說話人最終的目的。

  舒淺頗有深意:“那會兒在書信中與陛下算日子,我是按著每月兩日來算,陛下都能給我按著整月來算。”

  這說得可是陪床的事了。

  蕭子鴻眼眸深了點,低聲笑起來:“身為皇后,後宮唯一一名女子,豈不就是要天天在我身邊才對的。亦或者說……”

  他停頓了下,“身為壓寨相公,我該是整日守在教主身邊的,這隨意亂跑的,豈不是都要算欠著日子的。”

  話這麼一說,還真不好說兩人之間是誰欠了誰日子。

  倒是極有默契,對上了個眼神,選擇了做一回白日荒唐人。

  就連這日的飯,最後都是在床上給解決的。

  睡得早了點,第二天醒得自然就早。

  舒淺睜開眼,意外見蕭子鴻還在睡。

  他眼下還有著點青黑,看得出是極為勞累而自己折騰出來的。舒淺忙,總是有所底線的忙,到了點該睡還是睡,不到點不想起就是不起。

  這人不一樣。

  該是身上的擔子太重,又著眼於整個天下。

  百姓尋常沒個三五年,都積不起糧食。舒淺要考慮一個海岸線,這人則要考慮自南到北,完完整整的一個天下。

  好像回回見他,都覺得他累了點。

  明明才這點年紀。

  舒淺沒有動。

  她怕驚醒他。

  蕭子鴻以前在邊塞生活,稍有動靜都會醒來,確定一下自己是否安全。一旦醒來,這再睡也和先前睡著時不一樣了,入夢沒有那麼深。

  趁著這回,她細細打量著蕭子鴻的臉。

  張開了些。

  他這臉隨著年紀增長,那點難以描繪的邊塞韻味,就一點點展現出來。

  少年的稚氣越來越少,好似還帶上了一些男子身為帝王獨有的威嚴。

  不過這威嚴她很少見到。他面對她時,大多是帶著一點笑的,要麼是臉上泛笑,要麼便是眼內有笑,和見了什麼一樣,帶著光。

  她見他時,或許也是這樣。

  藏不住的欣喜,回回都是溢出的模樣。

  等到了要離別的時候,有不舍,卻也意外不會去難過,盼著下一回再見。

  看著看著,就看到了視線對上。

  看到了唇齒相依偎。

  輕嘆聲響起,男子獨有的低嗓音,包裹住了她整個耳朵,讓她禁不住顫了顫:“醒了為何不起?”

  起了就會驚動他。

  舒淺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輕笑一聲:“少有能讓你休息的日子,當時是能荒唐一天算一天。”

  這回蕭子鴻跟著笑起來。

  一笑,震得她微麻。

  “要是以後君王不早朝,那就只能改成晚朝了。”這也不是沒這種規矩,反正記得要上朝就對了。

  舒淺被逗樂。

  這胡話還真是說來就來。

  “男子床上的話,還是信不得的。”舒淺輕咬一口在蕭子鴻的下唇,“起不起?餓了。”

  想喝一碗熱乎乎的粥,配上一點酸而清爽的小菜。

  可惜蕭子鴻對“餓”這個理解,並不是一個方面的。

  他想了想,重復了舒淺的話:“我想起。可你說了,男子在床上的話,是信不得的。”

  舒淺眨眨眼,還沒反應過來,隨後就被拉著一早上又荒唐了一回。

  都要第二回再戰了,舒淺實在是餓得有點眼花,最後一腳將人踹下床去,義無反顧起了身。

  然後腿一軟。

  氣勢和想象總是有點差距。

  蕭子鴻拖著被子在床下笑得不行。

  好在他是要命的,知道舒淺是有些血氣不足,叫人很快送了吃食過來。

  這回總算不是在床上吃東西了。

  兩人難得忙裡偷閑……

  到了書房中。

  蕭子鴻有聽沒聽,聽起禮部尚書和應天府府尹說著宮中籌備的情況。

  換好了衣服休息好了的舒淺則是在邊上跟著看要做的事。

  這種偷閑的方式,怕是尋常人都難以理解的。

  李公公也沒退下,不動聲色給眾人備著熱茶,一旦下去了一點或者微涼一些,立刻就上前補水或是換水。

  蕭子鴻聽他們說了好一會兒:“兩位愛卿辛苦。”

  說得都累了。

  禮部尚書和府尹是真的辛苦,不夠他們能做點事情,還挺樂意的。誰不想要在天子面前有點存在感呢?別說事後還會有賞賜。

  兩人忙說著:“不辛苦不辛苦。”

  還順帶花式誇了一下蕭子鴻,又要操持國事,又要忙於大典,這才是真辛苦之類的。

  舒淺在旁邊聽著,覺得這兩人還真是會說話,臨場就是一篇文。

  蕭子鴻聽著沒什麼實的內容了,也就用“乏了”做借口,讓禮部尚書和府尹先行離開了。

  從兩位從進來向舒淺行禮問候後,也就出去的時候再行禮道別一聲,中間連看都不敢看舒淺一眼。

  待在邊上拿著自己手寫冊子的舒淺,心裡頭覺得為人臣子真不容易。

  “宮裡頭這回帶了好幾個禦廚來,可要常常味道?有簡單的菜式,你若是看上,就拿去酒肆做做。”蕭子鴻走到了舒淺邊上。

  宮裡頭蕭子鴻穿著圓領常服,顏色少有選了一件紫的。

  上頭左右兩肩分別帶著日和月,前頭兩側又是團龍,看著很是氣派。

  “前提是,那食材也要夠簡單才成。”舒淺朝著蕭子鴻笑了下。

  禦廚用的食材,和普通百姓能吃上的食材,到底還是有所差異的。

  李公公聽了這話,機敏便開口,說下去準備吃食了。

  人一走,蕭子鴻便乾脆坐到了舒淺身旁,順帶看了她記在冊上的內容。

  很繁雜,精細到了一步最好邁開多少尺寸。

  多看了兩眼,他還是將冊子還給了舒淺:“真的麻煩事。”

  換成他是舒淺,指不定就又想跑了。

  繁冗復雜,就同禮部尚書那些大典禮制的書一樣。

  “麻煩歸麻煩,真做了也就做了。”舒淺翻頁繼續看,“一生就那麼一回,還是同你一道,就當是……”

  她想了想該用怎麼樣的詞來表達這意思。

  留念?掛念?念想?

  好像都不太妥當,這根本無法用一個簡單的詞來囊括。

  “就當是,在天地共證下,我與你兩情相悅,既爭朝夕,也求天長地久。一生回想那日,如人渴飲糖水,人餓食麥飯,甜自心中來。”

  蕭子鴻像是第一回知道舒淺那麼會說話。

  他微楞過後,像是走過千百年才發現了心中寶一般。一股難言的情愫纏在胸口,想說出來,又說不出來。

  這人怎麼能這樣呢?

  蕭子鴻很是誠懇:“你說得對。”

  他過往一生回過頭來,可不就是回想那人暢笑,甜自心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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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發表於 2020-2-5 07:35 PM

第106章

  既爭朝夕,也爭天長地久的兩個人,這些日子算十二個時辰都黏在一起。

  不是舒淺要黏著蕭子鴻,而是蕭子鴻要黏著舒淺。

  舒淺有事,他就跟著,他有事,就讓舒淺跟著。

  按規矩講後宮不得幹政,有些事情即便舒淺是皇后都不能在場,但架不住蕭子鴻歪理多,一會兒說還沒拿上寶冊算不得皇后,一會兒說現下也不看看算是上朝麼?

  還真不算是上朝。

  這江南的宮殿弄好的就那麼幾個,上朝連官員都湊不齊幾個的。

  有幾個過來做事的官員還算是天天在皇宮報到,不做事只是得了恩寵過來看看的,那就相當隨性了,今天上青樓看兩眼,明天去河上吃口飯,後天家中聽聽小曲。

  往年休沐都不敢這麼折騰。

  好在這些官員能做到這個地步,心裡頭都有底,事是沒有出的,各個怕驚擾了皇帝,回頭恩寵沒了不說,還多了一份仇。

  皇帝的心頭好,是最不能得罪的,那是他的臉面。如今皇帝的心頭好,便是他後宮中將成為獨一人的皇后。

  舒淺知道這點,為了蕭子鴻的帝王形象,更加不能隨意處事,甚至對教中人難得管教起來。

  教中的人也給舒淺長臉,聽過姚旭講過哪些事不能做後,規規矩矩就在外頭玩耍,就當舉家隨著教主出遊來了。

  他們就連花錢都不隨便亂花,出門吃個飯,吃完還覺得自個人多,幫店家收拾收拾的。

  簡直是世間少有的講究了。

  喬曼剛開始還住在宮中,可畢山不在宮裡頭,她又還要照看著孩子。見著教主被護得那麼好,沒過兩天她就跑去和教中人一塊兒住了。

  最後就剩下師華帶著一個女子還護在舒淺身邊,平日順帶幫幫忙。

  這日子過得極快,轉眼就到了成親日。

  前一天晚上蕭子鴻早早回了寢宮,逼著舒淺和他一塊兒早些入寢。

  第二天兩人真正一大早就被從被褥裡挖了起來,舒淺要去坤寧宮,而蕭子鴻則是在乾清宮裡頭。

  皇后的喜服,更應該說是禮服。這衣服不僅這等時候要穿,今後有別的大典時,一樣要穿。

  舒淺試過一回,隨後就讓人給收好了。

  現在便要拿出來好好穿戴上。

  中單,玉色的紗,紅色的領子。

  深青翟衣,織著翟文,間以小輪花。袖口、衣襟側邊、衣襟底邊都織金雲龍文。

  蔽膝、玉谷圭、玉革帶、大帶並青綺副帶、五采的大綬和小綬。

  玉帶上的玉佩都是十件一來,金飾四件一上,舒淺覺得自己出門就能賣飾品。

  這就是活生生的將一家店給堆在了身上,每一件都是鎮店之寶的那種。

  鳳冠更是誇張,上頭硬生生弄出了九龍九鳳組合,漆竹絲為冠體,點綴著金龍、翠鳳、珠花等等,大小花樹各十二,花簪也是十二。

  其中按照規矩,那翠鳳該是用點翠工藝的,不過身為皇后不能惹來天下效仿,傷了太多鳥,楞是給改成了罕見的海外翡翠。

  一旦戴上,舒淺就能覺得自己腦袋一沈。

  誰搬個頭飾盒在自己腦袋上頂著,她都會腦袋沈!

  若說原先還不明白為何走路要慢慢走,要講究一點速度。現在舒淺算是明白,她不想慢慢走都不行。一走快腦袋上的珠花就晃動,將她的心都拽起來了。

  好在她是直接住在了宮中的,出門也不用太遠。

  乾清宮距離坤寧宮可近多了。

  於是迎娶的路,就成了蕭子鴻從乾清宮出來接舒淺,然後兩人去外頭行奉迎大禮。

  “朕承天序,欽紹鴻圖。經國之道,正家為本。夫婦之倫,乾坤之義……”

  舒淺其實都快忘記自己要做什麼了,她就是順著眾人的吩咐,一步步做著。

  她用餘光看著穿著冕服,心想蕭子鴻可真好看。

  頭上掛下來的串珠也遮擋不住他的好看。

  冕服玄表朱裡,好看。

  臉上一片肅然,好看。

  看得太過明顯,到後來跪拜的時候,蕭子鴻終還是沒能忍住唇角的笑,壓低著聲音:“你可別再看了。脖子不難受麼?”

  脖子可難受了,頭上又重,還要磕頭。

  可她就是想要多看兩眼蕭子鴻,百官面前充滿威嚴的蕭子鴻。

  她輕笑一聲,沒有回聲。

  回到宮中,兩人還要換套衣服,吃點菜,喝點酒。也不知道這規矩是怎麼立的,吃菜不僅要吃自己的那份,還要吃對方吃剩下的剩菜。

  大抵是同甘共苦的意思。

  酒也不止要喝一趟,講究得很。

  等所有的全部都折騰完,兩人覺得比在外面跑了一天還累,倒頭就睡。

  這還僅是第一天。

  天子大婚,那真正擺大了,是要弄五天的。

  舒淺也就是在南京,太后在京城,百官也在京城,所以諸多事情都簡了又簡。

  第二天她也只是出面讓朝中跟過來的百官和命婦稍微見了見,又幹了一堆的瑣事,算是過了這大婚。

  到了晚上,她踏進宮門,慢悠悠晃坐到椅子上,放空著自己,幽幽嘆著:“唯有到了這個時辰,腦袋才是自己的,脖子才是自己的,這身子才是自己的。”

  蕭子鴻也是長嘆一口氣。

  真的折騰人。

  尋常百姓家中成親就很折騰人了,天子成親真不是人幹事。

  “要不是你長得好看。”舒淺轉向蕭子鴻,長嘆息,“恐怕我真能幹出逃婚的事。”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慶幸這一輩子也就折騰這麼一回。

  蕭子鴻聽著就想笑。

  兩人休息了好一會兒,這才選擇沐浴就寢。

  而大婚折騰完,官員們要回京城,教徒們要回南京。

  在宮中躲了姚旭好些日子的師華端出椅子在看天。

  這幾日是宮裡頭特意挑選的黃道吉日,專門蔔算過的,天好得很,一點雲都見不著。

  她翻來覆去睡不著,乾脆就出來看看天。

  自從上回她和姚旭那番話之後,他們兩個誰都沒有再往前踏一步。她不說,他也不說。偶爾對上了視線,也很快就轉移了視線。

  唯有說起正事時,還算是給了對方面子,沒有真的避而不見。

  怎麼真臨了事,她反而會踏不出那腳了呢?

  “小姐?”在宮中的另一個女子揉了揉困頓的眼,“小姐還不睡麼?”

  她是師家的婢女,自小就跟著師華,到了現在依舊常常跟在師華身後。

  雖不用伺候,一開始也總是膽怯,還想著要不要隨便找個人家嫁了算了。可心裡頭總是掛念著師華,慢慢就跟著師華走了出來,去學武、去過自己生活。

  後來想想,小姐之所以能成為她小姐,又豈是僅僅因為師家的身份。

  小姐在哪兒都是走在她們前頭的。

  以至於她對師華的稱呼,一直都沒有改過。

  “嗯,睡不著。”師華很精神。

  那女子也就站到了師華的身後,給她按了按腦袋:“小姐是有煩心事麼?”

  “還成。”算不上煩心,只是想不好要怎麼做。

  女子聽著也就不問了。

  要是小姐想說,小姐總會說的。不想說,她問了也沒用。

  就如她所料,到最後師華也沒有說,只是讓她先去睡了。

  再後來師華自己去睡了,也不知道是什麼時辰才入的眠。

  到了日子,教徒們整好了東西,興高采烈就往崇明走了。

  在外頭過久了,還是教中讓人覺得隨性又舒坦。

  舒淺在馬車裡頭睡著補眠,師華和喬曼帶著孩子陪著舒淺一道睡。

  外頭這些日子一直在宮中的那位女子,被同伴們圍著說宮裡頭的事情。有一說一,有二說二。他們對皇家的事情好奇得很,哪怕是最簡單的小事,都會惹得眾人稱奇。

  也不知道奇點什麼。

  姚旭在不遠處聽了點,覺得不過如此。

  要是崇明教也有如此制度,多年後不比宮中差多少。

  當然這種話是萬萬說不得的,說了他就是將崇明教放在火上烤,哪天說沒了就沒了。

  “不過宮裡頭太大了。”那女子皺著眉頭這般和眾人說著,“到了晚上總覺得太陰了,不少地方點著燭火,還有人巡邏走動,怪嚇人的。不像是咱們崇明教。”

  沒有燭火,也沒賊人敢上來,最多就兩個守門的,也沒動不動走來走去的巡邏。

  “那是聽著有點嚇人。”幾個人小聲議論著。

  女子點點頭:“昨個夜裡小姐又睡不著,我陪著她在外頭待了會兒,風一吹啊,那會兒沒巡邏的人,安靜是安靜,就覺得……沒人氣。”

  沒人氣也怪嚇人的。

  一會兒有巡邏嚇人,一會兒沒巡邏也嚇人,反正就是宮裡頭沒有崇明教好。

  旁邊姚旭聽了覺得好笑,這群人就是想回崇明教了而已。

  不過……昨天師華又睡不著?

  “又”,那便不是一回了。

  有個以前一樣的婢女聽著仿佛知道姚旭在想什麼,幫著他問了:“小姐這都幾回了?怎麼又是睡不著?”

  “不知道呀。小姐也不肯說。”女子小小吐了吐舌頭,“我也不敢問。怕是那些事。”

  師家的事情,那會兒師華也是時常睡不著的。

  姚旭聽著沒說話,臉上笑容淡了點。

  他心裡頭有點亂。

  亂後只覺得自己真是算不得男人。

  他是在逼她,逼她做決定,逼她靠著雙腳走出來。逼她承認她不是僅僅想要一個孩子,還想要的是和他的孩子。

  可……

  何必呢?

  騎著馬,姚旭靠近了一點師華所在的馬車,覺得何必呢?

  人生不過就那麼點時間,就如當初某些人告誡他一樣。

  回頭會不會後悔,沒有早一點先踏出一步呢?

  他們都渾身是傷,為何還要刀劍相向?

  她走不出,他該過去的。

  他可是,崇明教的二當家。...<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alicaceae 發表於 2020-2-5 07:35 PM

第107章

  回去的路上,教徒們頗為歡快。

  畢竟是經歷了一場喜慶的盛宴,他們即便只能遠遠看著,都已是覺得心滿意足了。

  有些事情,光看一眼,就能吹一輩子。

  師華在馬車上有另外兩個的影響,好歹多睡了會兒,不過睡得不算安穩。

  中途休息,她睜開眼緩了緩,很快便從馬車上下來。

  洗臉漱口吃飯。

  姚旭幫著周邊人架起了鍋子,將帶來的米和肉幹都下了鍋。他餘光看見了師華,當下拽了個人過來:“你負責這個鍋,我有點事。”

  二當家有事,被拽來的教徒當然深信不疑,認真幫著做起了飯,還問邊上的:“你們要吃多少,這點夠不夠?”

  而姚旭快步走向了師華,走到一半,又停了下來,放緩了步子再走過去。

  剛下馬車的舒淺四下張望,看了眼不遠處在擦臉的師華,又發現了走過去頗為奇怪的姚旭,默默轉移了視線。

  她原先還在想這兩人能熬到什麼時候,沒想到姚旭是熬不下去了。

  “教主?”喬曼帶著點迷糊的聲音響起。

  舒淺從喬曼手中接過了孩子,給喬曼讓了位置:“畢山在前頭忙,我和你一道。”

  喬曼點點頭,下了馬車。

  正擦好臉的師華吸了一口氣。

  微涼。

  有點清醒。

  她轉身正準備回人群去,猛然看見了姚旭,嚇了一跳,腳步楞是往後退了一步,仿佛看到了什麼兇獸。上戰場都不怕的人,淪落到看一個書生都後退,也是極為罕見了。

  姚旭站定,不再走近。

  師華看向姚旭,緩了緩心思:“二當家可有事情?”

  姚旭註視著師華:“一起吃飯麼?”

  師華婉拒:“我和教主她們一道。”

  姚旭沈默片刻。

  這話是沒什麼問題,這些日子他們兩個基本上都是這麼疏離且時常尋著別人當借口避開的。

  姚旭覺得這似乎算是自己給自己挖了一個大坑。

  掉下去後試圖爬起來,還要被先前挖坑的泥給絆一腳,可真是難得很。

  “我聽說,你昨晚上沒睡好。”姚旭垂下眼。

  “嗯,睡不著。想著今天馬車上還能睡。”其實馬車上睡著並不舒服,不過反正算是勉勉強強補了昨晚。

  姚旭輕微應聲:“嗯。”

  師華看姚旭又不說話,也不離開,更不看自己,帶著點小小的疑惑與不安。

  她將手上的布帕收起,想著姚旭到底是想要說什麼呢?

  教中似乎有不少人註意到他們兩個了,朝著他們偷偷看著。

  手指無意識勾著布帕,師華稍帶有點跑神。

  等面前的姚旭重新看向了自己,微挑起著眉毛,唇角都帶上了一點點的笑意。

  師華心裡頭“咯噔”。

  姚旭摸出了自己的扇子,沒扇。

  他拿著扇子的時候,除了裝腔作勢,還外帶覺得手上有些東西,能安心。

  “我今晚也睡不著。”姚旭對師華這般說著。

  師華的疑惑幾乎凝成實質,不太能理解為何今晚睡不著:“到今晚還有些時間。”

  飯都還沒吃。

  姚旭裝模作樣嘆了口氣:“是啊,可心裡頭事多,想想都覺得那會兒會睡不著。”

  師華微怔,點了點腦袋:“這樣。”

  直覺告訴她,她不能再往下問了。

  可她不問,姚旭也並不會輕易放過她。

  身為崇明教的二當家,但凡要用自己腦子了,便是絕不允許失敗的。他泛起笑意的唇角勾得弧更大了一些:“師娘子也不問問我為何睡不著?”

  師華正想說自己真不問,不想問,不敢問,可姚旭就偏偏自說自話起來:“也是,師娘子還不曾心悅於我。”

  聽著,還有些委屈上了。

  師華微微睜大了雙眼,覺得面前這人該去開個戲班子:“不是……”

  姚旭哪能讓師華就這麼逃了。

  他短促笑了一聲:“師娘子這不是,是說不是不曾心悅於我,還是想說我的不是?”

  這兩個都不是師華的意思。

  可這會兒她被姚旭繞了進去,竟是一時間想不出自己剛才那聲“不是”到底是想說什麼來著。

  反正不管說什麼,姚旭都不會讓師華再說出來。

  “早知如此絆人心……”姚旭頓了頓,“我還是不悔當年初相識。”

  這話說到這個田地,師華哪裡還能聽不懂?

  這是在說相思,在說姚旭心悅於自己。

  她抿著唇,有些無措。

  “我會想師娘子晚上睡不著,是不是由於惱了我的事,又不願直白與我說。”

  “我會想師娘子今後尋了別的人,會不會與我自此疏遠。”

  “我會想師娘子有朝一日,會不會恨我……”

  前頭若說是姚旭隨意揣測,在這兒隨口一說,那麼最後一句,是他真心所想。

  他心底最深處是帶著點害怕的。

  姚旭他很明白,自己手上染著師家的血。

  那會兒她會對著他大哭,後來她會對他大笑。可未來當她回想起過往,想起孩童時,家中對她的點滴好,是否又會有一點點的後悔。

  後悔走到生死對峙的那一步。

  即便師家沒有崇明教,還是會亡。

  可若是人的情感能全憑借該懂的理法去思量揣度,那世間也不會有那麼多事了。

  他也不會慢慢的,慢慢的,被師華吸引去全部的目光。

  甚至會將自己所有對生死的畏懼,都放在了擔憂她之後。

  姚旭的笑,帶著他少有的風流。

  陌上少年郎,邁過了最慘烈的那段路,才朝著平坦的道上暢快笑著。他身上所有的奇怪矛盾,漸漸融合在了一起,成為了新的他。

  他有著最漫不經心的姿態,和最赤誠的心。

  他確實該去開個戲班子。

  師華註視著姚旭,這麼想著。

  一個畏血的人,能裝作無所謂的模樣,做著他的二當家位置。

  一個看透世人的人,能夠裝作無所謂的模樣,交付著他的真心。

  就那麼偶爾一點點的,僅僅一點點透露出來的本真。

  讓人看著不忍心對他說一點狠話。

  誰能舍得?

  她舍不得。

  “不會。”她打斷了姚旭的話。

  一生不止今日明日,她給不出他任何的允諾。就如姚旭對她說的允諾,她也不會輕易去信一樣。

  她能給姚旭的,也信得過姚旭的,是他們曾經和今後能交付後背的行為。

  “我不會恨你。”她說得很認真。

  她怎麼都不會恨他的。

  要是她恨他,她就連當初的自己一道恨了。

  “我還在想著要不要和你生孩子。”哪裡有心思去想恨不恨的事情。

  姚旭:“……”

  這話太直白,有點沒法接。

  按理來說,姚旭雖然說不上三歲能詩,五歲能賦,但身為一個自小拜師,又在崇明教生活了那麼多年的人,即便說話沒有怎麼太文縐縐,也不太能說出這種話。

  師華身為大家閨秀,以前估摸還是專門請女先生來教的,怎麼就能將這話掛在嘴上呢?

  他頗為想不通。

  師華見姚旭頗為無奈,把話都給硬生生憋回去了,終於是笑了起來。

  “扇子我很喜歡。”師華垂下眼,“送扇子的人也還成。”

  有的話心裡想想也就那樣,說出口倒覺得耳朵發燙。

  還成的姚旭眼睜睜看著師華的耳朵變紅。他輕咳一聲:“我回教中,會去尋人。反正都孤家寡人的,搬一起住,整日談談詩詞歌賦也挺好。”

  談多了,也就是媒婆上門的事。

  師華哪裡聽不明白。

  她扔下一句“隨你”,匆匆往回走了。

  擦肩而過,姚旭也沒攔著。

  這些日子的疏離,說打破就打破。姚旭還順腳給它踩了個稀巴爛。

  師華回到舒淺身邊,看舒淺正在逗那小孩子。

  那孩子吐著口水,小手一抓一抓,力氣大得很。

  孩子大名還沒正式定下,小名倒是早起好了。

  舒淺逗完回頭看向師華,見師華耳朵發紅,都有些蔓延到了臉上。

  她微詫異:“你這是剛去跑了一圈醒神?”

  師華:“嗯?”

  舒淺點了點師華的耳朵:“紅。”

  師華摸了摸耳朵,很燙。

  她應了一聲:“嗯。”

  紅就紅了,燙就燙了,也沒辦法了。

  舒淺轉頭尋了下姚旭,就見姚旭在不遠處一臉高興,正給人盛粥。

  她收回視線,覺得自個還是先把飯給吃了,否則等下太飽了吃不下就不好了。

  吃好飯,眾人人太多,基本上也就是就地安寨紮營睡了,等第二天繼續趕路。

  回來比去的路用時更短一些,眾人歸心似箭。

  很快到了崇明,種田的繼續種田,做買賣的繼續做買賣,造船的繼續造船,開酒肆的繼續開酒肆。不知道是不是一段時間不曾見著了,崇明教這兒的百姓想他們得很,一時間日子過得仿佛過年。

  姚旭很快就尋了人,將自己那屋子重建了。

  他屋子重建就算了,還借著這個理由,開始在周邊人那兒蹭睡。

  一會兒睡這家,一會兒睡那家。

  睡到後來又由於各式各樣的原因,這幾家都將姚旭給扔了個出去,只表示若是還想要他們認二當家這個身份,就希望他別在睡自己家了。

  最後只能師華收留了他。

  舒淺被這迂回的同住方式給鎮住了,好一段時間都沒法直視姚旭。

  這人不要臉的程度超乎了她的想象。

  這時,京城姚家送了一封信給梁又鋒。

  梁又鋒又將這信派人轉交給了舒淺。

  這封信原本是想要給姚旭的,不過梁又鋒堅決不同意。可他不同意歸不同意,又心中著實揪著。導致這封信最終落到了舒淺手中。

  舒淺打開來看了眼。

  姚旭年齡差不多到了。

  姚家想要給姚旭說親。

  這年紀一到,就容易被所有人都催著成親。

  舒淺對姚旭有點同情,讓人給梁又鋒回了話:喜事將近,不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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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發表於 2020-2-5 07:37 PM

第108章

  京城裡上層幾乎都隱隱知道了。

  姚長青成親了,而姚家姚父和姚長青,與姚家宗族其他人鬧翻了。

  世家少有只有一個子嗣的,而世家所謂的百年傳承,並不是一脈就此傳下去。姚長青若是支撐不起姚家,那麼會有姚家另一個嫡系後代,代替他支撐起姚家。

  對於姚家而言,姚長青區區只是姚家嫡系子孫之一而已,哪怕他是姚常林唯一嫡子。

  姚長青的正妻藺淑是個偏癱。

  她雖是個偏癱,但嫁進來後持家有度,姚常林對她態度也就還挺不錯。

  誰不樂意看著自己兒子和兒媳能夠好好過日子呢?

  藺淑到底是好人家出來的,自小就受到了良好的教養,平日裡即便不得不由人伺候推著個輪椅,那也是能上得了廳堂的人。

  成親後,那就要問診。

  藺淑這身子,怎麼著都要找大夫看看,問問能不能生得了孩子。

  姚家走了路子,專門請了過往的老太醫出山,特意給她看了看。

  老太醫診斷了許久,最後還是搖了搖頭。

  “不是夫人能不能生的事。是一旦夫人有了身孕,基本上自己就等於沒命了。”老太醫很實誠,將他的想法換成最樸實的話,都告訴了姚家人,“她有孕容易,可這孩子有所動靜,她的身子都調整不過來。就算熬過了十月懷胎,她也使不出力道讓孩子出來。”

  這老太醫過往在宮中算是主管後宮妃子們的,說的話基本上是錘死了。

  哪怕他們再請來一個大夫,那也是搖頭的份。

  姚長青早就想過這事,倒是沒太在意。他安撫藺淑,兩人商量著就此不要生孩子了。

  “倒是我認識一個大夫,擅長針灸,每月尋幾日請他來紮一紮,運道好幾年後還能指望腳上有點感覺。”老太醫這般說著,“孩子就暫且算了。”

  姚長青哪能想到還有這麼一出喜事,千恩萬謝要來了名字,轉頭就帶著一堆好東西去拜訪了。

  就連藺家得到了消息,也是喜不自禁。

  姚常林知道後,一樣是春風滿面,出門還多喝了兩杯酒。

  但後院裡,藺淑不能生孩子一事情,被下仆給傳了出去,讓姚家那些個老輩知道了。

  姚家的老輩聽了這話,沒直說讓人休妻,只當下就讓姚常林給姚長青找個妾,沒妾就找個通房。

  孩子母親有沒有身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有那麼一個孩子。

  回頭孩子讓藺淑抱養著就成。

  姚常林知道這個,當場就給翻臉了。姚長青和那位妙手大夫確定好就診日子,興高采烈回來,結果知道了這事情,也當下板起了臉。

  姚長青馬上就要參加科舉了,這時候折騰這種事情,誰能不知道姚家上頭打著什麼意思?

  他們想讓姚家換一個主事的,順帶巴不得姚長青心情不好,讓他連舉人都考不上。

  藺淑聽到這事,在明確了姚長青堅定不想和別人生孩子後,心中歡喜。她回了一趟娘家,和自家母親好好商量了一回,回來後當下就將姚家那個嘴碎的下仆給挖了出來。

  下仆被打了一頓,直接給送到了衙門。

  衙門裡有藺淑的爹在,那下仆自然沒好下場。

  她明晃晃就告訴了姚家宗族那些個人:就算我生不出孩子,你們也逼不得我。

  再說了,她本來就和姚長青說好了,沒孩子就抱養。這個抱養是徹徹底底沒兩人親生血脈的抱養,本來就是從姚家裡尋一個妥當的孩子。

  根本沒必要專門讓姚長青生。

  那些人不安好心,藺淑就偏生要姚長青爭氣。

  她乾脆讓姚長青閉門不出,專心學習。外頭有人來尋,要麼她出面,要麼姚常林出面,反正誰都不準打擾到姚長青。

  但是姚常林也沒想到,姚家敢明面上來煩姚長青,更是敢明面上去煩姚旭。

  他們尋到了姚常林每回寄信給梁又鋒的那路子,仿著姚常林的字跡和口吻寫了一封信,想要逼姚旭成親,或者是想要讓姚旭回來鬧事。

  不過他們也沒能料到,梁又鋒是護著姚旭的,根本就沒有把信給姚旭,反倒是將信給了崇明教教主舒淺。

  舒淺更是徹底,回了一封說“喜事將近,不慌”,就當那發來的信是假的。

  等過了一個月,舒淺去梁又鋒那兒看看暗街改造一事,才得知了後續。

  梁又鋒拿到了姚常林第二封信,信上詳說了最近姚家不安定,他近期只發過一封信,希望梁又鋒能好好護著姚旭。

  兩人這會兒才反應過來早前那封信的意思,面面相覷,頭皮發麻,覺得世家真是可怕。

  梁又鋒自己是世家子弟,都沒有想到姚家能幹出這種糟心事。

  於是兩人一個琢磨,梁又鋒直接給梁家寫了一份信,讓梁家註意著點今年考科舉的幾個,順帶護著點姚長青。

  舒淺則是也寫了一封信,給姚常林的。

  她身份特殊,姚常林這人精還是知道的。

  舒淺基本上簡單說了下姚旭這人她就護著了,婚事也有了點名目,不用擔心。姚家那兒希望姚常林好好應付,實在不成再給她送信。

  有她打點,至少能給姚長青一份公平。

  科舉是最好的當官路子,丞相全部都是科舉出生。

  即便是有幾個丞相最初原本不是科舉出生的,也會在當了官後重新去考一遍,以示自己是有真才實學的。

  姚長青若是考不上舉人,那她就幫著推薦一下。

  她還怕一個區區姚家不成?

  梁又鋒更是覺得,世間少有三元郎,姚長青今年考不上,那去順天府混個差事,回頭繼續考不就成了?考個十來年的又不是少有的。

  再說姚長青還沒愚笨到十來年都考不上。

  這一切姚旭都渾然不知。

  他還正在自己的追妻大業。每天白日出門做事,晚上回家情深意切“表達自己的愛慕之情”,和師華從清議到清談,再到實幹興邦,轉頭大談舒淺少有的君子之風和蕭子鴻這位新皇的寬廣胸懷以及繼位後舉措。

  聽多了,師華舉手表示自己更想聽兵書。

  於是姚旭轉頭就去尋了一堆的兵書,順帶以一種師華從來沒有想過的方式,從社會當時的百姓情況,來談兵法。

  聽著聽著還挺入迷的。

  當然這種談情說愛的方式幾乎不可取。

  也就是姚旭和師華兩個人一個願說,一個願聽。

  換到畢山和喬曼等人身上,估計直接就聽睡了。換道舒淺身上,蕭子鴻若要說,舒淺聽歸聽,晚上更想在床上打滾。

  這事沒過多久。

  崇明教商議著下一回出海的事情。

  教中那些個異國人,十個裡面八個都被參將給帶走了,剩下兩個則是死活要留在崇明教附近過日子的。舒淺想想確實要留兩個會異國話的,就將人給留了下來。

  那些被參將帶走的異國人,基本上帶去了京城。

  主要是為了詢問關於海外諸國的事情,他們在崇明教這邊講過一回,到了京城要另外再細說一回。

  不過這事情在京城裡算是小事。

  京城裡如今更重要的事情,是科舉。

  三年一度的秋闈開始了。

  每個三年一做的事情,都是大事情,比如地方官要每隔三年去一趟京城,考核一下自己三年來的成績。比如著舉國關註的三年一回科舉考核。

  今年的科舉尤為引入註目,因為今年是新皇登基後第一回舉辦鄉試,來年則是第一回會試和殿試,按理,收的人多。

  這幾年保不準入翰林院的幾個,都將會是能夠陪同當今陛下走過他整個執政時期的官員。

  那可不一般。

  於是這一回的科舉考核,人數也達到了以往之最。

  舒淺是知道姚長青要參與的,還提起了興趣關註了一下。

  教中的諸多孩子,自從識字後,也明白了科舉對於識字的人而言代表了什麼,也一一湊了個熱鬧,說起了最近崇明州比較有希望的秀才。

  那些個秀才年紀輕的基本上都算是家裡有點閑錢,專心備考的,年紀長的都是一邊幹活,一邊備考。

  到了時候,就要趕往自己戶籍所在的貢院。

  若是中了舉人,來年就要趕往京城。

  外頭都在談論科舉,姚旭就不一樣了。

  他反正不考科舉,想著要不在科舉前先成親了。科舉之後成親的太多了。不少人想要得到一個好名頭之後再成親,那身家就漲了上去。

  舒淺知道這事後,看姚旭的眼神頗為復雜:“你這個成親理由,實在是極為罕見。”

  姚旭笑得還挺高興:“那是教主聽得少。成親時教中熱鬧熱鬧,隨後我們再出海。在海上也算是別有一番滋味。我們可別耽誤了重要事。”

  舒淺看著他這麼高興,忍不住就笑了起來。

  有時候她看這群教徒們,像看孩子,見著他們高興,自己跟著就高興。

  姚旭的親事就那麼定了下來,隨後就是尋媒婆,然後按著畢山和喬曼當初成親的法子,就那麼走一趟。

  他這回的婚事,梁又鋒尋了另一個自己信得過的人,專程去給姚常林隱蔽送了消息。

  姚常林將這事也就私下裡和姚長青、藺淑說了一聲,隨後就閉口不言。

  閉門不出的姚長青聽著自家哥哥要成親了,很是高興。藺淑和他親自挑選了禮,先一步讓人給送去了崇明教。

  當然,姚常林和姚長青都沒有親自來崇明。

  他們也清楚,姚旭和他們之間的情誼,也就在這個地步而已。

  姚旭生於姚家,但早已當自己不再是姚家的人了。

  姚旭和師華成親那天,教中是一片喜慶的紅色,將過往的陰霾全部驅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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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發表於 2020-2-5 07:38 PM

第109章

  成親不是結束,而是一個新的開始。

  紅色沖散了所有過往陰霾後,帶來的滿是生活的歡喜。

  這回崇明教出海和上次不一樣,上回是畢山留在教中,不得不讓姚旭和師華出海,這回卻是姚旭和師華兩個人主動申請出海。

  舒淺想了想在京城這回絕對走不開的蕭子鴻,給他洋洋灑灑寫了千百字的信,表示自己又想要出海了,這回並不會走遠,並且將會在年前回來,陪他過年。

  蕭子鴻很快就回了信,讓她早去早回。

  這回確定會早去早回的舒淺,二話不說帶著人上了船,興沖沖再度出海了。

  對海上跑了兩趟有點熟絡了,可這回對於崇明教來說,還是有些不同的。

  天氣開始轉涼了,舒淺只有朝著更南一些地方,才能感覺舒服一些。

  當然,對於姚旭和師華而言,也是不同的。

  兩人沒在一起的時候,就十分有共同語言,時常湊在一塊兒。如今在一起了,晚上都睡一道,幾乎是拆都拆不開。只要其中一人沒有什麼事情,那必然就能尋一得二。

  舒淺面無表情在甲板上眺望遠方,後悔自己跟著一起出來了。

  她出來幹什麼?

  她好好在京城裡侍寢不好麼?

  而事實上即便舒淺留在京城,她侍寢的機會也不算很多。

  蕭子鴻太忙了。

  不止是他忙,就連丞相在內,幾個尚書都忙到打轉。

  缺人缺到蕭子鴻直接將幾個清閑在家的兄弟全部給扔出去忙了,幾個王爺都挺無奈的,心裡都揣摩不透蕭子鴻到底是真心大想要他們幫忙,還是在試探他們。

  唯有大皇子早就在外忙碌跑動了,甚是坦然。

  不做事還能怎麼辦?

  想被圈禁到死麼?

  能好好活著,誰樂意被圈禁到死呢?

  再者,大皇子覺得自己過得好不好都不重要了,他算來算去也歲數有些了。而他的兒子還小。他想給他兒子搏一些蕭子鴻的好感。

  別的臣子想讓蕭子鴻高看,是為了搏一個前程,大皇子是為了讓自家人保命。

  大皇子心裡頭那般想著,全然是由於太后至今都將那日蕭子鴻的話,藏在心裡的緣故。

  誰也不會猜到,剛剛大婚的蕭子鴻,根本就沒有想將自己的親生孩子送上帝位。

  他最看重的,正是大皇子的親生兒子,夏煜。

  此刻的京城風起雲湧。

  丞相覺得自己頭頂的頭髮都稀疏了起來,想著是不是該去問自己的發妻借點假發戴出來。今年科考人多,出現的么蛾子也多。

  他長嘆一口氣,只希望這群人能夠有所分寸,可別惹惱了新皇,偷雞不成蝕把米,把自己給搭了進去。

  “各地貢院都布置妥當了。”

  “京城貢院今年的人數遠超過了往年。”

  “旺年出奇才。”

  “可不是嘛哈哈哈哈!”

  翰林院裡一群人都對這回科考關註的很。

  旺年真的容易出人才,有的年誇張到拉出探花郎,放在別的年份都能傲視群雄當狀元的。

  三甲直接入翰林,餘下諸多人就要看殿試那日,能否被“點翰林”了。這些年丞相大多翰林出身,也讓翰林的地位逐漸上升,讓科舉的地位一道升了上來。

  “對了,姚家的事情你們都知道吧?”

  “聽說了聽說了。”

  有人刻意壓低了聲音。

  幾個世家子弟互相對視一眼,都忍不住搖頭。他們都知道姚家是怎麼想的。可姚常林再怎麼不著調,那名氣可是在外頭的,連寫三篇文章嘲諷自家,在酒樓裡都被當名篇了。

  姚長青今年才參加鄉試,若是今後出了頭,那姚家宗族那些老輩,得罪了有權又年輕的後輩,指不定今後怎麼過日子。

  寒門出身的更是看不入眼,嘴裡頭嘀咕:“這不管世家不世家的,哪有這般為人的?”

  一群人應和。

  就算心裡頭有想法,這麼做也是不道德的,放在士人堆裡,是要被這群人讀書人唾棄的。

  有個翰林學士這會兒換了話:“你們有沒有聽說,陛下似乎有意改回翰林老制。”

  他想了想,又斟酌了一下用語:“該說是參照著老制,訂新制。”

  旁邊消息不靈通一點的,第一回聽說這事情:“哪來的消息啊?”

  一群人都朝著他看去。

  這翰林學士忙不疊擺手:“就隨便聽到的,我也不確定。”

  “是想怎麼改?以前那魚龍混雜的。”有人搖頭,覺得不妥。

  以前翰林院什麼人才都有,一直到很後來,科舉上來的人才越來越多,翰林院這才逐漸成為了越來越重要的官員候選地。

  那學士猶豫了一下,還是和眾人說了:“我聽著似乎是想設一些外翰林。”

  外翰林?

  那是什麼?

  一群人茫然互相對視,沒能理解這個意思。

  “最近你們也知道,江南那兒能出海了,帶來了一些個人。在朝廷中沒什麼位置,但是又有點才學。或許是想給這些人一個名頭,但又沒法給實權。”這學士這般一說,眾人明白了。

  這外翰林,就是外來的異國人。

  陛下覺得這些異國人有點才能,想給他們一點名頭,以示自己看重。給名頭又不給實權,那沒有品級的外翰林,是最為妥當的。

  畢竟翰林院曾經就是擁有著各式各樣的人才,什麼戶籍的都有。

  這麼一想,大家都紛紛點了頭:“這樣倒是不錯。”

  “陛下英明啊。”

  “真了不得。”

  沒有被威脅到地位,甚至名譽上或許會增加一些的翰林院眾人,嘮完了這些事,又重新投入到自己的事中。今年科舉實在太忙了,丞相煩惱起了頭髮,他們也沒好到哪裡去。

  轉眼就到了科考日。

  這回科舉考核,考兩門,一門是經義,專考四書五經,一門是考策問,這裡面的學問大,分為了好幾道題,甚至包含了律法和實幹題。

  姚長青早做好了準備,臨著出門前還捏了捏藺淑的手:“我很快就回了,你在家不要急。”

  明明姚長青自己才是最該急的那個。

  藺淑朝著他笑:“嗯。”

  她沒有祝姚長青中舉,生怕讓姚長青緊張。

  等姚長青上了馬車離開,藺淑還坐在門口遙望著,一直等到見不到馬車了,這才笑意淡了點,讓人關上了門。

  她要安分在家守著,今日絕對誰都不能見。

  姚長青在為了兩人而努力,她決不能出任何的差錯,讓人亂了心神。

  貢院裡布置妥當,入前驗身,入後每個人進入自己的小隔間。

  總共就考兩門,一日就能考完。

  到了午時,貢院會給眾人分發吃食,就此一頓,還可選自己想吃的。

  這主要是怕這些考核的人出門亂吃了東西,回頭出了差錯錯過下一場。

  姚長青上午考了經義,看了看題,下筆是極快的。

  姚旭有師長梁又鋒,他也有自己的師長,更別說他還常年在姚常林身邊,耳濡目染,對經義、詩賦都極為擅長。

  當然可惜,好些年沒有考過詩賦了。

  午後稍作休憩,開始考策問。

  策問的內容律法並不難,是順天府前年遇到的一個案子,問該怎麼判合適。姚長青有些僥幸,面上帶了笑,他怎麼會不知道怎麼判合適呢?

  判詞他都記得。

  不過原模原樣答,那不妥,沒亮點,那是拿不到第一的。

  姚長青稍斟酌之後再下筆。

  而剩下還有一題……

  姚長青看著題目沈默了片刻。他開始懷疑是不是有人給自己泄題了?

  這題大體意思是問了如何看待海商、海禁。

  題是泛泛,但是要求的字是極多,算是占分比最高的一道題。

  換成以前,姚長青是絕不會在意海商海禁的。他一個京城的人,去關註沿海的事情幹什麼?可成親後,他自從知道了自家哥哥姚旭是崇明教的人,還是唯一擁有海商引的,不自覺就翻了點書……

  當然姚長青也沒有料到,這題其實是蕭子鴻親自屬意讓人放入鄉試的。

  他想看看天下百姓們的想法。

  當然,並不是每一場鄉試考題都是這題。

  更北邊的幾個貢院的題稍帶改動了些,是考的邊塞貿易和邊塞封禁。殊途同歸。

  這場鄉試很快就結束了,從考場裡出來的眾人一個個都面上帶著疲憊。

  畢竟這一整日不能出考場,總讓人覺得不舒服。

  姚長青考完了,四顧一下後連忙尋了自己的馬車,回姚家去。

  他剛到門口,就見到了候著他的藺淑。

  展顏一笑,他快步向前,柔了聲音:“進屋吧,接著就是等的事了。”

  藺淑點頭笑了。

  科考順利的同時,藺淑的主治大夫,一邊給藺淑治療,一邊正在和新結交的異國友人談論。

  兩人面前攤開了一個完整的人解剖圖。

  大夫放緩著自己的語調,盡可能讓對方理解自己的意思:“勞森,有些傷,你要開刀才能治療。可如何知道這傷口就在這個地方呢?”

  勞森確實也在思考這個問題。

  “你們驗屍,有一個紅油紙傘照光的方法,可以用。還有你們摸骨,也能用。”勞森也就只能想出著兩個方法,再多的,他也沒見過。

  勞森不得不再次強調:“用刀要謹慎,就和你紮針一樣。一旦下錯手,沒有回頭的。”

  大夫點頭:“是。”

  他想了想,又問勞森:“那孩子出不來,豈不是也能……”

  “可以。但是太難了。”勞森很是實誠,“這是在和天爭人。若是條件不好,為了救命,我會選擇這些方法。若是有更好的方法,我不會那麼做的。”

  大夫聽了嘆口氣,暫時放棄了自己心中的想法。...<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Salicaceae 發表於 2020-2-5 07:39 PM

第110章

  京城裡發生的事情,舒淺還一點不知道。

  她此刻帶著崇明教的人正在返航。

  崇明教在第二回出海後,打完佛郎機人這段時間,將海舟重新徹底改造過了。

  佛郎機人們不僅在火器上有所造詣,在造船上一樣極有造詣。船只大,能夠放的火器便多,而為了要能推動這樣的船,他們需要更充分去利用風。

  他們的船面極為光滑,桅桿和風帆也遠超舒淺的船只。

  船身修長,船頭和船尾翹起來很高,比舒淺的船只更適合擺放火器。

  舒淺的船是江南沿海第一批放上火器的船只,從過往的造船技術來看,算是突破性的進展。可對比了佛郎機的船只,還是差了不少。

  佛郎機人能夠坐船到達這裡,到底還是有著崇明教需要學習的地方。

  帶著承重更為驚人以及航速更為快的新一批海舟,舒淺這回在海外是混得風生水起。

  不過,他們還是比預計更早返航了。

  這回船上依舊是堆滿了東西。銀錢和外物是參半的,算是三回出海中,崇明教收白銀最多的一回。除了以往在海外買的香料、珠寶、珍品、糧食之外,舒淺還搬了不少少見的鍛造品。

  朝廷掌管的山脈,其中挖掘要的人力極多,更別說著探尋到的鐵、銅、銀、金都是有限的。

  在海外既然有人早就挖出來了,她以物換物就很簡單了。

  再者,不同地方對刀劍的鍛造技術是不同的。

  朝廷有朝廷的鐵匠,崇明教至今還多是以木匠為主,鐵匠為輔。

  整日惦記著別人的刀,還不如惦記別人鍛造的手藝。

  這麼一想,舒淺就更有目的性了。

  並沒有走太遠的舒淺,這一回一樣滿載而歸。

  當然,有了更大的船只出海,以及完全可預測的財寶,確實讓不少原本避開他們的海盜重又盯上了他們。

  舒淺對海盜是毫不留情面的,大海之上對於海盜而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們都是為了錢財而在海上搏命而已。船上現下有的火器殺傷力巨大,來一個打一個。

  就算是有幾個海盜結盟來攻打他們,舒淺帶著人照樣讓他們有來無回。

  海盜多來了幾次,舒淺的船破了幾艘。

  好在海盜們也逐漸安分了下來,知道舒淺這裡著實是啃不上嘴,紅著眼再度避開了舒淺。

  天冷了,海盜日子過得一般,紛紛打算去找個合適的地方暫時過一下冬。

  海盜少了,船也裝滿了,舒淺他們趁著這時抓緊返航。

  到了碼頭,和前兩回一樣,東西該賣的賣,該送走的送走,一片鬧騰,且井然有序。

  舒淺當了甩手掌櫃,騎了一匹馬,帶了一袋子錢和兩套衣服,直接前往了京城。

  沿途稍微在驛站停了停,隨後就朝著宮中去了。

  皇后的憑證掏出來,證明了身份,她被人領到了坤寧宮,沐浴更衣。

  京城的坤寧宮她還不曾住過,不過裡頭的陳設,和當初在南京時相差不大,唯有一些個擺件有所不同。

  她給自己洗了個徹底,換上了乾凈的衣物,倒頭就睡床上去了。

  舒淺沒有蕭子鴻敏感,自然是不知道在她睡著之後,蕭子鴻進來過,沒有驚醒她,只是捋了下她的頭髮,輕聲笑了笑重又出去了。

  夜漸深。

  宮內徹底靜了下來。

  京城的皇宮和南京一樣,在晚上時是極為安靜的。

  舒淺皺著眉頭,試圖睜開雙眼。

  眼皮極為沈重,有點睜不開。長時間騎馬,在馬上一震一震的,導致她現下渾身酸疼。

  動覺得難受,不動也覺得難受。

  舒淺乾脆躺平在床上,慢慢等著自己徹底緩過來。

  等過了一盞茶時間,她覺得肚子實在餓得難受了,這才嘆息一聲,放棄了重新入睡,從床上爬起來。

  坤寧宮裡點了不少的燭火。

  床這一片點得少些,估摸是怕亮光驚擾了還在睡夢中的她。

  舒淺穿上了鞋子,在屋裡走了兩步。

  她屋裡有了動靜,很快便有兩位宮女出現,匆忙向她行禮:“娘娘可要用飯?”

  舒淺應了一聲:“嗯,隨意弄些。”

  一位宮女立刻應聲退下。

  另一位宮女則是上前給舒淺先倒了杯水潤喉。

  水還是溫的。

  怕是隔著一段時間就有替換。

  舒淺慢吞吞喝著水,腦中是放空的,幾乎什麼都沒有想。

  蕭子鴻到坤寧宮時,就見著舒淺拿著個杯子,在那兒發呆。

  雙眼就那麼看在地上,一點反應都沒。

  正巧這會兒先前那去拿菜的宮女重又回來了。蕭子鴻從宮女那兒接過了這幾個樣小菜,擺到了舒淺的面前:“你不在宮中,身為皇后該拿的那些個東西,可都被算到朕那兒去了。”

  舒淺回過神,發現是蕭子鴻,這才笑起來。

  她回想剛才蕭子鴻的話,倒是並不在意那點小東西:“無礙。”

  蕭子鴻總不會貪了她的。

  每年皇后要穿的衣服,該做的還是要那些個布料用來做的。這不過是蕭子鴻臨時打趣而已。

  蕭子鴻親手給舒淺擺好了飯菜:“趁熱吃了,這已夠晚了。”

  “你怎麼還沒睡?”舒淺看了眼外頭,確實是很晚了,夜已經徹底深了。

  她轉回視線,拿起筷子慢慢吃了起來,嘗到好的,還詢問蕭子鴻要不要嘗嘗。

  蕭子鴻就著舒淺的筷子就吃,半點不介懷。

  吃了兩口後,他才回了舒淺的話:“在忙科舉之事。”

  舒淺看了眼蕭子鴻,示意他繼續說。

  “前朝科考要連考九日,本朝鄉試只考兩科,只考一日,這更容易有舞弊一事。”蕭子鴻這般說,“這回鄉試,題先下去,各地收攏卷子封了名字,我讓其打亂,誰也不知道自己批的是哪一個地方的卷子。批完拆封,再將中榜的名單以及卷子送出去。”

  因為考核內容少了,題目更是靈活,即便是泄題進門,也難以憑借那些個小抄而作答。卷子少後,運送則是容易多了,打亂後也杜絕了批卷人和答題人一道舞弊。

  舒淺聽著點點頭。

  這即便是泄了題,想要拿到高分也是不容易的。

  更別說那卷子最終將會展示給眾人看。

  若是有替名一類事,一眼就能被答題的人自己發現。

  同時像策問一類,更是能夠通過這些卷子,讓學子們知道朝廷中眾多大臣們對相關題目的想法。

  這最大的缺憾,就是作答實在趕了點,年年都會有人抱怨這一點。

  但幾位帝王一致認為,為官者時常會遇到一些突然發生的事情,本就是要考驗為官者的反應。若是遇到事情半天連個章程都沒有,那止步秀才便是。

  因為鄉試、會試、殿試,真正想要選出來的是當朝的丞相候選人,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而若是做地方官之類,那還有別的考核。

  比如若是想入刑部或者大理寺,那等到科舉之後,還要真正學律法考律法,並不是僅憑借幾道題考上了貢士或進士就了事的。

  蕭子鴻對才子們要求高,也信這些才子們能夠做到。

  他一點點將這些和舒淺說了,舒淺才一點點知道這些內容,和她記憶中的科舉還是有所偏差的。

  也是崇明教這一回沒有人科考,學著識字的幾個孩子連童試都沒考。而舒淺滿腦子都是師華和姚旭成親的事情,心裡頭還當科舉一回便是九天七夜不洗澡,姚長青變成姚臭青。

  她想到這裡笑了起來。

  蕭子鴻沒想到自己說個科舉還能逗笑舒淺:“笑什麼?”

  舒淺將剛才自己的想法和蕭子鴻說了:“我不懂科舉是考幾日,教中這回也沒人考,還以為要考好些天。像姚家那個姚長青,恐怕要變成姚臭青。”

  蕭子鴻禁不住也笑起來。

  按照前朝,可不就是會變臭了!

  不過這話裡,蕭子鴻卻是還聽出了別的意思。

  崇明教沒有人去參加科舉考試。

  一是女子是不得參加科舉的。

  二是賤籍不得參加科舉,其中包括了為人奴者、妓者等等。

  三是罪臣以及罪臣之子不得參加科舉。

  四是商籍等特殊戶籍,不能參加科舉。

  這第四條,蕭子鴻在這回科考已讓人刪去了,但前面三條,他還是碰不得,刪不了的。崇明教裡最多的是不識字的農戶,餘下的基本上將這幾條占了個遍。

  “你不懂可真是讓天下才子鬆了口氣。你要是懂了,這狀元恐怕還要朕親手捧到你面前。”蕭子鴻覺得要是舒淺身為男子,只要有心,這狀元保不準還真能拿下。

  舒淺搖頭:“你高看我了。”

  蕭子鴻不置可否。

  舒淺聽著蕭子鴻說話,吃完了飯。宮女很快將餘下的全撤了。

  屋子裡沒了人,蕭子鴻才和舒淺說起了異國人的事。

  “前段時間你往我這裡送了幾個人。可還記得?”蕭子鴻問舒淺,“巧得是其中兩人都來自歐暹巴。一個會制玻璃,名叫伯恩斯,一個懂醫術,叫勞森。”

  舒淺當然記得這兩個人。

  “這玻璃確實有所進展,除了望遠鏡外還有諸多新東西,明日帶你去看。還有那個大夫也挺有意思。他提出了很多需要在人身上動刀的方法來醫治人。”蕭子鴻以前都在邊塞,對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一事沒那麼講究。

  舒淺微驚訝。

  這兩人還真是少見的人才。

  蕭子鴻一樣那麼想:“伯恩斯很希望回到歐暹巴,不過勞森倒是還好。勞森更希望能夠學習太醫院的醫術,最近和一位擅長針灸的大夫走得很近。我便想著給個外翰林的職位。”

  就是掛個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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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發表於 2020-2-5 07:40 PM

第111章

  蕭子鴻讓異國人在翰林院掛名的這個舉措,讓舒淺覺得有些意思。

  不過舒淺還給了他一些小想法,諸如建立一個異國監之類,專門負責這些異國人,當然前提是有才華的異國人。

  對於大部分人而言,朝中像蕭子鴻這般混了點邊塞血的都會被私下裡提兩句,更別說這些徹徹底底的異國人。讓這些人入了朝廷,只要有一丁點的權利,對於朝中人而言,那就距炸鍋不遠了。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這話說得是極端了點,可一個在自己國家活了大半輩子的人,忽然到別國,還當了個官,那誰知道這人會不會有異心呢?

  朝中人信不過異國人,天下人也信不過。

  這掛名外翰林可以,但絕不能有品級。

  兩人點到即止,隨後就不再說這事了。

  蕭子鴻和舒淺都是聰明人,也是習慣官場之人。別人一句話,他們容易多想,自己一句話,也常常會有多個意思。

  他們能跟上想法說些瑣事,那便是最愉快的事情。

  就如舒淺在剛才那會兒提到了姚家的姚長青,一樣是點到即止。

  蕭子鴻若是有心,便會知道姚家前些日子做的事情。而姚長青算是在他面前掛了名,有了點依仗。要是沒心,那只能怪姚長青自己不爭氣,連蹦跶到蕭子鴻面前的能力都沒有。

  再多的,舒淺不會再說,轉頭便說起別的。

  京城是匯聚天下英才最多的地方,又有蕭子鴻在,每日都有新的變化。舒淺一離開就是個把月,當然錯過了不少事情。

  兩人從桌上聊,聊到了床上,聊著聊著就在床上滾起來。

  有些事情太過有趣,完全能消減騎馬後的疲憊。

  舒淺心想,果然是年少輕狂。

  第二日好在還有李公公在,催著蕭子鴻從床上起身前去上早朝。

  這大抵是頗為困頓的蕭子鴻,真正第一回想將早朝改成晚朝。以前都是如同玩笑想想說說,這回是認真的。

  他到底還是沒有那麼“昏庸”,既然起來了,那就提起精神去朝堂上,聽著下面的人說著那些個各地事。

  順帶還提了今年的秋闈和明年的春闈。

  等他上完早朝匆匆回去,就見舒淺還睡得正熟。

  他二話沒說,鉆進了被褥,也少有補了一回覺。

  兩人一道醒來,知曉了時辰之後一齊失笑。

  真是荒誕。

  好在兩人昨晚說好了今天要去看伯恩斯燒玻璃,很快就起了身,換上輕便一些的常服,準備出宮去。

  伯恩斯被交給工部後,剛開始並沒有被很看重。工部要做的東西很多,其下有諸多部門,除去統管的總部外,還包括掌管水運的水部,掌管農田相關的屯田部,掌管火器的軍器監,負責山澤的虞部。

  燒玻璃該放到哪裡去呢?

  最後思來想去,扔在了軍器監。

  紅一對伯恩斯有點興趣,可紅一提出的要求,即便是伯恩斯都沒想過要如何做才成。

  於是他就被扔在一旁,自己玩自己的玻璃,反正想要什麼,紅一盡量會滿足他。

  伯恩斯燒玻璃確實是有一手的。

  他在京城的這幾個月,從剛開始僅僅燒出了帶有各種顏色的玻璃瓶,漸漸又將那些個還未成型的玻璃瓶切割成了玻璃片。

  等到有了有色玻璃片,工部有幾個能人就對伯恩斯有了興趣。

  這東西和琉璃不大一樣,更加清透。

  尤其是玻璃可塑性極為高,吹來吹去特別有趣。

  幾個能人到伯恩斯那兒借著管子吹玻璃,很快就吸引來了紅一以及軍器監其他人,眾人集思廣益,玻璃片就成了貴族家中代替紙糊窗戶的物品之一。

  更引發了眾人的興趣是,不同弧度的玻璃片,還能夠放大放小物品。

  火器上的準星要是有了放大的玻璃,那可就方便多了!

  可惜這會兒伯恩斯吹出的玻璃還有點顏色,看出去效果也不是特別好。

  一群人幹自己活,幹完後就幫伯恩斯一道找些好的料,看能不能做出望遠鏡來。沒想到搗鼓搗鼓,還真是就被他們給搗鼓出來了。

  又由於糊的玻璃能映出人來,玻璃背後一旦有什麼遮擋物,前面映出人影可比銅鏡裡好看一些。銅鏡裡的人,顏色可不對呀。

  再這麼一折騰,玻璃後面就被刷了金屬液,冷卻後就成了初代的鏡子。

  要不是紅一還拉著他們制造火器,以及想辦法讓玻璃能夠更好搭配上武器。否則那些個匠人恐怕都一窩蜂湊到伯恩斯面前。

  好好一個軍器監,險些被伯恩斯弄成了玻璃廠。

  當然,伯恩斯的所有進展,紅一都記錄在案,隔一段時間會稟報上去。而蕭子鴻也是由於望遠鏡一事,算是心中記住了伯恩斯這個人。

  既然有所進展,朝廷當然樂意將部分錢給伯恩斯去折騰。他們專門給他開辟出了一塊地方,還找了好幾個小匠人跟著伯恩斯學習。

  等小匠人們將伯恩斯會的都傳承下來,便是舒淺和朝廷履行當初和伯恩斯說好事情的時候:送他回歐暹巴。

  舒淺跟隨蕭子鴻來到伯恩斯那兒時,就見著滿屋子的玻璃以及工具。

  伯恩斯要燒玻璃,所在的地方比外頭要幹熱很多。

  他臉被熏得微紅,在看見蕭子鴻和舒淺時,楞在了那兒。周邊幾個小匠人在見到蕭子鴻和舒淺的衣服,立刻就跪了下來行禮。

  伯恩斯當即慌忙跟著行大禮:“見過陛下,見過娘娘。”

  蕭子鴻讓人起身後,四下看了一眼:“朕就是來看看,你們隨意,不用在意。”

  小匠人們怎麼可能不在意!

  他們這輩子第一次見皇帝和皇后!

  其中一個被推出來給蕭子鴻和舒淺講解的,整張臉漲得比伯恩斯被熏紅的臉還要紅,簡直能滴出血來。

  舒淺看了一眼這屋子裡的各種玻璃器具。

  小巧一些的,有玻璃球,大一點的有玻璃杯子和玻璃碗。大多都帶著一點淺淡的顏色,且有些模糊。只有極少是全透的。除去這些杯和碗外,還有不少的玻璃片擱在一旁。

  玻璃片有平整一些的,也有略有弧度的。

  有一些小巧的玻璃片上,更是能透過去看到後面放大的物件。

  這便是望遠鏡的雛形了。

  舒淺是用過望遠鏡的,很清楚拿到手的望遠鏡還頗為粗糙。但即便是這樣粗糙的東西,在戰場上依舊是輔佐的利器。

  小匠人帶著點結巴給兩人說著在場的玻璃制品:“師,師傅說,他的技術做不出特別精細的東西。能夠想出來的,只有盡可能將這些做得更透一點……”

  伯恩斯是個匠人,會燒玻璃,可這不代表著他會將玻璃做成藝術品。這制造更透一點的玻璃,還是他順著周邊人的意思,著手去研究的。

  他原先最擅長的,其實是做綠色的森林玻璃。

  伯恩斯的師傅來自一個海島,那島上有一大片人極為擅長做玻璃,甚至因為其手藝,而被限制終生不得出海島。

  後來逃出來後,就將這門手藝帶到了歐暹巴,也收了包括伯恩斯在內的幾個徒弟。

  “玻璃想要入尋常百姓家到底還是難了些。”蕭子鴻簡單和舒淺提了兩句,“造價昂貴,對於朝廷而言,除了望遠鏡一類,其它作用並不是不可替代。”

  做杯子、做碗,自然是什麼都可以。

  做窗戶,也有明瓦和琉璃,造價幾乎不分伯仲。

  這全透明的玻璃要動用大量財力去做,對於蕭子鴻而言,效果並不算出眾。

  舒淺對這一塊兒不算了解,也無法做到讓玻璃輕易量產。

  “還是要想想辦法,看能不能得出更好的方法來造玻璃。”舒淺這般說,“否則百姓為何要用玻璃當窗戶,而不是用綢布或者油紙呢?”

  蕭子鴻點點頭。

  小工匠沒想到他還沒誇自家東西多好,就被先行點出了價格昂貴,百姓沒法用這一點,略有點委屈。

  他拿出了鏡子:“還可以做成鏡子。比銅鏡好得多。”

  舒淺看到了鏡子,略微詫異,隨即笑開:“這東西恐怕有錢人要搶瘋了。”

  蕭子鴻看向鏡子:“還成。”

  舒淺和蕭子鴻說著:“造火器的錢就可以從這裡來,賣給世家或者做飾品的倒是也就那樣,但真做好了放到海外去買賣,來錢就不一般了。”

  就如同江南的綢緞,在江南確實價格也不便宜,但在海外,那就不是一個不便宜可以描述的。

  異國人能為此搶破了頭。

  鏡子於後院中最愛花錢的女子而言,那是必不可少的東西。閑來無事照個鏡子,看看自己容顏依舊美,多好。

  蕭子鴻很少照鏡子,並不算懂這裡頭的玄妙。

  他只當這是罕見物,確實會有不少人搶:“這便也做著,回頭在京城裡賣。賺了錢,你們這兒就能再擴大一些,收點人。”

  伯恩斯聽到別人轉述給他的話,也是高興了起來。

  蕭子鴻在這裡選了幾樣還算好看的,讓人幫舒淺拿上。

  身為皇后,別人有的,她該有,別人沒有的,她也該有。

  臨著走了,舒淺還和伯恩斯說了一聲:“歐暹巴那兒,我們會想著如何去更加方便,到那會兒就將你一塊兒帶上。”

  伯恩斯聽到這兒,立刻是熱淚盈眶。

  “你這玻璃可要好好造。海上要的玻璃要不容易碎,同時不能輕易點燃木頭。”舒淺想起玻璃的另一個聚光生火的作用,忙提醒伯恩斯。

  伯恩斯連連點頭。

  蕭子鴻和舒淺離開,伯恩斯帶著一群小匠人跟在身後送了好一段路。

  等人離開了,他們回去後立刻撩起了袖子,更加努力燒起玻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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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發表於 2020-2-5 07:40 PM

第112章

  舒淺在京城留了好些日子,逛逛京城,寫點自己能想出來的東西,和蕭子鴻過點不可多說的日子。

  臨著一腳快入新一年,師華懷孕的消息也傳上了京城,傳入舒淺耳中。

  舒淺前腳和蕭子鴻說了,蕭子鴻說了一句“早些給他孩子定個親”,後腳就拉著舒淺去造人了。

  兩人聚少離多,竟然楞是沒有比過崇明教中晚一步成婚的兩對。

  這就很氣了。

  雖然舒淺完全沒明白蕭子鴻在氣點什麼,明顯三對中他們兩個年紀最小……

  過了秋,入了冬,轉眼就到新一年。

  舒淺身為皇后,配合著蕭子鴻,一起祭祖,面對群臣、面對後宮太后以及朝廷命婦們。

  順帶她又一回見到了夏煜。

  夏煜個子又躥了一些,不是很明顯,不過走路比原先穩當得多。

  他很是喜歡舒淺,總試圖往舒淺那兒靠,穿得多,虎頭虎腦很厚實的樣子,看起來著實惹人愛。

  太后身邊的人攔都攔不住,最後只好作罷。

  夏煜坐在了舒淺身邊,看著很是乖巧。新一年他的小荷包鼓鼓囊囊,有著他見過的所有長輩送他的壓歲錢。

  舒淺也給了他的。

  結果夏煜過來後剛開始還不動聲色,一副自己什麼都沒做的樣子,沒過一會兒,就悄聲和舒淺說著:“帶舒娘出去玩,用這點錢好不好?”

  還拿著自己的小荷包給舒淺看,表明自己很是有錢。

  他的悄聲,楞是讓宮殿裡小半的人都聽到了。

  這哪裡是他想要帶舒淺出去玩,這分明是他想要舒淺帶他出去玩。

  舒淺笑出了聲:“主意那麼大?”

  當即有人跟著笑出了聲。

  夏煜感覺到周邊有人在笑,馬上抿著唇,當做自己什麼都沒說過。

  這模樣逗得眾人笑得更加厲害。

  夏煜如今是小輩中最受看重的。皇后還未有子,太后和皇后都偏愛夏煜,也算是給了眾人一個風向,表明了皇帝的態度。

  眾人友善的笑夠了,也沒多開夏煜玩笑。

  夏煜又悄悄邁著自己的小步子,去尋自己娘親了。

  這誰能不註意他呢?

  瑞王妃見著都心裡頭緊了緊。

  夏煜坐在了自己娘親身旁,小聲和自己娘親說著:“兒聽說皇后娘娘常在江南,少來京城。想帶她出去。”

  這小家夥古靈精怪的,還學會找別人幫自己說話了。

  瑞王妃笑了笑,低聲回他:“娘娘常年在江南,少來京城,不應該是多陪在陛下身邊麼?”

  夏煜一聽,好像有點道理。

  他頗為苦惱皺起了眉頭。

  想了半天,他又問自己娘親:“那帶著陛下一起出去?”

  這就是招搖過市了。

  瑞王妃沒想到自家孩子這麼執著出去,又略有些心疼。

  太后極為疼愛夏煜,時常帶在身邊教養。她可以經常進出皇宮,倒是也不算和孩子聚少離多。可這待在身邊教養好歸好,到底玩鬧的時候少了。

  她正想要講點道理來說服自家孩子,就聽著舒淺開口:“妥。”

  眾人都忍不住看向了舒淺。

  舒淺看向夏煜:“知百姓疾苦,知百姓極樂。這才能知道‘何可為,何不可為’。否則若是哪日缺糧,說出一句‘何不食糜肉’,那豈不是惹天下人笑話。”

  夏煜聽到這兒,還是知道一點的,點了點小腦袋:“肉比米貴!皇奶奶說的。”

  太后一聽,笑得一高興,當下同意了:“是咯。陛下當年不也是在宮外過了一段日子。能體會百姓疾苦的帝王,會是一位好帝王啊。”

  這上升到當今陛下了,誰還能說不是?

  眾人紛紛應聲。

  夏煜聽明白太后的意思,當下小臉就笑開了花,扭了扭身子,很是高興。

  瑞王妃拍了拍小家夥,跟著就笑起來。

  京城裡過年是極為熱鬧的,不管是平頭老百姓還是世家子弟,亦或者是朝中官員,都會在外頭參加廟會、去拜訪他人,或者參與一些詩會。

  宮中出了三輛馬車,前往京城這幾日最為熱鬧的地方。

  瑞王妃在馬車上牽著夏煜的手:“等下切不可亂跑,知道麼?”

  夏煜點點小腦袋:“嗯。”

  舒淺看著笑起來:“這孩子真是懂事,如今字也識了不少吧?”

  瑞王妃對舒淺還很是恭敬:“是學了些,等到了年紀,尋了伴讀。便要正式拜先生了。”

  她說得很是委婉,用的是“拜先生”。

  舒淺聽了也沒說什麼,只是笑笑。

  等到了年紀,估計蕭子鴻會直接讓人將他當太子教了,一切待遇或許比大皇子當年還要好上一些。

  她們這馬車裡,只有她,瑞王妃以及夏煜。

  前面那馬車裡,則是蕭子鴻與他的兄長。

  最前面那馬車裡,是太后。

  畢竟不是每一位後宮之人都是舒淺,嫁人前就極為折騰,嫁人後帶著一堆人,照樣掌控著最大的海上貿易。朝中人哪怕心裡頭有想法,甚至敢說這種想法,都會被蕭子鴻懟回去。

  諸如“皇后不出海,不如愛卿你出”,“別院的錢順便也掏了,朝中來年群臣漲的月錢都歸愛卿支出”。一算之後再有錢的臣子都不敢開口。

  宮規森嚴,身世極為普通的太后自打進了宮之後,鮮少再出來過。這一次是被夏煜說動了心思,又是跟著蕭子鴻一道出來,這才得了這罕見的機會。

  她心裡頭高興得很。

  這還沒到地方呢,外頭就有了喧嘩以及炮仗聲,讓人心癢想要掀開簾子。

  三輛馬車周邊護著的侍衛這會兒都不得不低聲勸告:“還有一炷香就到地了。”

  夏煜原本是想要掀開看看外頭的,這會兒聽了這話,乖乖坐著。

  一炷香之後,馬車停下。

  夏煜雙眼一亮,連忙起身,抓著自己娘親:“娘,我扶您。”

  瑞王妃笑著應聲:“好。”

  幾人一道下了馬車。

  舒淺走到蕭子鴻身邊,這才看向前面。

  前面站著一個大胖男子,一見到眾人下來,忙堆起笑:“各位貴人新年好。這裡是靈山會館,在下姓吳,叫我吳掌櫃就成。”

  李公公從馬上下來,細著嗓音給眾人解釋:“這宮裡頭會有燈會,靈山會館這兒則是搭建了戲樓。二樓三樓雅座給貴客,一樓便是給尋常客人。每個位置每年都是年前喊價訂的。這會館連著七天會上戲,每年不同,每天倒是大同小異。”

  吳掌櫃點頭,笑得憨實:“是咯,這裡頭窗戶是全開的,能見著外面的過去的廟會隊伍,裡頭唱戲的戲班子,演得也不是尋常那些個話本戲,而是要動真功夫的。”

  裡外都是熱鬧,看哪邊都成。

  吳掌櫃給幾位引路:“各位這邊來。”

  蕭子鴻陪著太后帶頭邁開了步子。

  瑞王帶著夏煜,瑞王妃和舒淺跟著太后,一道走。

  尋了位置坐下,眾人才知道這間屋子原本就是空著的,往年也都定價賣,而是特意留著以防不備。誰讓京城裡有權有勢的人太多了。

  今日可不就是趕巧了。

  蕭子鴻都忍不住誇他一句聰明。

  京城裡全是喜氣,江南也如此。

  更遠的海外,一樣如此。

  不過這一年,與往常還有些許不同。

  海上消息魚龍混雜,傳起來也是快的。借著諸多往來商船以及海盜的口,不少國家都知曉了東方有一國,海上戰力非常強大。

  前段時間自西方來的一支船隊,燒殺搶奪了不少沿海地方,雖然也滅了海上不少海盜,可也造就了更多的海盜。

  這樣一支強有力的船隊,在攻向東方這個國度時,被擊敗得徹徹底底,殺得片甲不留。

  更有意思的是,東方這個國度熱衷於和各國貿易往來,根本沒打算侵占他國。

  與舒淺的崇明教做過生意的幾個國家,更是相當清楚這一點。

  一時間,諸多國家都在新一年初始,便在國內準備起了使團國,希望能夠前往這東方國度學習,並與這國度進行長期的貿易往來。

  沿海國家國內一旦亂了,很容易就產生海盜,跑去海上鬧事,騷擾沿海的百姓,掠劫海上商船。

  那些國內頗為平穩的國家也希望與周邊國家進行友好往來,一同抵禦這些海盜。

  這一切都是舒淺帶著崇明教,一路上友好貿易往來所引起的。

  也是有了舒淺這一開頭,才讓他們覺得,有些時候並不一定要互相打來打去,或者屈服在某個國家之下尋求庇護。以物換物進行一定程度上的友好往來,不失為一種交好策略。

  每個國家能夠建立起來,自然都是有自己的優勢地方的。

  在舒淺並沒有預料到的情況下,周邊諸國極有默契,在接下去的一年中,都紛紛發展起了海上事業,準備前往東方。

  此刻的舒淺還喜滋滋吃著京城的糕點,看著臺上舞獅耍雜,跳來跳去。

  旁邊夏煜跟著也吃著糕點,睜大了眼睛看著那獅子朝他眨眼。

  吃著吃著,舒淺喉嚨裡有些毛毛得。

  她怕鬧得人不高興,順手取過了邊上的茶喝了一口。

  喝了,不僅喉嚨不舒坦,胃裡也有點翻。剛才吃的東西仿佛卡到了喉嚨口。

  她心想著總不至於吃壞了肚子,也沒吃多少啊……

  想著想著,她忽然又猛然想起,這個月月事到現在還沒有來。

  自從她到京城,已有月餘。

  那麼巧?

  舒淺想著這些時日幾乎是隔三差五就去對方宮殿裡睡覺的情況,也明白這已不是巧不巧的問題了。睡得多了,怎麼都該是能造出點意外來了。

  微微呼出口氣,強壓下了自己的不適,舒淺側頭和蕭子鴻說了聲:“茶水喝多了,我出去會兒。”

  蕭子鴻看了眼舒淺只喝了半杯的茶水:“我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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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發表於 2020-2-5 07:41 PM

第113章

  瑞王和瑞王妃到這會兒才察覺到皇帝對皇后的情感遠超乎了他們的想象。

  兩人互相對視一眼,倒也想起相互支持的過往,柔和了神情。

  太后是全當沒看見,情情愛愛於她早如天邊浮雲,還不如夏煜早日成才,被欽定為太子能夠讓她更安心。

  蕭子鴻和舒淺先後走出了雅間。

  會館雅間到下面是有別的道,無人會看到他們。此刻眾人都盯在臺上,連連鼓掌叫好,希望那舞獅的幾人能夠做出更加匪夷所思的動作。

  外頭越是喧鬧,蕭子鴻和舒淺之間便越是安靜。

  舒淺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蕭子鴻則是至今還沒料到舒淺為何要出來。

  李公公跟著出來,在稍遠一些的位置,垂著眼,靜靜守著兩人,半點沒有逾越。

  蕭子鴻看著舒淺頭上的珠花晃動,心思也跟著晃動,便先一步開口:“一直坐著有些累。”

  馬車上坐了一路,到了會館這兒又是一直坐著。

  和宮裡頭的人一道,總是拘著她了。舒淺即便時常有點不合時宜的老成在,但在崇明教裡會更鬧一些,更像一個才出嫁的女子。

  蕭子鴻替舒淺尋了萬般的理由。

  可惜舒淺滿腦子都是不確定,她只想找個大夫看看,查查自己是不是喜脈。

  舒淺對著蕭子鴻欲言又止。

  蕭子鴻輕笑:“怎麼了?不是喝多了茶麼?”

  舒淺確實是用這個理由出來的。

  她輕哼了一聲,隨後朝著李公公招了招手:“李公公。”

  李公公忙上前拱手:“娘娘吩咐。”

  舒淺湊在李公公耳邊說了點什麼。

  李公公微微瞪大了眼,隨後忙不疊躬身行禮,應下了舒淺的話:“小的這就去,娘娘早些回去歇著,萬不要累著了。”

  他倒是想要再給皇帝示意點什麼,可舒淺盯著緊,他楞是到走出去都沒尋著機會給蕭子鴻說什麼。

  蕭子鴻聽得雲裡霧裡,累了歇著是怎麼回事?

  莫不是真的坐久了累了,便出來吹吹風?

  舒淺見李公公走了,看蕭子鴻還在困惑,笑出了聲來,隨後扯開話:“你以前可來過這會館?”

  蕭子鴻回了她話:“不曾來過。”

  不管哪個以前,蕭子鴻都不曾來過這裡。

  他和太后不曾有這般親過,也對來會館看戲沒太大的興趣。

  小的時候在邊塞,來不了這類會館。大了些整日都在群臣的把控下做事,又日日在愁國庫空虛的事,更來不了會館。

  等年紀漸長,那就沒了那個興致。

  更何況,也沒人陪他來。

  舒淺聽了點點頭:“我也不曾來過。有點意思。”

  這會館建得挺大,座無虛席。外頭還能看到沿街走過,穿戴極為齊整的別的戲班子。舒淺先前就在窗外看到了裝扮成各路神仙,上演各種戲的景象。

  她又走了兩步,吹了吹風,這才感受身子好了些。

  兩人並沒有徹底離開會館這塊地方,朝後走著,還碰到了會館的小二。

  那小二見著了人,熱情招呼著:“二位有什麼需要的?我們直接能給送上去。”

  舒淺擺手:“不了,出來隨意看看。”

  小二忙讓開了身子:“咱們會館還有個小花園,裡頭全是冬日才會開的花,還有點長青的綠色。”

  舒淺提起了一點興趣:“我們去看看。”

  蕭子鴻跟上。

  會館的小花園,是真的不大,剛踏進就能看到整個花園的模樣。中間有假山有流水還有魚,外圈則是種了不少的花花草草。是真的花花草草,連棵樹都沒有。

  基本還真是不少屬於長青的。

  在冬日罕見有如此郁郁蔥蔥的地方。

  蕭子鴻見了這些,也是覺得有趣:“我曾想過在宮中造一個江南居。”

  事實上他後來有了錢,還真是造了一個江南居。

  “讓畫師畫一整面的畫,從墻上到頂上。頂上一定要綴著葡萄,一串串多了去。我坐在下頭,那些葡萄就側向我,好像只要我想摘,就能隨時摘到。”

  葡萄不少地方確實是有,並不僅僅在江南。

  可蕭子鴻描繪的場景,好似日頭正好,下一刻真能在采上那麼一串,一粒粒放入嘴中。若是夏日,最好還是冰鎮過,或放在井水裡涼過的,甘甜爽口。

  “到沒有人給我授課的日子,我就能坐在那裡頭,再搭個臺子,聽聽戲曲。或者叫樂坊的人來。”蕭子鴻是想得極好。

  “不過倒是沒料到,江南居還沒有,江南別院先有了。”蕭子鴻笑出了聲。

  舒淺聽著跟著笑。

  江南別院裡,幾乎宮殿的陳設也是與京城一樣的。

  蕭子鴻想著那些宮殿,還起了興致:“等到修繕好了,若還有閑錢,我就讓人造那麼個小屋子出來。我同你一道坐在裡頭,一起吃著葡萄,聽著戲。”

  這會館的戲都不看了,光在這小花園裡想著今後的戲。

  舒淺應聲:“好的呀。”

  小花園裡的香氣,似乎是就這麼聚在了兩人身旁。

  舒淺笑盈盈的樣子好看得很。

  蕭子鴻看著她笑,暢想起了今後的日子。

  李公公帶著大夫來的時候,就見著花園裡兩人在說笑。

  兩人樣貌都生得極好,在京城裡,在後宮中,以李公公見過的人裡頭來算,那都是最最拔尖的。天賦其權,更是試圖寵其一生。

  一眼看去,甚是般配。

  宮中的情愛能有幾分真呢?這兩位至少在這一會兒,讓他覺得是真的。

  兩人回頭看他,他恍惚都從那兩雙眼中看到了日月星辰。

  舒淺見人來了,轉回頭和蕭子鴻說著:“你在這裡候著,不準問李公公。”

  蕭子鴻看著那拎著箱子的老人,笑容頓了頓:“嗯。”

  舒淺走過去,領著大夫稍帶走遠了一些。

  李公公走到蕭子鴻身邊。

  他咳嗽了一聲。

  蕭子鴻面上還帶著淡笑:“朕不會問的。”

  李公公覺得自家陛下這隨時變稱呼的水準,可真是高明極了。一聽就聽出來心情是有多復雜了。不問是肯定不問的,而李公公說不說,怎麼說就是另外一碼事了。

  見陛下還望著那兒,李公公低聲說了:“娘娘怕自己是吃多了積食。”

  積食可不用避開自己。

  這是李公公知道娘娘擔心猜錯了白高興,才特意尋了理由。

  積食?

  蕭子鴻明白過來,雙手竟是有點無處安放。

  他抿了抿唇,往前踏了一步。

  這一步暴露的事可就太多了些。

  蕭子鴻又站定在那兒不動了。

  那老者拎著箱子,他一眼就看出來是大夫了。京城中的大夫被拽著出診,都是拎著那麼一個木頭箱子的。裡面瓶瓶罐罐放了不少。

  誰會在這種時候忽然就叫大夫來?就為了積食?

  那完全能夠熬到回宮中,尋了太醫來問診。

  他怕舒淺是真覺得不舒服,吃多了積食。

  又怕心裡頭有個小小吶喊著的猜測變成了真的。

  會不會是……會不會是喜事?

  剛才是李公公咳嗽,這回輪到蕭子鴻擡起手輕咳一聲。

  李公公忽然就想笑了。

  不過他也不敢多說,怕回頭萬一真是想多了,那陛下惱得就是他了。

  另一邊的舒淺,站定後四下看了看,確保了沒有人後才和大夫說了聲:“勞煩,看看是不是喜脈。”

  那大夫一聽這話,給舒淺把起了脈。

  他按了好一會兒,再三確定後問了兩聲關於月事,關於房事,再問了近日是否有太過勞累的跡象。

  基本上確診了,他這才後退一步,拱手給舒淺道喜:“恭喜夫人,確是喜脈。”

  舒淺得了真的答案,還禁不住問了一聲:“確定麼?”

  大夫一聽,嘿笑一聲:“夫人,我們若是喜脈都診不對,那可怎麼吃這碗飯?我自八歲起,就開始跟著師傅學了!”

  舒淺手貼上了腹部。

  什麼都感覺不到,平坦得很。

  大夫和舒淺說著:“這些時日夫人可要小心一些,別瞧著外頭熱鬧就往人堆裡擠。往日的熏香、上臉的胭脂,能不用便不用……”

  他見著舒淺年紀小,猜著這是頭胎,自然吩咐得細一些。

  舒淺聽了好一會兒,忙點了頭:“勞煩大夫了。”

  她從自己荷包裡掏出了二兩銀錢,打賞給了大夫:“多的也沒帶,餘下差的尋剛才那位便是。”

  出診尋常給一兩就足夠,藥錢是另外算的,這還沒配藥就給那麼爽氣,想來是不差錢的。

  大夫樂呵呵收下,又說了兩句祝賀的話。

  舒淺往回走,腳步快了點。她在門口探了探,見蕭子鴻發現了她,一動不動望著她。

  快步走到了蕭子鴻面前,她微仰頭:“讓李公公去賞錢。”

  蕭子鴻註視著舒淺,開口:“李公公。”

  李公公應下:“是。”

  等李公公走了,蕭子鴻微微低頭,吻上了舒淺。

  情不自禁。

  他以前沒有妻,連自己有沒有後代都不在意。

  人生太苦,何必來此間受擾。

  都變了啊。

  現在有了牽扯,就是一點點小小的猜測,都能讓他亂了心神。腦中強行鎮定的小人剛冒頭,還沒能開口說話,就被活蹦亂跳的情感小人揍了回去。

  世人常說,總想過往,那是心中已老。

  他近日想得多了,或許是老了。

  也是想著,能和舒淺一道變老,那是最好不過的事。

  唇上溫潤。

  舒淺含糊試圖說話:“我,我還沒說呢……”

  蕭子鴻鬆開舒淺,彎了眉眼:“到了宮中,再找太醫來看看。”

  他們都太聰明了。

  蕭子鴻知道舒淺確診了有喜,舒淺也知道了蕭子鴻明了這一點。

  “這段時間,留在京城吧。”蕭子鴻勸著舒淺,“我放心不下。”

  舒淺重重應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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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發表於 2020-2-5 07:42 PM

第114章

  舒淺和蕭子鴻在小花園裡再說了兩句,重新又回到了雅間。

  雅間裡眾人朝著他們微微頷首,沒多說什麼。

  夏煜還將剛送上來,他覺得最好吃的點心,給舒淺留了一塊,放在了舒淺面前。

  連蕭子鴻都沒這待遇。

  於是蕭子鴻就當著夏煜的面,拿過那塊點心吃了:“味道不錯。”

  夏煜眼睜睜看著蕭子鴻吃下了他特意留的點心,驚呆了。他簡直不敢相信,堂堂天子還要搶別人的點心吃。

  蕭子鴻說了一聲:“她有些積食。”

  夏煜這才帶著自己的小委屈,放過了蕭子鴻,往自己娘親那兒挪了挪。

  根本不想見這搶人吃食的皇帝。

  樓下還鬧得精彩,好半天沒有結束。

  樓上送完了點心,還可點不少吃食。

  宮裡頭少有的,這會兒幾個人都吃了個遍。

  又過了一陣,再怎麼熱鬧,夏煜也困頓了。他年紀還小,每日都要睡上不少時候。

  太后年紀大了,也乏了。

  一大一小都累了,眾人便起身離開。

  坐了馬車,和來時一模一樣又回去了。

  他們出來得突然,回去得也算快,沒有惹出任何的事情。

  瑞王三人到了宮門口就和他們分開了。

  回到宮中的只有太后、蕭子鴻和舒淺。

  太后乏了,自行回了宮殿去。

  蕭子鴻和舒淺則是去了乾清宮,讓人將太醫給尋來了。

  這時候尋太醫,總是讓人心頭一緊。

  那太醫到乾清宮時,心裡頭極為不安。太醫品級不高,要是出了差錯,還容易惹怒天子。再者,不小心牽扯進後宮事情的太醫也不是一個兩個了。

  這兩年還好,因為新皇至今為止只有一個皇后。

  太醫恭敬先行禮,行禮後再是診脈。

  “恭喜娘娘,賀喜娘娘。恭喜陛下,賀喜陛下。”太醫猛然睜大眼睛,反應過來後忙不疊給舒淺和蕭子鴻行起了大禮,“是喜脈。”

  再一位大夫確診,著實讓蕭子鴻和舒淺安下了心。

  兩人齊刷刷看向舒淺的腹部。

  什麼都看不出。

  “這事暫時不要透露出去,便說是積食就成。”蕭子鴻吩咐太醫,隨後又對李公公說了聲,“賞。”

  李公公應下。

  積食和喜脈確實有些像。太醫一聽這話,揣測了一百種原因,不過一個都沒敢說出,跟著應下了。

  等人走了,蕭子鴻和舒淺又確保在宮中,周邊沒有信不過的耳朵,這才談論起孩子的事情。

  “太子該定下了。”蕭子鴻拉著舒淺到椅子那兒坐下。

  舒淺明白這個理。

  他們早決定了太子是夏煜。要是他們的孩子出生了,夏煜沒有太子的身份還留在太后身邊,這必然會惹來不少事端。

  再者一直以來,皇子分開教養,餵養會有乳母,而與自己生母情感會很淡薄。這是為了防止外戚幹政。

  夏煜總在瑞王府,時常和瑞王和王妃,以及太后交心,年紀尚小還可以,年紀大了就不妥了。

  舒淺越是清楚這些,越是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身為皇家人。

  她不想要自己的孩子生下來後,與自己的關係全然是得空來問候一下。

  舒淺常在江南,蕭子鴻常在京城,兩人都極為繁忙,能陪著孩子的日子本就極少。

  孩子若是留在宮中,一年見不少幾回,面對的不是乳母、宮女、太監,就是自己的那些個師長和伴讀。那成長起來的或許會是一個合格的帝王,但絕不會是……

  絕不會是她所希望的孩子。

  “這事還要與瑞王細說,朝中也要好好交代。”舒淺和蕭子鴻說,“不上玉牒,宮裡頭便不能宣揚開去。”

  蕭子鴻當然是應了的。

  他只想讓兩人的孩子姓蕭。

  姓舒也可以。

  反正不要跟著國姓。

  兩人一言一語,說了不少該怎麼應付朝中人的話,連宗人府那兒的都考慮到了。自古就有皇位傳給皇家其他人的,只要舒淺在玉牒上沒有子嗣,後宮裡沒有多出一個孩子來,這事就沒什麼問題。

  說了好半天,蕭子鴻才帶著舒淺沐浴。

  沒孩子的時候兩人極為能折騰,確診有了孩子,舒淺幾乎被“捧在了手裡,含在了嘴裡”。蕭子鴻一看見她亂動就皺眉:“你在池裡不要泡太久。衣服我來拿。”

  衣服就擱在了邊上,她手一勾都能夠到。

  “這水有點涼了,要喝熱的。”

  舒淺看了眼還在冒熱氣的茶杯。

  “一日能走幾步來著?今日還出宮了,走得太多。我抱你去床上。”

  蕭子鴻說著就朝舒淺伸手,準備將人橫著抱起。

  舒淺面無表情伸出手捏了一把蕭子鴻的臉:“蕭子鴻。”

  她少有連名帶姓叫人的。

  蕭子鴻被捏臉也不氣惱,看著舒淺,朝著她勾了唇:“何事?”

  還有何事?

  舒淺想說不需要這般護著她。他身為帝王高高在上,往日都舉重若輕。現下太過了,仿佛一個……

  她眨了眨眼,這才反應過來。

  他們兩人年紀都還不大。

  這還是兩人第一個孩子。

  “無事。”舒淺頗為好笑搖了搖頭,“喬娘有身孕時,我聽說多走走有利於生孩子。”

  蕭子鴻若有所思:“那我與你一道再走走?”

  都沐浴完了,大半夜的,走什麼走?

  舒淺走回了床上,鉆進被褥,給蕭子鴻留了空位:“早些睡了。難得的幾日不用管政事,還不用於歇息?”

  她走得太快,根本沒有給蕭子鴻抱起她的機會。

  蕭子鴻慢吞吞走過去,掀開被子,躺在了舒淺邊上。

  他睜著眼:“我晚上要是壓著你了怎麼辦?”

  舒淺側過身:“我睡坤寧宮,你睡乾清宮。”

  蕭子鴻有點不樂意,可又不好說,心裡頭暗自嘀咕了兩聲。

  他想了想,又換了個話:“我第一回有孩子。”

  舒淺註視著蕭子鴻的側臉,回著他話:“好巧,我也是。”

  蕭子鴻聽到這話,笑出聲來。

  他回想著過往:“我做過一個漫長的夢,夢裡面我不曾遇見你,一點都不高興。”

  其實是有高興的,可那些個高興與現在比起來,似乎不值一提。

  舒淺閉上眼:“我也曾做過一個漫長的夢,夢見我一人從生,走到了死。”

  蕭子鴻轉過身,看著舒淺的臉。

  舒淺感受到臉上輕癢,睜開了眼對上了他的視線。

  這人太好看了,如此近時,會讓人心癢。

  蕭子鴻和她說起了自己那漫長的夢:“我在那夢裡很窮,懂得不多,朝中上下好似誰都能欺我,辱我。還活著的兄長們一個接一個想要殺我。”

  那可真是一個很不高興的夢。

  “等我慢慢掌權了,學得多了,懂得多了,也沒幾個人樂意與我交心。唯有先生當年就憐我,後來也樂意與我說兩句。”

  舒淺伸手貼在了蕭子鴻臉上:“只是夢罷了。”

  “要是現在才是夢,這可怎麼辦?”

  蕭子鴻問舒淺,問得格外認真。

  舒淺湊上前,一用力,直接咬破了蕭子鴻的唇。

  舔了舔唇上的血腥味,她笑了起來:“看起來不是夢。”

  唇上生疼,蕭子鴻卻是高興的。

  他應了聲:“嗯,不是夢。”

  他又問舒淺:“你的夢呢?”

  “我夢裡,還是無父無母。”舒淺想著自己的過去,“養我的人養了很多的孩子,每個人有本事後,就會回來送點錢。我本想著幫著養孩子,後來經過提點發現,我站得越高,能做的才越多。”

  “一個人很累,尤其是女子。啊,周邊還是男子居多。”

  她這麼說著,隨後笑了下:“不過我幫了很多人,還是很高興的。唯一的遺憾,就是不曾見過你。”

  蕭子鴻盯上了舒淺的唇。

  舒淺立刻表示:“我知道那是夢,你不準咬我!”

  蕭子鴻很是惋惜,嘴上卻說著:“我不是那樣的人。”

  舒淺心裡頭想,你可不就是那樣的人,晚一步就咬上來了。

  兩人這麼一逗趣,剛才隨口一說的夢,就被扔在了一旁。過去到底是過去,和夢境一般。他們都不該沈溺於那些。

  鬧完,話轉回孩子,蕭子鴻猛然想起:“孩子名字。”

  舒淺:“……”

  兩人以前說過好幾回,至今都沒有敲定下來。

  如今這孩子都在肚子裡了,名字還不知道在哪裡。

  舒淺往床裡頭擠了擠:“姓蕭。”

  “我知道。”蕭子鴻想著這事,“要想一個男名,一個女名。不論生下來是男是女,都能用上。還要想小名。”

  舒淺覺得這個想名字的事情不能靠蕭子鴻。

  “性子最好飛揚跋扈一些,叫蕭飛揚。”

  舒淺一臉疑惑:“小肥羊?養肥了的小羊羔?你是想要去邊塞吃烤全羊了麼?”

  蕭子鴻沈默片刻,另起一名:“蕭婉兒,女子名字。”

  “……你怎麼不乾脆鍋碗瓢盆各來一個?”舒淺真是奇了,蕭子鴻這起名字的水準到底是從哪裡學來的?

  他自個的名字不是挺好的麼?

  蕭子鴻被舒淺這麼一提點,一琢磨:“這小名從鍋碗瓢盆裡順下去,還挺好的。一聽就很好養。”

  舒淺:“……”

  好像還真是。

  “大名不成,你要是大名從鍋碗瓢盆裡挑,你這十個月都別想上我的床。”舒淺警告蕭子鴻。

  剛才含情脈脈的兩人,轉眼就要因為孩子名字鬧翻。

  蕭子鴻為了爭取這十個月還能睡在舒淺身邊,閉上眼:“明日再想,明日再想。今日先睡。這取名一事急不得。”

  身為堂堂天子,不僅能夠吃別人的點心,還能夠厚著臉皮,正大光明逃避與心上人之間的摩擦。

  舒淺被蕭子鴻逗笑。

  罷了,再說。

  再不睡,天都要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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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發表於 2020-2-5 07:43 PM

第115章

  舒淺十個月不回教中,讓人送了消息給崇明教。

  姚旭和師華也正值這時候,說了十月,想來能明白過來她是什麼意思。舒淺心中即便有所不安,可也明白崇明教該學會沒她無礙,有她更好。

  百姓的生活終究是百姓的,每個教徒都如同齒輪,自我轉動,還推動著周邊人轉動。不該一直是她引著轉的。

  她瑣碎提點了一些,最後還是給眾人留了一句:自己看著辦。

  接著,舒淺便要在宮中愁怎麼過十個月。

  在江南,她一會兒這裡,一會兒那裡,到處都是事,到處能惹事。到了天再暖和點,還可以出海。

  在宮中,本來她也能折騰折騰。

  但是她有了身孕,蕭子鴻不同意她折騰,連軍器監都不準許她去,燒玻璃那兒更是。這些個地方普通人聞久了都會身體不適,工匠們一個個都在臉上口鼻處系布巾遮掩,哪能讓她去。

  京城裡馬車又多,萬一出門有什麼差錯,蕭子鴻悔都來不及。

  說起這個事情,京城裡甚至還有南方的官員有透露出想要主動去南京任職的意思。說是京城裡冬天太冷,燒煤容易不小心中毒,夏天還到處都是馬糞臭味。

  江南呢?離家近,休沐日說回去就回去了,也就是蚊蟲多,可那也能用草藥驅趕。這一年算下來開銷還比京城便宜。

  蕭子鴻聽了這話,默不作聲就先讓人給京城安排了一批清潔者。給的錢是不多,不過京城裡依然有不少住不起房的普通老百姓搶著這活計來做。

  轉眼京城煥然一新。

  誰也不知道蕭子鴻這純粹是做好事故意留名,想為了以後孩子多點福分。他最近連看著那些最討厭的官員,臉色都好了很多。

  宮門都出不去,舒淺也不知道京城裡變化那麼大。

  她還在坤寧宮內想著是寫點什麼好,還是做點什麼好。

  舒淺身邊的宮女經過了層層篩選,最終才得以留在坤寧宮。

  她們不僅懂規矩,還懂人心。見舒淺無趣,一個提出要不要看書或者來點紙墨,一個問要不要去禦花園走走,還有問要不要玩葉子戲的。

  舒淺覺得這些宮女平日裡估計面對太多在宮中無聊的後妃了,哭笑不得最後要來紙墨,還特意提點了兩句,是要想要編成書的。

  編書和平時寫寫字掛墻上的那些不同。

  紙的尺寸不同,也講究字體,還要有序。

  若是講究一些的,需要流傳千百年的書,更是不得有錯字,不得有疏漏。朝中人,包括皇家人,要想要能夠在士人之中能夠挺直了腰板,怎麼都要參與一回編書。

  當然,這種編書和舒淺的編書,那也是有點差的。

  舒淺這編書,是想要編給自己看的。

  就像她在崇明教隔一段時間寫一些紙一樣,這一回說是編書,其實就是想給自己孩子寫點故事。

  給孩子看的書,宮中也是有的。

  為了能夠讓孩子更好明白事理,一般講授時,都會選取一些前人名士的幼年故事,順帶帶入一些尊師重道、兄友弟恭、孝敬長輩等等的想法。

  年少時聽得會點頭,年紀漸長後,對那些個故事便會有不同的想法。

  尤其是那些個名士並不是僅僅活在幼年,他們會成長成不同的人,甚至會有全然不同的政見。那會讓孩子們覺得自己以前的故事都被推翻了。

  舒淺想寫那些,孩子小時候能看,長大後也能看的故事,正面能看,反面也能看。

  人有千萬種,道有無限條。

  紙筆一上來,舒淺想了想,揮筆就寫了個《小肥羊歷險記》。

  都怪蕭子鴻,讓她滿腦子都是小肥羊。

  舒淺有了想法,便是不停寫著,旁邊的宮女便幫她晾紙,晾完了再匯在一起弄成冊子。

  她只寫一面,背面全空著,想著回頭畫點畫上去。倒是全然沒有想,她自個那個畫工,和蕭子鴻的取名水準真的不分上下。

  有人進來稟報:“娘娘,瑞王妃求見。”

  舒淺寫得正興頭上,聽到這,不得不擱下了筆:“你們稍帶收拾一下。”

  宮女們收拾了收拾,便聽從舒淺的話去門口迎了瑞王妃來。

  瑞王妃進門來,朝著舒淺行了禮:“見過娘娘。”

  她還將夏煜一道帶來了。

  舒淺頷首示意。

  瑞王妃將夏煜交給宮女照看,微紅著眼眶:“本王妃有事想與娘娘說。”

  舒淺擺手讓人都退下了。

  夏煜正猶豫著,舒淺便吩咐:“將本宮剛寫的那些故事念與他聽吧。”

  “去吧。”瑞王妃對著夏煜點頭。

  夏煜這才乖乖跟著宮女一道走了。

  宮殿沒了人,瑞王妃端起茶喝了一口,這才緩緩開口:“娘娘,我兒的事情,我不想同意。”

  瑞王妃剛知道這決定,頭便是一懵。

  這並不是皇帝皇后實屬無奈,才讓她兒子去當太子。而是在兩人都年紀尚小,未來將會有子嗣的情況,還讓她兒子當太子。

  “將來娘娘會有嫡長子。歷來的規矩就是嫡長子繼承大統,萬沒有讓夏煜繼承的道理。”瑞王妃出生不高,可該懂,這些年下來也都懂,“朝中大臣不會同意。”

  舒淺聽著,明白瑞王妃的意思:“我知道。”

  瑞王妃搖頭:“不,您不知道。即便您同意了,您的孩子呢?您孩子的孩子呢?為了這皇位,親兄弟都能反目,更何況夏煜並不是當今聖上的子嗣。”

  失了皇位,從穿的衣服,從出門的馬匹數量,到生活的方方面面,每一個地方都不一樣。

  “帝王和老百姓,是天和地。”瑞王妃講到這裡,才拉出一抹像要哭出來的笑,“這也是我夫君為何郁郁寡歡啊。”

  生來該是帝王身,到死沒有帝王命。

  舒淺見瑞王妃這般,默不作聲。

  也是瑞王和瑞王妃,過夠了那種低人一等的日子。她似乎遺忘了自己是瑞王妃,舒淺是皇后娘娘,和她絮絮叨叨說起了瑞王過往的遭遇。

  太子該有的,瑞王幾乎都沒有。

  難得有了的,不是別的皇子也有,那就是被群臣逼著才得到一些好處。

  瑞王權勢不足,性子也不果斷。

  就連太子該有的編書一事,還有打對臺的。皇帝也說自己要編書。群臣只能在皇帝這兒編書,留給太子一群老到白發蒼蒼的臣子。

  當著天下的面,打大皇子的臉。

  到後來群臣也乏了,不管了。

  說得累了,她喝了兩口茶,漸漸也平了剛才的怨。

  還能怎麼辦呢?那荒唐的先皇已入了皇陵。這天下也是日趨安穩,百姓日子過得越來越好,就連她娘家都送信來說,家中日子比以往都好了些。

  當個瑞王,當個瑞王妃,那也不錯。

  可夏煜不一樣。

  他不能有了希望,再有絕望。

  可即便她如此堅定想著,舒淺不說話,她就有些慌,也有些不知道該再說什麼。

  “娘娘……”瑞王妃再度開口,“慎思啊。”

  舒淺慎思過。

  她將面前的茶杯往邊上挪了挪。

  “皇位對於王妃而言,是什麼?是臉面,是無上的權力,是全然不同的待遇,是天底下沒有可比擬的地位。”舒淺明白這個理,“對我而言不是。”

  她也不喝那茶了,手指沾了水,在桌上畫了一個山:“王妃在山腰,明白山頂是最好。”

  她在山外頭畫了一個大圈,在圈內點了一個點:“我在山外的任何一點上,明白我在哪兒,我就能讓哪兒變成山。”

  王妃一楞。

  她微微笑了笑:“我一人不行,還有陛下。我和陛下不行,我們還有身後的人。”

  “曾有禪讓制,繼大統,能者居之。”舒淺這般說,“我信得過陛下,陛下信得過夏煜,也信得過瑞王,才想在這個山上,讓夏煜上去。”

  瑞王妃皺起眉:“不是,這嫡長子繼承……”

  “我知道。”舒淺看著瑞王妃,“但我希望我的孩子,能造山。而不是僅僅因為我,或者因為陛下造出了山。”

  天大地大,一人之力是何其小啊。

  天高皇帝遠不就是如此。

  在京城,眾人圍著山,護著山頂。

  在海上,那兒沒有山,只有零星的島。

  瑞王妃明白舒淺的意思了,她想反駁,可看著舒淺又不知道要如何反駁。她堅定覺得自己是對的,又覺得舒淺沒有必要讓孩子們去吃那種苦。

  可她不知道怎麼說。

  “若是有一日。”舒淺看著瑞王妃,笑了下,“帝王位上的人不配這位,那和先皇又什麼差別呢?”

  這就是為何蕭子鴻當了皇帝,而瑞王郁郁寡歡的原因。

  天下或許會苦,可還會有人出來,鬧出腥風血雨重新創造出一個新的帝國。

  這才是歷史。

  這也是她無法改變,卻又明白的事。

  瑞王妃聽著舒淺的話,人一哆嗦。

  她楞是從舒淺的話裡聽出了一絲絲的涼意,那是徹底居高臨下的,俯視。

  舒淺有大愛。

  大愛也涼薄。

  她們眼前的景象,差得太遠太遠了。

  舒淺望向剛才夏煜離開的方向:“我能許諾,教好夏煜。只要他不走岔,這帝王之位就是他的。”

  大逆不道的話,一句接著一句。

  瑞王妃張了張嘴,腦中已是全然空白的了。

  “好麼?就當是先皇虧錢瑞王的,陛下替他給夏煜了。”舒淺回頭問她。

  問完話,舒淺自己失笑:“其實這事,我和陛下很早前就商量過。太后也知道。”

  縱使瑞王妃千萬不同意,也抵不過這最尊貴的三人。

  “……那……還請娘娘考慮玉牒一事。”瑞王妃總算憋出了話,“既然您和陛下,信得過瑞王,信得過夏煜。”

  舒淺想了想:“再議。”...<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alicaceae 發表於 2020-2-5 07:44 PM

第116章

  舒淺和瑞王妃說了很久。

  夏煜一點都沒有失了耐心。

  他認真聽著宮女給他講關於小肥羊出門歷險的故事,每聽完一小段,還會問問題。

  剛開始宮女還能說兩句,後來這宮女也微紅了臉,只能說:“這是娘娘剛寫的,奴婢也不知道。”

  夏煜就不問了。

  他就那麼聽著,隨後將自己想要問的給記住,準備等下碰著舒淺再問。

  這只小肥羊長得胖不說,還傻乎乎的。

  它出門歷險有遇到好人,有遇到壞人,還有遇到講不清好壞的人。有遇到老人,有遇到小孩,還有遇到自己許久不見的兄弟姐妹。

  故事一個接著一個,聽得他頗為入迷。

  等他微微動了動,覺得渴了,這才讓宮女停下:“我渴了。”

  宮女立刻給他端來了蜂蜜水。

  坤寧宮裡頭這段日子,涼性的茶都沒了,全改成了對舒淺身子好的。就連這蜂蜜水都由於太甜了,有歸有,卻限制了舒淺喝的量。

  夏煜很是喜歡這清甜的味道,一口氣喝完。

  他是還想要喝,但知道在外頭不能這樣。剛才小肥羊那樣做,就被人說了。

  夏煜讓宮女繼續:“我還想聽後面的。”

  宮女看了看後面沒幾頁紙:“娘娘的故事還沒寫完。後面只寫了一半。”

  夏煜聽了這話,心裡頭癢癢。

  他望向主殿,想著等下能不能去催一催,讓娘娘能多寫一點。

  明明只是一只小肥羊,夏煜就是覺得很有趣。他的小名叫駒兒,要是有小馬歷險記就好了。

  他都想好了,要是小馬歷險,遇到危險就能用蹄子踹過去。

  看完故事,夏煜滿腦子已經成了“自己”去歷險。

  跨過大山,越過大海,還有各式各樣旅途中的小夥伴。

  “駒兒。”瑞王妃尋了過來。

  她見夏煜托著小臉,柔和了神情:“回家了。”

  夏煜本該是高興回家的,可剛才那書裡的問題都還在腦中,實在是讓他牽腸掛肚。

  他仰起頭看向自己娘親:“我能和娘娘說兩句話麼?”

  瑞王妃走上前,拉起了他的小手:“娘娘乏了。下回吧。”

  夏煜眼裡滿是不舍。

  他怕他下回給忘記了。

  “那娘親,我路上問你幾個問題,你可要幫我記著呀!”夏煜說得很認真,“我沒懂,下回要見娘娘要問她的。”

  瑞王妃淺笑應下:“好。”

  她沒有帶著夏煜去見舒淺,就此離開了。

  宮女們重回了宮殿中,就見娘娘已重回到了書桌邊,再次寫起了書。好似剛才誰都不曾來過,一切都不曾發生過。

  出宮的馬車中。

  夏煜慢慢回想著故事,問著自己娘親:“小白羊到了黑羊群裡,為什麼要去煤堆裡將自己染成黑色的呀?”

  瑞王妃回著他:“因為大家都是黑羊,就他一只小白羊,太奇怪了。”

  “可是他染成了灰不溜秋,大家還是笑話他。”

  瑞王妃輕聲說著:“那是因為他總歸是一只白羊。”

  夏煜疑惑:“那白羊好還是黑羊好呀?黑羊入了白羊堆,也要變成白羊麼?可其實是不會變的呀。他們都是羊。”

  瑞王妃聽著著問題,一時間竟是松怔在那兒,半響才回了話:“是啊,他們都是羊。下回你可以去問娘娘,我給你記下了。”

  夏煜點了點頭。

  原來他娘親也不會。

  瑞王妃帶著夏煜回了府中。

  夏煜回到自己的屋中,讓人給他拿了紙筆,瞎畫起來。他其實會認幾個字了,也會背書。但是讓他看書寫字,還真是難為他了。

  不過這反正不重要。

  他的筆是特制的小筆,墨也是上好的墨。

  瞎畫也能畫出點……

  什麼都畫不出。

  夏煜見著自己面前的墨團,苦惱看向自己沾滿了墨水的手掌。

  “奴婢給您擦擦。”旁邊伺候著下仆忙上前給他擦手。

  夏煜放棄了。

  沈迷小羊無法自拔,可是連畫都畫不出。

  能不能買一頭羊?夏煜開始盤算起來自己的小金庫。

  瑞王推門進來時,就見自家嫡長子在那兒掰手指,皺著小臉,掰還掰不太對的樣子。

  “在做什麼?”瑞王看著夏煜面前堆著的紙墨,“在習字?”

  習字似乎聽起來比畫畫要刻苦一點。

  夏煜將手背到身後去,弱弱回了他爹的話:“沒。在畫畫。”

  瑞王將夏煜抱起,帶到椅子上坐下:“畫什麼?”

  夏煜:“小羊。”

  瑞王想著剛才和瑞王妃的話,微微嘆息。

  夏煜抓緊了小手,抿緊了小嘴。

  瑞王低頭問他:“可喜歡皇后娘娘?”

  夏煜茫然,不明白怎麼忽然問起了這個。他一時間沒能將這問題和剛才的問題串起來,可還是坦誠說了聲:“喜歡。”

  “那今後在宮中,由皇后娘娘教你,可好?”瑞王這般和夏煜說著。

  夏煜睜大眼睛:“嗯?”

  “還會有很多別的人來教你,比我能夠尋來的先生都好。”會是京城裡,最好的先生。

  夏煜聽著不太對,困惑:“皇后娘娘不是該教皇子麼?”

  他是世子,不是皇子呀。

  瑞王摸了摸夏煜的頭髮。

  孩子的頭髮還少,甚至盤不起來,時常只能紮起小辮來。

  “你父王我,沒有能夠當太子。想了一輩子,盼了一輩子。”瑞王低聲對他說,“你替父王去當一回太子,可好?”

  他是問話,也是直言。

  夏煜這個年紀能懂什麼?

  他只能懂他的父王,很難過,很希望他去當太子。

  對於太子象征著什麼,要經歷些什麼,他還是懵懂和迷茫的。

  “好。”夏煜應了,用小腦袋頂了頂瑞王,“父王不難過。”

  這小動作惹得瑞王心情好了點:“嗯。”

  夏煜心想,娘娘果然會教,小羊也是那麼安慰別的小羊的。

  ……

  朝廷中的紛紛擾擾,半點沒有入舒淺的耳。

  她思考了許久玉牒的事,最後還是讓蕭子鴻自己去權衡利弊。看是加上還是不加。不管加不加,都在立太子之後。

  蕭子鴻不想讓孩子們姓夏,這個玉牒,恐怕不管如何說,都是上不了的。

  以他對先皇的恨意來說,要不是改國姓太折騰了,他人又何其無辜,指不定現在朝廷上是什麼態勢。

  舒淺是了解他的,也不想因為瑞王妃而傷了蕭子鴻。

  後宮中,舒淺安心養胎,寫寫小故事,去見見太后,偶爾拉著以前的那些個幸存的妃子一道打打麻將,玩玩葉子戲。

  她是真的沒什麼煩心事,連麻將都弄出來了。

  嘴上想吃什麼,她還將那些個海外弄來的香料,想盡辦法折騰到宮中,直接弄起了燒烤。叫了禦廚,在門口現做,撒粉。

  蕭子鴻知道這事時候臉都黑了。

  誰想過了幾天舒淺更過分,叫人搗鼓出了火鍋,辣倒是沒敢放,就是將補身子的雞湯丟裡面了。

  蕭子鴻這回不是臉黑的問題了,他拿了本子給記了。

  記仇,非常記仇。

  決定等舒淺生完孩子後好好算一回賬。

  舒淺是很克制的,她不會多吃,怕回頭折騰自己。

  除了在吃食上折騰一些,她得空還是會多看看書,相處改進一些的東西,就寫在紙上,一式兩份。一份留在書中,一份讓人給蕭子鴻送去。

  日子一天天過去,她似乎是什麼都沒做的。

  少有如此偷閑日。

  可回頭見桌上的小故事都有些厚了,她才恍然發現自己已寫了好幾冊。

  幾頁紙就能湊成一個故事,她寫了幾冊。

  舒淺哭笑不得,覺得自己瞎編亂造的功底,實在是厲害極了。

  蕭子鴻惱是惱的,可總能收到來自舒淺的紙,回宮中還能見著她笑盈盈的樣子,就又惱不出來了。那記仇的小本子,也就被他悄悄藏好了,偶爾還會在上一回氣惱的地方,再加上兩句替她尋的理由。

  就在兩人這般度日,終是到了立太子的日子。

  蕭子鴻在尚且沒有嫡長子也庶子的情況下,以“立太子以賢”為名義就此立了夏煜為太子,入住瑞本宮。分別指定了東宮三公、三孤。

  還選了一名年僅五歲的太子伴讀。

  全部選定之後,朝上不服的蕭子鴻也不管。

  想要撞柱子的,他一律給柱子包了幾十層布,盡管撞。

  一切都敲定之後。

  夏煜就此入了宮。

  舒淺去瑞本宮見他。

  夏煜站在那兒仰頭,問舒淺:“娘娘,為何是我當太子?”

  舒淺微微低頭看他:“你不喜歡麼?”

  夏煜已知道了他今後,幾乎很長時間就會被困在這宮中。

  他沒說自己喜不喜歡,只說了一聲:“我娘親不喜歡,我父王喜歡。”

  舒淺彎了彎眉眼:“陛下其實也不喜歡當皇帝。”

  夏煜疑惑。

  不喜歡,為什麼還要當?陛下可以在邊塞,不當皇帝的啊。

  舒淺輕聲和他說著:“在陛下心中,這天下比他的喜歡更重要。”

  夏煜不懂天下:“什麼是天下?”

  舒淺想了想:“你跟我來。”

  她帶著夏煜去了乾清宮,去看了《萬裡山海》。

  夏煜個子還矮,站在小椅子上:“這是什麼?”

  舒淺指著金圈內的地:“這是陛下的天下。每一個百姓,每一寸土地,都是他的。”

  夏煜迷迷糊糊,似懂非懂。

  “陛下相信你,能夠成為護著這天下的人。等到了那時候,他的喜歡,就超過了天下。”舒淺點著圈外,“他會走得更遠,和我一起,去更遠的地方。”

  “娘娘就是陛下的喜歡。”夏煜懂了一點,“只有護好這天下,才能護好自己想要的,是麼?”

  舒淺點頭:“是。”

  夏煜看著《萬裡山海》:“那我雖然不喜歡,但我會護好。這樣我才能護好娘親和父王。”

  舒淺微楞,隨後笑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alicaceae 發表於 2020-2-5 07:45 PM

第117章

  舒淺是喜歡孩子的。

  她有了身孕後,更加喜歡孩子,尤其是夏煜這樣乖巧懂事的孩子。

  太子正式開始學習,要一大早被從被窩裡挖出來,然後走一系列儀式,隨後開始上課。十天,除了三六九上朝日,夏煜都要聽講。

  而上朝的這三天,他則是要在自己溫習。

  對於夏煜而言,四書五經之類過於晦澀難懂,更別提還要學史,太難了。對那五歲伴讀都難,更別提夏煜。

  好在他年紀尚小,眾人對他要求並不高,授課的內容還較為淺顯易懂,每日講課基本上只上半日。

  除了這些,他還要識字習字,這稱之為“正字”,寫完後要給先生看,寫得不對還要打回重寫。

  這會兒只是學文,等到了年紀再大一些就要開始學武、學畫、學別的一些身為帝王該會的東西。

  舒淺光是了解一下,她就恨不得和那些先生說一句告辭。

  於是每回上朝日,舒淺便讓夏煜到自己那兒。

  她給他講故事,或者與他一道玩點小把戲,再或者一起吃點好吃的。

  舒淺渾然不知自己在蕭子鴻那兒的本子上,已累積了多少條回頭要算賬的條目。她和夏煜每回上朝日都玩得不亦樂乎,當然,還是會抽出一點時間去做功課的。

  與舒淺一聽那些課就想扭頭不同,夏煜什麼都不懂,正是對什麼都好奇的時候。再怎麼枯燥的內容,他都會覺得有趣。

  就連識字寫字,他都不覺得哪裡不好。

  那五歲的伴讀也是如此。

  這位五歲的伴讀算是神童一類,本就是三歲時格外聰慧,就能背誦全部《六經》,以及一些科考才需要背的書,被專門送到了學院中。

  今年的科舉考試,更是下場考了童子科。

  他本是要等其他童子科考試一起參與殿試,不過由於要選伴讀,便提前殿試。輕易拿下童子科上等評價後,小家夥就被賜了進士身。

  兩人熱愛學,對什麼都好奇,湊在一塊嘀嘀咕咕的,看上去格外有趣。

  可惜兩個人手都還太小,拿起筆畫個小羊,舒淺至今覺得和遠在崇明的草娃……或許是一個水準的。

  皇家的孩子其實不少,不過瑞王和瑞王妃護夏煜得緊,以至於夏煜基本上沒有什麼同齡人玩伴,如今得到一個伴讀,珍惜得很,什麼都要拉著他一起。

  這日蕭子鴻下朝早了,聽著坤寧宮裡兩個孩子的聲音,就是太陽穴一跳。

  他簡直是伴著通稟的聲音踩入了坤寧宮:“你們怎麼又在這裡?”

  蕭子鴻也沒不讓兩個孩子來。

  但這兩個孩子來得也太勤快了。

  舒淺坐在軟椅上,帶著點慵懶,笑著看向蕭子鴻:“這城外都能聽到你的喊聲了。”

  夏煜和伴讀兩人立刻站定,乖乖行禮:“見過陛下。”

  “免了。”蕭子鴻擺手,坐到舒淺身邊,“你該多睡一會兒。”

  一天到頭睡,怕不是要她在床上躺十個月?

  舒淺聽著都不想應他。

  蕭子鴻視線下移,看看還是挺平坦的小腹,再一次懷疑起太醫:“要不要尋太醫來再問個診?”

  怎麼看不出來呢?

  舒淺卻是知道的,她肚子已有了隆起,而月事也真的就沒再來了。不過衣服穿著,根本是一點都看不出。

  等天氣再熱些,衣服單薄了,肚子更顯了,那就看起來明顯得多。

  “按例就成,你不要亂。”舒淺見宮女給蕭子鴻上了茶,讓人給自己也續了一杯。

  蕭子鴻也不想應舒淺這話,想著該尋什麼理由再把太醫給尋過來。

  舒淺見兩個孩子這會兒被打斷,不知道該不該繼續玩下去,和他們擺了擺手:“今日去好好溫習功課,我在這兒替你們攔著陛下。”

  蕭子鴻:“……”

  他有什麼地方需要被攔著的?

  夏煜和伴讀行禮,恭敬退下。

  蕭子鴻這才和舒淺說起正事來:“姚旭那兒與你說過沒有?崇明沿海接到了幾個海外之國使臣團,如今都正在往京城來。”

  舒淺點頭:“剛聽說。”

  “朝中消息靈通,已有大臣說起了這事。這些使臣國包括了你曾經去過的幾個國家,還有這幾個國家的周邊小國。”蕭子鴻這般說。

  周邊幾個小國,舒淺應該是沒有去過的。

  恐怕是那幾個小國消息靈通,所以便想要來東方看一眼,看能不能搭上一線。

  即便不能在火器上貿易往來,也最好能夠在別的物品上貿易往來一下。

  舒淺點點頭:“這事情朝廷中人來辦便是。”

  “嗯。”蕭子鴻點頭,順帶說了另一點,“若是朝中與不少海外之國有所貿易往來,我想差不多是時候能討論起開民間商貿了。”

  舒淺聽到這個,明白過來這意思。

  朝中與海外聯系越來越多,民間百姓總會有忍不住私下裡想要試探出海的。

  朝廷禁不禁重要麼?

  足夠多的錢,會讓這些老百姓鋌而走險。

  “糧食足夠麼?出海的人一多,種糧食的就少了。”舒淺有點擔憂。

  “是太快。所以我想先透消息下去。能在朝廷準許下出海,和自己私下出海,這到底是不一樣的。”蕭子鴻想過這個問題,“等拖到今年春種的收起來,應該能加些條件,開了民間海外貿易。”

  糧食價格不能波動太大,新的糧食都要去推廣。

  “啊,對了。借著我的名頭可以讓老百姓多種一點我帶來的糧食。”舒淺想了一個法子,“說我吃了玉米,獨得聖寵。女子們吃了,男子們還能少吃了不成?”

  這家裡頭後院的事情,可不就是女子管著的。

  “有理。”蕭子鴻笑著同意了這法子。

  蕭子鴻和舒淺說著今年多了多少畝新田,各地安穩下來後,陸陸續續都重新開始耕種。戶籍上也表明了各地新生孩子有所增加。

  天下太平,生活有了指望,百姓就很容易滿足。

  這些都是能從這點最基本的增長上體現出來的。

  舒淺聽到田畝數增加,剛開始還點點頭覺得很正常,等聽了數,她頓了頓,重問了一句:“多了多少田?”

  “翻了三番。”蕭子鴻這般說。

  八倍。

  舒淺倒吸一口氣。

  蕭子鴻和舒淺說:“北方良田少,以前是想著要是貧一點的地,也能種糧食就好。誰能想真有這種良種。都種下了,田便多了。”

  舒淺明白過來,忙點了頭。

  兩人湊在一起說了好半天,最後將一些瑣碎的事情都敲定了。

  其實這些個朝中事情,蕭子鴻心裡頭早有了主意,不過這些又不能隨意找下官說。

  官員從他這邊聽了話,基本上就會有所揣度。一個個人精,就會試圖從裡面得到一點好處。

  他就是和李公公說,也難保李公公不會與誰關係好,隱蔽提點一二。

  而舒淺不同,他和她說了,她也不會主動去做什麼。至於那些個好處,對於舒淺而言根本就看不上眼。

  什麼後宮不能參政的話,在兩人之間是半點沒提起過。

  人生能得一良人,說什麼都能意會,不僅不會給自己惹麻煩,還能有所添翼。

  賺了。

  說完這些個,接著就是舊事重提,為了孩子的名字而鬥爭。

  最終男孩的名字定為了蕭士宸。

  士,代表著將士,是蕭子鴻忘不了的過往。

  宸,代表北極星,也隱喻了帝王。代表了常年出海的舒淺,也代表了身為帝王的蕭子鴻。

  既是長子,叫這種名字那是全然可以的。

  至於小名……鍋兒。

  舒淺將這個寫下來時,相當誠懇希望她今後的孩子能夠不要因為這個小名而氣惱。

  而女孩的名字叫蕭立寧。

  因為蕭子鴻希望著孩子能夠不要像舒淺那樣不安分,整日都想搞出點大事情。

  小名,碗碗,或者婉婉。

  總算將名字定下的兩個人鬆了口氣,也不想管這名字要不要去尋兩個陰陽籍的占蔔一下運勢,馬上就將這事扯開去了。

  另一頭回東宮的路上,伴讀低聲附在夏煜耳邊和他說:“幾天前你想要問娘娘的話,到現在還沒有問。”

  夏煜點頭:“我已經知道了。”

  不是說想要問皇后娘娘生了孩子,會怎麼待他麼?伴讀疑惑,這怎麼就知道了?

  夏煜想了想,沒說。

  宮中的事情,並不是事事要與他人說的。他能相信自己不說出去,不能相信自己的伴讀會不會被人問了去。

  伴讀見他不想說,便也就不問了,轉頭就將這事拋在了腦後。

  夏煜垂著眼,想著事。

  以前沒察覺到,如今去多了坤寧宮,他才發現坤寧宮裡面很多吃食,都不太一樣。前些日子有了疑惑,他心中自然就記了下來。

  回頭去翻閱了書,才隱隱明白了一些事。

  皇后娘娘是會有孩子的,而且或許已經有了。

  他在進宮時就被他娘親好生叮囑過。娘娘會是他在宮中唯一信得過的人,其次是陛下。餘下的人,一概是不能信的。

  娘娘答應了他娘親,會護著他在宮中長大。

  他娘親信了,他也就信了。

  小小腦瓜,從進了宮之後,想的事情就多了起來。

  夏煜摸了摸自己的小腦袋,有點愁苦:“我聽娘娘說,事情不能想太多,會掉頭髮。”

  伴讀立刻也摸了摸自己的頭髮,驚了:“難道先生就是那麼沒了頭髮?”

  兩個小孩忽然就陷入了一種奇怪的憂心忡忡中。

  萬一學得多了,想得多了,長大了,變強大了,最後卻禿了,這可怎麼辦呀?

  好在這兩人並沒有把這問題問他們的先生,保留了那沒了頭髮,熱衷假發的先生最後的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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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發表於 2020-2-5 07:46 PM

第118章

  京城裡,忽然之間多了不少的人。

  這些人一個個長得都不太一樣,嘴裡說的話也是五花八門,就連他們自己和周邊幾個異國人說話,也會見不同的人說不同的話。

  京城百姓好奇得很,打量著這些穿戴和自己全然不同的人,小心又友善招待著他們。

  他們嘰裡咕嚕說的話眾人也聽不懂,好在他們擺出的姿勢,很多表示感謝。他們會雙手合十或者拱手,神情很是友好,盡可能不引起他人的反感。

  老百姓見狀哪能反感呢?

  他們笑得高興,回頭還能跟人吹噓:“前兩天那些個海外來的人到我這兒來吃了點東西。你看我們這兒的吃食,誰能不喜歡?”

  旁人聽後哈哈大笑,也是附議了這話。

  原本在路上,這些異國人沿途經過不少地方,覺得這大國是有些地方富足,有些地方貧瘠一點,水路驚人,官路也鋪設極好,不過也就那樣。畢竟國大,人多。可當他們踏進了京城,就發現不一般了。

  地面乾乾凈凈,一旦有牛糞、馬糞,當即就有人沖上前來清理乾凈。

  仔細一問,這些牛糞馬糞回頭還要拿去施肥,和面上掉落的紙啊布啊之類,是分開收起來的。

  這就讓人愕然了。

  這些使團從江南上岸,走過官道,從運河上京,住在了合同館,由禮部接待。

  蕭子鴻特設異國監,由自己的先生項文瑾管理,專門處理這些異國人的瑣事,甚至包括向這些異國人講解四書五經等儒家文化。

  項文瑾一邊學著各地的語言,一邊面帶微笑在心中將自己的學生罵了個狗血噴頭,很氣但是要保持自己的風度。

  蕭子鴻對此只表示,需要項文瑾順帶教出一些能夠守得住秘密的人管理異國監,以防朝中秘事被傳入他國。

  所以項文瑾不僅要自己好好學,還要教一批新學生。

  舒淺在宮中,一樣得到了消息。

  這回來京城的幾個使團中有舒淺前去過的蘇門塔次、呂宋等國的使者團,還有她沒去過的合貓裡、美洛居等國。

  這合貓裡地理位置優越,靠近呂宋,土地貧瘠,但是往來商戶頗多,本該是必去之地,但舒淺還真是沒去。當時一度有人說那兒有個大海盜時常出沒,她就特意避開了。

  這回合貓裡的使團是混在呂宋的使團中前來的,想來或許也是希望蕭子鴻能夠幫忙對付一下大海盜。

  另一個美洛居,一樣是個海上小國。

  這個國家地產豐富,盛產丁香花,盛產到鋪天蓋地那種。這本該是個世外桃源地,卻不料三番兩次慘遭厄運。一回是被佛朗機人活捉了君主。

  那君主也沒什麼骨氣,打不過就求饒。

  佛朗機人想想這麼一個海上小國,也沒什麼價值,就警告他們每年進貢,隨後連個人都沒留下駐守就走了。

  美洛居的君主差點笑出聲,隨後很快就笑不出來了,因為又一個紅發國家打了過來,抓住了他,說要將他們國家變成自己國家的屬國。

  再度沒打過的美洛居君主氣得直接把佛朗機人拉出來,希望他們打一架,反正別打他就行了。

  誰料佛郎機人走遠了一點,被舒淺和沿海那位參將直接打了個全滅,那紅發國家的人知道後還跟他們說:“跟著我比跟著佛朗機好多了!”

  美洛居君主氣得不行,他誰都不跟難道不是更好?

  打了他還要他跟著送錢送東西,他不要面子了?

  所以這回偷摸摸派了使團來,希望蕭子鴻能夠救救他們。

  掛名一個屬國名字也好,左右就是多餘的丁香花送送蕭子鴻,反正不要再被打了。

  所以這回的使團,基本上是分為兩類,一類是希望開通貿易,過來表達一下友好的,另一類是來求助,希望這東方大國能夠救救他們這些小國的。

  蕭子鴻的應付方式,也很直白。

  先耀武揚威一下,彰顯自己實力。

  他將自己一批還成的火器,給了專門訓練出來的將士,隨後表演了一場展示秀。

  不狩獵,也不打靶,就是給眾人看看他們的火器而已。

  順帶將火器的威力都和這些個小國都說了,特舉例,就是這些滅了佛郎機人。

  能夠來錢最快的,註定有火器這一塊。

  蕭子鴻哪裡有空去將自己的將士派給別人?他就賣自己這兒最一般的火器,讓這群人紅著眼互相擡高價格搶了,然後坐地數錢。

  拿了錢回頭再研發出更好的火器。

  當然,他賣的這些火器中大多數都適合防守,而不適合攻打。笨重,不過威力也尚可。

  除去火器的交易之外,他了解了各個地方盛產的物資,進行了一定的交換。

  盛產金子的,用金子換,盛產礦石的,用礦石換,盛產香料的,用香料換。北方人吃得越來越重口一些,最近正是香料緊缺的時候。

  而在國中的一些異國人,比如歐暹巴的兩位,就曾經私下和別人說過,在歐暹巴,香料的價格是這兒的百倍。

  蕭子鴻事後聽了一耳朵,當即讓人屯了香料,準備下回讓人去歐暹巴賣。

  身為一國之君,尤其是一個大國之君,他展示過了火器,又對眾多小國態度如此之好,讓這些小國受寵若驚,紛紛將自己帶來的東西都當貢品給了蕭子鴻。

  可以說這些都是談生意的贈品。

  以後有錢大家一起賺。

  至於其中有多少是被嚇著了,那還真是不好說。

  舒淺出面跟著蕭子鴻一道見了一回這些使團國,回來後聽蕭子鴻說這些國家的趣事,在那兒笑得不行。說到那美洛居的君主時,連蕭子鴻都是一邊笑一邊講的。

  到處求饒求助的美洛居君主著實又慘烈又好笑。

  不同的國家有不同的風俗,便造就了不同性子的人。總在世外桃源中,這君主性子軟一點也是能理解。

  這些使團在知道接下去馬上就是科舉春闈後,當即還決定看一下春闈。

  春闈,便是會試。

  姚長青上回參與了鄉試,考了個第五,順利中了舉人,可以參與今年的春闈。

  舉人若是高中後,就被稱為貢士。

  這些貢士則是都能參與殿試,從而有機會稱為進士,並且當官的。對於使團而言,這就是在了解東方大國武力之後,再了解這東方大國的科考文化。

  春闈和秋闈稍有不同,科考的內容更為廣,需要書寫的內容也更多,因此不得不分兩天考核。

  姚長青出門時,藺淑都不得不安撫他:“你這個年紀中舉已很了不得了。那些個二十來歲的進士,都不是常人,不能隨意比的。別說還有五歲小進士。”

  太子伴讀是個五歲的小進士,這個事情整個京城都知道。

  姚長青笑了笑:“可別那麼說,萬一我也不是常人,這可怎麼好?”

  藺淑被他逗笑。

  姚長青彎腰,將藺淑頭上的簪子擺好:“我要是再聰明點,以前再認真學一些就好了。真想當個狀元郎,高高興興捧著大紅花來見你。”

  藺淑被鬧得羞了臉:“成了,快走了。”

  其實姚長青已是很難得了。

  京城裡才人輩出,能考到鄉試第五,身為父親的姚常林出門腳步都是飄的,逢人就吹。

  姚長青也不鬧,坐著馬車離開了。

  春闈考了兩日,這回還爆出了有人作弊的醜聞。

  考官上稟蕭子鴻,蕭子鴻二話沒說給人取消了舉人身份,順帶終身禁考,牽連子嗣一代。

  餘下的人安安分分,就等著成績出來。

  等過了時日成績出來,卷子也經過臨摹貼出後,使團國們才依依不舍趁著天氣變暖離開了。他們由朝廷的人護送到江南崇明,再有崇明教直接帶回到各國。

  除了崇明教和朝廷,也無人有大船可以運送這些使團以及使團們采買回去的東西。

  這回春闈,也不知道姚長青是走了什麼運,簡直是額頭碰了天,竟是入了貢士最後一名。

  這回姚常林出門吹,已不是吹舉人第五了,一副謙遜又欠揍的模樣:“哎,我那不才兒子,第一回參加會試,考得不好,就考了個最後名。”

  姚長青才幾歲?

  孩子都還沒有呢!

  貢士是什麼意思?

  那就是都有資格進殿試,只要不出大差錯,就算他是最末一個,他也是進士出身。

  眾人聽著姚常林吹噓,都忍不住牙癢癢。

  今年貢士是擴了不少人,收了五十六人,加上非本次科考上來的貢士總計七十二人。可到底姚長青也是過了明面的貢士,幾萬人中脫穎而出的。

  這是真材實料考上去的,羨慕不來的。

  藺淑和姚長青知道這消息時,兩個人都一起懵了,懵完,兩人含淚抱在一起,只覺得這大概就是天憫兩人吧。

  這些剛得到好消息的貢士們,此刻還並不知道,蕭子鴻拉著舒淺,正在討論給他們出什麼題。

  四書五經,人人會念,該考都已考了。

  天下興亡,大事也沒幾個,沒什麼好問的。

  詩詞歌賦,毫無意義,會寫會看就成,蕭子鴻和舒淺並不在意。

  如今朝廷中最需要的,是適應如今這天下的相關改革舉措,包括農事、軍事、外交等等。

  最後蕭子鴻和舒淺擬定了試題,共計五百餘字。

  問殿試的所有貢士,也問這個天下。

  新皇登基以來,有過這樣那樣的改動,如今天下逐日安定,可海外有別國,塞外有異族。身為天子,身為臣子,面對這樣的情況,該如何做才好呢?

  這題目太過泛泛,兩人還是在其中稍有提點。

  即便如此,此題依舊成了這些年來殿試上最需見識的題,沒有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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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發表於 2020-2-5 07:47 PM

第119章

  蕭子鴻和舒淺出的兩道題由於太過寬泛,在交給臣子後,更被詳細要求了,在兩方面以上有所闡述即可。

  這兩方面可以從民間農業來說,說諸如稅賦、律法等內容,也可以從對外的外交策略來說,說諸如火器威懾與文化、商業往來。只要答題者敢想,敢說,身為帝王的蕭子鴻又有哪裡不敢看的呢?

  這些真正能踏上殿試的才子們,到這一刻才算是真正面臨了考驗。

  一拿到了題目,翻了翻,眼前一黑。

  太難了。

  即便是覺得自己算是有備而來的貢士,此刻都面色不太好。

  姚長青看到那題目,抓了抓耳朵,一樣覺得愁苦,不過還是硬著頭皮答了。左右他還記得一點,殿試答題切不可泛泛空談,一切要落於實處。

  否則只能落於末端。

  而才能之士,永遠都不會少的。

  對這題最會答的人,不是熟讀史書之人,便是家室極好之人。

  當即有人拿了紙列起了草稿,從那些經歷過百年,對今朝依舊影響甚為久遠的朝代說起,對比了現下的情況,簡單闡述了一下看法。

  隨後又對給出的五百字內容,進行了解析和概括。

  之後再說出了自己所能想出的舉措,以及這些舉措所能帶來的影響。

  洋洋灑灑千字有餘。

  殿試答題,至少寫兩千字,上不封頂。

  最終這些答案收上來,閱卷,分成三類。

  其中一甲三名,狀元榜眼和探花,二甲三分之一人,餘下都歸在三甲中。

  等到殿試完整結束,就到了閱卷日。閱卷總計有八人,都會給一個卷子打成績,總計有五個成績,得最優成績最多的十張卷子,則會交到蕭子鴻手中,由蕭子鴻親自分出前四。

  也就是一甲的三人,與二甲的第一人。

  蕭子鴻閱卷那日,舒淺沒看,全由蕭子鴻事後轉述給她聽。

  主要是這時候舒淺總算顯懷了,蕭子鴻根本不敢讓舒淺亂跑,乾脆選擇自己亂跑,跟她說說眾人的觀點解悶。

  當然,姚長青他也提了一句,僅一句。因為在眾人堆裡,他實在平庸,最終落在二甲尾巴梢上。

  批閱了不少年科舉卷的蕭子鴻,不得不承認今年的科舉,確實是吸引了不少才人。且很多人的見解,著實讓他……說不上耳目一新,但也絕對是引他深思的。

  至少他當初第一年科考,絕對沒碰上那麼多有才人。

  其中有一人寫了一萬多字,他剛開始還楞了下,想著這人是想要出書了麼?他光是看都花了小半個時辰,不敢想這人在殿上寫了多久。

  後來看了才發現,這人用語極為精煉,只是觀點頗多,所以才寫了如此多話。

  “我要說的這人,雖說大部分的舉措都是前朝所有,不過確實也在每一個點上都提出了自己的改進舉措。是極為有大觀念的。不過是否能落於實處還另說。”蕭子鴻逐一點評。

  在朝廷之上,有想法的官員很多。

  但一招動全身,每個官員做出的一個決定,都會影響極大。

  一人影響全京城,京城影響整個天下。

  就如律法中判案一般,判官會根據已有的案子判案情況,來進行判案。

  於是這人被他扔到了探花。

  榜眼是寫得非常細致,在個人見解上極為有意思,就是洋洋灑灑寫到最後不講規矩,就是不按格式來寫。

  舒淺雖然聽到這裡覺得這種小瑕疵並不重要,但也知道能當第二名,也是蕭子鴻很給這人面子了。

  因為狀元的文章實在太驚艷。

  有的人的眼光,從不會被當下所局限,即便是放在千百年後來看,這些人的舉措還是可以沿用的。

  這位狀元郎沒有劍走極端,沒有直接說陛下做得不夠好,也沒有說臣子們都是廢的。

  他像是猜透了歷史的進程一般,說了貿易往來的重要性,文化往來的重要性,以及自身軍丨火強大的重要性。他也從百姓聊到了士族,再從士族,聊到了為人臣子,最終聊到了為帝者。

  從大國,聊到海外,聊到邊塞。

  層層遞減,點睛收尾。

  國與民一樣,明己身展自身的同時也不能鋒芒畢露。

  說大,這文寫得很大,說小,也點到了極為細致的包括百姓民生的問題。最有意思的是這狀元用詞遣句的背後,隱隱透露著一種隱藏在人後的犀利。

  消息的落後性,以及傳遞過程中的變動,註定了太過耀眼,容易引來貪狼。這種頗有點韜光養晦的自傲想法,也算是說到了蕭子鴻的心坎裡。

  蕭子鴻想要發展自身,想要繁榮昌盛,但也擔心遠方虎視眈眈如佛郎機一類的地方。

  雖然他也就只能在有生之年護著這兒,但也希望後人能夠接上他。

  蕭子鴻意外有些猜不出這人是誰。

  似乎朝廷上眾臣起起伏伏,都沒有如這般亮眼的存在。

  好似給這人一把劍,這人真能給他一個更好的天下。

  等後來開封露出了名字,蕭子鴻隱隱覺得那名字有點眼熟,細想楞是發現那人後來就當了個地方縣令,一生平穩就此過去。

  這麼說也不妥,他駕崩那會兒,這“狀元郎”一生還沒過完,還在那縣令位置上安穩窩著呢!

  舒淺也對這人有些興趣,不過這點興趣極為有限。

  轉眼就被新鮮的葡萄吸引走了全部的註意力,並和蕭子鴻為了能不能多吃一顆葡萄而絞盡腦汁,鬥智鬥勇。

  蕭子鴻臉不知道第幾回黑了。

  這幾個月以來,宮裡頭知道的她有孕的,基本都閉了嘴。

  不知道她有孕的,也就不會再知道。

  轉瞬,距離有孕九個月過去。

  舒淺半窩在躺椅上,愁苦看著自己凸起的肚皮,想著這也太難了。

  懷孕比考科舉還難。

  雙腿時常腫起來,走起來都很難,不走回頭生起來會更難。

  穿著衣服是看不出,褪下衣服,肚子上還有隱隱的裂紋。死命擦了藥膏,也就稍微有點用,太醫不得不說等生下來以後再擦特效藥才能徹底沒了裂紋。

  她原先沒想問是男是女。太醫心裡頭把脈完就有了揣測,還說給了蕭子鴻聽。等回頭肚子實在大得驚人了,她才知道肚子裡是男是女不好說,因為有兩個。

  兩個!

  舒淺錘蕭子鴻的心都有了。

  蕭子鴻倒是春風得意,上朝時有大臣指著他鼻子罵,他都笑呵呵說:“愛卿說得有理,就是脾氣暴了點。”

  嚇得那大臣瞪著眼,漲紅著臉,後續話都罵不出來了。

  趁著這段時間,蕭子鴻把南京六部都給弄了起來。

  京城裡有才的沒才的,扔了一部分官員過去。

  當然,新上來的這些,不少還都是留在京城,只有少許送了幾個去南京。

  一甲裡的三人自然全在京城翰林院。

  一切都順如人意進展著。

  這一日也如以往一樣,沒有任何的差別。

  舒淺從椅子上慢慢挪下來,決定走兩步,當成是鍛煉了。

  此刻的她恍若人魚上了岸,仿佛雙腳不是自己的。人走起來總有一種下墜感不說,腰好像都要斷了一樣。

  這可真真是折騰人。

  她慢悠悠在宮中晃蕩,這些日子連夏煜都不見了,就縮著專心養胎。

  走了一圈,旁邊的宮女小心翼翼陪著。

  走了兩圈,旁邊的宮女開始勸說舒淺去休息會兒。

  走了三圈,旁邊的宮女考慮著給皇帝打小報告了。

  “哎。”舒淺想著江南崇明那兒,師華都生了一個女兒了,姚旭都樂成傻子了。

  她要什麼時候才生呢?

  “你說,我這要什麼時候才生出來?”舒淺困惑問宮女。

  宮女忙回話:“再過小半月,這就差不多了。不過太醫也說,這日子前後一月都要緊著來,什麼時候都有可能。”

  就因為太醫這句話,導致她宮殿邊上住了不少人,都隨時待命,以防她說生就生了。

  舒淺點頭。

  其實她也不是第一回問了。

  這宮女倒是有耐心,每回回她還換著話來說。

  走著走著,舒淺忽然停下,若有所思。

  她低頭看了看,覺得剛才似乎自己隱隱有點……感覺?

  好像是什麼東西流淌下來。

  宮女見她停下,殷切問著:“娘娘可是累了?奴婢將椅子給您搬過來?”

  舒淺看不到地面,很愁。

  肚子太大了。

  “唔。”舒淺這回感覺是真的有點不對,有液體在自己腿上淌下去了的感覺。

  可她還沒痛是怎麼回事?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肚裡孩子要出生。幫我叫人去。”舒淺嘆口氣,“我好像要生了。”

  宮女臉都嚇白了,手還不敢動:“快快,來人啊!娘娘要生了!”

  一時間坤寧宮所有人全部都動了起來。

  該封鎖的封鎖,該喊人的喊人,該幫舒淺接生的幫舒淺接生。

  當劇烈疼痛感襲來,舒淺第一的反應是:果然很痛。

  其後,便是除了罵蕭子鴻,再沒了別的念頭。

  蕭子鴻趕到坤寧宮時,頭上的珠串都打結了。

  他額頭全是汗,一臉無措:“怎麼樣了?裡頭怎麼樣了?舒娘在叫啊。”

  這會兒身為帝王,他也與和一般初為人父的男子一樣焦急。

  裡頭的消息每隔一會兒傳一次出來。

  蕭子鴻想闖進去,卻被一群人困在外面。要不是他還知道打人不好,他恐怕就要動武沖進去了。

  也是舒淺平日裡有註意鍛煉著,兩個多時辰後,第一胎女子就先出來了。

  隨後第二胎男子。

  是龍鳳胎。

  恭賀一句接著一句傳來,像是來自九霄雲外。

  蕭子鴻眼眶都紅了,沖進去抓著舒淺的手,抖著唇:“舒娘辛苦。”

  舒淺對此只表示:“滾。我要睡。”...<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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