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丁墨 -【寂靜江上】《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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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22-4-24 10:47 PM

第45章 搏命(2)

  只有水果店門口那枚攝像頭拍到了。第一段視頻,相距也非常遠,畫面也不夠清晰。那人把車停在街對角,然後帶著曾曦上車。看不清車牌號,但是能看出那是一輛黑色越野。
  
  第二段視頻,半個小時後,兩人從商場出來,回到車上。車開過了水果店門口。但因為角度原因,只拍到了副駕的曾曦,沒拍到開車的人。同樣因為攝像頭自上而下的角度原因,看不到車牌號。
  
  不過,車輛的型號卻一覽無遺。那是一輛豐田越野車,八成新,仔細看,車輪車身上沾有一些痕跡,像是泥漬。
  
  也許警方擁有技術手段可以放大、查清他的車牌號。可是僅憑這些,也不足以引起警方注意。
  
  但是駱平江不能再等了。因為青青他們,不能再等。
  
  駱平江深深慢慢吐了口氣,把頭埋在方向盤上,勁瘦的手背關節突出。過了一會兒,他抬起頭,臉上有股狠意。
  
  那個人,出現在一個失蹤者身邊,不足以引起警方重視。
  
  如果曾經出現在兩個聾啞失蹤者身邊呢?
  
  網上關於上個月那名失蹤聾啞美少女的新聞裡,有家屬留下的懸賞電話。駱平江很快撥通,接起的是個年輕男人的聲音:「喂?」語氣不善。
  
  「你好,是甄蓉蓉的家屬嗎?」
  
  「是。你最好真的能提供有用的線索,想要騙錢的電話我們已經接了太多,你騙不了我們。」
  
  「我不是來騙錢的,也沒有甄蓉蓉的線索。我在懷城,我的一個朋友,聾啞女孩,十八歲,昨天也失蹤了。」
  
  對方沉默片刻,問:「那你為什麼要給我打電話?」
  
  「你是甄蓉蓉的……」
  
  「我是她哥,親哥。我叫甄鳴浩。」
  
  「我懷疑她們是被同一個人帶走的。」
  
  甄鳴浩的反應很快:「為什麼?」
  
  駱平江把曾曦失蹤的情況,簡要說了一遍,而後道:「但是因為她失蹤時間太短,父母又不報案,無法證明失蹤,警方不予立案。我現在查到,那個人曾經送了她一條昂貴的裙子,我還查到了監控,拍下了那個人的車子型號,只是沒拍到車牌。」
  
  甄鳴浩:「那又怎麼樣?這和我妹妹失蹤有什麼關係?」
  
  「如果那輛車,在你妹妹失蹤前,也曾在她身邊出現過呢?我是通過那條裙子查到的,在專賣店所在的商場外,有監控拍到了他們。你仔細想想,妹妹失蹤前,有沒有類似的不同尋常的情況?」
  
  甄鳴浩靜默了幾秒鐘,突然間聲音就有些哽咽:「我記得她那段時間,好像也多了兩條漂亮的新裙子,但她說是自己買的,我們都沒在意。有一條還在她的衣櫃裡!我現在就去找!」
  
  駱平江心思一動,說:「我把我這邊的裙子照片發給你,你看看,是不是同一個品牌。」
  
  兩人互相添加了微信,很快,甄鳴浩就把照片發來了。
  
  同一個品牌,不同款式,同樣粉嫩的顏色,同樣的蝴蝶結。
  
  「我現在就去找負責的刑警!」甄鳴浩說。
  
  駱平江:「等一下。」他把自己從一條裙子出發,找到嫌疑人和車輛監控的過程和方法,簡明扼要說了一遍,然後說:「那人非常謹慎,戴著墨鏡帽子,車也停得很偏。但只要你能說服那邊的員警,查實是同一個人、同一輛車,就足以引起兩地員警的高度重視,出動大批警力去抓他。」
  
  甄鳴浩很敏銳:「抓他?去哪裡抓?你還查到什麼?」
  
  駱平江平平靜靜地說:「他最後出沒的地方,他的老巢。」
  
  駱平江對甄鳴浩這麼說,並非無的放矢。
  
  那人的車輛狀態,說明他經常跑野外。
  
  曾曦昨天去了青鸞山,失蹤。
  
  今天阮青青和陳慕昀去青鳶山找曾曦,也失蹤。
  
  這說明那人綁架了曾曦一天一夜後,並未走遠,雙方才有可能遭遇。
  
  所以那人的老巢就在青鳶山附近。
  
  中途,駱平江拐回家一趟,換了迷彩服和山地靴,隨手抓了個背包,裝了防身甩棍、攀爬繩索、指南針、手電筒、水、麵包和巧克力等等,戴上戰術手套,又帶了件厚衣服。
  
  一個小時後,他驅車來到青鳶山腳下,眼前是黑黝黝的山峰和一條僻靜的山路。這座山在偏遠的縣道旁,幾公里內他都沒看到有攝像頭。
  
  無論是戰友袁明那頭,還是甄鳴浩那頭,都不確定多久才能有消息。駱平江毫不猶豫地一個人開著車,駛進黑暗的深山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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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22-4-24 10:50 PM

第46章 搏命(3)

  「我能不能問你一件事?」寂靜的山風中,阮青青忽然開口。
  
  男人看著她。
  
  「和我一起的那個男的,他在哪裡,怎麼樣了?」
  
  男人嘴角一扯:「殺了。」
  
  阮青青靜默了一會兒,似已絕望,又說:「我能不能再求你一件事?」
  
  「你覺得我會答應?」男人覺得十分可笑。
  
  「可是我現在只能求你,因為什麼都是你說了算。我是……善兒托養中心的半個負責人,我姨父想把中心賣掉,不管中心的那些聾啞孩子。我一直不肯,和他硬扛著,想讓聾啞孩子們得到妥善安置。可現在,我失蹤了,中心就他一個人說了算,那些孩子就要遭罪了。那裡頭有十一個女孩,七個男孩,你能不能幫我個忙,讓我留下一份聲明,聲明將我名下的產權都轉到……轉到我一個朋友身上,把聲明寄給他,他會幫我照顧好那些孩子,這樣我就放心了。」
  
  男人犯案數起,還是第一次有人在臨死前,對他提出這樣的要求。他冷笑:「我為什麼要幫你?你是不是想耍什麼花樣?」
  
  話音剛落,匕首抵上了阮青青的後心口。她感覺到微微刺痛,慢慢低下頭,自嘲地笑笑,說:「我能耍什麼花樣?打也打不過你,跑都不知道往哪裡跑。待會兒你只要給我紙和筆,寫好聲明,寫完給你看。我最放不下的,就是那些聾啞孩子,他們生下來就不會說話,也聽不到這個世界的任何聲音。他們從來沒被任何人、任何事玷污過!淺水是喧嘩的,深水是沉默的,呵……他們可比我們這些普通人強多了。你只是舉手之勞,就能替我照看十幾個聾啞孩子,求你了。」
  
  男人沉默了一會兒,說:「轉過來。」
  
  阮青青慢慢轉過來,眼眶裡全是寧靜的眼淚。
  
  「你真的這麼想?」
  
  阮青青彷彿沒察覺他的審視,輕輕點頭,說:「否則我一個湘城大學的畢業生,大好前途,為什麼不留在湘城工作,跑回懷城接手入不敷出的托養中心?我都是為了他們啊。」
  
  男人沒吭聲,這倒是跟他之前掌握的情況一樣,這個女人的確是湘城大學高材生,回懷城後也一直沒出去找工作。
  
  他又問:「你們中心,還有一個十五歲、一個十六歲的女孩?」
  
  阮青青彷彿沒懂他問話的含義,也不問他為什麼會知道得如此清楚,只是溫順點頭:「是的,最大的都沒成年。」
  
  「行,我讓你寫。」男人笑了,「看你還能折騰出什麼花樣。」
  
  走回屋子的路上,男人忽然問:「那句話你從哪裡知道的?」
  
  阮青青:「哪句話?」
  
  「淺水是喧囂的,深水是沉默的。」
  
  「淺水是喧囂的,深水是沉默的。饑餓和愛情統治著世界,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英國詩人雪萊,這麼有名的詩,我上大學的時候,就很喜歡。」
  
  兩人重新回到屋裡,原本縮在籠子一角的曾曦立刻爬起來,她哭得眼睛通紅,看到阮青青活著回來了,又喜又悲。
  
  「她很關心你。」男人說。
  
  阮青青望著曾曦,神色悲傷中帶著溫柔:「是啊,她就像我的親妹妹,最聽我的話了。」
  
  男人在舊沙發坐下,一抬頭,發現阮青青也坐下了。
  
  籠子裡的曾曦,也看得愣住了。
  
  男人瞬間冷臉:「誰讓你坐的?」
  
  阮青青低眉垂首:「我不是……要寫聲明嗎?」
  
  男人露出不耐煩的表情:「這裡沒有紙和筆,明天拿給你。背對著我跪下,雙手放在身後。」他從口袋裡摸出一把束口帶。這種塑膠束口帶看著細軟,可若將雙手反綁住,靠阮青青那纖細的手腕,幾乎不可能掙開。
  
  阮青青沒動,她看著男人,繼續說道:「你看,我們……要不要做個交易?」
  
  男人難以置信:「你有病吧?是不是我暫時不殺你,讓你覺得我是個大善人?」
  
  阮青青的臉色還是蒼白的,但是神色透著執拗:「你不是大善人,我也不是。你不是喜歡聾啞女孩嗎?我可以幫你啊,我只想要活下去。」
  
  男人「哈」了一聲,拿匕首指了指她的臉:「你以為自己算什麼?我需要你幫?」
  
  阮青青又細聲細語地說:「話不能這麼說,我知道你很厲害,做了幾次案,也沒被員警抓到……」男人神色微變。
  
  「……但你一個男人,總是出現在聾啞女孩身邊,次數多了,就一定會引人注意。你會越來越難,身上的嫌疑也會越來越大,警方遲早會注意到你。」阮青青說,「你覺得我不算個什麼東西,可是曾曦昨天一走,我就知道她不是去廣東,是被你帶走了。今天一早我就找到了那你。我一個普通人都能發現,員警遲早也能發現。所以,你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其實你心裡也清楚吧,越來越難了。但是,如果有一個女助手,你就會有一個全新的開始,更加安全,員警絕對不會懷疑到我們身上。」
  
  男人盯著她,露出譏諷的笑:「我憑什麼相信你,好好的人不做,和我來做山裡的鬼?」
  
  「山裡的鬼能活。」
  
  「剛剛你還說心疼那些聾啞丫頭,現在又要來幫我?」
  
  「你不也喜歡她們嗎?」
  
  男人一愣,哈哈大笑,笑得胸膛震動,笑得都喘了氣。阮青青被他捉來至今,第一次看到他笑成這個鬼樣子,連曾曦都看呆了。
  
  笑罷,男人抬頭盯著她,目光依舊陰寒:「你確實和其他女人不一樣,你很狡猾,很會哄人,還狠得下心。你說得也有點道理。可是,我一旦放了你,怎麼能相信你會死心塌地幫我,而不是去員警那裡告發我?」
  
  阮青青神色黯淡,雙手緊緊交握放在膝蓋上:「這種事,只要做了一次,就是共犯,脫不了罪。你這麼厲害,經驗豐富,找一個絕對安全、可控的機會,讓我幫你弄一個聾啞女孩回來,藉此驗證我的誠意,應該不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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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22-4-24 10:52 PM

第47章 搏命(4)

  男人沒說話。
  
  阮青青:「為了活命,我願意做你的長期搭檔。」
  
  男人冷笑:「這種事,哪有那麼容易?還是殺了你更省事。」
  
  阮青青看著他。直覺告訴她,他心動了,只是依然充滿懷疑。這份懷疑如果不打消,他的殺心就一直在。
  
  阮青青轉頭,看向籠中的曾曦,斟酌道:「我現在——就可以向你證明我的價值。」
  
  男人順著她的視線也望向籠子,也來了興趣:「怎麼證明?」
  
  阮青青的神色終於透出幾分無情,看著惶恐不安的曾曦,就像看著自己手裡的籌碼:「她來這裡兩天一夜了,是不是一直戰戰兢兢?既不聽話,也不開心?她的性格我非常瞭解,你給我些時間去開導她,保管還給你一個真心實意、溫柔可愛的老婆。」
  
  男人盯著曾曦,好一會兒,眸如深墨。
  
  半晌後,他說:「好,給你半個小時,要是做不到,我就埋了你。」
  
  ——
  
  夜裡的山路,遠比白天難走,視野更是受限。駱平江一路搜尋上來,等他開到半山腰那條斷頭路時,夜色已經深了。
  
  他果斷下車,打著手電筒搜尋,很快就發現那片鮮豔的野花海,還有竹林、藤蔓植物,並且發現不少枝條被人折斷的痕跡。
  
  曾曦昨天先來的這裡。他想。
  
  然後他就發現了藏在荒草裡那條廢棄的黑色碎石小路。路口的樁子被人移開,他蹲下查看,路面有車輛碾壓過的大量痕跡,但是車輪印模糊不清。
  
  他又想:路樁是阮青青和陳慕昀移開的,因為上面沾有新鮮的泥土,而兇手如果通過一定會令其歸位。
  
  駱平江驅車開上這條小路。
  
  沒多久,就到了盡頭,那片高山草甸。此時天空黑沉,周遭伸手不見五指,駱平江帶了甩棍,拿著強光手電筒,無聲無息走進草地,開始一寸一寸地搜尋。
  
  他找到了想要的東西。
  
  懸崖邊,荒草地,泥土濕潤。這裡有清晰的一組車輪印,他去網上找了豐田那款越野車的車輪印照片,一模一樣。
  
  此外,他還發現了人的腳印。
  
  四個人的,兩男兩女。一雙男腳印是運動鞋,一雙男腳印是皮鞋。陳慕昀哪怕不上班也是穿商務裝、皮鞋,隨時待命。
  
  女鞋印一雙是運動鞋,看起來和阮青青的腳大小差不多。另一雙卻是細跟皮鞋。
  
  此外,駱平江還在自己的車附近,發現了另一輛車的車輪印。他也與網上陳慕昀開的那款轎車車輪印作對比,符合。但是這輛車,留下了急掉頭的痕跡,又沿來時的路,往山下去了。
  
  而駱平江循著那輛越野車的車輪印,在荒草地的另一側,發現了一條非常隱蔽的被長草遮蓋的路。越野車從這裡下山了。
  
  駱平江立在夜色裡,神色越來越凝重。
  
  不對,這完全不對。
  
  他們明明逃脫了,為什麼依然失聯?
  
  寒冷的山風迎面而來,駱平江告訴自己冷靜下來,一定有一個真相,就藏在矛盾的表像下。
  
  ……
  
  逃脫的是一輛車,車上卻不是三個人。
  
  如果,是三人,現在他們早已報警歸來。
  
  如果,逃脫的是阮清苓一人,為了陳慕昀,她一定會報警。
  
  如果,逃脫的是阮清苓和陳慕昀兩個,不管陳慕昀與阮青青的關係變得多糟糕,以陳慕昀的品性,絕不會見死不救,一定會第一時間報警救阮青青的命。
  
  除非,陳慕昀報不了警——他受了重傷,或者失去了意識。
  
  於是阮清苓拿了他的手機,謊稱是阮青青,拖延時間,沒有報警。
  
  駱平江的眼睛冷得像霜刀——阮清苓想要青青丟掉性命!
  
  而真相就是,今晨遭遇後,只有阮青青一個人,被兇手帶走,危在旦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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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22-4-24 10:54 PM

第48章 詭譎(1)

  阮青青走到鐵籠前,男人跟在她身後。曾曦坐在牢籠一角,慌亂地望著他們。
  
  阮青青隔著欄杆握住曾曦的手,想了想,轉頭對男人說:「你能不能回避一下?」
  
  男人皺眉。
  
  阮青青淡淡笑著:「哪個女孩和閨蜜說心事,能讓男朋友在邊上偷聽?」
  
  男人錯愕,看向曾曦,而後笑了,他看了眼阮青青,說:「別耍花樣!」然後走出了鐵門,打了反鎖。
  
  曾曦淚汪汪地比劃手語:你還好吧?
  
  因為長久未睡,阮青青的眼睛泛著血絲,臉上還有之前被男人揍出的淤青,整張臉清寒得嚇人。可她的眼睛卻很亮,是那種叫人看了心裡有點發毛的亮。
  
  阮青青摸摸她的頭,說:我沒事,別擔心。別的不多說,接下來,你一定要按照我說的做。
  
  曾曦惶然望著她,眼淚再次流下來:他會不會殺了我們?是我太蠢了,被他騙,我應該聽你的話,都是我的錯……
  
  阮青青抓住她的手打斷:你沒有錯,是他禽獸不如!不要再浪費時間,我們一定要活著出去!
  
  曾曦聽得怔忪:你有辦法逃出去?
  
  阮青青靜默,然後神色更加堅毅:暫時還沒找到辦法。但是我一直在努力,剛才他想殺我,現在不也被我成功拖延時間,留了一條命嗎?
  
  曾曦露出欣慰又難過的笑:你一直很聰明,只要有機會,你一定要逃。可是,我沒希望了,他說我到死都不會離開這個籠子。
  
  阮青青:別聽他的,他那是嚇你。你怎麼能這麼快就認命!你還沒滿18歲,我們不是說好了要和大家一起慶祝嗎?我要活著出去,你也要活著出去。而他,最後一定會被員警抓住。聽我說,他對你非常癡迷,我推測他很想像真正的情侶那樣和你相處一段時間。我要你現在開始,就調整對他的態度,不要再被他擺弄,你要有意識地去影響他——這件事,只有你能做到。這樣,你就不會再受罪,我也能有時間去想逃出去的辦法。但是,你要答應我,不管將來……咱們會遭受多大痛苦,哪怕我死在你前頭,你也要扛到最後一刻,不要放棄。
  
  曾曦已淚流滿面。她望著阮青青清秀堅定如冷玉的容顏,心想,青青怎麼可以這麼聰明,這麼冷靜,對我這麼好呢?她突然感覺到一股悲傷而強韌的力量,湧上心頭。她想,我不可以拖青青後腿,哪怕我死定了,也要幫青青,只要她能活著出去,我也甘心了。
  
  她用力擦掉眼淚,點頭:我聽你的,什麼都聽你的,你要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
  
  男人打開門,回來了。阮青青和曾曦同時望去。
  
  他手裡拎了把錘子,大概半臂長,鐵色暗沉。阮青青看得心頭發寒。而他神色淡然地看她一眼,把錘子往褲腰帶間一插,問:「調教得怎麼樣?」
  
  阮青青露出清淺的笑,不答,看向曾曦。
  
  曾曦原本靠坐在籠子裡地上,慢慢坐直,變成跪坐姿勢,雙手放在膝蓋上。她凌亂的頭髮不知何時已理得整整齊齊,抬起頭,望向男人,笑著手語:你回來了。
  
  在他的世界裡,她的笑容曾經比蜜糖還甜蜜,她的眼睛曾經比鑽石更璀璨。
  
  像是漫漫長夜裡最清澈的一束光,只對他綻放。
  
  男人愣住了。
  
  他一步步走到牢籠邊,盯著她彷彿初見般驚世的容顏。
  
  曾曦雙手已攥出汗來,眼看就要控制不住雙手發抖。就在這時,阮青青的手伸進籠子,輕輕捏了一下她的胳膊。曾曦突然就得到了安撫,突然不慌了,她放鬆十指,抬頭迎著男人病態的目光,繼續笑靨燦爛如花。
  
  男人的喉結無聲滑動了一下,說:「滾。」
  
  曾曦一驚。
  
  男人立刻手語:曦曦,我不是說你。
  
  他冷冷看向阮青青。
  
  阮青青也不放心曾曦和他單獨呆著,但現在兩人沒有任何違抗他的能力,她只能深深看曾曦一眼,而後小聲問:「我去哪裡?」
  
  男人當然不會讓她離開這屋子,但他此刻心潮澎湃難耐,實在沒心情再去管這個多餘的女人,頭往後一偏:「去裡面。」他指的是阮青青之前短暫待過的那間臥室。
  
  阮青青只好走了進去,門「嘭」一聲在背後關上,落鎖。
  
  阮青青閉上眼,在心中說:曾曦,堅持住,保護好自己,你一定可以。
  
  可儘管這麼想著,儘管一切都在按照計畫進行,她的眼淚還是慢慢滲出來。
  
  男人關了頭頂明亮的白熾燈,又開了牆角一盞昏黃的小燈,掏出鑰匙,打開籠子,走進去,又鎖上,人還沒轉身,就有一雙手從背後伸過來,摟住了他的腰。
  
  男人後背微僵,轉身,看到曾曦烏黑如雲的髮頂,和低垂的美麗眉眼。
  
  他「呵呵」一笑:主動抱我?怎麼,你不再覺得我噁心了?
  
  曾曦心中一抖,他完全看穿了她的心思——噁心,她快被噁心壞了。完了,是不是騙不了他?曾曦的手差點也發抖,可就在這時,眼前浮現阮青青剛才的囑咐——
  
  不要害怕,他再變態,也是個人,是人就有心理弱點。他對你有慾望,所以其實不是他在控制你,而是你在控制他。
  
  曾曦,不要害怕伸手去觸碰惡龍的棱角。
  
  曾曦鬆開他,比劃:我從來沒這麼想過,不然之前不會和你在一起,我從來沒有談過戀愛。這兩天,我只是感到害怕。
  
  男人不吭聲,像根木樁子似的,也沒動。
  
  我們去那邊坐下好不好?——曾曦哄道。
  
  男人任由她拉著,在床邊坐下,他說:果然啊,為了活命,你也可以變得這麼下賤,是我小瞧你了。女人都這麼賤!
  
  曾曦的心都快要繃碎了,眼淚又要掉,拚命忍住,低著頭,展開溫柔的笑,告訴他:不是的,是青青告訴我,要換一個角度去看這件事。你是因為喜歡我,才把我帶回來的,對嗎?
  
  男人「哈哈」笑了:是!
  
  曾曦:青青勸我說,既然走到了這一步,怎麼才能舒服地活著,才是最重要的。她問我夢想是什麼,你知道的,我是個聾啞人,沒錢沒學歷沒前途,人生基本沒希望。我最大的夢想,就是找到一個真心愛我的人,和我一起生活。我的夢想很小很小。那現在,被你帶到這裡,難道就不能完成我的夢想了嗎?其實差別並不大啊,你想要的,和我想要的,是一模一樣的,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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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22-4-24 10:57 PM

第49章 詭譎(2)

  男人不說話,神色陰晴難辨。
  
  曾曦大著膽子:只不過,你這兩天,嚇到我了。
  
  男人冷笑。
  
  曾曦的勇氣卻在交談中,奇異的一點點累積起來。她甚至有種直覺,他看著冷酷,沒有反應。但他並不是完全沒有聽進去她的話。他也在試探她!
  
  曾曦抬起頭來,她的神色更放鬆了,溫柔、可愛、依賴,眼中甚至有了嬌氣的情意,她說:青青最後問了我一個問題,就是這個問題,讓我現在可以心平氣和地和你待在籠子裡。
  
  男人:什麼問題?
  
  兩行比水晶更剔透的淚水,從絕色少女的深瞳滑落。那淚水能夠滴到任何一個男人的心上,只要他沒瞎。
  
  她說:她問我,還愛不愛你?
  
  男人的神色終於有些怔忪:那你還愛嗎?
  
  曾曦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忍下心頭的噁心和恨意,對自己說:親他!親下去!就當被狗啃了一口。青青說的,只有活下去,才能把這個惡魔送進監獄!
  
  曾曦摟住他的脖子,閉眼就親了上去。在他作案前,他親過她幾次,但她從未主動。這是第一次,她主動索吻。熟悉的觸覺和味道,令兩人同時心頭一顫。男人終於伸出雙手,緊緊抱住了她。而曾曦心想:我真是瞎眼了。她也流下了悔恨的淚水。
  
  也就是從這一刻開始,牢籠裡的氣氛奇異地變得溫馨柔軟起來。
  
  在一個漫長的法式深吻後,曾曦靠在他懷裡,她的心怦怦跳,終於也有了一點信心,反過來影響這個男人。她在他懷裡小心翼翼比劃:我很睏很累,這兩天都沒睡好,現在我們和好了,終於可以安心,你陪我好好睡一覺好不好?
  
  之前兩天一夜,這禽獸雖然對她極盡折磨羞辱,甚至屢次扒光她的衣服,但是並沒有跟她做男女間最後那件事。他似乎還在享受前奏。
  
  青青剛才知道後長舒了口氣,說,能拖一天是一天,儘量不要讓這個禽獸碰她。但是,萬一真的發生,她要做的,就是保護好自己,不要受傷。然後,儘量爭取更多對己方有利的條件。
  
  男人回答:好。摟著她,並肩躺在了床上。
  
  曾曦說:我知道你這些天也很累,先好好睡一覺好不好,誰都不是鐵打的。我已經想通了,我就在這裡,任何時候都屬於你,永遠不會離開你,我們的日子,還很長,我們好好過下去。
  
  他沒說話,只是摟著她的雙臂彷彿鐵鉗,收得非常緊,緊得她有點踹不過氣。然後他的嘴唇動了一下,曾曦聽不到,但在光線裡辨認出唇語是「好。」緊接著,她放在他臉上的一隻手,感覺到了濕潤的液體。這令她心頭一震。
  
  然後她再也不能做任何手語,因為他將她的頭牢牢按在懷裡,幾乎是整個人將她圈起來。此刻,他給她的感覺,像個終於找到家的孩子,全身的勁都卸下來,緊緊依偎在她身上。
  
  又過了不知多久,精神極度緊張恐懼了兩天一夜的曾曦,終於也抵擋不住睡意,在他懷裡睡著了。
  
  只是曾曦不知道的是,到了夜半三更,男人又習慣性在夜裡被噩夢驚醒。他感覺到雙眼的澀意,伸手擦去眼角的一點淚痕。懷裡抱著溫軟一團的女孩,令他有回到昔日人生的錯覺。他低頭看著曾曦,臉上冷酷得沒有半點表情。
  
  以往每一個,都是一樣的。
  
  她們每一個,都像曾曦這樣稚嫩、純潔、美麗,彷彿一朵朵初初綻放的百合花,落在他手裡。
  
  只是後來,她們在籠子裡,免不了一天天凋零。她們變得削瘦,蒼白,神經質,又髒又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終於有一天,他發現曾經心愛的女孩,已變得面目全非,早已認不出是最初那個人。
  
  既然已經不是他愛的人,那就可以殺掉了。
  
  ……
  
  他把她們都埋在屋後,殺一個,種一棵樹。現在,已經有四棵了。有時候他就坐在一把老籐椅裡,望著那些樹,總覺得某一天,她又會回來。
  
  果然,過不了多久,他又會在人群中發現新的「她」。
  
  ……
  
  但是,現在他懷裡這個,不打算凋零了。她如果真的在他的牢籠中,日復一日的璀璨美麗,永不改變永不離去,他該怎麼辦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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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22-4-24 10:59 PM

第50章 詭譎(3)

  阮青青不斷告訴自己,不要再去擔憂外面的曾曦,因為沒有用。曾曦已經往前走出勇敢的一步,她也必須往前走——尋找任何逃生的機會。
  
  她抬頭望著自己身處的這個房間,全封閉,窗戶外都釘著粗粗的鐵欄杆,外頭都是岩壁,看起來毫無指望。但至少比待在空蕩蕩的廠房裡,面對著那個變態狂強。
  
  就在這時,阮青青忽然想起了陳慕昀。
  
  不對。
  
  變態說自己殺了陳慕昀,可是不對。
  
  很明顯變態對她毫無興趣,帶她回這裡也在他的計畫之外,否則他不會猶豫了半天才打算殺她。她於他而言,純粹是個麻煩。
  
  當時他已經把陳慕昀打倒在地,要殺當時兩個一起殺了。或者怕留下痕跡,兩個一起帶回來才合理。為什麼只把她一個帶回來?
  
  除非當時,出了什麼意外,他沒辦法帶陳慕昀回來。現在她回想,變態說「殺了」陳慕昀時,神色似乎有那麼一絲僵硬?
  
  陳慕昀沒有死?他跑掉了?
  
  阮青青心中一鬆,但隨即又是一沉——如果這個推測合理,陳慕昀早該報警了,為什麼現在員警還沒來?
  
  再想下去就是無解,阮青青還是忍不住陣陣失望。
  
  自然而然,她又想起了駱平江。他應該更加不會注意到她的失蹤吧?可為什麼只要一想起他,心中還是忍不住生出希望?
  
  只是癡心妄想。他再可靠,這一次,也不可能找到她。
  
  阮青青用力按了兩下,才打開牆上的電燈開關。這座房子很老久,起碼有三四十年了,電燈閃了幾下,發出「劈啪」輕響,線路老化得很厲害。
  
  阮青青迅速檢查床。老式木架子床,她把每一寸都翻遍了。沒有發現任何可以利用的東西,床墊下連張廢紙都沒有。
  
  她又檢查了桌子、衣櫃等等,阮青青不覺得自己有那個本事,能用衣服把人給勒死。至於牆角的小煤爐、一口小鍋、半袋米、茶壺之類的東西,阮青青估計自己拿兩把菜刀都幹不過那人,指望這些東西,更是愚蠢。
  
  她趴到門邊聽了聽,外頭沒動靜了,這是否意味著曾曦度過了今晚的難關?她稍稍鬆了口氣,又悄聲去了洗手間。
  
  打開洗手間的燈,同樣是裝修陳舊、線路老化的狀態。牆上脫了很多漆,開關面板看起來鬆鬆垮垮,還有線頭冒出來。不過整體還算乾淨,沒有一絲異味,尤其淋浴頭和馬桶,看起來比較新,還是品牌的,應該後來新換的。
  
  看著看著,阮青青忽然一愣,站在原地,出了好一會兒神。然後她看看淋浴頭,又看看馬桶,又看看淋浴頭。接著,她把淋浴開開關關好幾次。最後,她掀開馬桶蓋,伸手進去摸了一會兒,又蓋回去。
  
  這時「吱呀」一聲輕響,她抬頭望去,是廁所那扇小窗,沒有關緊,大概有哪顆螺絲鬆了,被風吹得搖搖晃晃。
  
  阮青青的神色變得越來越冷寂。
  
  長夜漫漫,離日出的時間,還很長。
  
  ——
  
  駱平江追到了一個分岔路口,一條往山上,一條往山下。這一段是水泥路,沒有車輪印。
  
  他立刻打開手機導航,可惜這裡太過偏僻,地圖上連這兩條路都沒有顯示,周圍也沒有任何建築物標注。
  
  那就只能先賭一把了。
  
  駱平江往上山那條路開去。
  
  車開得很快,他的腦海裡總是浮現阮青青神色溫柔坐在那裡的模樣。她其實從未這樣坐在他面前,可這些年彷彿一直這樣坐在他心裡。
  
  半個小時後,他開到山頂。
  
  沒有,一片空曠,什麼都沒有。沿途連個能藏人的山洞都沒發現,更沒有那人車輛的蹤跡。
  
  他判斷錯了,那人竟沒有按照常理,往更高更隱蔽的山上躲。
  
  已是後半夜了。
  
  駱平江忍著在心中咒駡一聲,伸手用力搓了搓臉,泛紅的雙眼在夜裡浸著寒光,掉頭就往山下開去。
  
  ————
  
  凌晨四點,外頭還是黑沉沉的。男人如往常般醒來。幾乎是睜眼的同時,他就察覺出不對勁,「霍」地坐起。
  
  裡頭的小屋子裡,一直有動靜傳來,水聲、碰撞聲、窸窣聲……聲響不大,但在夜色裡顯得非常清晰。
  
  男人臉色一變,身旁的曾曦還在熟睡,他起身出籠,抓起那把錘子,跑到房門口,掏出鑰匙開門。
  
  一室明亮。
  
  男人愣住了。
  
  神色陰沉的他,與彎腰拖地的阮青青,面面相覷。
  
  阮青青像是被驚了一下,雙手握緊拖把,慢慢站直:「怎麼?吵到你了?」
  
  男人越過她,目光警惕地環顧一周,神色變了。如果說原來的房間,基本算得上乾淨,也只是看起來不髒,也不太亂。現在徹底變樣——
  
  水泥地面用水洗過又拖過,一塵不染,處處發亮。傢俱看起來也被狠狠擦過,透著水光。原本不多的物品,擺放得整整齊齊。床上的被子被折成了豆腐塊,一絲褶兒都看不到。整個房間看起來空曠又乾淨。
  
  阮青青身後的洗手間,更是如此。男人站在幾米外,都能瞧見瓷磚地板被擦得閃閃發光,洗手台、淋浴、馬桶,都亮堂堂的……
  
  男人的目光回到阮青青身上,十分冰冷:「你在幹什麼?發什麼神經?!」
  
  阮青青握在拖把上的雙手緊了緊,說:「你別發那麼大的火好嗎?我想,既然我和曾曦要在這裡長期住下去,大家以後要合作,把家裡弄得好一點不好嗎?」
  
  男人聽到「家」這個字,只覺得額頭的青筋在跳,吼道:「別做多餘的事!」
  
  阮青青低下頭,嗓音更低了:「我其實心裡還是害怕,整晚睡不著,索性起來打掃衛生。我承認也想討好你。」
  
  男人哼了一聲,說:「滾開!」大步走進了洗手間,摔上了門。
  
  男人還是留了個心,四處看了看,沒有什麼異樣。他便轉過身,拉下褲子拉鍊,對著馬桶放水。身後那扇小窗,如往常一樣在風中「吱呀」響著,今早的風似乎有點大。他還注意到馬桶旁的牆角,堆放著一些衛生工具,如掃帚、簸箕,上頭還搭了幾塊抹布。他看了兩眼,沒有什麼異樣。諒那個女人,不敢也沒本事耍花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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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22-4-27 09:51 PM

第51章 詭譎(4)

  他走出洗手間,阮青青還站在角落裡,很老實的樣子。他懶得看她,徑直出門,連裡間的房門都沒再反鎖。阮青青聽到外頭大門打開,又反鎖上的聲音,卻不知道他天沒亮要跑去哪裡。
  
  一個小時後,天仍未亮。
  
  男人推開門回來,又愣了一下,因為他聞到了食物的香味。這香味令他忽覺饑腸轆轆,抬頭望去,就看到那個不安分的女人,從房間裡端了個小鍋出來,怯怯地討好地對他笑著。
  
  男人:「……」
  
  他偶爾在山中過夜,有時也會用爐子煮點東西吃。但他是沒想到,自己只不過出去晨練了一個小時,這個女人就蹬鼻子上臉,連粥都煮好了。
  
  見他臉色陰晴不定,阮青青將小鍋放在外頭的小桌上,搓搓手說:「我和曾曦昨天都沒吃東西,很餓。我想你回來肯定也會餓——我只是想讓我們三個人,尤其是你,我們的主人,過得舒適一點。」
  
  她這話說得實在討人歡心,又提到曾曦,男人不由得轉頭望去,果然見到曾曦已梳洗得乾淨清新,坐在籠子裡,衝他笑著。這讓男人的心情愉悅了幾分,看阮青青也沒那麼不順眼了。
  
  阮青青打量著他已被汗水完全打濕的頭髮和T恤,還有他粗重的喘息,以及胳膊上結實泛紅的肌肉,不難判斷他是去晨練了,而且練得還挺狠的。這叫阮青青心頭一沉。
  
  她臉上的笑容卻卑微到塵土裡,說:「我在你抽屜裡翻出一小袋茶葉,還煮了茶,現在溫度剛好,你要喝點嗎?」已經將她翻出的應該是他慣用的茶杯送過去。
  
  男人狠練了一個小時速度和力量,確實渴極了,看了眼茶杯裡顏色清淺的茶液。阮青青說:「放心,沒下毒,不敢,這兒也沒毒藥讓我下啊。」
  
  男人嗤笑,接過杯子,一飲而盡,溫溫的液體入口,確實舒爽無比。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煮茶的原因,也比他平時囫圇泡一大杯喝著更有滋味。他看一眼阮青青:這女人心機深,伺候人確實細緻周到得很!
  
  阮青青立刻又倒了一杯給他,男人看也沒看她一眼,喝掉了。在這之後的整個清晨,他的杯子一空,阮青青就立馬添茶,倒是討好得不行。
  
  過了一會兒,粥的溫度也差不多了。阮青青試探地問:「我看你這會兒還在出汗,要不先吃早餐,再洗澡吧?不然洗了澡再喝熱粥,又會出汗。」
  
  男人沒搭腔,似乎是默許了。
  
  阮青青又說:「讓曾曦出來,陪你一起吃吧?」
  
  男人冷笑:「想哄我放她出來?」
  
  阮青青說:「她就算出來了,難道在你眼皮子底下,還能跑出去?再說了,這荒山野嶺,我們倆路都不認識,能跑哪兒去?你看看那孩子的樣子,她現在一心一意想跟你了,你多少給點甜頭。」
  
  男人便看向曾曦。後者當真巴巴地望著他,像一隻渴望主人寵愛的天真小狗。男人真的起身,走到牢籠前,掏出腰間的一串鑰匙,摸出一把,開了鎖。
  
  曾曦站起來,怯怯地乖巧地望著男人。男人很滿意她的反應,伸出手:過來。
  
  然而曾曦剛走出籠子,男人將她雙手往背後一擰,用束口帶綁住了。曾曦一驚,看一眼阮青青,阮青青微笑不變。
  
  這下變成三人坐在小桌前,阮青青裝了一小碗粥,送到男人跟前,男人單手接過,將曾曦摟在懷裡,兩個人喝一碗粥,曾曦始終維持著溫柔神色。
  
  阮青青捧了一小碗粥,在旁邊無聲喝著。等到曾曦溫溫順順把男人哄得整個人彷彿都舒展開,她又給男人添了杯茶,遞給男人喝了。
  
  阮青青說:「我想你儘早看到我的真心,當然也想你早點放我回去——不如商量一下接下來的行動計畫?」
  
  男人揚了揚眉,他以為阮青青會儘量拖延,沒想到一大早就主動提這件事。倒像是一副死心塌地要跟著他幹的樣子。
  
  男人可有可無地答:「行,你說。」
  
  阮青青說:「那就從我們中心的周子涵開始。」
  
  周子涵,就是那個才十六歲的聾啞姑娘,長得雖不如曾曦貌美絕倫,但也清秀可人。
  
  男人眼睛一亮:「你打算怎麼做?」
  
  阮青青說:「我昨晚想了很久,可以分四步走。第一步,周子涵比曾曦的情況更糟糕,父母雙亡,丟了也沒人找。我知道她很迷一個男明星,我可以註冊一個QQ小號,偽裝成明星粉絲,取得她的信任後,再說有男明星湘城見面會門票,願意打折轉讓給她,把她引出來。她性格單純,腦子也不聰明,一定會上當。」
  
  男人神色微動。周子涵這個小姑娘,他之前選定目標時,也注意到過。但一方面,周子涵年齡太小也許還沒開竅,人又幾乎不出中心,他慣用的那套戀愛手段,用不上。另一方面,輪姿色,她當然排在曾曦後頭。
  
  然而阮青青確實比他掌握更多情況。
  
  「第二步,我們中心廚房邊的後門,是沒有監控的,我也有鑰匙。等把人控制住後,你如果放心,我半夜去一趟,把她的東西都拿出來,偽裝成離家出走。你如果不放心,我告訴你路線,你自己去,很安全的。
  
  第三步,用你之前的方法,發簡訊給中心的人,說去湘城參加明星的粉絲見面會了。
  
  第四步,再過幾天,再發簡訊,或者由我勸她打電話,說在湘城認識了幾個朋友,決定打工,不打算回來了。
  
  這是咱們第一次合作,我比較熟悉周子涵,也好操作。之後你再看上哪個姑娘,咱們再配合。女人對女人的戒心總是低很多,尤其我還是個聾啞孩子托養中心負責人,你說對不對?幾乎沒有聾啞孩子會懷疑我,我說什麼,她們就會信什麼。只要有了這一次的合夥,我也跑不掉了,你也可以放心,放我回去,讓我平時能過回正常人的生活。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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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22-4-27 09:53 PM

第52章 詭譎(5)

  這一回,男人沉默了很久。
  
  「好。」他說,「只要你把周子涵弄回來,我就信你。不過放你,還得過一段時間。」
  
  阮青青面露喜色:「行!」又看一眼曾曦,居然有些調侃意味,「真要這麼快就弄下一個回來?不怕曦曦吃醋。」
  
  「先養著。」男人也笑了,摸了摸曾曦的頭,「她也不能跟曦曦比。」
  
  阮青青給彼此都倒了杯茶,舉杯:「希望我們都得償所願。」
  
  男人舉起茶杯,一飲而盡。
  
  阮青青的心情似乎終於鬆快了,微笑說:「你出了一身汗,要洗澡吧?先和曦曦坐會兒,我把鍋碗洗洗,再替你準備一下。」她端起鍋碗往裡屋走去,隨手關上了門。
  
  男人靜靜坐著,若有所思。曾曦主動靠在他肩頭,以示討好。男人忽然站起,把她拉進籠子,這才解開她手上的束口帶,問:她剛才的主意,聽懂了嗎?
  
  曾曦搖搖頭,他們說得太快太連續,她只會簡單唇語,完全猜不出來是什麼意思。
  
  男人:她明天要幫我把周子涵弄回來,和你一樣。
  
  曾曦只是笑:我都聽你和青青姐的。
  
  男人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忽然捏住她的下巴,疼得她想往後縮。男人問:是不是覺得,你倆說什麼我都聽,從昨天開始就把我耍得團團轉?
  
  曾曦:沒有!我們沒有!
  
  男人一個勁兒地笑,直笑著曾曦心裡發慌。他這才說:剛才,你的好姐妹,告訴我怎麼騙聾啞小姑娘出來;一步二步三步,她全都考慮好了,簡直讓人難以拒絕。我差點都信了。
  
  曾曦的心陣陣發沉:你不信嗎?她是大學生,很聰明也很能幹,你可以相信她!
  
  男人對曾曦說:傻丫頭,陪你們玩過家家,還當真了啊。告訴你個秘密,你的青青姐姐聽不到——從一開始,我就沒打算放過她,讓她活下去。
  
  是啊,她聰明又能幹,一張嘴全都是騙人的鬼話。可我這輩子最恨的就是這樣的女人。她是不是以為,能像從前那樣,把男人玩弄在手掌上?哈哈,這一次,她錯了。是我在玩弄你們!我看著你們兩個演戲!我讓她好好在屋子裡過一夜,我放你出籠子,我吃她的粥、和她的茶,聽她鬼扯——我就是要讓這個自作聰明的女人,以為大功告成,搞定我了,以為她能活下去了!
  
  我永遠都不需要同伴。在這裡,我的世界,我就是王,你們的主人!你們都是我的狗,想玩就玩,想殺就殺!
  
  你知道對於她這種女人,最慘的打擊是什麼?就是在她以為奸計得逞的時候,在她最得意的時候,『啪』給她戳破了——對,就是現在,我要動手了,待會兒就給你看她的腦漿,紅紅白白的,像豆腐一樣,很好看,我拿給你玩啊!
  
  曾曦瘋了似的掙脫他的懷抱,想往裡屋撲去。然而她怎麼逃得脫?他把她抓回來,狠狠扇了一個耳光,只扇得她頭暈目眩。而後他將她丟回床上,反鎖了籠子。
  
  曾曦無聲大哭,拚命搖頭,又跪在地上,衝他磕頭。男人只覺得胸中極度的冷,又極度的激昂不已。他從籠子底下,摸出那柄鐵錘,凌空一揮,做了個錘爆的動作。
  
  他轉身,一步步朝裡屋走去。
  
  昨晚,他抱著曾曦時的困惑與掙扎,已有了答案。
  
  他離光已經那麼近了啊,或許曾曦,真的會是他生命裡另一束光吧。他真的已經相信她了。
  
  可是,她還是不知道,他不需要救贖。
  
  她也不可以幸福綻放。
  
  這個屋子裡,沒有人可以心懷希望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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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22-4-27 09:56 PM

第53章 詭譎(6)

  男人推開裡屋的門時,阮青青正好將一件T恤和長褲迭好,和一條毛巾放在床上。
  
  她抬起頭,一眼看到男人手裡的鐵錘。他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晃著,望向她的目光幽暗不明。
  
  阮青青就像沒看到,平靜移開視線,說:「休息好了?衣服和毛巾都準備好,你先洗個澡,換身衣服。人乾淨舒服了,才好辦正事。」
  
  男人聞言一笑:「行。乾乾淨淨舒舒服服,再去辦正事,我也是這個習慣。」他拿起衣服和毛巾,說:「在這兒待著,別出房間,說不定我待會兒有事使喚你。」
  
  阮青青露出笑:「好的。」
  
  他走進洗手間,帶上門。阮青青就真的站在洗手間門前,哪兒都沒去。她垂下頭,像是入了定。她若此時不顧一切地跑出去,就能看到曾曦淚流滿面對她瘋狂示警。
  
  男人將衣服和毛巾搭在架子上,擰開淋浴頭,錘子則卡在伸手可及的淋浴開關上。透過門上的毛玻璃,那道人影一直聽話地立在原處,動也不動。男人啞然失笑,想到幾分鐘後,這虛偽的女人即將露出驚恐絕望神色,心中陣陣歡愉。
  
  他只花一兩分鐘就沖完了澡,已經迫不及待。果然如阮青青所說,乾淨舒服。每次辦正事前,他心中確實也有某種敬畏的儀式感,會讓自己以一個最舒服的狀態,投入其中。他沒殺過正常女人,只是這個女人不得不殺。對於即將到來的感覺,他心存茫然與興奮,他隱隱感覺到,今天或許是個新的開始。
  
  他正要伸手拿毛巾擦拭,就聽到阮青青在門外問:「洗好了?需不需要再溫一壺茶喝?或者白開水?你還渴不渴?」
  
  她不問還好,一問男人才覺得肚子發脹,剛剛冷眼看這女人演戲時,他倒是不知不覺喝了很多茶,還有稀粥。心裡有事,澡也洗得急,還沒上廁所。
  
  「不用。」男人沒好氣地答道。
  
  阮青青立馬安靜下來。
  
  男人正對著馬桶,微微眯上眼。滿腹脹滿,一剎釋放,他全身都那麼爽,輕輕歎了口氣。腦子裡也不由得幻想起待會兒殺人的場景……
  
  粗大,連續的水柱,落入馬桶。
  
  就在這一瞬間。
  
  一股劇烈到難以言喻的刺痛,彷彿一支粗粗的鋼釘,直刺進他的那個部位,一釘到底,撞進腹部,他痛得整個人都恍惚了,麻木了,呼吸難以為繼,全身脫力,重重摔倒在地!瓷磚又濕又滑,摔得他暈頭轉向。但更痛的還是下面,他只覺得那裡好像都壞掉了,沒有知覺了。他就像一條被閹的狗,蜷縮在地上劇烈顫抖。
  
  他完全不明白發生了什麼,自己被什麼襲擊了,蛇嗎?剛才明明沒有看到!見鬼了!他痛得生不如死!
  
  門外的阮青青聽到重重的摔倒聲,雙手已攥得死緊,慢慢抬起頭。
  
  一股熱血,沿著她冰涼的脊背,直沖而上。
  
  ……成功了。
  
  阮青青沒有犯罪計畫,也沒有考慮明天,周子涵根本沒有喜歡的男明星,中心也沒有不裝監控的後門,每一句都是鬼話。
  
  她阮青青絕不會與狼共舞,更不會把命運交給惡魔主宰。她把自己的真實目的和手段,深深掩埋在卑躬屈膝的討好和自以為是的共謀之下。
  
  更早的一切,也是假的——
  
  通宵打掃衛生是掩飾,為了掩飾她對浴室的改裝和敲打聲;
  
  曾曦的委屈求全也不是為了謀生路,而是讓他以為,她們在謀的就是那條生路;
  
  一壺壺煮好的茶和粥,也不是討好,而是確保他會有滿滿一泡尿,一定會小便,踏入她提前佈置好的,粗糙卻有效的陷阱。
  
  ……
  
  阮青青一把推開洗手間的門,看清了他的樣子,心卻是一沉——她以為他有可能會被電死!至少也會昏迷不醒喪失行動力,這樣她們就能跑掉。然而,他只是躺在地上痛苦掙扎,看起來受傷不算嚴重。
  
  阮青青只看了他一眼,就在洗手間裡快速搜尋,說時遲那時快,她抓起錘子,一錘砸落。
  
  然而,讓一個連雞都沒殺過的女孩子,去揮動錘子,錘爆活生生的人腦,真的是一件會讓手指都緊張到發麻的事。阮青青也不知道,自己這一錘下去,到底用上了幾成力,她聽到他的腦袋「砰」一聲響,沒砸破,也沒出血。但是他原本捂著下身的雙手,轉而抱住了頭,發出野獸般的嚎叫。
  
  阮青青猛吸一口氣,正想再落第二錘,他嘶吼一聲,一隻粗壯的手臂伸向空中,開始瘋狂亂擋亂抓,同時正往她的方向轉過身來。
  
  阮青青心中一陣驚駭,知道完了,機會沒了。且不說他在掙扎阻擋,她再落一錘不見得能砸中。搞不好錘子被他反奪去,甚至人被他順勢制住,那就徹底完蛋。
  
  而且看樣子,他馬上就能重新站起來,那時候十個阮青青也不是他的對手,她和曾曦只有死路一條!
  
  阮青青目光一掃,看到洗手臺上放著的那串鑰匙,一把抓起,跑出洗手間,跑出臥室。回過頭,她看到廁所裡那個人影,已踉蹌著爬了起來。
  
  她「嘭」地關上房門,眼明手快地在那串鑰匙裡找——鑰匙很多,但是她之前留在裡間的時間比較久,留心過門鎖的牌子和鑰匙的尺寸。找到了!她飛快把門打了反鎖,聽到他已從洗手間跑了出來,隔著門暴吼:「賤、人!是你在搞鬼!我弄死你!」
  
  阮青青飛奔向籠子。
  
  曾曦已經看傻了。好在這籠子阮青青看男人鎖過幾次,一下子就找出鑰匙,又打開了鎖。
  
  「嘭!嘭!」猛烈的撞擊聲傳來,阮青青回頭看到里間的木門,正因為撞擊而漸漸變形。
  
  不好!
  
  阮青青一把將曾曦從籠子裡拉出來,用嘴型告訴她:跑!
  
  兩人衝到大鐵門前,撞擊聲越來越強,阮青青回頭看到門被撞出幾道裂縫。兩人只覺得心驚膽戰,可剩下的鑰匙還有八把,阮青青只能挑她覺得合適的試,試到第四、五把,終於解開兩重大鐵鎖。
  
  阮青青一把擰開鐵門,山間寒涼的空氣撲面而來,門口紅褐色的岩壁和地上叢生的草,映入眼簾。天依然沒亮,周圍黑漆漆的。可時隔兩天,僅僅只是呼吸到室外自由的空氣,都讓人想要崩潰大哭。
  
  身後傳來木門破碎的聲音。兩人再次回頭,看到一隻粗壯的胳膊從破裂的木門伸出來,去擰外頭的門鎖。伴隨著男人冰冷的笑聲:「跑!我讓你們跑!一個二個都抓回來,看我怎麼收拾你們!我要剝了你們的皮!」
  
  曾曦嚇得魂飛魄散,阮青青目眥欲裂。
  
  來不及反鎖了,會被抓到的——她瞬間有了決斷,紅著眼拉起曾曦就跑。
  
  天還是黑的,叢林密佈,她們只要能逃離這棟房子,就有生機!她已知道房屋另一側是懸崖,帶著曾曦就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大概一兩分鐘後,男人推開鐵門,衝出屋子,看著空空如也的門外,還有地上的兩串腳印,他露出惡鬼一樣的笑。他開始往外追,時不時地甩一下頭,彷彿要甩掉頭部的疼痛。他的步子一開始還有些蹣跚,跑步姿勢也很怪異,夾著腿。但漸漸的,他的速度就上來了,步伐越來越強健有力。他的臉色也很冷酷,亦有興奮。他就像一隻被激怒的猛獸,開始了最後的獵殺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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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22-4-27 09:58 PM

第54章 平江(1)

  駱平江開車疾馳在荒無人煙的夜色中,偶爾也會閃念:說不定阮青青真的沒事,一切都只是巧合,她真的只是和陳慕昀躲開人群,去過二人世界了。
  
  他寧願是這樣,他們平平安安活著。哪怕他最終找到他們時,會被嫌棄多事。哪怕她還是像從前那樣,看都不想多看他一眼。
  
  然而直覺是如此強烈——那一通無聲電話,是阮青青無望的求助。她一定還沒死,在某處等著他去營救。
  
  所以,哪怕全世界都覺得他是神經病,他也沒辦法停下了。
  
  然而運氣開始跟他作對。
  
  在他驅車到山頂,撲了個空後,掉頭往山下開。結果從山中一直開到某個鄉鎮上,也沒有任何發現。
  
  此時已是凌晨四點,天空一片漆黑。鄉鎮靜悄悄的,只有幾盞路燈亮著,還有依稀的狗叫聲。駱平江站在道旁,望著這一切,差點沒把車門給摔爛了。
  
  他原地走了幾個來回,一隻手按在腰間,另一隻手按住臉頰,眼神直勾勾的,好一會兒,冷靜下來。他開始思考是哪一步判斷錯了。
  
  去山頂的哪條路上,有遺漏?不可能,他仔細搜過,沒有藏身處。
  
  那輛車,會不會從這裡駛入鄉鎮,從此如大海撈針,再難追蹤?他的心一沉。
  
  不,他更傾向於,那人還藏在山裡。否則阮青青他們,怎麼會在曾曦失蹤後的第二天,又遇到了他?
  
  可下山這條路,他也仔細搜尋過,一條路,沒有分叉,一邊是山,一邊是崖。路上僅有的兩座民居,他也趁著夜色去查探過,沒有異樣。
  
  難道那人還能上天入地?
  
  駱平江低頭看了眼手錶,這一上一下,一來一回,耽誤了快兩個小時。對他而言,只是兩個小時。對於阮青青和曾曦而言,每分每秒都是痛苦煎熬!
  
  現在已沒有任何線索,供他做進一步的判斷。
  
  只能賭一把了。
  
  駱平江上車掉頭,又往山上開去。
  
  不過一段四公里多的山路,這一遍,他開得很慢,舉著強光手電筒,再次一路搜尋。深沉的夜色依然如同幕布籠罩黎明前的山野,路旁傳來昆蟲的叫聲。一側,依然是懸崖,他的手電筒一寸寸掃過,只有草和樹。另一側,是岩石、泥土和樹木,還有在黑暗中奔流的小溪。小溪的對面,就是另一座山了。而每一處可以爬上的坡,或者可以往崖下探的小土路,他都查看到盡頭。
  
  還是沒有。
  
  他再一次回到那個分岔路口,把車停著,周圍伸手不見五指,一點聲響都沒有。他閉上眼,手搭方向盤,靠在椅背裡。
  
  駱平江做武警時,無論是執行防衛保護、抗洪搶險,還是反恐防暴任務,都習慣對環境做非常細緻的觀察,而後在腦海裡重建。而在這個思維重建過程中,往往會注意到一些不起眼、卻有用的細節。多年下來,已成為刻在骨子裡的本能。
  
  每一段路,每一幀景,都在他腦海中掠過:道路的轉彎、廢棄農舍、光禿土坡、嘩嘩流動的小溪……
  
  駱平江忽的睜開眼。
  
  他覺得有哪裡不對,但具體是什麼不對,又說不上來。黑暗的某處,藏著他沒有注意到的東西。他猛地掉轉車頭,第三遍開上了這條路。
  
  這一次,他的視線比之前更加銳利,帶著某種染著血性的篤定,和壓抑太久後即將迎來的爆發。他掃視過一段又一段道路,有種即將抵達真相的強烈直覺。
  
  突然,駱平江停了車。
  
  他停在了那條足有二三十米寬的小溪旁。
  
  對面漆黑一片,樹木叢生,什麼也看不到。但他似乎看到小溪裡,有什麼東西。他舉著強光手電筒,赫然看到河中兩三個殘破的橋墩。但是河的對岸,密林叢生,什麼也看不見。
  
  駱平江立刻掏出手機,翻看地圖。
  
  對岸,地圖上什麼都沒有。沒有建築,也沒有路。
  
  駱平江心一涼,剛想轉身,忽又頓住,再次轉頭望著對岸。
  
  正因為地圖上,什麼都沒有。
  
  橋又斷了,近乎無人知曉的孤島。
  
  但山的背後也是山,難保還有其他更加隱蔽的通往山上的路。
  
  一種奇異的直覺,在駱平江心中升起。他覺得自己必須去那裡看一看。
  
  可以肯定的是,殺手的老巢就在附近。比起背後那個喧囂的農村小鎮,駱平江覺得,與世隔絕的寂靜山間,會更加吸引殺手。
  
  畢竟,殺手是那麼偏愛聾啞人。
  
  她們聽不到一句話,也說不出一個字。
  
  駱平江背好包,棄車、涉水。秋日齊腰深的溪水寒冷滲人,然而於他而言,就跟蚊子叮了一口似的,毫不在意。他越過叢林,開始往山上攀爬。
  
  沒多久,他找到一條山路,路很窄,大概能容一輛車勉強通過。這條路掛在山腰上,一路往上,旁邊就是懸崖。駱平江跑了大概半個小時,前方出現一片茂密的竹林。
  
  穿過竹林,眼前突然就出現了一幢房子。
  
  非常突然,因為從外面,一點都看不到。
  
  房子看起來是狹長的,非常老舊,房子旁還有一排廢棄的機械設備。一看就是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那種老廠房。
  
  房子裡亮著燈,旁邊還停了一輛黑色豐田越野車。
  
  駱平江看得眼睛都紅了。
  
  已到了圖窮匕首見的時刻,駱平江當機立斷,手持甩棍,繞過房屋,直衝前門。
  
  他腳步一頓。
  
  門敞開著,門口泥地上全是雜亂腳印,有男有女,其中有兩雙腳印在青鳶山頂出現過。駱平江緊貼著牆邊靠近門口,慢慢探頭,裡面的陳設一覽無遺,但是無人。駱平江身體下蹲,緩緩走進去,步子輕得像貓,他看到空無一人的大鐵籠和裡面的粉紅公主系佈置,看到裡間破碎的敞開的木門,滿地木屑。他眉頭一皺,快步跑過去,裡間也無人。
  
  駱平江掏出手機,將房子裡的情況錄了個視頻,又拍了張車輛照片,發給袁明,最後發了個定位。然而袁明應該還在執行任務,沒有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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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22-4-27 10:01 PM

第55章 平江(2)

  已經凌晨五點,天依然黑著。駱平江打著手電筒,沿著腳印方向,剛疾速追了十幾步,突然間眼睛就看直了。
  
  地上散落著幾顆木珠,駱平江彎腰把它們都撿起來,其中一顆上刻著「RQQ」。
  
  這一路尋來,駱平江心中有焦急,有冷靜;有果斷,有猶豫;有無望,也有渴望,他始終憋著股冷冽的意氣往前走。唯獨這一刻,一米八幾的大高個,手握幾顆沾著泥土的舊珠子,忽然間眼眶發熱,心頭一陣甘苦。
  
  他將珠子往口袋裡一踹,兩步踩踏,輕鬆躍上接近兩米的小土坡。他甚至可以想像出,在不久前,阮青青和曾曦是如何努力地攀爬上去。
  
  土坡之上,是一片黑茫茫的樹林,駱平江拿出望遠鏡,一時卻沒有發現。他又仔細側耳傾聽,只有風聲。他只好沿著腳印繼續追。
  
  但是追了幾分鐘後,土質變得越來越乾硬,腳印消失,駱平江失去了他們的蹤跡。這時,天空從深黑色過渡到暗藍色,有了比較低的能見度。駱平江抬頭望去,周圍都是茫茫的草和樹,群山環繞,薄霧升起,杳無人跡。
  
  就在這時,手機在口袋裡震動,駱平江一看,是袁明打來的,立刻接起。
  
  「老駱!你真神了!剛剛鄰縣的刑警隊聯繫我們,他們發現同一輛SUV,在甄蓉蓉和曾曦失蹤前幾天頻繁出現在她們身邊,那人的行為非常可疑。結果沒兩分鐘,我正打算聯繫你,你就發了那輛SUV的照片給我了,車牌號一模一樣!那個籠子一看也有大問題,我們懷疑你已經摸到了那人的老巢!兩地警方已經決定聯合行動,馬上就派警力過來!你待著別動,等支援。」
  
  駱平江語氣冷冷的:「你們總算動了嗎?我相信還有倖存者,目前她們和嫌疑人一起失蹤了,情況非常危機,我再發一個新定位給你,隨時更新。另外,通往這座山的橋被沖毀了,嫌疑人肯定是從另一條隱蔽的路把車開進來的。你們要越快越好。你們越快越好。」
  
  袁明:「哎,你別一個人行動,安全第一,你TM又不是員警……」
  
  駱平江:「少廢話,我等不及。」掛了電話。
  
  駱平江抬頭,心裡更有底了。
  
  現在,他需要判斷他們到底逃往哪個方向,提前摸清情況,甚至實施營救。否則大批警力來了,那人被驚動、狗急跳牆,後果無法預料。
  
  他又掏出望遠鏡,卻不慎帶出幾根東西,低頭一看,原來是上次陳慕昀托他買的螢光棒。他昨夜回家抓了個包就走,那些螢光棒一直放在這個包裡。
  
  他沒去管螢光棒,環顧四周,東南方、西北方的山上,都有燈光,鏡頭裡看到是民居。放下望遠鏡,肉眼也能看到依稀燈光。阮青青聰明又冷靜,竟能從那人手裡逃脫,那麼她會把遙遠的燈光,當做逃生方向嗎?
  
  他想了想,又閉上眼,仔細傾聽。
  
  整座山彷彿也安靜下來。在風聲和樹木搖動聲中,他聽到了模糊而微弱的車輛行駛聲。他心頭一動,舉起望遠鏡,果然,在東北方向的山腳下,看到了某條公路一角,車子的燈光一閃而逝。
  
  她會逃去那裡——他想,最近的逃生的路,天就快要亮了,經過的車會更多。遠勝過山上孤零零的民居帶來的生存希望。
  
  駱平江朝公路方向狂奔而去。
  
  ——
  
  面對那人的兇猛追擊和茫茫山野,阮青青硬是提著那口氣,帶著曾曦,往公路的方向跑。
  
  雖然公路看起來不近,她甚至不確定路通不通。但,這個方向,比逃往孤零零一座民居,求生機會更大。
  
  跑著跑著,身後若有若無的腳步聲,似乎消失了。阮青青心頭一喜,那人跟丟了?
  
  跑了有十多分鐘,眼看公路越來越近,都能聽到明顯車輛聲,兩個女孩也已經精疲力盡,路上還摔過幾跤,兩人滿身是泥,渾身疼痛,腳步趔趄。
  
  聽著身後並沒有腳步聲,阮青青拉著曾曦,靠在一棵樹下,大口大口喘氣休息。
  
  曾曦驚魂未定,問:我們……逃出來了嗎?
  
  阮青青:快了!
  
  曾曦:我們去報警!
  
  忽然間,阮青青瞥見前方四五十米遠的樹林裡,有個身影一閃而過。
  
  這一眼只看得她毛骨悚然。
  
  天空已呈現黎明前的淡藍色,已有一定能見度,但還是昏暗。那人個頭不高,身材結實,只穿了條褲子,光著上身,在林間格外顯眼。
  
  阮青青抓住曾曦的手臂,將她按倒在地。曾曦瞬間驚恐。阮青青只覺得一股寒意,從後背往上浸透,一直浸到她的腦門。她死死盯著前方,曾曦也望過去。
  
  又過了幾秒鐘,那個近乎全裸的身影再次出現,他走了幾步,似乎選定一處地方,身體伏低,不見了,也不動了。
  
  曾曦連牙齒都開始打顫,問阮青青:他怎麼會在那裡?怎麼會在我們前面!
  
  阮青青閉了閉眼,顫抖著吐出口氣。她告訴曾曦:他應該是推斷出,我們會往這個方向逃,提前抄近路,等著我們撞上去。
  
  曾曦:那我們怎麼辦?逃不出去了嗎?我寧願死,也不願意再被他抓回去了。我寧願死!
  
  阮青青:不要說死,還沒到那一步。
  
  曾曦:可是我們過不去了!
  
  阮青青:那就不過去!我們往回跑!
  
  曾曦傻眼了:回去?
  
  阮青青緊咬牙關:出來的時候,我看到他的車停在屋旁,屋子旁邊肯定還有另一條路,車子可以從外面開進來。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們去找那條路。
  
  然而這一次,幸運女神依然沒有眷顧。
  
  她們往回跑了十來分鐘後,身後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還有草木被連續撞擊踐踏的聲響——他發現了,追上來了!
  
  可是阮青青和曾曦就快要跑不動了,速度越來越慢。
  
  天已微微亮。
  
  曾曦聽不見,但她回頭望見高高的草叢樹木瘋狂搖動,於是滿臉絕望:我們跑不掉了!
  
  阮青青抬頭望去,離房子起碼還有十來分鐘的路程,她看了眼手裡握緊的鐵錘——二對一,有勝算嗎?
  
  答案是沒有,那人強壯、敏捷、兇殘,經驗豐富。
  
  然而都到了這一步,阮青青的字典裡,絕無「認輸」二字。她根本沒有時間內去害怕,迅速環顧四周,尋找一切可以利用的條件。
  
  突然,她的目光定住了。
  
  曾曦一回頭,就看到阮青青蒼白得發青的臉上,眼神直勾勾的,盯著地面。曾曦循著她的目光望去,看到草叢中躺著一根……螢光棒?頂部是愛心,在昏暗天色裡,發出濛濛光澤。
  
  曾曦懵了:怎麼突然有了這個東西?
  
  然後,她看到阮青青的表情忽然變得很奇怪。像哭,又像笑,滿眼難以置信,嘴唇卻因為抑不住的激動而顫抖。阮青青彎腰把那根螢光棒撿起來,同一剎那,一滴眼淚從她的臉頰無聲滑落。
  
  哪怕是被變態虐打時,曾曦也沒看到阮青青掉眼淚。可是現在,她哭了。
  
  阮青青握著那支瑩瑩發光的螢光棒,閉上眼,卻慢慢笑了。
  
  她們跑出來時,走的是同一條路,那時沒有這根螢光棒。因為當時天更黑,如果有,一定非常醒目,不可能注意不到。
  
  她曾經見過這樣的螢光棒。
  
  這裡荒無人煙,這裡與世隔絕。這裡曾經埋藏過別的屍骨,至今未被發現。
  
  她以為永遠不會有人找到自己,奇蹟怎麼可能降臨?
  
  ……
  
  她心裡曾經有個很喜歡的人,她只見過他一面。他們中間隔了五年歲月和錯位人生。
  
  世界無邊無際,人海茫茫不計,群山黑夜一起阻隔,恐怖人心鑄成牢籠。
  
  他卻找到她了。
  
  ……
  
  阮青青用盡全身的力氣,對著灰茫茫的山野喊出他的名字:「駱——平——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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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22-4-27 10:03 PM

第56章 反擊(1)

  「駱——平——江——駱——平——江——」
  
  當身後隱約傳來一聲又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聲,駱平江狂奔的身軀瞬間定住,就像一隻桀驁的飛鷹被喚回地面。他愴然回頭,寒霜覆蓋的臉上,竟露出一點點笑容,似喜似悲。
  
  因為奔跑,他的胸膛劇烈起伏著,他只原地停了幾秒鐘,腦海中閃過幾個認知——
  
  她還沒有被那人抓到。
  
  一定是情況非常危急,她才不惜出聲呼救暴露位置。
  
  她就在他掉落螢光棒的位置。
  
  阮青青知道自己是拿命在賭。因為那人一定會比駱平江先趕到,她賭的就是駱平江來得及救他們,賭他一人,勝過任何生機。
  
  喊了好幾聲,阮青青拉著曾曦往一處深深的草叢中躲去。
  
  大概幾分鐘後,一個腳步聲追來,沉重有力。兩人大氣都不敢出,縮在灌木後,透過縫隙,往外望去。
  
  那具肌肉緊實的軀體,果然如噩夢般出現。阮青青聽他的呼吸低促而有規律,就知道這一通追逐對他而言不過小菜。到了近前,他的腳步慢慢放緩了。曾曦開始哆嗦,被阮青青一把按住。
  
  他走到了五、六米遠的位置,停下了,笑了一聲,說:「阮青青,別躲,我看到你們了。瞧瞧,曾曦都嚇成那樣了。出來,乖乖的,只要聽話,我就不殺你們。」
  
  阮青青的心都快要跳出胸口,穩穩蹲著,紋絲不動,也不許曾曦動。
  
  男人等了一會兒,又往前走了兩步,這回聲音提高了一些,像是要往遠的地方喊話:「阮青青!你剛才在鬼喊什麼?難道還以為會有人救你們?做夢!」
  
  阮青青死死咬著牙。
  
  安靜了一會兒後,男人的腳步聲漸漸遠了。
  
  兩人心中一喜,曾曦問阮青青是否出去,阮青青無聲搖頭。她抬頭再次望向來路,渴盼著另一個身影出現,曾曦不明所以,也抬頭望去。
  
  突然間,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一串冷酷的笑,就在背後!阮青青只覺心神俱裂,完全來不及躲閃,兩隻大手同時抓住兩人的頭髮,把她們從草叢裡拖了出來。
  
  男人一腳踹在阮青青後背,踹得她滾了出去,撞在樹上,眼冒金星。而後他看著手裡的曾曦,目光含恨,「啪」一巴掌甩在她臉上,她的嘴角淌出鮮血。他吼道:「死賤人,背叛我!」抓起小姑娘的頭,就往樹上猛撞,連撞數下。曾曦的身體一下子軟下來。
  
  阮青青看得心肝欲裂,連滾帶爬衝過去,舉起錘子砸向他的腦袋。男人輕而易舉抓住她的手臂,順手把曾曦丟開。曾曦掉在地上,長髮散亂,滿頭鮮血,動都沒再動一下。
  
  阮青青拚命掙扎,可哪裡是男人的對手?他一臉陰沉中帶著某種癲狂,盯著她,忽然開始笑,換成一隻手抓住她兩個纖細手腕,然後一根根掰開她握錘的手指。
  
  阮青青哪能不懂他這個舉動的含義?她絕不想嘗試被爆頭的滋味,在他奪去前,手指忽的一鬆,錘子掉進草叢裡。
  
  男人也不撿錘子了,一個耳光,又一個耳光,打得阮青青的臉迅速腫起來,他仍未覺解恨,將她摜倒在地,往死裡踩踏。
  
  阮青青全身劇痛,只覺得五臟六腑都要被踩破,可她的手還拚命在泥土裡抓,想抓到塊石頭之類的反擊,只是徒勞無功。她的腦子都有些糊塗了,模模糊糊地想:那真是駱平江留下的螢光棒嗎?會不會只是巧合?他真的會出現嗎?
  
  突然間,她感覺到身體騰空,天旋地轉,男人把她抗在肩上,罵道:「你在廁所動了什麼手腳?差點把老子痛死!是我小瞧你了,你比我見過的任何女人都狠毒。越狠毒的女人,越該死!你不是想跑嗎?我現在就送你下山。」
  
  他扛著她,一步步走向懸崖,阮青青一邊哭一邊拚命踢踏,罵道:「死變態!你以為這樣就贏了嗎?你以為我會怕你!只會欺負聾啞人的畜生!孬種!禽獸!」
  
  男人勃然大怒,「啊」地一聲大喊,衝向懸崖。阮青青悲痛地閉上眼睛。
  
  一記悶棍重重敲在男人後背,男人痛得背一弓,腳下一個趔趄。一隻手趁機伸過來,將阮青青從他肩上搶走。
  
  阮青青落在駱平江懷裡,滿頭滿臉的泥和血,臉頰是腫的,眼眶裡滿是淚,呆呆望著他。駱平江看得心頭發痛,下意識把她往懷裡緊緊一摟,和她臉靠著臉,說:「沒事了,青青,沒事了,我來了。」
  
  阮青青突然就哭出了聲音,緊緊抱著他的背。駱平江眼眶也紅了,然而他不可以再抱她,他只有一隻手能用,現在這隻手必須拿起武器了。
  
  他說:「青青,再堅持一會兒,到我身後去。」
  
  此刻對於阮青青來說,他溫暖堅實的懷抱,是天地間唯一的避風港。但她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幾乎是貪婪的在他懷裡深吸口氣,不捨地鬆開他的衣襟,躲到了他身後。
  
  而獨自奔襲了一天一夜,終於找到她的駱平江,此刻是什麼心情呢?
  
  曾經因為現實生活深藏起來的血性,那個曾經無數次直面歹徒的強悍戰士,又在他身體裡活了過來。
  
  因為他這些年想要守護的那個夢,就在身後。
  
  相思如山河,我已無所懼。
  
  男人好容易站穩,轉過頭來,望著眼前的不速之客。他萬萬沒想到竟能有人找到他的老巢。看著他倆相依偎著,男人忽然生出中奇異的心驚——先是阮青青奇蹟般地算計了他逃脫,現在又有這個男人離奇的從天而降,這一男一女,都給他一種神出鬼沒、莫名兇殘的感覺。
  
  男人心中突然就生出了怯意。他想跑。
  
  可駱平江和阮青青就擋在通往老巢的路上。
  
  男人從腰間掏出匕首,朝駱平江刺去,一看動作就是練過的。駱平江護著阮青青往旁邊一躲,還他一棒。男人也避開了。兩人在極近的距離搏鬥,誰都不吭一聲,卻打得極為激烈驚險,不相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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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22-4-27 10:06 PM

第57章 反擊(2)

  沒過多久,駱平江的左邊胳膊被割了兩刀,男人也挨了三棍子,只看得阮青青揪心不已。然而男人已察覺駱平江左手不便,匕首頻頻往駱平江左側招呼。誰知駱平江是個狼性子,被他這舉動惹火,竟放著左側空檔不管,迎面而上,精鋼甩棍直接朝男人腦勺招呼過去。
  
  這種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不要命的搏鬥風格,卻把男人嚇了一跳!他才不想死在這裡。而且他心裡也有數——駱平江既然能出現在這裡,員警很有可能也會趕來,他必須馬上脫身。
  
  他幾次想要擺脫駱平江,可駱平江彷彿猜出他在想什麼,硬是把去路封得死死的。
  
  突然,男人一個轉身,往相反的方向跑。駱平江一怔——棄車靠腿逃亡絕不是個明智選擇。倉促間他來不及細想,拔腿也追。
  
  誰知男人只是虛晃一槍,一個急停,身姿靈活無比,又折返往屋子方向跑。而駱平江一隻胳膊使不上力,平衡感略弱,腳下一滯,就被他晃開了兩個身位。
  
  屋子方向還站著誰?阮青青。
  
  男人根本沒把她放在眼裡,只是看到她,心頭發恨。誰知駱平江只晚了剛才那一步,眨眼又咬住了他。這下男人真的黔驢技窮了,照駱平江這股子狠勁,他別說跑掉了,稍不留神就被會打趴下。
  
  男人看一眼阮青青,眼角餘光瞥到身後緊追的駱平江,突然一刀向阮青青捅去。阮青青早被打得遍體鱗傷,連忙往後退了兩步,同時將手裡撿的石塊朝男人的臉狠狠砸去!
  
  幾步外的駱平江一聲怒喝,甩棍擲出,正擊在那人背上。阮青青的石頭也砸在他眼睛上,一下子流出鮮血。那人悶哼一聲,竟死扛著,繼續朝阮青青捅。說時遲那時快,駱平江一個飛撲,撲到阮青青身上,「嗤」一聲悶響,匕首刺進他的後背。
  
  男人嘴角彎起:他就知道這倆狗男女有姦情,聲東擊西,終於得手。
  
  阮青青抱住駱平江,兩人倒在地上。她大哭:「駱平江、駱平江!」他喘了口氣,抓住她的胳膊,說:「別哭!」
  
  男人一刺得手,不再戀戰,往房子方向跑去。駱平江暴喝一聲,鬆開阮青青,往前一撲,伸出一隻手抓住男人的腳踝。男人毫無防備,重重砸在地上。
  
  到這時,兩個男人兩敗俱傷、精疲力盡,一時間都沒動,大口大口喘氣。然後男人抬腿,狠狠地往駱平江頭上踹。駱平江額頭青筋鼓起,被踹得流下鼻血,就是不鬆手,與此同時,另一隻手無力的左手撐著地面,竟似要強行站起……
  
  阮青青看得心如刀割,踉蹌爬起,找到跌落在草地裡那根甩棍,朝男人衝去。然而沒等她靠近,另一個身影,不顧一切地衝過來,舉起手裡的鐵錘,一錘、又一錘……狠狠砸在男人腦袋上,發出可怕的鈍響。男人腦袋晃了兩下,瞬間如同被砸破了魂,眼珠也迷離了,他慢慢轉過頭,望著來人——
  
  曾曦瘋狂地連砸七八下後,整個人也呆滯住,染血的鐵錘從她手裡掉在地上。
  
  男人終於無法動彈了,他的眼睛慢慢闔上又睜開,似乎努力看清了曾曦,臉上終於露出恐懼的神色。這神色,曾曦竟讀懂了,她依然是一副恍恍惚惚的樣子,用手語說道:我不怕你,我們贏了。
  
  不遠的樹叢中,響起陣陣腳步聲。他們的頭頂,遠遠的有直升機引擎聲傳來。
  
  阮青青扶著駱平江坐起,反而被他緊緊摟住。她靠在他的懷裡,彷彿身處多年未醒的那個夢中。曾曦依偎在他們身邊,三人都抬起頭,望向員警們跑來的方向。
  
  陽光穿破山間迷霧,照亮大地。新的一天來臨。
  
  ————
  
  山上來了許多員警,重傷昏迷的殺手第一個被擔架抬上救護車。
  
  醫生為阮青青和曾曦急救處理,又有人抬來擔架。曾曦躺上去,阮青青卻拒絕了,她摸摸曾曦的頭,告訴她:沒事了,我們徹底安全。你剛才很勇敢,做得很對,看到沒有,他怕你。
  
  曾曦露出個虛弱的笑:是你救了我的命。
  
  阮青青:是我們一起做到的。
  
  她抬頭,望向某處,曾曦告訴她:你不用管我,快去看看他。
  
  阮青青沉默。
  
  曾曦:他為了你,連命都不要。
  
  阮青青走到駱平江的擔架旁,一個醫生正緊急地為他包紮,還有個員警站在旁邊。駱平江看起來比較虛弱,但她一走近,他就察覺到了。旁邊的員警也停止說話。
  
  駱平江:「你怎麼還在這兒?」嗓音沙啞,面無血色,但是說話中氣還好。
  
  阮青青:「我只是些皮肉傷,你還好嗎?」
  
  「小傷。」
  
  阮青青又問醫生:「他的傷嚴重嗎?要不要緊?」
  
  醫生答:「這一刀比較嚴重,具體的要做了詳細檢查才知道。不過這位同志身體素質很好,也沒捅到關鍵部位,情況應該是樂觀的。」
  
  阮青青稍稍放心。
  
  明亮的天色裡,影綽的人群中,兩人一個躺著,一個站著,對望著,一時誰也沒說話。
  
  駱平江先笑了,又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說:「行了,別擔心,我沒事。都結束了,你也安全了。」
  
  阮青青忍了很久的眼淚,突然湧出來,低頭擦了一把。駱平江一怔:「怎麼還把你說哭了……那個誰,扶我起來。」
  
  「那個誰」還沒來得及罵他一個傷患亂來,阮青青已說道:「不能起來。」
  
  駱平江看著她,真的沒起來,輕輕「哦」了一聲。
  
  他的神色看起來很平靜,一點事沒有,只是臉色極為蒼白。阮青青問:「你……是怎麼找到這裡的?」
  
  駱平江答:「這話說起來有些長。」
  
  「那就先別說。」阮青青頓了頓,終於還是問出那句話,「為什麼要替我擋刀?你怎麼這麼傻?」
  
  駱平江沉默。
  
  而後伸手,那染血的髒兮兮的手,握住她冰涼的手,喊了一句:「青青。」
  
  阮青青不明所以。
  
  他微垂下頭,又輕輕喊了一聲:「青青。」
  
  阮青青的眼淚忽然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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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22-4-27 10:09 PM

第58章 正文結局

  駱平江終於被醫護人員抬走,一直在旁邊當透明人的「那個誰」——袁明,這才輕咳一聲,對阮青青說:「你好,我是負責本案的刑警之一袁明,也是老駱的戰友。那個……你放心,這傢伙當初被犯罪分子圍攻砍了十幾刀,都沒死。今天只有一刀,等於就是個開胃菜,沒事的。」
  
  阮青青:「……謝謝。」
  
  袁明對她還挺好奇的,又說:「我們員警來遲了,抱歉。要不是有老駱死心眼,我們只怕追悔莫及。不過我也很想知道,你們是怎麼從犯罪分子手裡逃出來的?」
  
  阮青青並不怪員警,她壓根沒想過還有獲救的希望。說到逃生,她想起了那棟房子的洗手間,忙說:「對了,那個廁所……」
  
  十分鐘後。
  
  袁明一口氣跑到那棟房子,站在陰暗潮濕的洗手間裡,望著眼前的一切,還是覺得難以置信。
  
  一旁的勘探人員也是一臉複雜神色,甚至隱隱有些敬佩:「老袁,我幹這行十幾年了,頭一回看到這樣的『陷阱』。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這麼簡陋的條件下,竟然還是受害者反過來算計了加害者。」
  
  他撩開牆角的拖把,上頭掛著幾塊抹布,一個開關面板被完美地擋在後面。面板早已被破壞,一根電線從中扯出,一直往下延伸,垂入了馬桶水箱裡。因為有拖把和抹布的遮掩,幾乎看不到。
  
  袁明:「所以,嫌疑人是被自己通電的尿柱給電倒下了,短暫失去了意識?受害人才得以逃脫?」
  
  勘探人員點頭:「其實這個機關並不複雜,能成功也有很大的運氣成分。牛就牛在它足夠異想天開,而且計算精準,把一切能利用的條件全都用上了——這棟樓的裝修至少有30、40年,線路老化,開關陳舊,是老式電閘,不是空開,即使人觸電,也不會跳閘,否則她也成功不了。從痕跡看,有人用磨尖的鐵釘,撬開了面板。」
  
  袁明望向牆角那扇搖搖欲墜的小窗,已經查明,那裡少了一根長鐵釘,被藏在馬桶水箱裡。
  
  勘探人員指了指馬桶:「這個馬桶是幾年前換的,新式,塑膠塞。受害人破壞了上下水,使馬桶裡的水與水管斷開,於是整個馬桶裡的水通電了。」
  
  袁明立刻就明白了,但還是覺得匪夷所思:「所以他尿的時候……接地了?」
  
  勘探人員答:「是啊,咱們都知道,男人要是往高壓電線上撒尿,那是自尋死路,瞬間能把你碳化。但是,一般情況下,家庭用電電流,才多大點,而且尿液很可能過細、不連續,那樣就形不成迴路;就算形成了迴路,這個電擊過程非常短,男人受刺激立刻尿不出來,迴路馬上中斷,只是感覺會很疼。」
  
  袁明想了想,問:「有多疼?」
  
  「就像被錐子,狠狠錐了一下小弟弟,很疼很疼。但是不會受傷。」
  
  袁明立刻感動身受,不寒而慄,又奇道:「那嫌疑人為什麼會痛到倒地,還短暫喪失了行動能力?」
  
  技術人員指了指馬桶裡殘留的尿液,說:「我推測,嫌疑人曾經大量飲水,造成腹部脹滿,而且死者個頭不高,這樣就造成尿柱比較粗且連續,確保能形成迴路。如果他像你這麼高,尿柱就會被拉得長細而不連續,受的電擊也會弱很多,說不定就成功不了。所以我說,有運氣的成分在。」
  
  袁明:「……我謝謝你啊。」
  
  技術人員笑了,又指了指浴室地上潮濕的水漬:「嫌疑人剛洗過澡,進一步增加了身體的導電性。所以,這樣一個個頭不高、尿液粗而連續、潮濕電阻小、充分接地的身體,剎那間遭受的觸電強度更大,所以他痛不欲生,重重倒地。」
  
  袁明從里間出來,看著許多勘探人員忙忙碌碌,而阮青青剛才的話,猶在耳邊:
  
  「我認為他對聾啞女孩的情感,很扭曲,既變態,又渴望得到真正的愛。所以我和曾曦哄著他,讓他以為我們心甘情願跟著他,而我願意做他的幫兇……
  
  但是我知道,他不信任女人,尤其是像我這樣正常的女人,多和他待一分鐘,就多一分危險。所以我早上先熬了粥,熬得稀稀的,又泡了茶。他以為我是要和他談條件,其實我的目的只是讓他喝茶……
  
  我連夜打掃洗手間,一是掩飾動過手腳的地方,二是萬一被他發現動靜,能夠有個藉口。半夜他果然聽到了動靜,被我糊弄過去……
  
  後來,我就哄著他去洗澡。他當時已經拿起了錘子,我知道他打算殺我了。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還有最後,阮青青略顯懊惱的神色:「但我還是估計錯誤,以為他至少會昏迷一會兒,這樣我們肯定能逃掉。結果他只痛了一小會兒,就爬了起來。要不是駱平江趕到,我們就完了。」
  
  袁明心道:絕!真絕!
  
  原本今天出動前,他根據駱平江回饋的情報,梳理出這個退伍武警,如何抽絲剝繭找到嫌疑人的老巢,已經夠震撼了。沒想到,還有個更狠的人等在後頭,還是個年輕女孩。
  
  真是人不可貌相,看著那麼清秀白淨的姑娘,聽說還是個大學生。哦,理工科高材生!
  
  老駱毫無疑問對這個姑娘心懷不軌。他剛才躺在擔架上,還笑成那個前所未有的騷樣,袁明都沒眼看。老駱當了這麼多年和尚,原來喜歡這個類型的?清清白白蛇蠍美人啊。
  
  配,真配。
  
  狠人配狠人,天生一對。
  
  一名同事跑過來:「老袁,你快過來看,重大發現!」
  
  袁明精神一振,跟著他出了房子,直奔屋後那幾棵大樹。
  
  樹下,被挖出了一個大坑,泥土掩埋中,已露出一段腐朽的人體軀幹,和兩根白骨。再往下挖,還不知會挖出什麼。
  
  所有員警的神色,在此時,都變得沉重、肅然。
  
  ——
  
  罪犯名叫王鵬意,就是懷城人。母親是小學教師,全市教育系統模範標兵,以高超的教學水準和嚴厲的工作作風出名。父親只是名普通工人,後來因為身體不好,失去工作。老倆口現在還住在懷城市區,上個月,王鵬意還剛剛去探望過兩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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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22-4-27 10:12 PM

第59章 正文結局(2)

  王鵬意讀初中時,父親在山上買了塊地,開了小採石廠。沒過多久就因為環保要求關停。但這些年,王鵬意一直給廢棄工廠位址交著水電費。
  
  王鵬意沒有考上高中,唯讀了技校,幹了幾份工作收入都不高,並且不能長久。後來,他乾脆不上班了,靠家裡的老房子租金收入維持生活。
  
  王鵬意娶了一個高學歷高收入的漂亮女人。沒人知道他們是怎麼走到一起的。
  
  結婚半年後,他們就離婚了。
  
  後來家裡老房子拆遷,賠了三套房子和上百萬拆遷款。平時,王鵬意住在市區其中一套房子裡,只有偶爾才去廢棄工廠過夜。
  
  這三年裡,他誘拐、折磨、殺死十六至二十五歲的聾啞女孩,共計五人,包括甄蓉蓉。曾曦是第六個,也是唯一的倖存者。已經通過DNA檢驗,證實樹下埋著的是四名受害者。而第一名受害者的屍骨,已不知所蹤。
  
  然而一旦落到員警手裡,王鵬意立刻變得戰戰兢兢、驚懼畏縮,如同驚弓之鳥。他對自己犯下的罪行,供認不諱,苦苦哀求警方寬大處理。
  
  等待他的,將是法律最嚴厲的懲罰。
  
  而王鵬意為什麼會迷上聾啞人、是怎麼走上這條犯罪道路的,就是等待警方挖掘的,另一段深深隱藏的往事了
  
  ——
  
  一周後。
  
  阮青青拎著兩個保溫飯盒,走進市人民醫院。
  
  剛到病房外,駱平江的母親恰好走出來,看到她又來了,駱母立刻笑彎了眼睛。她衣著樸素,神色拘謹,不善言辭。每次看到阮青青,她只是反復感激:「來啦,又麻煩你了,真是太感謝了……」
  
  對著這樣的長者,阮青青的心都要軟上幾分,只好一遍又一遍地說:「阿姨,沒事,我閒著呢。是駱平江救了我,我說謝才是。」
  
  駱母:「哎,江江的傷沒事,你又給他燉湯,真是……太能幹了,這麼漂亮,心又善!」她的笑意變得抑不住,阮青青只能裝傻,趕快進了病房。
  
  病房裡並不冷清。
  
  除了護工,還有駱平江飯店的幾個員工來探望老闆了,都是年輕姑娘小夥兒,熱熱鬧鬧的。駱平江靠坐在病床上,也在笑。只不過阮青青一走進來,他的眼神就追過來,搞得其他人都看過來。
  
  偏偏有人對阮青青有印象,是上次按照駱平江的吩咐,給阮青青和陳慕昀安排位子的領班,她笑道:「啊,是駱總的弟妹,陳秘書的女朋友,太有心了。」
  
  阮青青衝她笑笑,也不解釋,繼續往外盛湯。
  
  駱平江看一眼領班,說:「行了,我這兒沒事,店裡也忙,你們回吧。」
  
  員工們走了,護工也立刻去吃午飯,屋裡就剩下他們兩個。駱平江靠坐著,就像幼稚園小朋友,乖乖等著阮青青把床上擱板替他放好,又把湯端過來,再拿來盒面巾紙。
  
  他已經喝了三天阮青青燉的湯,作為一個全城生意最好的飯店老闆,客觀評價一句,說實在的,她的水準很穩定,真不咋的。
  
  阮青青:「好喝嗎?」
  
  駱平江回味了一下,才答:「很好喝,很鮮,我就喜歡這種清淡的味道。但是太麻煩你了。」
  
  阮青青:「不麻煩。」
  
  「對了,托養中心的事怎麼樣了?」駱平江問。
  
  「我找叔叔談了,他不敢再亂來,會等對方做出讓我滿意的合同,才簽約。」阮青青說,「我們運氣不錯,市政府也關注了我們中心的事,會有一個比較大的慈善組織,接收我們的孩子。另外,在我的『溝通』下,叔叔答應會捐一部分收入給慈善組織。說起來,這件事多虧了你。」她指的是鄭濤騙她的簽名簽授權書的事。
  
  「不謝,也是湊巧。」
  
  阮青青低下頭說:「說起來,我總是在對你說謝謝,從我們認識開始。」
  
  駱平江靜了幾秒,問:「那要不要以身相許啊?」
  
  阮青青不吭聲,開始收拾他喝完的湯碗。他捉住她的手腕,她掙了一下沒掙脫,他說:「你狠狠拒絕過我,是他自己出局,咱們問心無愧。」
  
  阮青青卻想:可我並不是完全問心無愧。
  
  「怕尷尬啊?」他又問。
  
  阮青青的手被他捏在掌心,反問:「你就一點不尷尬?」
  
  駱平江搖頭:「你們中心的人,都當我是個熱心公益的暴發戶。我飯店的員工,都當你是我弟妹。可是,與能和你在一起相比,誰的眼光和議論都不重要。其實再讓我等下去,也沒關係。不會有別人了,青青,你明白的。」
  
  他說不會有別人了。他一說她就明白。
  
  他的心裡,他們兩個之間。
  
  阮青青發覺很奇怪,她是個很少很少哭的人,可跟他在一起,總是輕而易舉掉眼淚。
  
  「那你還是不要等了。」阮青青抬起清澈的眼望著他,「我不想再讓你等。」
  
  這一剎那,他的眼眸深不見底,喉結無聲動了動,伸手摟住了她,低頭親上她的長髮,用很小的聲音在她耳邊說:
  
  「那就和我處處試試?青青,我應該,不會讓你失望。」
  
  阮青青走出住院部時,人還有點恍惚,腳彷彿踩在棉花上,腦袋裡熱熱的發脹,她以前從沒有過這樣的感覺。
  
  剛走到樹蔭下,一個熟悉的聲音喊道:「青青。」
  
  陳慕昀站在樹下,神色複雜地望著她。
  
  十幾天不見,他看起來竟憔悴了許多,臉瘦尖了,臉色也不好。期間他給她打過許多電話,她一直沒接。
  
  「你還在生我的氣?」陳慕昀問。
  
  阮青青:「沒有。你傷好了?」
  
  陳慕昀眼睛一亮,忙答:「好了。你……這些天怎麼樣?」
  
  阮青青不想再回答,邁步要走,陳慕昀衝過來攔住她,神色急迫而惱怒:「青青,我知道是駱平江冒死救了你。我也知道你最近每天來看望他。你、你和他……」
  
  阮青青站定,說:「是的,我和他在一起了。」
  
  陳慕昀臉色大變:「你怎麼能和他在一起?他是我表哥!他救了你,你被感動了?我就知道……上次打那個電話,他講的話就不對勁!他竟然是這種人!你暈頭了吧你,青青!你是不是故意想報復我?」
  
  阮青青望著這個付出所有青春熱情,追求她三年,好了一年的男人,只覺得面目全非。她甚至不想也不忍和他多說一句,可他還是不放過她,抓住她的胳膊說:「青青,你是不是怨我沒有來救你?我也是沒有辦法,我被兇手打昏了啊,當時你也看到了。我被人送到醫院,第二天下午才醒來,那時候你已經被救回來了。如果我醒著,一定會想辦法救你,我不會比他慢!」
  
  阮青青望著他的眼睛,她相信他說這些話,都是真心實意,充滿了自我感動和奮不顧身。可是她只問了一句話:「是誰把你送去醫院的?」
  
  陳慕昀一滯。
  
  「她這些天一定無微不至地照顧你吧,你現在來找我,考慮過她感受嗎?」
  
  陳慕昀臉色變了又變。
  
  阮青青歎了口氣。
  
  這幾天,她和駱平江,複盤過聾啞人連環殺手王鵬意的整個作案過程,以及她被擄後,發生的一切事。
  
  當駱平江一提到,有人冒充她,接了陳慕昀的手機報平安。她立刻想到阮清苓,也明白駱平江同樣第一時間猜到。
  
  可現在,這個三心二意的男人,依然還什麼都不知道,站在她面前。
  
  相識四年,阮青青從來沒像此刻這樣明白,原來陳慕昀和她,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然而陳慕昀有他的冷靜果斷,他說:「青青,我愛的是你,從頭到尾都是。我不會再和她來往。」
  
  阮青青搖搖頭:「你出軌了一個女人,在我最危難的時候,你和她在一起,她想要我的命。陳慕昀,我們不可能再在一起了。」
  
  「你說什麼我不明白!她怎麼會要你的命?」
  
  「你當然不明白,因為你不想明白。回去先查清楚吧,在你昏迷的時候,她都幹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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