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Loading
接下去的游戲過程,可以說是有驚無險。
……之所以說是有驚無險,是因為在游戲推進到尾聲時,又出了一點么蛾子。
當時飛越阿卡姆同學正在努力和他那邊的NPC交涉,需要徐徒然這裡盡快提供一些更細節的情報。幾乎是同一時間,耐克同學略顯僵硬的聲音在耳麥裡響起:
「同志們啊,我這邊——好像遇到點問題——我肩膀旁邊多出個影子——黑不拉幾的——」
言下之意,又被盯上了。
理由他說得含糊,似乎是因為在和NPC交涉的過程中精準踩中了對方的雷點。結果直接被針對了。
而且這次的問題還比較嚴重。屬於大嗓門壯膽也無解的那種。盡管耐克同學一直很努力地穩住音量,但聲音裡的發虛還是明顯傳達出來,而且他話說到後面,話語間還夾雜上了一種滋滋的聲響。
徐徒然內心自然有些焦急。偏偏當時筆仙之筆正堅持擋在徐徒然電腦前,努力向她表達著自己的意見。
【我說,你就不能去和姓楊的說清楚嗎?你們把我當什麼啊?】
【我好歹也是有過信徒的。你們這樣真的很不尊重人誒。】
【尊重,尊重懂嗎?你們別以為現在封住我就萬事大吉了。莫欺少年窮!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這種事情我不希望有下次——】
憤怒的鋼筆在空中不斷揮舞著,紅色的字跡成片輸出,擋得徐徒然連屏幕都看不到。
她不耐煩地將筆仙之筆往旁邊趕。那鋼筆還挺不樂意。堅持要將徐徒然「我打不過你但我一定要讓你不爽」的不健康思想貫徹到底。徐徒然被煩到失去耐心,瞪著鋼筆看了一會兒,忽然伸手摀住耳麥,低聲開口:
「我宣佈,任何非人存在,都不准在我跟前亂晃!」
話音落下,就聽「哢噠」一下,那鋼筆立刻從空中掉了下來,沿著桌面滾到了地上。
……筆蓋還沒蓋好。紅色的墨水拖得滿桌子都是。看得徐徒然眉頭都快擰成包子。
好在那筆總算消停了。徐徒然趕緊去翻游戲裡面的資料,剛要鬆開捂麥的手,餘光瞥見筆仙之筆又顫巍巍地飄起來,忙又補充一句:
「我宣佈,未經我的允許,任何妖魔鬼怪,都不許進我地盤撒野!」
——她的地盤,指的自然是她圈出的這小小一方國土,寬度相當於寫字台的長邊。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在她說完這句後,卻聽耳麥裡傳出很響的「砰」的一聲。
跟著便是耐克同學正氣十足的大吼:「說得好——大!姨!威!武!」
徐徒然:「……」
誒……誒?
所以我剛才的話,你們還是聽到了是嗎?
——事實上,何止聽到。
按照之前所定的規則,音量都是加成百分之五十的。
在「絕對王權」的作用下,甚至還帶了點混響。
……問題是,聽到就聽到,你應什麼應?我只是在我的小地盤裡作威作福,管不到你的呀。
徐徒然陷入了沉默。
而作為大力呼應的那一方,耐克成精同學顯然還在為徐徒然方才那兩句不明所以卻聽著就很有王霸風範還自帶混響效果的話振奮,呱呱的聲音從耳機裡傾洩而出:
「牛批啊大姨——你剛才那兩句話是什麼來頭啊大姨——」
「我這邊那怪都扒我肩上我剛才人都傻掉了大姨——你那兩句一出來氣場直接拉滿啊大姨——」
「給我激動得啊掄起杯子就是一下——它立刻就跑了大姨——」
徐徒然:「……」
有一說一,你那邊真的不歸我管。那妹子多半是被你自己一杯子趕跑的。你與其在這邊謝我不如去看看你杯子咋樣了。
緊急宣佈兩條規則,結果被連麥隊友當成戰歌。這發展徐徒然也是沒想到的。她默了幾秒,最終還是把這事輕描淡寫地帶了過去,轉而迅速找到自己這邊的資料,為其他人繼續提供過關情報。
如此一直到凌晨兩點半,他們這局小游戲才算真正結束——就像耐克成精他們推測的那樣,每個人初始找到的一片碎片,加上各自從NPC那裡獲得的兩片,一共九片相片碎片,拼湊完全後,就算通關。
游戲的最後一幕,是用碎片拼起的,六個女孩的合照。女孩們站成一排,彼此服飾有著明顯的年代區別,臉上卻都是相似的虛假微笑,腳上則都套著一雙鮮豔的紅色皮鞋。
而後,照片逐漸隱沒於背景的黑暗之中,唯有那六雙紅皮鞋,依舊豔得奪目。而不過一個錯眼的工夫,便見照片上的紅鞋數量悄然變換——變成了九雙。
再之後,鞋子又開始一點點變形、扭曲,紅色變成了黑色,鞋子變成了正在蠕動的、海葵般的生物。有細細的觸鬚向上蔓延,在屏幕上拼出新的字樣。
【恭喜玩家,已通關本輪小游戲】
【下一輪游戲正在愉快籌備中。請隨時留意通知。】
通知完畢,游戲界面自動關閉。徐徒然望著恢復如常的桌面,輕輕呼出口氣。
她立刻拿起不斷閃燈的手機看了眼,果然多了不少未接電話和未讀信息。她連忙給楊不棄回了個微信報平安,跟著又登錄了論壇群組,看到另外兩人也在線後,心頭一鬆,立刻開始敲信息。
他們之前連麥,是通過游戲內自帶的語音系統。現在想再溝通,就只能恢復到之前的敲字模式了。
也好……徐徒然自我安慰地想到,起碼她耳朵終於能休息會兒了。
她消息還沒輸入完,耐克同學的發言就先跳了出來。先是確認了一下大家的安全,跟著又商量起之後該怎麼辦。
——他們實際之前兩人已經通關過一次了。本以為是因為游戲人數不夠,才會被要求再次進行遊戲。沒想到這回明明已經組夠了三人,這事卻還是沒完。
耐克成精:【這游戲不會打算硬耗吧?通關了就下一輪,再下一輪……一直耗到人被拖進域為止?】
飛越阿卡姆:【目前看來,應該是這樣。】
飛越阿卡姆:【別忘了,游戲帶來的影響也是在逐漸加深的。可能加深到某一程度時,都不用在游戲裡失誤,人就會被自動拖走了。】
張白雪:【還有這種好事?】
[張白雪撤回一條消息]
張白雪:【還有這種事?】
張白雪:【這樣說來,不就等於,只要接收了游戲安裝包,就一定會被纏上,進域只是遲早的事。】
耐克成精:【……目前看來,是這樣的。】
耐克成精:【大姨,抱歉啊,把您也拖下水了。】
張白雪:【沒事,姨不在乎。】
張白雪:【實際上,我有件事,一直想跟你們坦白來著。】
飛越阿卡姆:【嗯嗯,大姨您講。】
耐克成精:【誒,稍等。我這邊收到了新的游戲安裝包。】
張白雪:【我是想進那個域的來著。】
【……】
聊天界面裡,一時靜默。
*
電腦前,徐徒然終於表達出自己淳樸的夢想,沒忍住打了個呵欠。
之前真的太吵了。現在一安靜下來,就讓人十分想睡。
而另外兩人,則過了好一會兒都沒給出回應。就在徐徒然認真思考起要不要先去睡覺時,飛越阿卡姆終於憋出一句:
【大姨您……還挺有想法。】
【還好還好。】張白雪隨意回了一句,又見耐克成精的發言跳了出來:
【話說,你們要不要先看一下這個?這是我從新的安裝包裡解壓出來的。】
他說著,將一份文檔截圖發在了聊天界面中。
這份文檔是安裝包內置的游戲說明。因為現在他們三人都是游戲體驗者,所以是可以直接分享的。
只見這份條款,較之他們之前的,又多出了一條新的條款:
【在組隊情況下,累積通關游戲類型達到三種,即可視為大通關。】
【完成大通關的玩家,將無法繼續體驗游戲。】
……
【翻譯一下就是,只要有夢想,就能永遠擺脫掉這個糟心游戲,沒錯吧?】徐徒然思索幾秒,在聊天界面裡問道。
飛越阿卡姆:【似乎……是這樣的。】
那這未免也太奇怪了。
徐徒然不解地偏了偏頭。
按照他們之前的推論,一旦被捲入,就無法甩脫游戲。這點對製造這個游戲的可憎物自然是有利的。
然而現在的情況是,這個可憎物,主動為被捲入的玩家,增加了一條生路。
……這是想幹嘛?做慈善嗎?
這看著也不像是域的自帶限制。如果是的話,應該一開始就在游戲說明中體現出來,而不是直到現在才匆匆補上。
難不成……是被某個高階的秩序傾向能力者給綁架了?
徐徒然不由自主地猜測著,百思不得其解。又見另外兩人已經就「進不進域」的問題再次討論起來,忙道:
【別急別急,我只是自己想進去。沒要你們和我一起進去。】
【接下去的游戲裡,我會盡量協助你們大通關的。但同時我也會主動尋求一些進域的機會。你們到時候別管我,讓我自己作死就是。】
聽她這麼說,另外兩人算是真正放下心來。耐克成精當場回復:【明白大姨!】
徐徒然:……
老天。為什麼你可以發語音。
她默默捂臉,又問清了下一次游戲的時間,確認過日程後便下線了,臨走前沒忘保持姨設,囑咐兩人好好休息。
耐克成精:【謝謝大姨——】
耐克成精:【大姨再見——】
徐徒然:…………
她忙不迭地關上了電腦。再看他們發言,她覺得自己一晚上都要被吵到睡不好了。
離開書桌,收好筆仙之筆。徐徒然在快速收拾一番後坐到床上,臨睡前劃了下手機,這才發現楊不棄不久前又給自己發來幾條消息,最後一句是「好好休息」。
徐徒然不知想到了什麼,猛地坐起身來,清了清嗓子,對著手機大聲發出一句語音:
【明白了大娘——晚安大娘——】
完事迅速關機,鑽進被窩,倒頭就睡。
深藏功與名。
*
翌日。
上午。
「所以你大晚上發條語音過來到底什麼意思?」楊不棄一邊說著,一邊替徐徒然將行李箱放下樓,「我本來在查資料。被你那一嗓子瞬間吵清醒了。」
「那不挺好嗎?比咖啡管用。」徐徒然提著個銀色箱子,跟著下了樓——這箱子是以前買東西時淘寶店送的,對靈異道具的隔離效果比銀色色紙好。徐徒然這兩天全靠它來鎮壓那些鬧騰的道具。
楊不棄瞥了她一眼,沒說話,轉而問道:「你昨晚那游戲直播,有什麼收獲嗎?」
「大概吧。搞清了進域的流程。下次應該就能進去了。」徐徒然對此很有自信。
「你確定要進去?」楊不棄將行李箱放在地板上,「你不是還約了朱棠她們看漫展嗎?」
「我問過了,那漫展後天開始,為期四天。朱棠她們買的票是最後兩天隨時可用。我到時候趕最後一天,應該來得及。和她們也說好了。」徐徒然認真道。
按照她目前的經驗,唯一一個能困住她超過三天以上的,只有大槐花。那還是因為那個域被能力者封住了——而其他的域,基本都是在一天內搞定的。
而這次那個可憎物,作死值給得連蚊子腿都不如……應該也不會拖她很久。
當然,按照她原本的規劃,時間應該更充裕的。她本打算將正式進域的時間放在漫展之後,在此之前,只要將游戲一輪又一輪地應付過去就是。沒想到策劃當晚就改規則了。
現在她剩下的游戲機會不確定還有多少次。如果接下去的游戲類型全都不一樣,那她就只能再玩兩輪……
保險起見,還是得盡快進去才行。
「嘖。域和漫展。」徐徒然深深嘆了口氣,「真是艱難的抉擇。」
楊不棄:「……」
相信我,一般人是不會把這倆東西放一塊兒比較的。真的。
不過徐徒然的話,倒讓他想起件事。
「哦對,我還帶了個東西給你。」他說著,伸手在口袋裡掏了掏,拿出一個小方盒子,「這是院裡的人剛研發出來的……試用品。我覺得你可能會用得著,就多要了一個。」
「?」徐徒然好奇接過,打開一看,只見裡面是一塊手錶。
黑色的錶帶,錶盤簡潔,三個指針正有條不紊地走著。
「機械錶?」徐徒然抬眸,楊不棄解釋道:「差不多。最大的區別是,它在域裡面,也是可以正常計時的。據說不會受到干擾。」
徐徒然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目光一轉,瞥到楊不棄手腕,只見上面也正戴著一個同款。
「行吧。」她眸光微轉,小心將盒子收了起來,「謝啦。」
「沒事。」楊不棄笑了下,往敞開的大門外看了一眼,「你什麼時候動身?」
「車子十一點來接。」徐徒然沒忍住打了個呵欠,「等到了新住處一定要好好補覺。昨晚都沒休息好。」
楊不棄挑眉:「你也被人發語音吵了?」
「沒……我被人瞪了。」徐徒然拖著步子走到餐桌旁坐下,給自己和楊不棄各倒了一杯果汁,「誒,問你。你在升級的時候,會被裡面的東西瞪嗎?」
「……」楊不棄沉默了一下,回憶起預知迴廊裡那隻面無表情的黑色兔子,遲疑地點了點頭。
徐徒然:「也是想弄死你的那種嗎?」
……這倒不至於,它最多也就是無聲地鄙視我。
「你那邊什麼情況?介意詳細說說嗎?」楊不棄也拉開椅子坐到餐桌邊,順手拿起果汁,「你昨晚升級了?」
「嗯。混亂之徑。或許是因為剛打完靈異游戲,直接就進去了。」徐徒然嘆了口氣,「就我昨晚升完炬以後啊……」
楊不棄一個沒忍住,把自己給嗆住了。
他一邊咳嗽一邊從桌上扯了張紙,咳得臉色都微微發紅。好一會兒才道:「你剛說什麼?」
「……就,升到炬了嘛。」徐徒然神情復雜地看著他,「我是不是該說得再委婉點的?」
「沒事沒事。我剛剛只是因為在喝水,現在沒問題了……」楊不棄又咳了兩下,努力端正表情,「嗯,你升到炬。然後呢?」
「然後……我的眼前忽然就浮現出了一扇大鐵門。」徐徒然仔細回憶著昨晚夢裡的場景,「鐵門後面有一個很醜的大黑影。我能感覺到,它是在瞪我。」
說起來,類似的場景,以前在混亂之徑溜達時也遇到過。剛進去時,她還被怪追殺過——不過之後隨著逐漸熟悉,類似的事就再也沒有過了。
昨晚忽然來這麼一齣,老實說,還挺讓人在意的。
而且那句話怎麼說來著,想殺一個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雖然徐徒然實際根本就沒看清那傢伙長啥樣,但從天而降的五百作死值告訴她,那傢伙,應該是很想她死。
……一想到這事她就忍不住拉踩一下。昨晚那怪物,光露個臉,就給了五百,再加登入的常規獎勵兩百,足足給到七百。
昨晚她強撐著打了那麼久游戲,還賠上了一雙耳朵,總共連五十都沒有。
這對比,這差距。
她覺得那個開發游戲的可憎物應該去反思一下。
另一頭,聽了徐徒然的話,楊不棄則是若有所思地皺了皺眉。
「這種的……我倒是沒遇到過。」
事實上,他主升的只有生命和預知兩個傾向,目前都已達到炬級。預知就不用說了,現在能進迴廊的就他一人,除了那隻黑兔子外就沒見過任何其他的存在;而生命傾向,給他的感覺也是非常友好。
雖然裡面時常能看到一些奇形怪狀的,一看就是可憎物的「行路人」,但彼此之間互不干擾,也沒有觸發過任何敵意。
「按理說,升級空間中,大家都是認不出彼此的。怎麼就會盯你呢?」楊不棄面露沉思,「還有,你已經到了炬級,那麼你看到的,應該就是通往輝級區域的門……」
「而輝級,並不安全。」徐徒然沉吟著點頭。
「還有,上官校長說過,升級空間或許存在意志。」楊不棄深深吸了口氣,「你……」該不會是被整個升級空間給討厭了吧?
徐徒然:「……」
「就算它不喜歡我,那也是它的問題,不是我的問題。」聽出楊不棄的未竟之意,她無所謂地聳肩,「算了,管它呢。反正我到輝估計還要好一陣呢。」
楊不棄:「……」
作為一個等了兩年才從預知燈級升到預知炬級的人,他並不太想對這句話發表看法。
往好的方面想,起碼我的生命也升得很快——他自我安慰地想到,再努力幾個月,應該也有輝了。
說到輝,徐徒然又想起一事,打聽起蒲晗衝擊辰級的事情來。
楊不棄搖了搖頭:「聽說前兩天出了次事故。具體情況我不清楚,消息還封鎖著。蒲晗也還在閉關呢,聯繫不上。」
「事故……那麼巧?」徐徒然內心泛起些不安的感覺。楊不棄看出她的在意,主動道:「他的事我會注意打聽。有消息了會及時通知你的。你別急。」
徐徒然點點頭,思忖片刻,又站起身,開始裡裡外外地檢查起來。
*
和上次搬家時一樣,徐徒然帶的東西很少,一輛小車就能直接拖走。
楊不棄手頭還有工作,與她交換完情報後便離開了。徐徒然獨自一人等到司機,上車之後就開始睡,一覺醒來,車子正好開進仁湖區。
這片地方本就屬於別墅區,道路寬敞,風景很好。司機開進小區時,沒忍住,也提點了一嘴附近剛出過襲擊事件的事。
「沒事。謝謝大叔提醒。這地方我還挺喜歡的,人傑地靈……」
徐徒然說著,順勢往車窗外瞟了一眼,在注意到綠化帶上黑色的汁液後,微微挑了挑眉。
那汁液隔一段距離就出現一次,沿著道路一直延伸。司機大叔卻像看不到,沿著道路繼續開,最終將車停在一棟小別墅前。
徐徒然下車,看到門口的小花壇上,同樣濺著黑色的汁液。
那處汁液最為濃鬱,一路延伸進房子的門縫下面。
徐徒然抿了抿唇,與司機打了聲招呼,獨自推著行李箱,走進別墅之中。
進門之後,她特意等了會兒——很奇怪,作死值沒有響起,危險預警也沒有提示。
徐徒然蹙了蹙眉,在房間裡轉了轉。確實能在不少角落都找到黑色的汁液。然而除此之外,又似找不到更多了。
她作死值好不容易又攢到一萬五千七百多,暫時不太想氪金。於是乾脆將筆仙之筆拿了出來,直接詢問:「這房子裡是否還有我不知道的非人存在?」
得到的答案是「否」。
徐徒然想了想,換了個問法:「這房子裡,是否曾經有我不知道的非人存在待過?」
——這一回,得到的答案是「是」。
徐徒然眸光輕轉,正要細問,那筆仙之筆已經自己在空中寫開了:
【你別找了。那傢伙已經讓人給逮了。】
【永晝,爟級。這裡曾是它的棲息地,然後……撲哧,一個永晝居然會被別人誘捕,笑死人了。】
「永晝?」徐徒然看著它在房間裡轉來轉去,微微蹙眉,「你是說,曾待在這兒的那個可憎物有永晝傾向?它很擅長誘捕別人嗎?」
【與其說擅長誘捕,不如說擅長操控。永晝嘛,最擅長搞人心理了。】筆仙之筆一邊寫一邊往樓上飄,連帶著寫出的字也拉成長長一條,螺旋著往上升。徐徒然跟著往上走,若有所思:「永晝和長夜,應該差不多吧?」
她記得上次面試她的人就自稱長夜。似乎能夠看穿人的心理。
【越往上升差異越大。長夜冷靜,永晝熱烈。長夜擅長觀察與抽離,永晝擅長沉浸與灌注。】筆仙之筆意味不明地寫道,【不過我覺得永晝要更傻一些。它們多多少少都有點大病。】
說完,它停在了二樓的臥室前,隔著門板轉了轉,用筆尾敲了敲門板:
【這間就是主臥了。裡面角落也有些汁液,你記得打掃乾淨。我才不要在永晝留過痕跡的房間裡面休息,晦氣。】
徐徒然:「……」
你還挑上了是吧?
她默了一下,打開了手中銀色方盒:「我從一數到三。一——」
還未唸完,筆仙之筆立刻鑽了進去。
徐徒然撇了撇嘴,啪一下蓋上方盒。面上旋即露出幾分思索。
按照筆仙之筆的說法,這屋子裡也曾有可憎物棲息。如果沒猜錯,多半也是匠臨埋伏下的——只是這個可憎物的耐性不如鬼屋71號好,早早就暴露了自己,導致被能力者或其他可憎物抓捕。
就目前來看,誘捕它的大概率是能力者。再聯繫下之前所見的帖子……
「該不會,那個被人搶走的被封可憎物,就是它吧?」徐徒然內心犯起嘀咕,顧不得整理東西,忙翻出筆記本,登錄論壇,翻找起之前看到的帖子。
還沒翻到,卻見群組消息忽然亮起。
是耐克同學發來的消息——他轉發了一條鏈接。
點開鏈接,裡面是其他人發布的一則直播預告,同樣是關於那游戲的。
徐徒然快速掃了一眼,皺起眉頭。
張白雪:【明天凌晨一點,這不是我們要進行遊戲的時間?】
耐克同學:【對啊,我也奇怪。怎麼時間正好撞上了。以前好像沒有這樣的。】
飛越阿卡姆:【它別是想廣撒網吧?】
耐克同學:【???它以前撒得還不夠廣嗎難道?】
徐徒然:……
這情況來得莫名其妙,她也有些摸不著頭腦。思索片刻,索性不再想了,與其他兩人打聲招呼,關上電腦,自顧自地先整理起床鋪。
不管怎樣,還是先補一覺先。
*
另一邊。C城。市中心。
察覺到肌膚處傳來的異常,將臨迅速地關掉了電腦上的界面,轉而打開了一個吃播視頻。
又過一秒,她的手背上裂開一道長口,一隻眼睛睜開,瞪著黃色的眼珠看來看去。
將臨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端起桌上的炒麵,用筷子攪了兩下:「你又來幹什麼?」
「過來坐坐,不行嗎?」匠臨不太高興道,「你上次真的很沒禮貌,戳得我……」
將臨撇撇嘴,倒轉筷子對準眼珠,匠臨頓時噤聲。
將臨:「有事說事,沒事滾。」
「……你真的毫不優雅。」匠臨眨了眨眼,「是來和你分享個好消息的。」
將臨沒搭理他,看著視頻嗦了一口麵。
匠臨:「……」
「是這樣。我昨晚去混亂之徑找合適的攻略對象。結果攻略對象沒找到,你猜我看到了誰?」
將臨放下麵,啪地開了罐啤酒。
「……星星!」匠臨只能無奈地自己繼續道,「就現在姓徐的那個!」
「然後。」將臨終於開口了。
「她已經到炬級了!」匠臨道,「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知道將臨不會搭腔,他飛快道:「她馬上就到輝級區域——而一旦到了那兒,我們就能對她下手了。」
想要寄生星星是不現實的。但在輝級區域內,他們是可以對她發起攻擊的。
「我決定了。我暫時就先不找攻略對象了。我就在那兒等著她。她啥時候來了,我就和你說一聲,我們一起去圍剿她——萬一成了呢。」
「……」將臨閉了閉眼,深深吐出口氣。
「不好意思,我現在沒有混亂傾向。你去找別人吧。」
「那你自殺一下不就好了嘛。」匠臨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自個殺,先解放一下,順便去混亂之徑打個架。完事再找個新的攻略對象。」
「我有病啊沒事換身體?」將臨語氣中已經帶上幾分怒氣了,「而且你幹嘛非要現在去惹她?活著不好是嗎?」
「我這叫防患於未然。不然難道像你嗎?天天就知道吃吃吃?」匠臨也有點火氣了,「我們一共就四個人。你不管事。剩下兩個還不知道在哪兒。真正努力的只有我。你還總是傷害我。這像話嗎?」
「……對,你努力了。努力到被人直接撕了。」將臨一聲冷笑,「哦對,我想起來了。你是不是還特意查了她家的住處,然後埋伏了個什麼東西……」
「是埋伏了兩個,謝謝。」匠臨一本正經,「雖然其中一個失敗了。但另一個,現在還是暗棋,遲早有能派上用場的時候。」
而且那枚暗棋還是永晝——對於高階混亂傾向的能力者來說,沒有比永晝更難對付的可憎物了。
而等到這一枚暗棋真正發揮作用的時候,所有人都會知道,誰才是真正的智者。
匠臨默默想著,頗為優雅地眨了眨大眼睛。眼珠無意中瞟到了房間一角,注意到那邊對著的一堆銀色盒子,忍不住噫了一聲。
「你搞那麼多盒子幹什麼?」
「外賣盒。沒地方丟,只能堆家裡了。」將臨目不斜視地看著吃播。
匠臨一愣:「外賣?」
「從別人手裡搶的外賣。」將臨灌了口啤酒,「裝在封印盒裡的可憎物,不是外賣是什麼?」
匠臨嫌棄地轉了下眼睛,細細一看,不由一怔。
他注意到,其中一個銀色盒子裡,沾著不少黑色汁液。
匠臨:「……」
默了片刻,他沉聲開口:「你說的那些外賣裡……有仁湖區來的嗎?」
「有啊。」將臨無所謂道,「永晝,爟級。感覺它也餓得有些久了,挺瘦的。」
而且以她現在的人類軀體,能吸收的東西有限,還蠻可惜的。
將臨說到這兒,忽感不對:「你怎麼知道那是仁湖區的?」
匠臨:「……」
匠臨沒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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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AVG游戲(一)
第二天,凌晨一點。
徐徒然準時坐在電腦前,點開了新安裝好的游戲。
相比起之前,她今天做了更加充分的準備——她背上掛了一個雙肩包,包裡面裝著所有的靈異道具,每件都被用雙層的銀色色紙完全包好;筆仙之筆被單獨裝在盒子裡,獨佔一格。
她口袋裡裝著治療藥,手腕上戴著手錶,此外還帶了鋒利的小匕首和空杯子,為了方便鎮壓筆仙之筆,她還特意揣了兩冊高數書。
總的來說,萬事俱備。
就等著進域刷作死值了。
徐徒然充滿信心地坐直了身體,將「張白雪」的大名輸入了黑色的游戲界面。
下一秒,「游戲開始」的按鈕出現。徐徒然正要去點,卻見下方,又有幾行紅色的文字浮現:
警告:【過大的音量可能會對某些觀眾造成驚嚇。為了您與他人的聽力健康,請盡可能使用正常音量說話。】
【事先聲明,吵鬧並不能規避本次游戲中的大部分危險。所以請不要進行無謂的嘗試。謝謝。】
下面還有一個勾選框,框框邊上寫著:【我已閱讀並知悉。】不勾就無法正式進入游戲。
徐徒然:……
行吧。
看來昨天的鬼吼鬼叫,確實是吵到某些「東西」了。這不,今天對策就跟上來了。
徐徒然想了想,依舊先在自己周圍畫了一圈國土,而後才點了下勾選框。
游戲正式開始。待機界面如同碎掉的玻璃,一寸寸龜裂、掉落,露出與之前截然不同的游戲畫面。
徐徒然瞬間屏住了呼吸。
並不是因為驚嚇——純粹是被醜到了。
只見畫面的中央,正是一個禿頂的老頭半身正面像——老者皮膚暗沉,呈現一種誇張的鬆弛狀態,一雙眼睛眯起,看不到眼珠。
老頭的前方,是一個佔據三分之一屏幕的文字框,框內一片空白,身後則像是某個山林的一角,可以看到大片綠油油的、摻雜著棕色的東西。
……徐徒然覺得那些應該是樹。但她不太確定。因為這游戲的畫風真的太醜了。線條都是歪曲著的,顏色也沒有深淺濃淡之分,大片大片的高飽和度色塊,看得人眼睛疼。
她甚至無法確定站在畫面中央的這個老頭真的是人類。話說這應該是人嗎?她這回要控制的,不會就是這個角色吧?
徐徒然心中冒出了些許抗拒。她試著按了下鍵盤,老頭沒有移動,空著的文字框裡卻有黑色的文字逐個跳了出來:
【嚮導吳老:哎呀,你就是要到山上露營的[張白雪]吧。我是為你們引路的向導,叫我吳老就好。】
【我:好的,吳老您好。請問我們什麼時候動身呢?】
【嚮導吳老:請再稍等一下,現在人還沒到齊。等人齊了就出發。】
……嗯。
這個「我」,指代的應該就是玩家自己。這是個第一人稱視角的游戲。不過這個「人沒齊」,是什麼意思?
徐徒然皺了皺眉,往畫面右上角看了眼。那裡有一個獨立的小框,框框內是他們同隊三人的ID——然而今天,這框的明顯和昨天的略有不同。
今天的小框內部被分割成了三列。他們小組成員的名字只佔據了其中一列。另外兩列,目前還是空著的。
徐徒然略一思索,驀地想起白天時耐克所提過的一件事——除了他們以外,還有其他人發布了直播預告,將在同一時間進行遊戲直播。
心頭驀地騰起些不妙的預感,徐徒然眉頭擰得更緊了些。顯然另外兩人也都有了同樣的猜測,飛越阿卡姆遲疑的聲音在耳麥中響起:
「該不會,這次的游戲,我們還要和其他人一起聯機吧?」
「有可能。」徐徒然認同地點頭,「我這邊的老頭說人還沒到齊……應該是要等其他的玩家都到了後再推進。」
「別是還有對抗元素吧?」耐克成精感嘆。
徐徒然嘆了口氣:「希望沒有。」
她只是想進個域而已。如果這都要競爭上崗,那未免也太蒼涼了。
「話說這游戲的形式好像和之前的不一樣?」她想了想,順口問道。
「嗯嗯,這次應該是『AVG』游戲。」耐克成精解釋道,「就是文字冒險,大姨你知道這個嗎?」
文字冒險游戲,即已文字敘述為主的游戲,畫面上展現的東西即玩家第一視角所見,玩家可以通過選擇來推進劇情,影響故事走向,除此之外,能做的操作很少。
起碼目前來看,這個界面是比較接近文字冒險游戲的。在玩家說話時,使用的人稱也是「我」。
至於之後會不會有其他元素,這個就不好說了。
徐徒然似懂非懂地點頭,又試著操作了下。畫面依然沒有變化。
而就三人交流的工夫,小框中另外兩列,也陸續有新的名字出現。每列正好也是三個人——中間一列是「王浩然」、「蜂蜜戚風」、「正月初八」,最後一列是「有一隻蛇」、「醬鹵」以及「餓餓飯飯」。
……看上去依舊是網名居多。
相比起來,「張白雪」這個名字何止格格不入。
徐徒然為自己的特立獨行嘆了口氣,想了想,又對著耳麥問道:「有你們認識的ID嗎?」
「……沒有,全都是陌生人。」耐克成精辨認了一下,道,「在我們之前,曾有兩個能力者在這個任務上栽了跟頭。他倆是一起進行遊戲的,沒有傳播給其他員工。」
換言之,目前論壇內部,涉及到這個任務的應該只有他們三人。至於其他人,多半是域主又從其他途徑坑來的。
徐徒然若有所思地點頭。另一邊,屏幕上的文字終於改變了。
【嚮導吳老:人終於到齊啦!請跟我來,我現在就領你們上山。】
這段文字跳完,畫面突然一變。遠處的山林被崎嶇的山路取代,畫面中央的老頭則轉過了身,只露出一個佝僂的背影。
畫面還在一顛一顛的,彷彿他們真的在跟著這個老者往山路上走一般。
走著走著,畫面忽然一變。老頭再次轉過身來,身後的泥濘山路,分成了四條羊腸小道,分別延伸向不同的方向。
【嚮導吳老:這裡的四條路,都是通往山上小屋的。每條路上都有不同風景。不知你們想要走哪一條?】
徐徒然微微蹙眉,敲了下鍵盤。文字框裡的對話又變。
【我:我們都必須走一條路嗎?】
【向導吳老:也不一定。這四條路都很[安全],你們按照自己的心意就是。】
【我:原來如此,看來有必要好好思考下了。】
再下一秒,界面上跳出了新的文字內容,正是關於「選擇」的規則。
「每名玩家,共擁有七次主動選擇機會。」徐徒然喃喃地念出屏幕上的,「確認選項,或在確認後改選,都將消耗主動選擇機會。機會消耗完畢,玩家將只能通過擲骰來確定選項……」
此外,每次選擇都只有三十秒的時間。一旦超時未選,也會被塞進隨機選項。
界面右下角還新出現了一個公共聊天框,看來是給所有玩家們討論用的。
「聽著像是生存游戲啊。選錯了就會死的那種。」耐克成精在耳麥中感嘆道,「大姨,你打算選哪條路?」
界面的下方就是這次的四個選項。徐徒然還沒來得及看。她想了想,只認真道:「你們注意別和我選一樣的就行。」
她是奔著進域去的,選的肯定都是作死的選項。不能將其他人也帶到溝裡去。
其他兩人都哭笑不得地應了。徐徒然這才認真閱讀起四個選項:
【A.最右側的小路。可以遠遠看到前方有一面漂亮的籬笆牆,籬笆牆後是棟漂亮的白色小屋,屋中正飄出陣陣炊煙。】
【B.右數第二條小路。抬頭往上看去,路盡頭正站著一個穿著紅衣服紅鞋子的小女孩,正在沖我甜甜地笑。】
【C.左數第二條小路。路口處立著一塊風化的石碑,看不清上面內容。前方的路邊上似乎有不少石頭雕像。】
【D.最左側小路。站在這個路口能感到陣陣涼風,嚮導說,這條路上有片清澈的湖泊。】
徐徒然:「……」
她深深吸了口氣,挪動鼠標,在每個選項上,都依次停了一會兒。
……然後,她就傻了。
沒有得到任何提示。
不管將鼠標懸停在哪個選項上,她的腦子裡都沒有響起任何的提示音。作死值系統也好,危機預感系統也好,都沒有任何反應。
……是卡機了嗎?還是測不出來?
徐徒然默了一下,索性直接對著耳麥道:「耐克同學,你的那個什麼感應能力現在能用嗎?能感覺得出這四個哪個比較危險嗎?」
「啊?大姨,您稍等啊。我正看著呢!」耐克成精認真說著,同樣用鼠標在每個選項上懸停了一會兒,沒過多久就給出答復,「都一樣危險!」
徐徒然:「……」
所以為啥我測不出來?我的危險預感是下線了還是怎麼找?
徐徒然內心犯起嘀咕,看看時間已所剩無幾,索性便隨意挑了一個——她記得上輪游戲裡,紅皮鞋是個很不好的意象,便直接選了那個有紅鞋小女孩所在的道路。
在她選好之後,她也看到了其他選項的選擇情況——目前一共九名玩家,只有六人做好了選擇。選擇了紅鞋女孩所在小路的只有她一人,其餘選擇,基本都分佈在「最右側小路」和「左邊第二條小路」。
也就是有小房子和石像的山路。至於有池塘的那個,沒有任何一個人選。
公共討論區內,也根本沒有人說話。轉眼三十秒過去,剩下三人被隨機分配選項,其中兩人和徐徒然同路,另一人則被獨自分配到了有池塘的山徑。
所有人都選擇完畢。皮膚鬆垮的嚮導吳老再次出現,笑眯眯地示意眾人各自按照自己的選擇前行,通過後在上方的小屋處匯合。
於是畫面再次顛簸起來。徐徒然看著視角不斷往前推動,山徑上,那個紅衣紅裙的女孩依舊在沖她詭異地微笑著,兩人距離越來越近。
……應該,可以了!
徐徒然心頭一動,順手摸了摸自己鼓囊的背包,內心的期待幾乎噴湧而出。
然而,就在她即將「走」到那女孩跟前時,那女孩忽然消失了。
取而代之,是一大段文字內容:
【[英子——]遠處的樹林中傳來呼喚,那可愛的紅裙女孩應了一聲,轉頭蹦蹦跳跳地走了。】
【原來她叫英子啊,真是美好的名字。我微笑著看她遠去,鮮豔的衣裙彷彿一隻春日的紅蝴蝶。】
徐徒然:「……」
這、這就完了?
徐徒然愣了一下。然後呢?
她茫然地又敲了幾下鍵盤。作為主角的「我」卻只是非常悠然地看著沿途風景,感慨一番後繼續往前走去。
很快就來到了約定好的會合地點。
全鬚全尾,非常健康,連一點驚嚇都沒有受到。
徐徒然:「……」
她抿了抿唇,拍了拍耳機:「你們那邊情況怎樣?」
等了會兒,沒等到回應,默默又搬出那兩條「聲音必達」以及「音量加成」的規則,對著耳麥提高音量:「你們,還活著嗎?!」
耳機裡面傳來兩人各自的驚呼聲,旋即便聽耐克成精慶幸的聲音響起:「老天——大姨,幸好你在。剛才嚇死我了!」
徐徒然:「?」
「我這條路剛才出事了!」耐克成精心有餘悸,「我不是選了有房子的那邊嗎。結果到了房子前面,裡面出來一個女人,邀請我們進去喝湯……」
【……湯還在鍋裡燉著。散發出陣陣詭異的氣味。女人掀開鍋蓋,用長柄勺進去攪了兩下,舀出一根手指,骨酥肉爛……】
「觸發了這段劇情後,我們幾個進了屋的就得再做一次選擇。是要跑還是要喝湯。我選擇了跑。出門後就被籬笆牆給抓住了。整個人就像被藤蔓纏住一樣,死命往某個方向拖……還好大姨你叫了我一聲。」
耐克成精嘖嘖出聲,顯是十分後怕。
飛越阿卡姆那邊也是類似的情況。他選的是有石像的那條路。沿著山徑走到石像跟前,然後就見石像露出詭異的微笑,四肢著地對他展開追殺……
【恍惚中,我的眼前,似又出現了那塊立在路口處的石碑。被風化的碑文模糊不清。我死命地朝前跑去,腦海中不斷閃過那模糊的碑文,幾番拼湊後,終於意識到,那上面寫的究竟是什麼。】
【它寫的是,[快跑]。】
「選了那條路的,包括我在內,共有三個人。我們跑路時還得擲骰,確認跑路順序。我抽到的第二人,逃跑的時候已經明顯能感覺到幻覺了……」飛越阿卡姆頓了頓,道,「輪到第三個跑的人,估計更慘。」
就像是呼應著他的話一般,玩家名單中,一個名字悄然暗了下去。而包括徐徒然在內的另外八個人,全部存活。
公共討論區內,也有人發起了討論,詢問起其他人經歷的事情。獨自走了池塘小路的那名玩家表示,他遭遇了水鬼,因為逃跑時擲出了不錯的點數才順利逃出;而和徐徒然同路的兩名玩家,看到的東西則和徐徒然一樣,也沒有受到任何傷害。
對比來看,他們這一路可以說是最平和的了。別的路最多是有驚無險,他們連驚都沒有。
和耐克成精一路的另一名玩家也活了下來,不過耐克私底下提醒另外兩人,注意一下這名玩家。
「當時女主人上了人肉湯,可以選擇喝或者不喝。我選的是不喝,他選的是喝。」耐克成精謹慎道,「我懷疑他是可憎物派來的臥底。」
「也不一定。說不定只是人家獵奇或者點錯了呢。」徐徒然口頭安慰了一句,視線卻還是在那個叫做「餓餓飯飯」的ID上停留了一會兒。
另一頭,他們的文字冒險游戲還在繼續——
餘下的八人到達了約定好的「山中小屋」,這裡也是他們早就計劃好的露營地點。
嚮導吳老囑咐了一番後就離開,將他們幾人留在這裡。跟著又是四個選項:
要麼去旁邊的樹林中散步,要麼去餵餵屋後羊圈中的黑山羊,要麼去破舊的閣樓中看看,要麼就在屋中的火塘邊休息。
……徐徒然斟酌了十幾秒,在其餘兩人的建議下,默默地選擇了去餵黑山羊。
據說這種東西似乎經常和某種邪物關聯上。
結果,剛餵了沒兩下——
【[英子——]遠處的樹林中傳來呼喚,那可愛的黑山羊咩了一聲,轉頭蹦蹦跳跳地走了。】
【原來它叫英子啊,真是美好的名字。我微笑著看它遠去,黑色的皮毛彷彿一隻春日的黑蝴蝶。】
徐徒然:「……」
應該不是她的錯覺吧?這段文字劇情前面分明已經出現過一次了吧?
她歪著腦袋看向面前的屏幕,一時竟搞不清是她出問題了還是這游戲本身出問題了。
至於同隊的另外倆小夥——毫不意外,他倆又突然沒聲了。徐徒然開麥將兩人喚回,一對情況,果然,自己這邊的劇情又是安全得特立獨行。
耐克成精選的是去林中散步,結果在樹林中迷路,並走到了一棵大樹前,樹上密密麻麻地吊滿了人的屍體;飛越阿卡姆選擇的是在火塘旁邊休息。而在休息的過程中,會聽見外面有陌生人敲門。
「那個人會不停地叫你『別燒了別燒了』,玩家可以選擇熄滅或者不熄滅火塘。」飛越阿卡姆嘆了口氣,「我選了熄滅。從灰燼裡翻出來一截燒焦的衣物。然後就被一具燒得焦焦的骨架追殺了。」
他也不知為啥,自己總能拿到這種被追殺的劇情。
就像徐徒然也不知道,為啥就自己的劇情弱智得彷彿像個神經病一樣。
很快,其他玩家也都過完了劇情。在線玩家又默默地少了兩人——其中一個是和飛越阿卡姆一起選擇坐火塘邊休息的,不同的是他在聽到敲門聲時,選擇了「不熄滅火塘」,飛越同學懷疑他是遭到了劇情殺;而另一個,則是選擇上了閣樓的。
據其他上閣樓的玩家說,閣樓上也有一段驚悚劇情,上去的玩家會遭遇躲在上面的僵屍。能不能逃掉,全憑擲骰決定。
很顯然,這位的骰運相當不好。
這次選了餵黑山羊的,只有徐徒然一人。因此目前也只有她一人,見證了這游戲的傻逼——至於還能有多傻逼,她暫時還不敢說。
不過很快,她就見識到了。
隨著劇情的推進,夜幕很快降臨。又是四個選項出現在眾人面前。
一,去院子裡取回一些麥秸生火。二,去屋後的雜物間尋找蠟燭照明。三,去廚房尋找食材做飯。四,去樹林中尋找一些蘑菇充飢。
徐徒然瞪著四個選項,琢磨著上次耐克同學剛在樹林裡見過掛在屍體的大樹,那樹總不能也蹦蹦跳跳地走了吧。於是默默選了第四個選項。
結果三十秒一到,大家的選擇結果公佈。她定睛一看,選了第四個選項的有三個人。
分別是她、耐克成精和飛越阿卡姆。
徐徒然:「……?」
?!!!
「你們幾個意思?」
默了兩秒,徐徒然沉聲開口。
耐克成精不好意思地笑了兩聲:「這不是,覺得跟大姨您選比較有保障嗎……」
「有安全感。」飛越阿卡姆認真補充。
徐徒然:……
所以還有人記得我是個要進域的人嗎?還有人記得嗎?
不過畢竟選都選了,改選也浪費次數。徐徒然也就由著他倆跟選,一起進入同一段劇情——
隨著選擇結束,他們眼前的畫面很快就切入了樹林之中,在顛簸之中不斷深入。很快,耐克成精所說的那棵「掛滿了屍體的大樹」就出現在了畫面的中央。
徐徒然屏住呼吸,身體不自覺地前傾,內心甚至還有點小激動——四捨五入,這算是她在這輪游戲裡觸發的第一段靈異劇情了!
雖然連一點作死值都沒有……但不管怎樣,這都是一個好的突破……
她正琢磨著呢,眼前畫面忽然被一段熟悉的文字覆蓋。
【[英子——]遠處的樹林中傳來呼喚,那掛在樹上的可愛屍體們接二連三應了一聲。高大的榕樹從泥土中拔出根鬚,轉頭蹦蹦跳跳地走了。】
【原來它們叫英子啊,真是美好的名字。我微笑著看榕樹遠去,綠色的樹冠彷彿一隻春日的綠蝴蝶。】
再下一瞬,文字框消失。畫面中那棵掛滿屍體的大榕樹,已然不知所蹤。
徐徒然:……
美好你大爺啊。
她盯著面前屏幕,面無表情地想到,微笑你大爺啊。
換你你笑一個我看看,看你笑不笑得出來?
事實上,還真有人笑得出來——有幸和徐徒然觸發了同一段劇情的耐克成精同學一個沒忍住,噴了出來。
徐徒然:「……喂。」
耐克成精立刻收斂:「大姨對不起。」
這就是大姨過去所見到的風景嗎。他也算是長見識了。
「不過,話說回來,這個好像是有點離譜。」飛越阿卡姆同學相對要克制一些,態度也更認真——雖然他笑得也挺明顯的。
「你們有沒有感覺,這段劇情感覺像是硬湊上去的?」他試著分析道。
徐徒然:……
這還用感覺嗎?你家大榕樹會掛著一樹英子滿地跑??
「不過為什麼呢……」飛越阿卡姆嘖了一聲,另一頭耐克成精似是想到什麼,小心翼翼開口:「那個可憎物,該不會知道姨你打算進去吧?」
「……」徐徒然其實也已經想到了這點,但她不太樂意承認。
她頓了幾秒,摘下肩上的書包,放到了旁邊——想了想,又用腳踢遠了一些。
「我之前身上帶了些道具。它可能是感應到這些東西了。」她自我肯定地說著,「我們再試一試。我就不信了。」
憑什麼不讓她進去?她為了這破游戲熬了兩晚上夜呢!
雖然嚴格意義上來說她有睡覺……但楊不棄說過,十一點之後睡覺都叫熬夜!
徐徒然有些氣不過了。她端正坐姿,認真地看向屏幕——就在他們交流的這麼會兒工夫,右上角的框裡又暗掉了一個名字。
徐徒然記得他,是去院子裡找麥秸生火的。
此時,除了他們三人外,就只剩下了兩個玩家了。
其中還包括了被耐克懷疑的那個「餓餓飯飯」——他上一輪獨自選擇了去廚房尋找食材,也不知經歷了些什麼。
他顯然並沒有在公共討論區分享個人經歷的打算。事實上,他從頭到尾就沒有發過言。而另一人,他倒是有提到自己那邊的劇情,不過言辭顛三倒四,顯然整個人的精神狀態已經相當不穩定了。
徐徒然:「……」
她頓了幾秒,抬手揉了揉眼窩,然後深深吐出口氣。
【王浩然同學,你看得到我發的話嗎?】她往公共討論區裡敲字,【聽著,如果你想活過這一輪的話。接下去的選項就跟我選,好嗎?我會提前公佈我的選項。相信我,會沒事的。】
那個叫「王浩然」的玩家不知聽沒聽進去,依然在神神叨叨。不斷往公共討論區裡發著「救命」、「讓我走」。
而很快,又一輪選項出來了——時間已經推進到半夜,住宿在小屋內的旅人們被門外嗶剝的聲音驚醒。緊跟著,四個選項再次出現——
【A.裝作沒聽見,繼續去睡。】
【B.鼓起勇氣,開門往外看。】
【C.尿意襲來,決定去屋後的茅房解決。】
【D.獨自餓了,去廚房摸點吃的。】
……老實說,光看字面,每個選項都很有吸引力。
只可惜,在此刻的徐徒然眼裡,都是同樣的索然無味。
保險起見,她還是先做了一次測試——她先是選了看似最為安全的D,然後讓耐克成精又挨個兒感應了一遍。
結果不出所料——所有的選項都是危險的,除了她已經選定的D。
徐徒然那一瞬間真是連把電腦砸了的心都有了。
她克制地閉了閉眼,迅速將選項發在了公共討論區裡,鼓動「王浩然」和自己選同一個選項——所幸這位王浩然同學還沒有慌到連字都看不到,趕在時限的最後一秒,確定了選項。
耐克成精和飛越阿卡姆自然也是跟著徐徒然選的。再加上本來就選了D的「餓餓飯飯」,等於所有人都選到了同一個選項。
畫面從臥室切到了廚房。黑漆漆的灶台裡面,明顯有什麼正在蠕動著。
鏡頭越推越近。徐徒然終於看清,那是一根觸手。
一根巨大的、上面還長著鋸齒和眼睛的觸手。
王浩然當即就往公共評論區裡發了一串啊啊啊啊,整得徐徒然有一點尷尬。
要死,該不會真讓她說對了吧?
之前一切觸發那神經病一樣的劇情,還真是因為她身上帶著的道具?那現在尷尬了,她還特意鼓動普通人和她選一個選項……可耐克不是測得沒事嗎?
徐徒然心裡咕噥著。很快她就發現,自己真的想多了。
因為同樣的文字,轉瞬又浮了上來。
【[英子——]遠處的樹林中傳來呼喚,那藏在灶台裡的可愛怪物應了一聲,扛起灶台,轉頭蹦蹦跳跳地走了。】
【原來它叫英子啊,真是美好的名字。我微笑著看它遠去,鮮豔的觸手彷彿一隻春日的花蝴蝶。】
……
又過片刻,文字消失。
畫面中何止觸手,就連灶台都整個兒消失了。
……又過幾秒,公共討論區內緩緩彈出兩行字。
餓餓飯飯:【?】
王浩然:【我去,牛批啊。】
空氣中出現了一絲微妙的靜默。
而徐徒然……徐徒然總算是遇到了一點好事。
或許是因為強行將王浩然這個外人撈起來的關係,她腦海中終於響起了久違的作死值上漲的聲音。
【恭喜您,獲得五百點作死值!。】
徐徒然:「……」
「決定了,我還是要進去。」默了幾秒,她堅定開口。
正在研究劇情的耐克成精一愣:「啊?大姨你說啥?」
「我說,這個域,我一定要進去!」徐徒然用力吐出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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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AVG游戲(二)
「……後來呢?」
幾個小時後,徐徒然住處‧餐廳內。
她坐在餐桌前打呵欠,一面扯開面前蛋糕的外包裝,一面對著耳機沒精打采道:「後來那破游戲又推進了兩輪,不過再沒什麼人出事。再然後——游戲就結束了。」
除了他們這組是全員存活外,其餘兩組都各自只餘一個人。
由此可見,這種多組聯機,實際比一開始的組內聯機要更殘酷——組內聯機,只要有一人中招,其餘人就能直接結束游戲,而這種多組模式中,顯然這條逃生規則並不成立。
「聽上去,那個可憎物似乎是在有意擴大一次可獵取的數量。」耳機裡傳出楊不棄的聲音,「不過為什麼?」
「關於這點。我和那倆小夥討論過。」徐徒然拿起勺子,舀了一大勺蛋糕懟進嘴裡,過了一會兒方道,「我們懷疑,可能是能力者的介入,讓它有些急了。」
而且能力者在直播時會主動給直播間上鎖,這也干擾了它原本定好的傳播鏈。多少是有些影響它「收成」的。
「急也就算了——我在意的是,它都那麼急了,居然還有心思先把我挑出來。當我是什麼,香菜嗎?」徐徒然不太高興道,「我現在看到英子這名字就來氣。」
「冷靜冷靜。犯不著犯不著。」楊不棄安慰了兩句,又問道,「那你們明天還有一次游戲?」
「對,老時間。」徐徒然點頭,「話說你昨晚看直播了嗎?看到我問那個餓餓飯飯的話了嗎?」
她指的是昨晚游戲快要結束的時候——當時已經又過了兩輪選擇。頂著「餓餓飯飯」那個ID的玩家連著兩次都故意沒和徐徒然選同樣選項,為了避開她甚至改選了一次。人又一直沒出事。這不由讓徐徒然有些懷疑,所以故意在公共討論區逗餓餓飯飯說話,試探起對方身份。
「嗯,看到了。」楊不棄回應,「他沒說謊。他是人。」
「這樣啊……」徐徒然抹了下嘴角,「那他骰運可真好。」
最後幾輪其他人都是跟著徐徒然選的,能觸發的劇情只有「蹦蹦跳跳的英子」。相應的,所有的危險肯定全轉移到了餓餓飯飯那裡。而根據之前經驗,在面對危機時,如果二選錯誤,或是骰出糟糕的點數,就會被當場拉進域裡,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
如此看來,那位餓餓飯飯能全身而退,也是一位神人。
另外,徐徒然在昨晚游戲結束後的復盤中,還發現了兩件令她有些在意的事。
一個游戲的畫面問題——不管是耐克成精還是飛越卡拉姆,似乎都覺得這次游戲的畫面相當不錯,「審美在線」,甚至覺得「嚮導吳老」這個角色的立繪挺好看。這讓徐徒然十分摸不著頭腦。
第二,就是昨天的游戲中,他倆一直都是用正常音量說話的。
這問題還是飛越阿卡姆提出來的,不過他當時奇怪的是,為什麼徐徒然可以用大音量說話。徐徒然莫名其妙地反問了一句「你們難道不能」,而後才發現,他們似乎真不能。
……準確來說,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他們說,每當想提高音量的時候,就會本能地感到恐懼。」徐徒然若有所思,「我試著去問過筆仙之筆,它只說是因為情緒關聯。我想了想,能做到這點的傾向,大概就只有——」
「長夜,或者永晝。」楊不棄語氣一頓,「我以前讀到過相關論文。確實有說高階永晝可以通過心理暗示,或是直接干涉潛意識的方式,來操控他人行為。」
「有意思。這或許也能解釋為啥我看到的畫面比其他人爛了。」徐徒然點頭,「我就說,什麼流行元素,我一點兒都沒看到……」
這也讓她對那可憎物排擠自己的原因有了更多猜測。
可憎物無法擁有秩序傾向,也無法制定規則。它新增的「不可大聲」的要求之所以能生效,是因為它通過心理暗示,將「大聲」這個行為,與「恐懼」這個情緒關聯到了一起。其他人想要大聲說話,就會本能地感到恐懼,從而中斷行為。
然而徐徒然是不知道怕的。這種控制手段對她無效——這很可能就是對方不想要她進域的原因。
……嘖,這麼一分析,她反而更想去了。
徐徒然暗嘆口氣,話題忽地一轉:「對了,你不是說想和我談蒲晗的事嗎?他怎麼樣了?」
「哦對。」楊不棄這才想起給徐徒然打電話的目的,忙清了清嗓,語氣變得認真起來。
簡單來說就是——蒲晗險些翻車了。
就在他們獲得上官校長的手記後不久,蒲晗就在全知的升級空間內被人盯上,差點沒了。不過出於謹慎,他這事沒有告訴任何人,只趁著昨天楊不棄來給他治療的時候,偷偷和他說了。
「他故意弄傷了自己,好和我見面。」楊不棄低聲道,「我們互換了一下手頭的情報,都感覺不太樂觀。」
楊不棄所獲得的手記,無法轉述,無法復制。目前只有他和徐徒然二人知情。蒲晗原本也是看不到那些文字的,但菲菲能看到,某種意義來說,他和菲菲又是一體的,於是借菲菲的光,他也獲得了知情權。
「上官校長手記中的大部分內容都得到了證實。但這些信息該如何往外傳達,這是一個問題。而且我們不確定現在有誰是可以信任的——雖說有四個傾向是安全的,但如果敵方存在混亂或者全知高階的話,想要偽裝身份不是難事。」
楊不棄語氣帶上了幾分凝重:「所以我和蒲晗決定先內部排查一下。」
「排查?」徐徒然不由自主地坐直身體,「你們打算怎麼做?」
「蒲晗繼續努力升級。而我打算好好查一下慈濟院內部可憎物道具的使用情況。」楊不棄道,「那個匠臨,不是打算利用大槐花嗎?蒲晗覺得,它們中的其他人,或許也會做出同樣舉動。」
而被壓制住的可憎物,明顯是不錯的下手對象。
因此他建議楊不棄從這方面下手,重點查具有「混亂」、「戰爭」、「永晝」、「全知」四個傾向的,還有據說曾在使用中遭受過重大「損壞」的。
蒲晗的原話是,大部分道具連自我表達都做不到。旁人能看到的,只有一張損壞報告。而損壞背後的真相究竟是如何,誰說得清?
更別提「它們」之中很可能存在混亂高階。若是這樣的話,想要矇蔽他人簡直輕而易舉。
「相比起來,道具借用的記錄更靠譜些。」楊不棄道,「通過調查借用名單,或許能發現一些端倪。」
「這樣啊。」徐徒然光聽描述就知道這應該是個挺費勁的活,不由停頓了幾秒。
「那……那你當心些啊。別讓它們注意到你。小心引火上身。」徐徒然捏著勺子柄,無意識地戳了兩下面前的蛋糕,「還有蒲晗那兒……」
「對,我知道。蒲晗那兒也危險。」楊不棄認同道,「如果他順利升到辰級,對那些東西而言肯定存在威脅。所以他那邊我也會留心的。」
……不,我是想說你遇到事多和蒲晗商量。不要自己莽。
徐徒然無奈地閉了閉眼,想想楊不棄素來靠譜,也就沒再多說什麼,只有和他又交換了一些情報,便掛斷了電話。
餘下的時間,她又帶著筆仙之筆,跑到外面找保安打聽起關於那個「灰髮女性」的情報——這是她從淘寶店接的那個單人任務。既然接了,總是要努力一下的。
只可惜,問沒問到什麼有價值的。倒是筆仙之筆,在徐徒然的威逼利誘下,勉強讀出對方有「永晝」的傾向。而能讓筆仙之筆閱讀得那麼吃力,是個輝級及以上沒跑了。
徐徒然將這部分情報整理起來做了初步提交,又休息了一陣,醒來正好快凌晨一點。
第三輪游戲,開始。
這一輪游戲,她依舊和耐克成精等倆小夥搭檔——雖然他們實際已經玩到第四輪,但因為通關的前兩局游戲都是橫版游戲,算同一種游戲形式,所以他們目前通關的游戲形式實際還沒到三種,得繼續玩下去。
假設這一輪的游戲是個新形式,那麼他們通關後,就能徹底擺脫這游戲。
這對耐克成精和飛越阿卡姆來說,當然是個好消息;但對徐徒然而言,絕對不算。
事實上,她在游戲載入的時候還懷揣著些許希望,指望這一輪依舊是個橫版或是AVG,這樣她還能多幾次嘗試機會;只可惜,天不遂人願,在看到游戲畫面的那一刻,徐徒然差點沒動手毆打鍵盤。
這次的游戲畫面,它升級了。
它是個3D的。
3D畫面,第一視角,鏡頭可以通過鼠標旋轉。徐徒然試著控制鏡頭往下看,能看到「自己」的身體和粗糙的雙手。再往周圍看,能看到自己旁邊還站著四個「人」,外形一模一樣,皮膚粗糙、造型敷衍、五官僵硬、動作還一卡一卡的。
背景也很潦草。處處透著「沒錢」的氣息。徐徒然大致觀察了下,確認「自己」現在應該是站在某棟建築物的大堂內,燈光昏暗,牆面污濁。不遠處有一個前台,還有向上的樓梯。
她控制著角色在當前的場景裡移動起來,發現這個游戲似乎比之前的有意思——自己可以和場景內的許多東西交互,可以將看到的大部分物品拿起、放下、搬動……她甚至還能控制角色坐在旁邊沙發上。
而每當她做出一個動作,公共聊天區內便會出現相應的文字描述。比如現在徐徒然坐在沙發上,聊天區內便出現描述:【[張白雪]坐在了沙發上。】
「這次的游戲可以。」徐徒然覺得這有點新鮮,「感覺比之前的好玩些。」
雖然還是一如既往的醜。
「是吧?」耐克成精聽大姨都誇了,當即也不再掩飾對這游戲的驚豔,「我剛就想說了,這游戲雖然來歷不健康,但做得真的可以,這人物建模太精緻了。而且這個人物造型,感覺像是在致敬《XX》裡的那個角色……」
「確實。」飛越阿卡姆附和,「而且畫面也不錯,這個場景像是應該是仿了那部著名恐怖片……它們用的什麼引擎啊?這渲染得真的可以。」
徐徒然:「……」
我只是覺得能坐沙發很有趣而已。你們這都說的什麼?
雖然知道自己和他們看到的不是同一種畫面,但這差距也太離譜了。
徐徒然暗自「嘖」了一聲,一看右上角的玩家名單,發現今天聯機的,依舊是昨天那些人。
他們組三人,加一個王浩然、一個餓餓飯飯。
看來這破游戲暫時還沒發展出其他受害人。
王浩然一進入游戲就跟徐徒然打招呼,在公共聊天框裡刷「張大神好」——看來這傢伙目前恢復得不錯。至於「餓餓飯飯」,則依舊一言不發。
在徐徒然的視角裡,所有的玩家都是一個造型,連那張經費不足的臉都一樣。她也懶得去區分誰是誰,自顧自地在沙發前起來又坐下,依舊覺得很有趣。
就在此時,大堂一角的樓梯上,又一個身影出現。
一個穿著西裝的乾瘦男人走到他們跟前,面前彈出一個對話框:
【晚上好,我的勇士們。這裡就是你們今晚要進行試膽挑戰的地點。】
【密斯卡大酒店,傳說中的惡靈棲息之地。據說見到惡靈面容的人,全都當場暴斃。】
【你們將在這裡待上整晚,如果能順利活過這個晚上,你們將會獲得豐厚的獎勵。但請注意——沒人能對你們的生命做出保證。】
【現在,請隨我上樓去吧。去看看樓上的房間。】
西裝男一邊說話一邊做著誇張的手勢,做完後轉身往樓上走去。徐徒然摁著鍵盤跟在他後面,屏幕上出現新的游戲說明內容。
一,在這個西裝男離開酒店後,冒險正式開始。安全活到「天亮」的玩家,即視為通關。
二,在冒險過程中,玩家中將有人隨機獲得「靈視地圖」。靈視地圖可顯示當前惡靈所在位置。玩家可自行決定是否要將看到的內容分享給他人。每人持有「靈視地圖」的時間僅為三分鐘,時限一到,地圖將換人持有。
三,冒險正式開始後,玩家必須分散行動。當兩名或以上玩家處在同一個空間時,後至的玩家將被強行轉移進其他人的無人空間。
「噫。3D恐怖游戲,還不能抱團。有點過分了。」耐克成精的聲音從耳麥裡傳出,「還好我們有三個人,拿到靈視地圖的概率大,還可以將那個王浩然給拉過來。」
最大的變數就是那個餓餓飯飯。他始終都是一副不搭理人的樣子。
徐徒然正在專心體驗3D爬樓梯,聞言只淡淡嗯了一聲。說話間,西裝男已經領著他們走到了二樓。
【臥室都在這一層。衛生間在走廊盡頭。樓上還在修繕中,盡量不要去。】他說著,推開離他最近的一扇房間門,【這裡的臥室……】
他話未說完,忽見二樓窗戶外一道黑影落下,伴隨著【啊——】的慘叫。
西裝男誇張地愣了一下,轉身朝窗戶跑去。鏡頭跟隨著他移動,畫面上展示出樓下的慘烈景象——只見下方的草坪上,正癱著一具屍體,屍體下方蔓開深色液體,周圍還有一些碎玻璃。
【哦,老天,這是樓上負責修繕的工人。我明明告訴過他入夜後就該離開……】西裝男搖頭晃腦,轉身看向玩家,【看來惡靈的捕獵已經開始了。我必須要離開了。值得尊敬的勇士們,請你們自求多福吧。希望明天我還能看見你們的笑臉。】
說完,就見那西裝男一步一搖地離開房間,身影消失在畫面中。
再之後,就是「冒險正式開始」的提示。
畫面瞬間暗了下來,籠上了一層髒綠的色彩。一行字緩緩浮現,伴隨著哢哧哢哧的刺耳聲響。
【這酒店總共就那麼大。你們想往哪裡躲呢?】
【嘻嘻。】
一聲令人不適的嗡鳴響起,這行字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倒計時圖案,要求五名玩家在限定時間內,分散進入不同空間。
徐徒然一面控著角色往走廊上移動,一面與另外兩人交流,注意到飛越阿卡姆正在往公共討論區裡敲字,希望到時候拿到靈視地圖的人,能在公共討論區進行分享。
王浩然當場響應。餓餓飯飯則依舊沒出聲。
徐徒然只淡淡瞟了眼,很快收回目光。她隨便找了間空房間,走進去,第一件事就是去推窗戶。
【窗戶是鎖著的,無法推開。】
徐徒然:「……」
她遺憾地嘆了口氣,轉身想往三樓去,忽聽耳麥裡傳來飛越阿卡姆的低呼:「出現了——第一張靈視地圖在我這兒!」
徐徒然動作一頓,立刻道:「惡靈現在在哪兒?」
「在一樓大堂。」飛越阿卡姆一邊說一邊飛快往公共討論區裡敲字,「它正在橫向移動,應該是準備上樓了。」
「哦。」徐徒然想了想,貼近房門站好,「那等他走到我房門前了,你和我說。」
「哦……啊?」飛越阿卡姆一時沒反應過來。
「我到時候給他一個貼臉殺。」電腦前徐徒然理所當然地說著,伸了一個懶腰。聽到那小夥輕輕「誒」了一聲。
貼臉什麼?
徐徒然:「誒什麼……那西裝男不是說了嗎?只要見過惡靈正臉的都會當場暴斃。」那應該就是會被拖進域中的意思了。
她鬆動了一下筋骨,兩手按著鍵盤,嚴陣以待。而飛越阿卡姆,在短暫的懵逼之後,還是配合地報起了位置:「好了,它現在在樓梯上了——它進入一號房間了……它出來了……它又在往前走……」
這個游戲允許玩家躲進床下或者櫃子裡。飛越阿卡姆不斷在公屏報位置,提醒其他人提前躲避,是以那「惡靈」連著進了三個房間,都沒人出事。
轉眼,它已經走出了第三個房間,朝著四號臥室走來。
而四號臥室,正是徐徒然所在的房間。
她守在門前,深吸口氣,正要推門出去,忽聽耳機裡傳出同伴遲疑的聲音:「那個,等等。」
「它掉頭了。」
「大姨,那個惡靈,它掉頭了。」
「它轉身往反方向去了啊大姨——」
徐徒然:「……」
因為飛越阿卡姆用的詞是「掉頭」,所以她一時還有些沒反應過來——畢竟在靈異背景下,這個詞似乎怎麼理解都很合理。
而在領悟到對方的真實意思後,徐徒然不出意外地炸了。
您是也被叫英子了還是怎麼著說走就走這麼乾脆?!
她當機立斷,直接推門而出,朝著飛越阿卡姆所說的方向就衝了過去。
四號房間位於走廊深處,等她追到樓梯口時,只來得及看到一抹黑色的影子,轉眼就消失在了樓下。
徐徒然呼吸一滯,旋即笑了一下,伸手按了下耳麥。
「來,繼續報位置。」
飛越阿卡姆:「啊……啊?」
「啊什麼啊,實時報啊。」徐徒然操控著角色原地蹦跶了兩下,坐在電腦前的自己也認真做了個舒展運動。
「這酒店總共就這麼大——我看它能往哪裡躲!」
說完順著樓梯就衝了下去。
飛越阿卡姆&耐克成精:「……」
等等,這個發言,是不是有點耳熟來著?
*
另一邊。
時間倒回十幾秒前。
坐在電腦前的王浩然正蒼白著面孔,滿頭冷汗。
他真的恨死自己的自作聰明了——他原本是躲在二樓一號房間的。在惡靈第一次出現時,也及時得到了提醒,躲在了床底下。
而就在他躲好沒多久後,他聽見耳機裡傳來「喀啦」一聲響——房門被推開。他的視線裡出現了一雙黑色的腳。
這個游戲的畫質很逼真。那一刻,他彷彿真的躲在了床底下,看著一雙漆黑的腳,不斷在床邊走來走去、走來走去……直至最後離開。
很奇怪。明明只是游戲。但那種腐臭味與冰涼的感覺,幾乎是撲面而來。
他嚇壞了,幾乎是忙不迭地從床下爬出。而就在這事,他又看到有人報位置,說惡靈進了二號房間。
他當時一怔,忽然就有了想法——按照這個順序,惡靈應該是會沿途將每個房間都掃一遍。而它是從一樓上來的,掃完二樓就會去三樓……
而游戲說明裡並沒有說,不許玩家離開這棟酒店。
如果他能離開……如果他能趁早離開……
王浩然也不確定自己腦袋是什麼時候進的水。反正等他反應過來時,人已經衝出房間,直奔一樓。
酒店大門自然是鎖著的。王浩然游戲經驗豐富,立刻想到去前台找鑰匙。結果還在翻找,就見公屏再次更新信息:
【惡靈往回走了!】
【惡靈下樓了!】
就站在樓梯邊上不遠處的王浩然:「……」
淦啊!
他慌亂地想要往外跑,結果人卻卡在了前台裡面,怎麼都出不來,情急之下只能往檯子下蹲。才剛蹲好,便聽見耳機中突然多出了清晰的腳步聲。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就像是有人正逐步走向他的腦袋。
同時靠近的,還有那股腐臭味,與冰冷的感覺。
王浩然:「……」
他想要閉眼,卻閉不上。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雙黑腳再次出現在視線內——前台下方有一道細細的縫隙,正對著大堂中央。
透過那道縫隙,他看到那雙黑腳來到大堂、徘徊。忽然頓住,然後朝著自己走來……一直停在前台前面。
……他感到一股視線從頭頂傳來。他知道自己已經被看到了。
但他不敢動彈。他安慰自己說只要不和對方打照面就行,然而下一秒,他錯愕地瞪大了眼。
他看到那黑影往後退了幾步,然後開始緩緩下蹲。
……它知道這裡有道縫隙,它知道從這裡能看到我!
王浩然的心臟不由自主地狂跳起來,呼吸都快要停滯,一聲尖叫幾欲衝出喉嚨——然而再下一秒,那黑影忽然跑了。
對,就是……跑了。用兩條腿,交替快速前進的那種。
王浩然發誓,他甚至還看到對方往前竄了一下。
他一時愣在當場。過了一會兒,又見一個人影來到大堂——看鞋子,應該是玩家。
他顫巍巍起身,與「張白雪」對上目光。
【張白雪:……你剛才就在這兒?】
【王浩然:嗯。】
【張白雪:哦,那你快躲著去吧。】
說完朝著惡靈方才跑走的方向就追了過去。
王浩然:……
他默默將公屏記錄往上翻了翻,這才上面還有三條信息。
系統:【[張白雪]離開了房間】
系統:【[張白雪]跑下了樓梯】
後面緊跟著的是又一條位置信息:
飛越阿卡姆:【惡靈又跑了!往一樓右邊走廊!】
……什麼叫,「又跑了」?
王浩然愣在當場,將三條信息連在一起看了又看,似懂非懂地張了張嘴。
「我去。」他喃喃道,「牛批啊。」
而同一時間。
坐在電腦前的徐徒然正一邊狂按鍵盤一邊罵罵咧咧。
「這傢伙幾條腿啊跑那麼快?」
「他怎麼還能穿牆啊這不公平!」
「他是不是開掛了啊?啊?」
被迫聽完老年人激情輸出全程的倆小夥:……
「那什麼,大姨。」飛越阿卡姆謹慎地斟酌字句,「這不是競技游戲,沒有開掛這個說法的。」
徐徒然:「……」
那我不管。
她控著角色將惡靈從二樓追到一樓,又沿著另一邊樓梯追上三樓。三樓還在修繕中,房間都破破爛爛,隨處可見維修的工具與堆積的雜物,不過一個錯眼的工夫,那麼黑影便又不見了。
更糟糕的是,就在此時,三分鐘已過。飛越阿卡姆手中的靈視地圖消失。
徐徒然和耐克成精手中都沒有收到地圖。公屏問了下,王浩然也說沒有。
那只可能是落在餓餓飯飯手裡了。
餓餓飯飯依舊裝死,絲毫沒有共享信息的打算。徐徒然無奈,只能控著角色在三樓溜達,順口問了下耐克成精,他那邊的彈幕是否有透露什麼信息。
——她記得昨晚游戲結束後復盤,耐克成精曾提過,彈幕有時會故意慫恿玩家去選一些危險選項。剛看內容,很有誤導性。
徐徒然就琢磨著,今天說不定還有類似的熱心觀眾。然而耐克成精卻是支吾了一下,只說了句:「沒啥有用的。」
「真的?」聽出他語氣裡的遲疑,徐徒然多問了一句。
耐克成精:「……」
他又朝評論區看了一眼。望著滿屏的【哥哥加油你可以的!】、【衝啊,你一定可以擺脫她的!】、【不要回頭,努力往前跑!相信你自己!】……
為了照顧大姨的心情,他強迫自己再次點了點頭:
「嗯,都是一些不中聽的廢話。沒啥有用的。」
徐徒然:……
行吧。
她沿著三樓的走廊繼續溜達,在逛到某個打開的房間時,突然頓了一下。
「那啥。」另外兩人的耳機裡再次傳出她的聲音,「再確認下。只要活不到天亮,就算作不通關,對吧?」
「嗯。」耐克成精應了一聲,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大姨?你想幹嘛?」
徐徒然含糊地應了聲,沒有回答。
倒是下方的公共聊天區,逐漸刷新了幾行文字。
系統:【[張白雪]扛起了人字梯。】
系統:【[張白雪]放下了人字梯。】
系統:【[張白雪]爬上了人字梯。】
……
「大姨??」飛越阿卡姆聲音都有點飄了,「您這是想幹嘛?!」
「沒啥,就跳個樓。」徐徒然一邊爬梯一邊道,「正好三樓有扇破窗戶……不要浪費了。」
這酒店裡所有的窗戶都是打不開的,只有這扇不同。最開始那個維修工應該就是從這裡掉下的,導致窗戶上有一個破洞。
只是那窗戶位置很高。不借助點工具根本爬不上。徐徒然好不容易爬到梯子頂上,聽見耐克成精的聲音再次響起:
「等等,大姨——」
「不要勸我。」徐徒然無奈道,「我早說了,我是要進域的……之後你們注意保護好自己,通關就是。」
「……不是啊!」耐克成精慌忙道,「我只是想告訴你,那些評論風向變了!他們要惡靈趕緊過來救你……」
徐徒然:「?!!」
「但同時要記得戴個面具,不能讓你看到它的正臉……大姨您注意,千萬不要被它騙了啊!」耐克成精補充完後半句話。
徐徒然:……
說你們鬼你們還真就不是人啊!
幾乎是在耐克成精話音落下的同時,一抹黑色的人影出現在房間門口,快速朝著徐徒然衝了過來。
臉……臉確實被擋住了,用的一個紙袋子。整體造型看起來依舊經費嚴重不足的樣子。
徐徒然見狀,不再猶豫,直接爬上了窗戶,用力按下了前進鍵——
強烈的失重感驀地襲來,耳邊被蜂鳴般的囈語包裹。她睜開眼,發現自己真的在下落——下方是成片的觸手,正如同海葵般向外一圈一圈地舒展。
觸手的最中間綻放出一個黑色的大洞,她向下直墮,直直掉進那個洞中。
久違的危險預知終於拉響,同時響起的,還有作死值響起的聲音。
【恭喜您,獲得兩千三百點作死值。】
【恭喜您,目前持有作死值超過一萬八千點。解鎖獎勵功能——代行步數X8000[僅限天災墓園/野獸荒原/預知迴廊/長夜山脈使用]】
【提示:代行步數數額過大,請注意分批使用。】...<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七十八章 自由探險模式‧開啟
暈眩。吵鬧。搖晃的觸手。變幻的光影。
然後倏然間,所有的一切都歸於漫長的黑暗與沉寂。
不知過了多久,徐徒然緩緩睜開雙眼。
觸目是陌生的天花板,裝飾著誇張的燈盞。似是察覺到她的甦醒,那吊燈猛地亮了起來,綻放出晃眼的五彩光芒,燈盞本身還像顆迪斯科球一樣,不停旋轉。
徐徒然猝不及防,被晃得眼睛發花,忙側頭對比,同時抬手遮擋住刺目的光線,視線無意中落在自己的手背上,不覺一愣。
只見她手背上皮膚略顯鬆弛,像是生了不少細紋的樣子。
徐徒然微微瞪大眼,忙從床上爬了起來,四下張望一番,注意到屋子的一角有面落地鏡,忙走了過去。
那鏡子似是很久沒用了,覆著一層灰。徐徒然抬手抹了抹,借著身後旋轉的彩燈,終於看清了自己此刻的相貌。
「……哇哦。」她盯著鏡子看了片刻,微微咋舌,「這次的體驗卡倒是蠻新鮮的。」
只見鏡子裡的形象,是她,但又不是她——容貌與體型確實是與徐徒然本人相似的,但看著要蒼老了不少,一頭花白頭髮,瞧著亂蓬蓬的。
衣服也不是徐徒然本來的那套。而是一組很厚重的銀色衣服,面料古怪,有種類似金屬的冷硬感。
……簡單來說,就像是穿了加厚的鐵皮。
比起外形的變化,顯然這種奇怪的衣服讓徐徒然更不適一些。與此同時,她注意到了另一件有點糟糕的事——她隨身帶著的那個背包不見了。
戴在手腕上手錶、揣在口袋裡的匕首與藥瓶,同樣不知所蹤。倒是小指上的尾戒還在。
嗯……現在這局面似乎有些麻煩。
不要急不要急,一件一件解決——
徐徒然呼出口氣,轉身離開鏡子前,繼續觀察起當前所在的空間。
這是一間大約二十坪左右的房間,天花板很矮,拉著厚重的紅色窗簾,除了一張單人床外,屋內還佈置著一個很舊的皮沙發、一張堆滿雜物的檯子。牆壁上懸掛著奇奇怪怪的小物件,看上去像是裝飾。
注意到牆上貼著一張紙,徐徒然湊過去,細細看了眼。只見上面似是一張價目表,一個商品對應一個價格。不過列出的商品條目頗為不凡,盡是些「鋼鐵心臟」、「機械手臂」、「全新未拆封大腦」之類的東西,看得徐徒然一臉莫名其妙。
她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現在的身體,確認沒裝上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後,方鬆了口氣。
她將那張紙條轉過來,只見背面畫著一隻巨大的畸形蠕蟲——那蟲子身上纏滿電線與機械部件,一隻眼睛像是電燈似地在發光,嘴部則掛著一塊電腦屏幕。瞧著說不出的怪異。蟲子下方,是一行大字:
【願創神保佑你我!】
徐徒然:……
雖然不知道具體什麼情況,但你們這兒的人,對神的外表還真不挑哦。
徐徒然將整張紙又細讀一遍,又把它貼了回去,順便那隻蠕蟲的樣子記在了心裡——她直覺覺得這個什麼「創神」多半就是域主,先記下特徵總是沒錯的。
紙張的旁邊,另有兩個開關。徐徒然按下其中一個,正在旋轉的彩燈終於消停下來,燈光也轉化為穩定的白光,這讓徐徒然的眼睛好受不少;她又摁下另一個開關,一旁牆壁朝旁邊打開,露出裡面的衣櫃。
衣櫃裡的衣服不多,下方有個籃子,裝著一些飾品。徐徒然挑揀一番,勉強挑出一套黃色的寬鬆運動服,換上後又翻出一根頭繩,將亂蓬蓬的灰色頭髮紮成了俐落的馬尾,對著鏡子遙遙看了一眼,滿意地點點頭。
可以,看著順眼多了。清爽!
徐徒然捋起袖子,又在房間的各處檢查了一番,在桌上找到一個皮夾子,裡面有一張證件。正面寫著「張白雪72歲退休人士」,背面則是一張表,表上列著「HP」、「智力」、「戰力」、「速度」等等條目,或許是因為她被設定成老人的關係,她的所有數值都不是很高,基本都只有20左右的樣子。
徐徒然不是很理解,但大概知道這東西與自己息息相關,便暫時收了起來。再翻一翻桌上,找到一張告居民書和一張「公寓租戶登記表」。
「告居民書」,看落款是來自公寓管理處,大概內容就是說,這公寓附近最近有怪物出現,怪物的特徵是利爪和藍色的眼睛,時常在夜間出沒,會殘殺看到的居民。希望廣大居民能彼此轉告,注意安全。
而通過那張「公寓租戶登記表」,徐徒然則大致搞清了自己目前的身份。
簡單來說,她現在是一個獨居的退休老人,同時也是這公寓的租客。前兩天剛剛搬進「新生城次城區」,為的是向創神尋求新生……
不是,等等,這個域是怎麼回事?還帶送人物設定的?
徐徒然挑了挑眉。她大概明白為什麼現在的自己會是老人身體了——她是以「張白雪」的身份進行遊戲的,而在另外兩人的認知中,自己給出的身份就是一個七十二歲的老阿婆。
這個域多半就是以此為依託,創建了她當前的身份。至於是無心促成,還是有意識地想通過這種方式削弱她,這個徐徒然就不確定了。
她個人更傾向第二種可能。而無論是哪種,現在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找到更多情報,確認當前情況。還有就是找回那些失散的道具……
徐徒然抿抿唇,繼續在屋內各處檢查起來。房間其實不大,但她現在這個身體,有些彎不下腰,這就讓她有點頭疼。
她廢了好大勁,終於在床底下找到了楊不棄給她的手錶,又在旁邊的衛生間裡找到了一團銀色色紙。裡面包裹著一個狐狸擺件——永晝傾向,燈級。據說能影響持有者的情緒,不過徐徒然至今沒什麼感覺,平時純用來給「撲朔迷離」湊人頭的。
按手錶顯示的時間來看。此時距離她在上個游戲中「跳樓」,不過才過了五分鐘而已。
除此之外,別的東西一樣都沒找到。這讓徐徒然有些鬧心。她一路摸到了窗檯邊上,聽到外面傳來些許聲響,心中一動,忙扯了下面前的窗簾。
沒想到這東西還挺沉,一扯扯不動。徐徒然深吸口氣,用上兩隻手,用力往旁邊一扯——
「嘩啦」一聲,厚重的窗簾被拉開一般,刺目的燈光從窗外透入。徐徒然條件反射地閉了閉眼,等適應後再定睛看去,整個人不由又是一怔。
只見外面,是一大片炫目的彩色燈光。
或橙或粉的霓虹燈,遠遠的鋪連成一片。更有巨大的全息投影在空中閃爍,變幻著令人迷醉的色彩。
那投影看上去像是某種符文,是徐徒然沒見過的圖案。她本能地從那東西上面移開視線,朝其他方向望去,眼神更是詫異。
她的下方是街道,道路兩旁同樣掛滿了霓虹燈牌。路上有行人來來去去,有些是裝著機械義肢的人類——起碼看著像是人類;還有一些,卻是各種奇形怪狀的機器人。
視線朝遠處延伸,可以看到遠方的廣場上正立著一尊巨大的雕像。依舊是那隻單眼閃光、嘴上長電腦的超大蠕蟲。
或許是因為拉開了窗簾,徐徒然能聽到的聲音也更為清晰。她側過腦袋,聽到有模糊的聲音遙遙傳過來:
「創神愛世人——」
「捨去污濁的軀體,擁抱真正的靈魂——」
「新生之城,予你新生——」
徐徒然:「……」
嗯。雖然依舊搞不太清狀況,但這次的這個域主,手筆似乎還挺大的。
這已經不是單單建了個「域」這麼簡單了。從目前的情況看,它甚至還搞了個獨立世界觀。
「將『域』裝點成異世界,好哄騙進『域』的人類去信仰它嗎……」
徐徒然暗自思索著,再次拉上了窗簾。
所謂的「新生」又是指什麼?
徐徒然想起房間內貼著的那張人造器官價目表,又想起方才所見的裝著義肢的人類,眉頭擰得更緊了些。
恰在此時,她耳朵一動,又捕捉到一個異樣的聲響。
哐啷一聲,似是重物墜地的聲音,同樣是從公寓外面傳來——聲音有點悶悶的,伴隨著一聲壓抑的喊叫。
那聲音轉瞬即逝。徐徒然微微一怔,辨認出那聲音並非從當前窗口傳來的之後,立刻轉向了衛生間。
在衛生間另一側的牆面上,有一扇小小的氣窗。徐徒然之前找道具時曾爬上去看過,窗外是一條非常狹窄的小巷,看上去像是用來堆垃圾的。
她來到衛生間裡時,正好聽到第二聲異響響起——這次的聲音卡拉卡拉的,像是某種東西正被用力撕扯。徐徒然這下確定了,聲音就是從氣窗裡傳進來的。
她立刻搬來小凳子,再次爬了上去,推開氣窗往下看,呼吸微微一滯。
——正見下方的垃圾巷內,一個人正仰面躺在垃圾堆裡,雙眼圓睜,無神地望了過來。
……不,不該說「望」。那人顯然已經沒有生機了。
四肢直直地癱著。脖子以下被開膛剖腹,露出線路糾纏的機械臟器。
徐徒然所在的樓層不高,她本人也還沒到老花眼的地步。借著巷子外投來的燈光,她能清楚地看到,那些臟器中,有部分已經嚴重破損,往外流出黑色的液體。
一個黑色的影子正蹲在那人邊上,伸手去扯他的臟器。因為角度原因,徐徒然沒法看清他的正臉,只能看到他隆起的背脊——只見這傢伙背部微拱、雙肩極寬、脖子前傾,手臂細長且畸形,看著就是大寫的怪。
他伸手攥住死者的機械內臟,露出長到過分的尖銳指甲。徐徒然若有所思地眨眨眼,悄悄將腦袋往裡收了收,垂下眼眸,開始圈定自己的國土。
……不管怎樣,先給自己圈個安全地段總是沒錯的。而她現在的「絕對王權」是燈級,應該能把整個衛生間都圈進來……
等等。
不對勁!
正準備意念發動技能的徐徒然驀地瞪大眼睛。
她也說不清是怎麼回事……幾乎就在她將要圈定國土的同時,她忽然感到很難過。
沒來由的難過。巨大且莫名的悲傷像是海嘯般猛撲過來,心臟都難過到開始作痛——淚水都不受控制地蔓出來,糊住了雙眼。
……淦!
徐徒然莫名其妙,下意識地停止了技能,伸手扶住窗框,用力喘了好一會兒,好不容易才終於平復下來。
她伸手抹了抹糊在眼前的淚水,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不對,再次抬頭往外看去,正對上一雙幽藍的眼。
果然。垃圾巷中的那人已經聽到了她剛才鬧出的動靜,正抬頭朝上看。
露出一張不管怎麼看,都很不人類的臉。
——過分突出的吻部,野獸般的利齒。茂盛且髒亂的毛髮。
徐徒然不由眉心微動,對視片刻後,她試探地抬手,沖對方揮了揮:「嗨?」
對方:「……」
下一秒,便見他丟下正在撕扯的身體,拖著步子,鑽進了旁邊的小門中。
那門與徐徒然的氣窗位於同一個樓體上。多半就是這公寓的後門。徐徒然打招呼沒有得到回應,只能略顯尷尬地摸摸鼻子,轉身小心翼翼地爬下小凳子,往門邊走去。
她有預感,那傢伙肯定會來找她的。先做好準備總沒錯。
果不其然,她才剛到門邊,便聽門外傳來電梯開門的聲響,而後便是沉重的腳步,與野獸粗重誇張的喘息聲。
房門被敲響。徐徒然透過貓眼朝外望,再次對上那張野獸般的毛臉與幽藍的眼睛。
她琢磨了一下,往後退了一步。
「不好意思,請稍等!」她張口應了一句,四下張望一番,迅速將剛找到的狐狸擺件裝在了口袋裡,跟著又快步走回門邊,剛要伸手按下門把,忽聽門外傳來了「砰」的一聲!
似是什麼東西,重重摔倒在了走廊裡。
徐徒然心裡咯噔一下,忙踮起腳再次透過貓眼往外看。在看清門外情況後,暗道一聲不妙,忙打開了門。
只見走廊內,方才那個高大的藍眼怪人已經倒在了地上,肩上紮著個針筒樣的東西。他的旁邊,是個白白淨淨的小年輕,身上穿著整齊的制服,手上拿著發射器。
發射器的槍口依然對準了地上的怪人。聽到徐徒然開門的動靜,小年輕立刻嚴肅地轉頭,語氣凝重:
「您好,我是這棟公寓的保安。現在出現了緊急情況,請您立刻退回自己房間,保持鎮定。在事情結束後,我們會另行通知。」
徐徒然:「……」
她瞟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怪人,若無其事地移開了目光。
「抱……抱歉啊,我只是好奇,想看一下,不耽誤你們工作。」
她低聲說著,往走廊裡面望了望,小心挪動著腳步。
小年輕不為所動,再次強調:「請您立刻退回自己房間,保持鎮定。在事情結束後,我們會另行通知。」
「行行行……大姨都懂,大姨知道。大姨不給你們添麻煩……」
徐徒然配合地說著,視線捕捉到位於斜對面的攝像頭,心中一動,不著痕跡地轉了下右手的手指。
一層薄薄的冰霜立刻覆上了攝像頭的鏡頭。
幾乎是同一時間,莫名的巨大悲傷再次襲上徐徒然的心頭,她一個沒忍住,眼淚嘩地就流了出來。
……?!
不管是被制服的怪人,還是正舉著發射器的小年輕,顯然都被她突如其來的大哭嚇了一跳。怪人眯起眼睛,一臉迷惑地歪了歪頭,小年輕則微微張大了嘴,表情明顯頓住。
「那、那什麼,請您配合我們的工作。」
他顯然還沒意識到徐徒然對攝像頭動的手腳,短暫的愕然後,依舊公事公辦地開口:「請立刻退回自己房間……」
「嗯、嗯。大姨明白,都明白……」徐徒然抽抽噎噎的,沒有進門,反而朝著小年輕的方向走了兩步。
跟著掄起藏在口袋裡的狐狸擺件,直接往小年輕頭上砸了過去。
哐當一聲,狐狸擺件與對方的腦袋相撞,發出的卻是金屬碰撞的聲響。
小年輕的腦袋被砸缺了一個口,露出內部滋滋作響的電路。
他瞪著徐徒然,張了張口,說出的卻還是那幾句台詞:「請您立刻退回自己房間,保持鎮定。在事情結束後,我們會另行通知……請您立刻退回,退回退回退回……配合我們工工工工……」
「淦,好硬。」大姨徐徒然抱怨一句,再次發動七號冰,乾脆將對方整個人都凍了起來。
被冰層包裹的小年輕哐當一下倒在地上。徐徒然抹了一下止不住的淚水,只覺心裡難過到幾乎想要嚎啕大哭。
「……你還在這裡看什麼啊?」
注意到那怪人依舊眼神呆滯地坐在地上,徐徒然罵人的心都有了:
「能動彈嗎?能動彈就自己進屋啊。難不成還要大姨我來抱你嗎?」
「啊?……哦,哦哦嗷!」
那怪人愣了一會兒,方如夢初醒地點了點頭,忙不迭地從地上爬起來,一瘸一拐地往徐徒然屋裡走去。走到一半又想起什麼,忙又反過身來,幫著推起地上的那個大冰坨子。
「我來我來我來——大、大,那什麼,大姨?你還好吧?」
徐徒然抹著完全止不住的眼淚,並不是很想說話。
她抽泣著回到自己屋裡,啪地關上房門,坐到沙發上,一邊抽著紙巾擦眼淚,一邊對著那怪人抬了抬下巴:
「你哪個組織的?進來多久了?怎麼進來的?」
怪人:「……」
他剛把那冰坨子推到房間的角落擺好,聞言一怔,轉頭難以置信地看向徐徒然:「你……你怎麼知道……」
徐徒然心說我剛瞪你看半天,危機預感和作死值半點動靜都沒有,結果一和那小年輕照面危機預感就嗶嗶響,還能分不出好壞嗎;面兒上卻是一點遲疑沒有,只說「我有我的方法」。
……當然,她最多也就能判斷出眼前這人其實無害。之所以猜測對方是能力者,主要是因為對方身上的野獸特徵。
野獸傾向的人,在升級後容易出現獸化症狀。這是徐徒然才接觸能力者圈子時,就知道的知識點。
方才隨口試了下,更證實了她的想法。
她將被沾濕的紙團扔到旁邊,吸了吸鼻子,主動道:「我是張白雪,姜老頭淘寶店的,來調查這個域主的。你呢?」
「你也是店裡的?」那怪人瞪了大眼,立刻就地坐了下來,「我也是。我在論壇裡的ID是『食月』……誒不對,我之前沒見過你名字啊。」
「我是在你進來之後才加入淘寶店的。」徐徒然擦了擦鼻子,「我見過你的ID。在這個任務相關的帖子裡。你是第一個接這任務的,沒錯吧?」
食月怔了怔,有些尷尬地點了點頭。
「你們當時,應該是兩個人一起進行遊戲。然後雙雙失蹤。」徐徒然呼出口氣,慶幸地發現自己內心的悲傷情緒終於逐漸平復,眼淚也漸漸乾了。她最後擦了下眼睛,問:
「你同伴呢?你剛剛在垃圾巷裡又是在幹嘛?」
「他……我不知道。進來之後就失散了。他應該在別的區,但我沒法過去。」食月嘆了口氣,「至於垃圾巷裡那人……他、他其實不是人。」
他的語氣變得有些急躁,徐徒然安撫地擺了擺手:「沒事沒事,你慢慢說。姨信你。」
她說著,還給對方倒了杯水。
或許是因為她的語氣和表現都挺靠譜,那名為食月的能力者語氣又平緩下來:
「這次域主很狡猾。它把這個域做成了城市的樣子,讓它的伴生物和創造的能量體充當市民,在裡面傳教,蠱惑進入這個域的人……」
「城市分為不同的區域,彼此之間很難互通。」
「我一個人在這兒待了很久,一方面想要尋找去其他區的途徑。一方面也是想找出被困在這裡的人類。你知道,我們不能放著人類不管的麼。結果這域裡的能量體,反而誣陷我是怪物,還想設計抓捕我。你剛才看到的那個就是……」
「我……我一時氣不過,就把它給拆了。」食月抬起後腳抓了抓脖子,「大姨,你信我嗎?」
「目前來說,是信的。」徐徒然將捏在手裡的紙團丟下,「不過我需要更多的情報。還有……」
她本想問問對方是否也有一主動使用能力就會忍不住想哭的症狀,轉念一想,現在就透露這點似乎為時過早,便將話又嚥了回去,轉而說起自己進入域後道具丟失的事。
「誒,大姨你也遇到這種事了啊。」食月忍不住抬了抬脖子,「我也是!我進來之前特意申領了封印盒和幾張銀色色紙,進來後全沒了。找到現在也只找回一點紙……」
「意思是,這道具可能『飛』得很遠?」徐徒然蹙眉,「不會被那域主私吞吧?」
「不清楚。不過我以前也遇到過類似情況,基本就是失散,最多被域內的怪物撿走,應該不會直接落到域主手裡。」食月老實道,「大姨你都丟了些什麼啊?損失嚴重嗎?」
徐徒然:……那其實還是有點嚴重的。
「輔助道具也就算了。主要是些靈異道具,丟了會比較麻煩。而且可能會引起騷亂。」徐徒然抿了抿唇,「這樣吧,我先跟你說幾個比較要緊的。你要是看到了,可以幫我留意下。」
食月嗯嗯地點頭,徐徒然當即掰起了手指:
「一隻持刀泰迪熊——見誰砍誰的那種。」
「一個小藥瓶——裡面的藥片可以寄生別的生物,引發他們鬥毆。哦對,你要是遇到,千萬記得躲遠些。不要吃喝。」
「一個手電筒——會導致燒傷和幻覺。」
「一個拍立得——能拍出女鬼的那種。嗯,不過如果沒人多手去拍照,問題應該不大。」
「還有一支筆……哦,算了。」
徐徒然想了想,搖了搖頭。
「那傻筆的問題應該不大。」
食月:「……?」
啥?
*
同一時間。
新生之城‧邊緣城區。
終於下班回到家的傑森疲憊地嘆了口氣,癱在了沙發上。
他的房子很破,地板踩起來哢哢作響。但傑森沒有心思去管這些——光是為了保證生存,就幾乎耗盡他所有的力氣。
甚至連他自己的身體,他都已經很久沒有保養了。破舊的機械運轉起來,總會發出難聽的聲響。
他不清楚自己在這裡生活了多久。他只知道,在這裡活著的每一天,都只有疲憊和絕望。邊緣城區物資匱乏,生活水平差,像是看不見出口的黑暗隧道。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活著是為了什麼。
就他這個階層而言,想要搬去好一點的城區,難上加難。生活對他而言,已經一點盼頭都沒有了。
傑森癱在沙發上,再次長長嘆了口氣。過了好一會兒,才終於找回些力氣,拖著腳步打開冰箱。
冰箱裡只有劣質的電解質飲料。他嫌棄地翻了翻,忽然愣了下。
冰箱裡不知何時多出來一個銀色方盒子,正在咯咯震動。
傑森的瞳孔微縮,略一遲疑,將那盒子拿了出來,小心翼翼打開。
一支紅色的鋼筆從裡面飛了出來。
它似乎還有些搞不清情況,在空中胡亂飛了一會兒。不過很快,它就鎮定下來,豎直地懸浮在空中,靜靜地迎接傑森的目光。
傑森微微張大了嘴,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你……你是什麼東西?」
那鋼筆端莊地飄了起來,摘下筆帽,在空中留下一串精緻的花體字。
【吾乃命運窺探者、時空解密人、無所不知的全知之神。】
【就像現在,吾便能窺見汝心底的困惑。】
【迷茫的羔羊啊,回答吾的問題——你,想要改變你的命運嗎?】...<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七十九章 不管怎樣,氪個金先
新生之城。
如果是不知情的人貿然進入,搞不好真會以為自己穿越到了異世界。
這裡人口眾多,且大部分居民,看上去都活生生的,足以以假亂真;這裡建設完善,自有一套社會秩序,還有看似盡心盡責的治安部門與醫療機構。
它甚至還能給人以希望——一種向上的、看似觸手可得的希望。
當然,這僅是對「人類」而言。尤其是對徐徒然這種原裝的人類而言。
這也是食月一與徐徒然照面,就立刻找上門來的理由——徐徒然才剛來不久,身上的人類氣息還很明顯,他一下就聞出來了。他還以為這是個誤入域中的人類,特意過來提醒一番,沒想反而被人給救了。
而此刻,那個不久前還在眼淚汪汪揍人的大姨,正好整以暇地坐在沙發上,面容冷靜又嚴肅。
「嗯……你之前說,這裡域裡分好幾個區域。關於這點,能再詳細地說說嗎?」
「啊?哦……哦。」
食月實際還在琢磨徐徒然之前委託的找道具的事,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倒不是他故意走神,而是徐徒然說的那些,著實有些太難消化了。
能燒人的手電筒、能寄生人的藥片……隨便哪件拎出來都足夠有殺傷力了。真的有人能帶著這一堆東西出門嗎?真不怕被剋到半身不遂??
而且那個能砍人的泰迪熊……怎麼聽著那麼耳熟?沒記錯的話他以前好像往店裡提交過一個類似的?
問題是,他提交的那個可是燈級的啊。
食月的目光忍不住往徐徒然的手邊瞟了瞟。那裡放著一個銀色的包裹——徐徒然在坐定後,就用銀色色紙將那個狐狸擺件包了起來,免得它搗亂。盡管如此,食月先前還是瞥到些許。
那個東西……應該也是燈級的。這阿婆其他的道具,不會也都這個水平吧?
食月一時有點傻眼。被徐徒然又催了兩下方反應過來,頭頂蹭地豎起一雙尖耳朵,略顯不安地動來動去。
「哦哦,對,區域……嗯。新生城,一共有三個區域……」
*
「邊緣區」、「次城區」和「主城區」。這就是新生城的三個分區。
「這三個區又分別被稱為『灰英區』、『彩英區』和『白英區』。其中灰英的生活條件最差,彩英……也就是我們所在的次城區,算中等。白英區據說最優渥。當然,我個人認為這只是域主設置的騙局。」
食月支棱著毛耳朵坐在地板上,一邊說一邊拿尖指甲在地上劃拉:「啊對了,大姨,你知道『賽博朋克』嗎?這個域的構造其實和那個有點像的。」
徐徒然:「……」
大姨不懂。但大姨不說。大姨只輕輕點頭,試圖跟上對方的思路。
「然後呢?」她問道,「這種劃分的意義在哪裡?促使人類搬家?」
「對啊。這樣人們就會想往更好的地方搬啊。」食月理所當然道,「邊緣區我沒去過,但聽說那裡特別艱難。假如一個普通人,被拖進了這個域裡,而且直接落入了那個地方。為了生存,他大概率會試圖進入其他區域……」
而這三個區域之間是不互通的。想要實現跨區,只能依靠身份卡。
身份卡就是徐徒然之前在桌上找到的那一張證件,正面是姓名年齡和身份,背面是各項數值。據食月所說,在缺錢的時候,這些數值同時也可以充當這個世界中用以交易的「貨幣」,用來購買他人的商品或服務。
「如果某個數值被扣完,或是整體數值低到某個水平,就會被要求遷入灰英區。」食月道,「而相應的,如果數值提高到某個程度,就能擁有進入白英區的資格。」
「這數值還能提高?」徐徒然想起自己卡上那點可憐的數值,來了興致,「該怎麼做?」
食月深深看了她一眼,壓低了聲音:
「更換。」
「把身上屬於人類的部件換掉,換成機械裝置。數值自然而然就高了。」
徐徒然:「……」
那還是算了。
不過這樣一說,她算是大概搞清楚這個域主的算盤了。
一方面以生存危機去逼迫,另一方面又以傳教去哄騙——按照那個什麼創神的說法,屬於人類的血肉,都是劣質的、易損的。想要「進化」成更高級的存在,就必須割捨這些。
而等到誤入的人類,真正心甘情願將這些都割捨下來了,域主想要的祭品也到手了。
「對,我這段時間觀察下來,差不多就是這樣。」食月認同地點頭,「而且他們那個置換身體的手術,只能在入教後做。等於在獻祭的同時,還將人類發展成了信徒。」
可以說是一物兩吃了。
什麼賽博朋克,全是假象。這個世界的本質,就是一個巨大的殺豬盤。
「等下。可在域裡的這個,不是我們真正的身體吧?」徐徒然想了想,忽然覺得不對,「如果在域中換上了機械身體……那麼,現實中的他們呢?」
食月沉默地看了她一眼,搔了搔耳朵,沒有說話。
而徐徒然也很快就意識到,自己問了個多餘的問題。
死亡,或是變成怪物。不太可能還有別的結果了。
「不過說實話,這個域真是挺怪的。我以前從沒遇到過這樣的。從來沒見有哪一個域,裡面居然有那麼多能唬人的『假人』,像到連分都分不出來。」
食月頓了頓,嘆了口氣:「進來之後的感覺也不太對。形象和現實大為出入不說,而且能力也……誒,對了。大姨你那個能力,使用起來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嗎?」
有啊,人家超想哭的。
徐徒然在心底默默回了句,面上只嘆了口氣:「是會有些不舒服,你呢?」
食月明顯怔了下,甚至還歪了歪頭:「只是……不舒服?」
似是意識到了什麼,徐徒然眸子輕輕轉了一下,故意道:「還有些技能,用不出來。」
她邊說邊觀察著對方的神情,試著開口:「你也有這樣的情況嗎?」
食月再次沉默了一會兒,尖尖的獸耳轉來轉去,似是在糾結什麼。過了一會兒,才聽他下定決心般道:「被動技能都能正常使用。」
也就是說——主動技能無法使用。
徐徒然恍然大悟,表面不動聲色,心裡念頭幾轉,一下聯想到了之前玩游戲的時候。
第二輪游戲開始,和她搭檔的兩個小夥就不再大聲說話了。理由是被下了心理暗示,會因為這個舉動而感到恐懼。
食月的主動技能被限制,會是因為相同的原因嗎?
如果是的話,那她倒是明白,為什麼現在自己一用能力就想哭了——她不知道害怕。恐懼這種情緒對她無法形成牽制。所以域主很可能改用其它情緒來限制她使用能力,比如悲傷……
淦,好欠。
徐徒然內心暗罵一句,面上依舊維持著大姨的穩重。她又向對方打聽了些域中的情況,最終將目光移到了放在牆角的冰坨子保安身上。
正好食月的體力恢復得差不多了,便主動起身,自告奮勇要將這傢伙處理掉。
「我知道一個垃圾場。丟在那裡很安全。」他一副非常熟練的語氣,「等等我連著樓下那個一起搬走。大姨你放心,絕對不會讓人懷疑你頭上。」
徐徒然心不在焉地點著頭,忽又想起一事,忙朝食月揮揮手,讓他將扛著的冰坨子放下來。同時動了下手指,解除了對方身上的部分冰封。
然後熟練地抹了下眼睛,熱淚盈眶地朝著那保安的身上摸了過去。
到處掏摸幾下。摸出了一把藍色的小圓金屬片和一張身份卡。徐徒然拿著金屬片問食月,確認這是這個世界的基礎貨幣,當即很大方地分了他一半,卻被食月推了回來。
「給我沒用。這兒的人沒人肯賣我東西。」他指了指自己的臉,露出一絲苦笑,旋將硬幣推了回去,「沒事。我也不需要。大姨你自己留著吧。」
徐徒然也不推辭,直接全收下了。又拿起那張身份卡看了看——那卡片和她自己那張構造相同,數據卻要漂亮很多。基本每項數值都要比「張白雪」高出十來點。
看得徐徒然那叫一個羨慕。
只可惜,這卡裡的數值無法轉移。因為不是本人的卡,也沒法直接花用。等於是張廢卡。
盡管如此,徐徒然還是很認真地將這張卡收了起來。那邊食月已經駕輕就熟地找了繩索將保安捆好,再次扛到了肩上。
「行,那我先走了。之後會再來找你商量。」食月道,「另外,你之前說還有另一個能力者進來了對吧?我會留心的。」
徐徒然點頭。她指的是最先與耐克成精和飛越阿卡姆組隊的人。他應該也進來有幾天了。
再加上先前的文字冒險游戲中,被拖入域中的四人。光是她知道的,加起來就有五個。
剛巧這五人的網絡ID她都記得,就全寫給了食月。食月拿到名單,重重嘖了一聲。
「可惜了,只有名字。那挺棘手。」他對徐徒然直言不諱,「在我之前進來的玩家,其實名字我也都記了。但找了一個多月了,一點頭緒都沒有,只能說盡力吧。」
說完,扛著冰坨子就走了。
徐徒然目送著他進了電梯,立刻蹣跚著將走廊裡清掃了一遍,而後退回房間,方解除了覆在攝像頭上的冰層。
忙完之後,坐到桌前,控制不住地打了個呵欠,強忍著睡意,找了張紙整理起獲得的情報。
理著理著,忽然覺出不對。
「……等一下,一個多月?」她將紙拿起來,難以置信地拉遠了一些,「他哪裡來的一個多月?」
她答應和耐克成精他們合作,是大概三天前的事。按耐克成精的說法,他們接下這個任務,則是在一週前。而且差不多是前一個任務者剛翻車,他們就接下來了。
也就是說,食月進入這個域,最多也就十天。
怎麼會有一個多月呢?
徐徒然愣在當場,第一反應就是那個食月有問題。他或許隱瞞了某些事情。
她下意識地想要起身往外走,忽又意識到什麼,垂下眼眸,視線落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腕上手錶的指針,仍在不疾不徐地走著。
距離徐徒然上次看時間,已經過去了十分鐘。
「……」
徐徒然默了幾秒,又默默坐回了位置上。
她上次看時間,還是在剛剛找回這塊手錶的時候。之後她四處找道具,蒐集情報,又毆打保安,整理現場,與同夥交換信息……
就她自我感覺,怎麼也得用掉了二三十分鐘。總之不可能才過去十分鐘而已。
「……也就是說,這個域的時間流速,和外界不一樣?」
徐徒然在心底推導著結論,神情變得更加微妙。
這麼看來,這個域確實是太怪了。她默默想到。
就像食月說得一樣。怪到家了。
*
然而細細一想,這對徐徒然來說,其實是個好消息。
這說明她實際可用的時間更加充裕——如果效率夠高的話,應該還是能及時趕上漫展的。
……然而徐徒然很快就意識到,就她現在這個身體而言,想要效率高,似乎有些難度。
原因很簡單,她太容易累了。
也不知是因為使用能力耗費了體力,還是短時間內情緒大起大落,在送走食月之後,她就開始犯睏,哪怕外面正一片霓虹彩燈閃爍,她也難以打起精神。
在勉強理完手頭線索後,更是上下眼皮都快黏在一起。索性直接把窗簾拉起來,倒在床上,當真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已是早上六點——當然,是按這個世界的時間來算。
空中浮著灰濛蒙的霧氣,霓虹彩燈依舊閃個沒完。外面街道上的行人,瞧著卻少了不少。
徐徒然站在窗口觀察片刻,拿起一堆藍色硬幣和身份卡,開門走了出去。
昨天食月和她說的那什麼「朋克」,她其實不太明白。也搞不清為什麼這個世界的街道上,會有那麼多的機器人……無論如何,她覺得自己有必要去接觸下。
她所住的這個位置似乎很偏,街道不寬,一下樓就能聞到很重的汽油味。她走上街以後才發現,那些亮閃閃的霓虹燈其實離她很遠,她周圍的建築,實際都灰撲撲的,就是亮起些燈光,看上去也怪沒精打采。
徐徒然沿著街道溜達,目光時不時掠過擦肩而過的行人,越發能感受到,食月所說的「怪」是什麼意思。
……太像人了。
正常、生動,就連機器人都透出濃烈的生活氣息。完全不像是假扮成人的「怪物」。
而令徐徒然在意的,還遠不止這一點。
——按照食月的說法,這個域裡的大部分居民,都是由伴生物和能量體構成。而這兩種,本質都屬於「怪物」範疇,屬於需要被警惕的一類。
像昨天,徐徒然見到那個小保安時,危機預感當場就響了。
雖然響得有些敷衍……但起碼是有反應的。
然而她現在與那麼多路人擦肩而過,危機預感卻始終沒有再次響起。
直到她來到某個高大建築物的入口附近。那裡正站著兩個配著武器的高大機器人——在與他們對上目光的瞬間,徐徒然腦海中的警報聲是又響了兩下的。
不過響的只有警報,沒有作死值。也不知是怎麼回事,從進域到現在,作死值就沒始終沒動彈,就連她昨天偷襲保安也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給徐徒然整得,都有點懷疑人生了。
也因為這點,她並沒有急著去找那兩個保安的麻煩。萬一又沒作死值,那她就虧大了。
張大姨只是迎著對方警告的目光,面不改色地從兩個保安跟前走了過去,走過的瞬間,不意外地聽到身後傳來他們摔倒的聲音。
嗯……說明自己「撲朔迷離」的被動效果是一直在運作的。
那為什麼之前遇到的路人都沒事?
張大姨邊溜達邊琢磨。她不認為食月在這方面有騙自己的必要。思來想去,只存在一個可能。
那就是那些路人對自己都沒惡意。
畢竟「撲朔迷離」只對對她懷有惡意的非人存在生效。
但這樣一來,令她想不通的事又出現了——她上次見到類似的存在,是「大槐花中學」裡的幻影學生。然而幻影學生全是人類一方設定好的,是為了迷惑域主而產生的能量體,本質是一種對抗域主的手段。
然而這個「域」裡,又為什麼會存在這種東西?
是域主故意安排的嗎?還是其他力量干涉的產物?它們存在的意義又是什麼?僅僅只是為了迷惑進入這個域中的人類嗎?
徐徒然內心的困惑越膨越大,她有些遺憾地發現,自己的思維似乎也變慢了些……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思索間,一處陌生的店面出現在眼前。門口亮著一塊彩色的燈牌,燈牌是有個碩大的包子圖案。
……嗯,包子配彩燈。這搭配還是頭一回見。
徐徒然好奇往裡看了眼,發現似乎是個小館子。略一思索,推門走了進去。
櫃台後面的機器人立刻抬起了頭,在圍裙上擦了擦手:「歡迎光臨,請問要些什麼?」
「隨便看看。」徐徒然目光一轉,在櫃台前找了個位置坐下。店內空間看著小,人還挺多,光是櫃台前,就已經坐了一排。
這看上去像個早餐店。雖然風格花裡胡哨的,賣的卻盡是包子豆漿之類的常見早點。徐徒然挑了一番,朝著機器人招了招手。
「你好,我想問一下。」她點了點菜單,「我想要這個套餐。但我身上現金沒帶夠,正好缺了一……一個硬幣。」
她試探地看向對方:「請問剩下的這一點,能用身份卡支付嗎?」
機器人眨巴著眼,柔順地點了點頭:
「您好,可以的。那麼請問找零是用現金,還是使用電子存儲的方式?」
徐徒然倒沒想到還有找零。她本以為數值點數和貨幣是一比一的比例,現在看來,數值點似乎比她想得更值錢。
「那就現金找零吧,謝謝。」徐徒然說著,將手伸進口袋,摸索著數出了對應的硬幣,連帶著身份卡一起掏了出來。
不得不說,她選的這套運動服,口袋真的夠大。一側口袋裡同時塞上硬幣卡片和狐狸擺件,還有相當的空餘。
手指從包裹著狐狸擺件的銀色色紙上擦過,發出幾不可查的聲響。坐在徐徒然斜後方的一名老者似是察覺到什麼,驀地抬起了眼皮。
徐徒然背對著他,沒有察覺,只將手中的東西遞出去,專心觀察著機器人的動作。
只見那機器人在問清徐徒然想扣的數值點後,便拿出一個像是掃碼器一樣的東西,在徐徒然的身份卡上劃了一下。徐徒然的「速度」數值,登時從「20」變為了「19」。
幾乎是同一時間,徐徒然腦海中有聲音響起:
「恭喜您,獲得五十點作死值!」
徐徒然:「……」
所以得分點原來是在這裡嗎!
她震驚地看了眼那機器人手中的掃碼機,又看了看手中卡片。眼看機器人將找零遞了過來,又輕輕誒呀了一聲。
「對不住,我老糊塗了。」她向機器人道著歉,從口袋裡摸出另一枚硬幣,「我錢其實帶夠了。沒必要扣數值點的。小姐……你,你看能不能再把那數值點還給我?我把錢補給你。」
機器人:「……」
「抱歉,不可以。」機器人認真拒絕道,將找零堆到了徐徒然面前,「已扣除的數值點不能返還。」
……行吧。
試圖白嫖失敗。
徐徒然暗自嘆了口氣。望著自己手裡的身份卡,面上又露出幾分思索。
看來還是得先想個辦法,將這張卡的數值給刷起來……
她抿了下唇,無意識地咬了口機器人遞上來的早餐。口感倒是不差,只可惜不加作死值。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這個域的特殊性,徐徒然這會兒還真有點餓了。她三兩口將手中的主食吃完,轉頭扶著桌子爬下椅子,拿著未喝完的豆漿,打算再到附近轉轉,看看情況。
而就在她推門離開的瞬間,角落裡正專心吃著豆皮的老頭立刻抬起了頭。
他探頭望著徐徒然離開的方向,一副很想追上去的樣子,然而低頭看看面前尚未吃完的食物,面上又露出幾分糾結。
最後他一咬牙,朝著機器人服務員招了招手:
「服務員,打包,我等等回來拿——我一定會回來的。千萬別處理了啊!千萬不要——」
說完拿起掛在旁邊的外套,匆匆披在身上,又抓起一旁的枴杖和高筒帽,頭也不回地追了出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第八十章 老年人打架,要注意安全
一頓簡餐的工夫,路上行人已經多了不少。
穿著黑色禮服的老者略顯不耐地推開面前推銷游泳健身的機器人,抬頭再往前看去,卻見方才還在人群中穿梭的徐徒然,一晃就不見了蹤影。
他內心暗罵一聲,又往前走了幾步,抬高帽簷四下搜索,終於再次捕捉到那抹穿著亮橙色運動服的身影——只見她步履匆匆,正拐進一旁的小巷。
老者忙舉著枴杖追了過去,在走到小巷口時,面上卻顯出幾分遲疑。
這小巷狹窄幽深,充斥著潮濕的氣息。地上不知為何,有大片的水跡,還散發著寒氣。朝裡一眼望去,空無一人。
但看這結構,裡面應也沒什麼可以躲人的地方……
老者眼中浮出懷疑,卻還是試探地往裡面走了幾步,手中持著枴杖,一派戒備。
忽聽「啪」的一聲,有什麼東西滴進了領子裡。激起一片涼意。
他不解地伸手摸了摸脖子,後知後覺地抬頭,終於和頭頂的人對上了視線。
只見一個頭髮花白,穿著亮眼運動服的老阿姨,正蹲在他頭頂一塊突出的外置設備上,一手捂著嘴,眼淚正啪嗒啪嗒往下掉。
老者:……
老實說,乍一眼看到,還挺嚇人的其實。
他瞟了眼對方的口袋,默了一下,握著枴杖的手微微用力,面上卻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
「請你冷靜,不要害怕。我不是什麼壞人……」
那老阿姨維持著蹲在外置設備上姿勢,捂著嘴的手逐漸鬆開。她抬手擦了下眼睛,嘴裡咕噥了一句什麼。
她抽抽噎噎的,聲音有些含糊。因此老者反應了一會兒才終於搞清,她說的是,「聽你鬼扯」。
他神情頓時一變,用力握緊手中枴杖,瞳孔微微擴張,顯出貓眼一般的形狀,忽見上方的大姨手指輕輕一動——
周邊的環境瞬間起了微妙的變化,令他本能地瑟縮了一下。眼睛一閉一睜,瞳仁又恢復了原來的模樣。
因為身體的束縛,他一時無法確定那變化的具體所在,只下意識往後退去,想要與這傢伙拉開距離。沒想剛退幾步,腳下忽然一滑。
!!!
他震驚地看著不知何時出現在腳下的冰面,待要穩住身體,已然來不及,整個人都重重往後摔去,哐地倒在地上。
「……唔,痛……」老者徒勞地掙扎了一下,艱難瞪大了眼睛,又見對方手指一動,一層冰霜宛如活物般順著地面蔓延開,將他衣服牢牢黏在了地上。
一動都動不了了。
老頭洩氣地閉了閉眼,再次往前看去,正見那老阿姨一面摸著眼淚,一面緩緩站起身來。
他終於明白,那老太婆是怎麼爬上那麼高的外置設備的了——
只見對方直起身體,直接一腳踏出。隨著她的動作,冰霜堆成的樓梯自發自動地凝結成形,將她一路送到地面。
然後在轉息之間,又盡數融化,化為撲啦啦的雪水,覆滿地面。
那些帶著寒氣的水痕,正是因此而來。
……這是,天災屬性?
失策了。還以為是個普通能力者……話說回來,為什麼她也能在這裡動用能力?
老者不動聲色地想著,心中掠過幾絲懊悔,很快又掩下了眼底的震驚。
「朋友,你反應過度了。」他很好地控制住表情,試圖和對方講道理,「我真的不是壞人。」
「少來。」徐徒然哭得肝腸寸斷,說得毫不客氣,「不是壞人你一路從餐廳跟我到現在?」
而且早在餐廳時,她就感受到了危機預感的提示——不過當時人太多,她搞不清具體來源。離開餐廳後又等了一陣,直到這傢伙追出來,才真正確定情況。
不僅如此,這傢伙引起的危機預感警報還特別響。起碼遠比昨天她面對那個小保安時響得來勁。要說這傢伙沒點身份,徐徒然是肯定不信的。
為了誘捕這傢伙,她可以說是下了大血本。先是以「絕對王權」圈定小巷為國土,又用規則增加了「七號冰」的強度並控制個人情緒起伏,順便隔絕外部視線。之後又用七號冰堆疊樓梯,躲到上方,嚴陣以待……
雖然盡力控制了情緒變化,但使用技能帶來的副作用依然很明顯。徐徒然哭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索性便不說了,直接蹲下身,在老者的身上掏摸起來。
沒摸幾下,順利掏出了一張身份卡。徐徒然瞟了眼上面的名字,卻是瞬間一怔。
「餓餓……飯飯?」
*
餓餓飯飯。
徐徒然對這ID有印象。
多組聯機游戲時遇到的新玩家。往好的方面說,是個堅持自我,不屑合作的孤高野馬,往壞的方面說……
嗯,其實徐徒然曾經懷疑過他不是人。
而現在,嘶,怎麼說呢……看著倒真像是個人,就是和她想像得差得有點遠……
她看看身份卡,又看看癱在地上的老頭,不太相信地又確認一遍:「餓餓飯飯?」
那老頭「嗯」了一聲,沒好氣地抬眸:「有事?」
徐徒然淚眼朦朧地瞥她一眼,指了指自己:「自我介紹一下,張白雪。我們游戲裡見過的。」
老頭:「……」
他唇邊的八字鬍都翹了起來,不過很快,目光就轉為瞭然:
「這不是你的本來面目吧。張白雪也是假名?」
徐徒然靠著牆壁,盡可能平靜地反問:「你呢?這是你的真實樣子嗎?」
「當然不是。」老者輕哼一聲,看似對自己外形還挺不滿的,「我是自薦要去體檢游戲的。找的那人本來不想帶我,說不能坑小姑娘。我只好騙他說我是老頭。」
還是身患絕症的那種。
因為身患絕症,所以想要給自己挑一個合心意的死法。而作為一個熱愛游戲的老年人,他自願加入這場以生命為豪賭的游戲,想要為自己的人生畫上一個轟轟烈烈的句點。
——這是他用來說服那人的說辭。為了增加說服力,還動用了一些能力。好不容易,總算是哄得對方將安裝包轉給了自己一份,讓自己也擁有了游戲資格。
徐徒然聽得嘆為觀止,伸手一抹淚水:「他還真信了啊。」
老者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的身體,四平八穩地躺在地上:「他要不信,我至於變成這副德性嗎?」
徐徒然:「……」
如此看來,自己會被設定成老阿姨還真不是被故意針對……說起來,食月也曾說過,他在這兒的外表和現實出入很大。
難道和她之前猜的一樣,就是依據他人心中的印象來構建形象?這也太不友好了。
徐徒然暗嘆口氣,好不容易控制住洶湧的淚水,不出意外地感到自己又有些犯睏了。她再次打量起躺在地上的餓餓飯飯,吸了吸鼻子,懶懶開口:
「也就是說,你是故意想進這個域的?你哪個組織的?目的是什麼?」
「不懂你說什麼。」餓餓飯飯語氣冷靜,「我只是好奇,想看看那游戲有什麼花頭而已。」
徐徒然:「那你剛才追我幹什麼?」
餓餓飯飯:「看你有眼緣,不行嗎?」
徐徒然冷笑一聲,將對方的身份卡揣進口袋:
「行,那你就繼續在這兒躺著吧。這東西歸我了。」
餓餓飯飯:「……」
「誒,你等等!你等——」見徐徒然當真開始往外走去,他臉色微變,驀地提高音量,「行了我說實話!我是獨立能力者!沒有組織!因為想調查這次事件,所以進來,可以了嗎?」
徐徒然掩著嘴打了個呵欠,又轉了回來:「還有呢。剛才追我的原因?」
餓餓飯飯:「……」
「我……我感應到你口袋裡有可憎物,懷疑你也是能力者,所以才跟過來。」老頭翹著八字鬍,說得煞有介事。
然而——「謊言。」
徐徒然面無表情地盯著他,毫不客氣道:「別裝。我知道你對我不懷好意。」
她的危機預感曾經因為他而響過。這就是最有力的證據。
老頭:「……」
真夠了……這傢伙是有野獸傾向嗎?怎麼這麼難應付。
他閉了閉眼,無奈道:「行吧。我承認。我剛才其實是想搶……拿走你口袋裡的東西。我覺得它說不定會有用。」
這倒說得過去。
徐徒然微微抿唇,勉強算是接納了這個說法。
她上下打量了對方一番,將他的那張身份卡又拿出來,塞回對方口袋:「好了,還你。給你個忠告,這上面的點數少動,也別去充。」
她直覺覺得和這傢伙合不太來,轉身就想離開。沒走幾步,又被那老頭叫住:
「等一下,你不會就想把我一個人放在這兒吧?」
……?
徐徒然轉身,微微挑眉:「你身上那些冰已經化了。難不成還要我扶你嗎?」
老者:「……」
「問題是我腰閃了啊!腰!腰!」他忍無可忍地叫起來,「你好歹得負點責吧?」
……啊?
徐徒然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往巷子外面看了看——因為之前已經「下令」阻隔視線,所以此時外面行人來來往往,根本就沒注意到裡面的動靜。
「……」徐徒然的良心掙扎了一下。主要是她現在實在太睏了,又著實信不過這傢伙,不想和他多接觸。
她想了想,道,「我離開後,路人肯定會注意到你。你可以讓他們……」
「你拉倒吧。那些意識體能靠譜就怪……」老頭嫌棄地咕噥著,正準備離開的徐徒然停下腳步。
頓了幾秒,她又轉了回來。站在老頭邊上,居高臨下俯視著他。
她花白的髮絲垂下些許,隨風微微飄蕩著,眼神冷靜而銳利。
「你剛才說,『意識體』,是什麼意思?」她輕聲問道。
老頭:「……」
*
意識體。
簡單來說,就是從人的潛意識中提取出的形象,經過加工後便投放到這個世界的個體。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可稱之為「模擬人格」。
半小時後,次城區全自動診所的某間病房內。被打了速癒針的老者生無可戀地癱在病床上,一面玩著投影小游戲,一面給旁邊的徐徒然懶洋洋地科普。
徐徒然趁著他方才就醫的工夫,好好打了個盹。這會兒精神還不錯,思維也還跟得上。
她警覺地與他保持著距離,坐在房間最角落。思索片刻,隱隱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也就是說,這個世界內的居民,實際是有四種群體構成。」
伴生物、能量體、意識體,和人類。
伴生物是除了域主外最危險的。擁有較好的思維能力,且對域主忠心耿耿;能量體沒有伴生物那麼強,同樣屬於域主一方,且必要時,會被域主直接操控。
至於這個意識體……
徐徒然面露沉吟:「聽你的意思,這種意識體,實際是來自人類的潛意識。那是不是說明,他們是不會被域主所控制的?」
這或許就能解釋,為什麼大部分路人都無法喚醒她的危險預知——因為他們並非明確屬於域主一方,也不會共享域主的好惡與敵意。
「簡單來說,是這樣。」老頭幽幽道,「反正就是被拎出來充當NPC的就對了。」
被提取出的意識體,擁有基本的行為邏輯與思維能力,能夠自主行動與生活,又不至於聰明到能影響整個新生城的運作,可以說是充當NPC的絕佳素材。
一個人的潛意識,就是一個龐大的素材庫。更別提這個域主已經拉進了那麼多無辜的人類……
每個人的潛意識裡提取一些,就足夠填滿一座城了。
「居然還能這樣。」徐徒然蹙眉,「難怪。這個域裡居然有這麼多居民……」
她對餓餓飯飯的話,實際還是有些懷疑。雖然她這邊的體驗確實和他的話對得上,而且這個域主之前就展示出了讀取和影響人類意識的能力,但創造大量模擬人格什麼,還是有些匪夷所思了。
輝級的永晝,居然能做到這種地步嗎?
「輝級?」聽了她的疑問,老頭卻是意味不明地笑了下,「誰告訴你,這域主只有輝級的?」
「……只有?」徐徒然愣了一下,難掩訝異地瞪大眼,「難道說,這個域主……」
「是辰級。」老頭平靜地接口,「辰級的永晝,其能力影響的範圍已不僅是情緒和心理這麼簡單了。夢境與意識,虛擬與現實……都是它可以玩弄的對象。」
不過目前看來,這傢伙應該才升辰級不久,根基還不太穩。
如果要把它拿下的話,得抓緊才行……
老者眸光微沉,眼中隱隱掠過幾分焦急。
另一邊,徐徒然蹙眉坐在椅子上,面上亦露出幾分思索。
「誒,那什麼……」她開口正想要問些什麼,房門忽然被敲響。緊跟著,一個小小的機器人舉著一塊托盤開了進來。
托盤上是兩粒藥片,以及身份卡。治療的費用早在徐徒然帶著老者進入醫院時就付過了——用的是老者自己的錢。
除此之外,托盤上還有一張電子傳單。上面是更換內臟的廣告與價目表,反面則是「創神教」的教義。就在老者將藥片拿起的瞬間,那機器人嗶嗶地響了起來:
「您好,請問您現在有時間嗎?方便的話,我想和您談談我們萬能的主,代表著至純靈魂的創神大人……」
「沒空,滾。」老者含住藥片,自顧自地閉上眼睛。
面對他糟糕的態度,機器人也沒有任何表態,只輕聲說了句「打擾了」,往後退兩步,又轉著小輪子轉向了徐徒然這邊。
「您好,請問您現在有時間嗎?方便的話,我想和您談談我們萬能的主……」
「呃,不用麻煩了。」徐徒然眼疾手快,一把拿過了托盤上的電子傳單,「我看看這個就好了。」
「好的。願您盡快擺脫污濁的束縛。」
機器人說完,一搖一擺地離開了房間,臨走時還沒忘替他倆關上門。
徐徒然看了眼手裡不住變換畫面的電子傳單,小心放在了旁邊:「剛才那機器人,也是意識體嗎?」
她沒從對方身上感覺到惡意。
老者懶懶地嗯了一聲,閉起眼睛:「這藥酸酸甜甜,還挺好吃的。」
徐徒然:「……」
「這樣看起來,這個域內,意識體才是佔比最高的。」她自顧自地思索著,「如果能想辦法將這個群體拉攏過來……」
「不可能。」老者眼也不睜道。
徐徒然一怔:「為什麼不可能。」
「意識體和真正的人類不同。他們基本都有著各種各樣的先天缺陷。愚笨、偏執、暴躁、自私、沒有同理心……想要和他們講道理是不行,除非能拿出足夠的利益或威懾。」
老者幽幽道:「你以為為什麼那域主要將意識體都做成機器人或者半機械人?不過是借個賽博朋克的殼子,好去掩蓋這些意識體先天的不足罷了。」
所以他之前閃了腰後非要徐徒然帶去治療。他實在信不過那些殘次品。
相對乖順的意識體,會被投放在次城區。而這裡也是受伴生物管控最嚴的地方,還有「創神教」的日夜熏陶,想在別人的眼皮子底下偷人,難上加難。
「那什麼『邊緣城區』,我估計管理會相對弱一些。」老者動著鬍子,繼續打起投影小游戲,「畢竟那域主根基……嗯。總之那邊應該更適合鑽空子。但如果我是域主,我肯定會把意識體中最差勁最惡劣的那些,都投放到邊緣城區,再安排一些能量體,適當管控的同時暗中拱火挑事,增大那邊的生存難度。」
別說他們現在次城區,很難去到邊緣區。就是過去了,能不能控住那些意識體,都是兩說。
「這樣啊……」徐徒然若有所思,忽地看向老者,「你永晝等級應該也挺高的吧?是輝級嗎?」
「我是……?」那老者驀地一頓,警覺地看了眼徐徒然,不說話了。
「別緊張嘛,我就好奇問問。」徐徒然看似好脾氣地笑笑,低頭研究起手上那張電子傳單。
「說起來,我之前曾遇到過一個人。」頓了幾秒,她再次開口,「也是在一個域裡。那個域中同樣有不屬於人類,也不屬於域主的第三方勢力,他憑借秩序傾向的能力,將這些勢力強行收為己用。」
「……哦?」那老者動作一停,頗感興趣地抬起頭,「那他的技能可以啊,挺實用的。」
「嗯,我也這麼覺得。」徐徒然喃喃著,飛快地思索起是否能用「絕對王權」達到同樣的效果。
那老者似乎來了興致,追問道:「他後來做了什麼?組建了一支軍團嗎?」
「差不多吧。」徐徒然匆匆回憶一下,隨意點了點頭,「我其實沒太關注。」
老者:「?」
「那傢伙後來被打爆了。」徐徒然謙遜地隱去了自己的名字,「據說是拼戰力輸給了一個燭級的阿姨。」
她覺得自己沒有說錯。從根本上來講,自己在與匠臨對陣時,確實是秩序燭級沒有錯。
老者:「……???」
「不會吧,世界上怎麼可能有那麼廢的人。像個傻逼。」默了幾秒,他毫不客氣地對徐徒然敘述的主角做出評價,艱難地挪了挪身體,繼續打起了游戲。
*
另一邊。
邊緣城區。
傑森緊緊捂著包裡的東西,快步走過人跡罕至的小道,鬼鬼祟祟地回到家門口,四下張望一番後,飛快地開門進去。
房間內,電子燭光幽幽。所有的窗簾都拉得緊緊的,更顯出一種迷離詭異的氣氛。
傑森深吸口氣,小心翼翼地往房間內走了幾步,以一種敬畏又緊張的聲音小心喊道:
「全知神?全知神你還在嗎?你要的東西我帶來了,全知神……」
話音剛落,忽聽「啪」的一聲,頭頂照明燈乍然亮起,紅色的鋼筆浮在空中,由遠及近。
【汝喚錯了吾之尊名。】
它在空中緩緩寫道,【若下次再犯,吾不會回應。】
「是是,對不起!尊貴的全知之神!我下次注意,一定注意。」
傑森不太熟練地跪在地上,暗自懊惱著沒有將寫有神明尊名的小抄帶在身上——他記性其實不太好。那麼長一串,實在記不住。
好在這位神明足夠包容……他感動地想著,小心翼翼地捂在懷裡的包打開,拿出一些東西,雙手托舉著,呈給神明。
此時距離這隻神奇的鋼筆出現在他眼前,已經過了一天*。因為這位神明的指點,他在今天的工作中猶如神助,不僅解決了大量積壓的困難,還難得得到了上司的賞識……
不,不是猶如神助。他就是得到了神明的幫助!
所以,他必須付出足夠的回報!必須將這位神明,繼續留在眼前,必須獲得更多的眷顧……
哪怕為此犧牲些什麼,也是不要緊的。雖然要購買這些東西著實費了番工夫,但只要能取悅神明,他甘之如飴!
懷著激動的心情,傑森舉高了上托的雙手。
而那位全知之……全知之神,在看清他手中的東西後,卻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這是什麼?】它默了幾秒,在空中寫道。
傑森倉皇地抬起頭來,認真道:「這是奉獻給您的祭品啊?」
筆仙之筆:……?
它在空中歪來歪去,不住換著角度打量著這個散發出濃濃機油味的東西,強忍住在空中大寫一個「?」的衝動。
【汝搞錯了。】又是一陣短暫的沉默,它轉身克制地在空中書寫道,【這不是吾所需的祭品。】
【汝應用新鮮的血肉來祭祀吾。懂?】
傑森:「……」
「可是大神啊。」他仰著腦袋,認認真真反駁,「血肉是污濁的。機械才是完美的。」
筆仙之筆:……
放屁。你是神我是神?你懂還是我懂?
筆仙之筆不樂意了。雖說這只是一個形式,現在的它也沒法吃……但你拿個鐵皮玩意兒過來糊弄算個什麼事?
【吾只需新鮮的。】筆仙之筆懶得和他廢話了,【在汝帶來合適的祭品之前,吾不會再回答汝任何問題。】
寫完,很有大神範兒的往上蹭地一飛,藏到了天花板的某個犄角旮旯裡,打算先這麼釣著了。
剩下傑森一人,在屋內茫然無措。
不知過了多久,才聽他的聲音,再次小心翼翼地響起:
「那什麼,全知神?你要新鮮的血肉,這地方實在是不好找啊……你、您,要不湊合下?人工合成肉可以嗎?」
筆仙之筆:「……」
【隨你。】它頗為暴躁地在空中寫了一句,又迅速躲回了天花板的角落。聽著傑森開門往外衝的聲音,沒好氣地吐出一個墨水泡泡。...<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八十一章 與世無爭老太婆
等到餓餓飯飯休息到可以離開醫院時,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了。
雖然相較於現實中的腰傷來說,這個恢復時間絕對稱得上快,但在這個世界裡,餓餓飯飯算是「住院」比較久的了——因為他現在是血肉之軀,年紀還挺大,所以機器人在打速癒針時,就稍微控制了一下用量。
在治療時還沒忘各種洗腦「你這身體真的不行」、「這麼老的身體是該換了」、「現在入教即送義肢一個位置隨挑」、「更換內臟額外再送一百點數可隨意分配」……
治療結束後的休養期內也時時過來推銷,煩得當事人遊戲都打不下去了,一恢復過來立刻辦理手續往外走。
徐徒然是以他朋友的身份跟進來的,在餓餓飯飯休養的這段時間內,不僅抓緊時間打聽情報,還獨自外出,將整棟醫院都逛了一遍。甚至臨走時,還饒有興致地向機器人打探,那個「更換內臟就送點數」的廣告是怎麼回事。
「『一百點隨意分配』,是說想加哪兒就加哪兒嗎?」徐徒然一面往外走,一面對旁邊隨行的機器人道,「可身份卡上似乎沒有相應功能……這個操作該如何實現呢?」
「很簡單。您可以在術後加點時,將意願轉達給負責加點工作人員。他們會按照您的意願來進行分配。」機器人熱情道。
徐徒然:「那假如我加完之後改主意了呢?比如說我原本想全加速度,後來又想改成速度和HP平分……」
機器人:「那您可以在下一次更換器官時,委託加點的工作人員幫您進行修正。」
也就是說,能改。但是不會無償幫改。
徐徒然瞭然地點頭。說話間他們已經走出電梯,只見大堂另一側的通道內,一個裝著義肢的男人正搖搖晃晃地走出來,走到前台,遞出自己的身份卡。
那男人的衣服都還沒有穿好,下擺凌亂,露出腹部的一大塊鐵皮。
徐徒然他們路過前台時,正好聽到那男人小聲開口:「怎麼就加五點啊……上次明明給了五十點……」
坐在前台後面的服務機器人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腸道和心臟的價格,是不一樣的。」
「……」徐徒然心中一動,轉過臉去,正見那服務機器人拿出一個掃碼機一般的機器,對準男人遞出的卡片。
那掃碼機光看外形,和之前早餐店裡的似乎差不多。
徐徒然眸光微轉,視線又落在那男人的身上。那人顯然已對自己進行了大範圍的改造,雖然仍維持著人類的五官,但肩背和手臂的比例明顯失常。
她還想多觀察一會兒,只可惜他們很快就走到了大門前。隨行的機器人以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將他們送到了外面,醫院大門啪地關上,從外面再看不到大堂內的任何東西。
徐徒然暗自嘆了口氣,瞟了一眼旁邊的老頭。後者不動聲色地往旁邊挪了幾步。
徐徒然:「……你幹嘛?」
「防備你。」餓餓飯飯直言不諱,「免得你為了混進醫院,再把我當街打殘。」
徐徒然:「……」
她下意識想要反駁,心說自己哪有這麼凶殘。然而轉念一想……
誒,這法子似乎也不是不行。
似是看出她的想法,那老頭又默不作聲地往旁邊挪了挪。徐徒然好笑地看他一眼:「放心吧。不會動你的。」
餓餓飯飯鬆了口氣:「那好……」
「不急這一時。」徐徒然將後半句話說完,自顧自地觀察起四周——醫院位於市中心的位置,她當時是和這老頭一起坐醫療車來的,對這邊還很不熟悉。
當然,醫療車的錢也是老頭出的就是了。
她打量一番周圍,頓了兩秒,又轉向餓餓飯飯:「剛才前台那人……是人類?」
「現在不是。」老頭無所謂道,「至於以前是不是,不好說。」
但不管怎樣,從他自願割捨身上的血肉起,他就已經被污染了。若只是捨去了四肢還好,若是連內臟都捨去,那是真的再也救不回來了。
果然……徐徒然有些無奈地閉了閉眼,指了指右邊方向:「我自己去溜達了,你自重吧。下次和人打架當心老腰……啊,對了。」
她從口袋裡摸出一根細長的東西,丟給了餓餓飯飯。
後者一臉茫然地接過,定睛一看,發現是一條能量棒。
「剛在醫院零食機裡買的,一個硬幣出兩根。我吃不掉,送你了。」徐徒然說著,活動了一下肩頸,旋身準備離開。沒走幾步,又被那老頭叫住。
她挑眉回頭,只見那傢伙還在觀察手裡的能量棒,頓了一會兒,方抬起眼眸。
「我不白受人人情。作為回報,給你提個醒吧。」
他左右一望,朝著徐徒然靠近了些許。
「這裡是域主控制力度較強的區域。它會將我們投放到這裡,肯定有它的理由。」
他咳了一聲,手中枴杖輕輕往地上一頓:「言盡於此。你自己琢磨吧。」
說完,將那根零食幫揣進禮服口袋裡,轉身徑自走了。枴杖敲在地面上,發出篤篤篤的聲響。
徐徒然:「……」
默了片刻,她內心再次嘆了口氣。
「早知道多買幾根了。反正也不貴……」她暗自咕噥著,旋身沿著另一個方向離開。
*
從醫院往外走一條街,就是徐徒然昨晚所見到的那個廣場。
這片區域的建築很多,又沒那麼密集。徐徒然作為一個七旬老太,縱使盡可能地加快速度,走馬觀花,一天能觀察到的東西也是有限。
更別提她的住處本身還比較偏。等到她終於回到公寓時,已經接近晚上八點。
公寓內安安靜靜。沒有其他租戶的動靜。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徐徒然拖著步子走到自己房間前,剛準備鑰匙開門,動作忽然一頓。
——她臨出門前,曾經往門縫內夾了一根頭髮。
然而現在,那頭髮不見了。
徐徒然微皺起眉,略一思索,仍舊選擇轉動鑰匙開門,推門而入的同時,又特意看了眼門後。
門後的門把手上,有她出門前繪製的符文。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她精力有限的關係,繪出的符文質量也不太如前,此刻那圖案已經相當黯淡了。
徐徒然默不作聲地側身進屋,卻沒有關門。危機預感開始在腦海中吵鬧,她盡可能輕地脫下鞋子,赤著腳往房間內走去。
她沒有急著使用「絕對王權」。她現在哪怕在自己屋裡登個基都忍不住要哭,動靜太大。
她只是安安靜靜地進屋,然後站定在了房子中間,順手拆掉了口袋內,包在狐狸擺件外面的銀色色紙——「撲朔迷離」的覆蓋目標,瞬間喜加一。
又等幾秒,忽聽上方櫃子裡傳來古怪的聲響。徐徒然倏然轉頭,櫃門從內打開,一隻蒼白的手從裡面伸了出來,在空中徒勞地抓撓兩下後,忽地往下一垂——
連帶著藏在櫃子裡的人都跟著一起翻出來,敦實的一大團,重重摔在地上,發出沉重的聲響。
嘶……反應這麼大?
徐徒然皺了皺眉,下意識地後退一步,伸手摸向旁邊的架子,想要隨便抓點作為武器,忽感肩上一沉。
她頓了下,緩緩側頭,只見一隻手正從她身後伸出,搭在她的肩膀上。
再往後看,是一個直挺挺的男人——起碼外形看著像個男人。
身後的衣櫃門不知何時打開了。他就站在衣櫃裡面,膚色呈現出一種病態的蒼白,神情似笑非笑,眼神迷惘迷離。
徐徒然:「……」
她盯著對方看了一會兒,突然按住對方搭在她肩上的手,猛然後退,直將對方整個人都從衣櫃中扯出來,然後抽出口袋裡的狐狸擺件,對準對方腦門就是一下。
那狐狸擺件是被她倒握在手裡的,敲上去的恰好是底座部分,哐的一聲,又響又亮。
男人挨了一下,卻沒立刻倒地。他神情迷茫地看著徐徒然,按在她肩上的手反而收得更緊了些。
徐徒然嘖了一聲,猛一抬手,片片冰晶倏然落下,精準地飄入男人眼中。
驚人的涼意傳來,男人低叫一聲,摀住眼睛,徐徒然順勢一腳踹上,迅速推開幾步,再一轉頭,只見原先從櫃子中滾出的那人,已經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正一邊搖著腦袋,一邊邁著秧歌步朝她走來。
邁步的同時,右手五指張開,卡拉拉的機械聲響起,肌肉片片翻起,露出藏在裡面的尖銳刀片。
徐徒然:「……」
行吧,看來還是有些麻煩。
她無奈閉了閉眼,伸手一抹臉上的淚水,轉瞬之間,就將房間範圍,再次劃為國土。
旋即沉聲開口,一邊說話,一邊快步朝著那人迎面而去——
「我宣佈,在這個區域內,混亂的被動效果將被大幅增強!」
話語落下的瞬間,狐狸擺件再次出手,這次徐徒然特意控制了角度,底座的尖角正好撞上對方的太陽穴。
被「撲朔迷離」嚴重影響的男人渾渾噩噩,挨了一下後直接倒地。徐徒然立刻拿出口袋裡的銀色色紙,直接塞進了對方的掌心——紙片與皮膚相接,發出滋滋的聲響,男人痛得發出一聲慘叫,才剛出聲,就被徐徒然抓起旁邊的拖鞋,一下卡進嘴裡。
男人:「……」是人嗎你!
眼見跟前這個不動彈了,徐徒然立刻旋身,拎著狐狸擺件又將身後的一個給收拾掉——同樣因為撲朔迷離的強化效果,這位明顯已經連自己在哪兒都不知道了,一個勁地往牆壁上撞。徐徒然快步上前,梆的一下,同樣是一次砸翻。
「……真累。」望著眼前倒地的男人,她閉眼長舒口氣,旋即看了看手中的狐狸擺件。
「以前沒發現,這玩意兒還挺好使。」
狐狸擺件:「……」
「不過,還是有點不太對啊。」徐徒然默了兩秒,又若有所思地垂下了手。
明明已經收拾掉兩個了。腦內的危機預感卻還在吵鬧。
她原地思索片刻,抬眸掃了一眼所在空間,再次開口,緩緩出聲:「我宣佈,從此刻開始,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不准進出這個房間。」
技能再次發動,強烈的悲傷如潮水般湧進胸腔。徐徒然深深了口氣,不知不覺間已淚流滿面。
旋即,她走到門邊,輕輕關上了正門。然後一步一步地再次返回了房間中央。
彎下腰,輕輕撩起垂下的床單,正對上一雙迷惘混亂的眼。
徐徒然偏了偏頭,蒼白的臉上爬滿淚痕,嘴角卻緩緩勾出了一個笑容。
*
又兩小時後。
城市很喧鬧,小巷很安靜。一抹矯健的影子竄入公寓旁邊的垃圾巷,抬頭看了看,發現徐徒然家氣窗正亮著,便徑自鑽入了公寓後門。
電梯再次停在了徐徒然所在的樓層。這回食月要警覺很多,離開電梯前先聽了聽外面的動靜,沒聽到埋伏的動靜,卻聽到了一陣陣明顯的哭聲。
他心裡咯噔一下,立刻從電梯的角落裡跳了出去。才剛到走廊,便看到徐徒然抱著膝蓋坐在自家房門前,抽抽噎噎地抹眼淚。
食月愣了一下,快步走了過去,剛要伸出手去,忽又似意識到什麼,忙收起自己過分尖利的指甲,「呃」了幾聲,有些無措地在徐徒然面前蹲下。
「大姨。」他一面和徐徒然說話,一面還警惕地望著四周,不住抽動著鼻子,「怎麼了嗎?你家今天來人了?」
「……嗯。」徐徒然情緒已經穩定很多了,就是胸口有些悶悶得疼。她深吸口氣,朝房間內一指:「今天回來,發現有人,在房間裡,埋伏。」
「哦哦,好的,大姨您別急,慢慢說——然後呢?他們沒把你怎麼樣吧?」
徐徒然搖了搖頭,又指指身後,捂著胸口艱難道:「……還在裡面。你幫忙開下門……我站不起來……」
「誒誒,好。」食月忙不迭地應著,接過徐徒然遞過來的鑰匙,開門將人扶進了屋裡——徐徒然似乎是有些傷著了,腿腳不太利索。
只見房間內比他昨天過來時要亂了許多,沙發都翻倒在地上,掛在牆上的裝飾散落一地。
而房間的中間,正躺著兩人。食月小心翼翼湊過去看了眼,確認他們已經毫不動彈,方徹底放下心來,扶起沙發,攙著徐徒然過去坐下來。
「兩個能量體……大姨你這戰鬥力可以啊。」食月嘖嘖稱奇,見徐徒然臉上又怔怔落下兩行淚水,又趕緊閉了嘴,同時暗自猜測了一下徐徒然的能力傾向。
昨天已經見對方操縱冰霜,所以天災屬性肯定鐵板釘釘。至於別的……生命?應該是有生命的吧?
不然正哭得淚漣漣的,說不過去啊。
誤將徐徒然的垂淚當做聖母慈悲的食月成功說服了自己,完事又努力吸了下鼻子:
「這倆能量體似乎還挺強的?人都涼了,氣息居然還這麼明顯。」
他說的那什麼氣息,徐徒然現在是半點感覺都沒有。她坐在沙發上緩了片刻,用手指擦了下乾掉的淚痕,平靜開口:
「先別管這些東西了。我今天收集到一些情報,想和你談談。你先坐,那兒有凳……」
話音落下,就見對方撲通一聲坐在了地上。
徐徒然:「……」
她瞟了眼翻倒在不遠處的小凳子,默默收回了後半句話。
*
能告知食月的,大多都是今天從餓餓飯飯嘴裡打探出來的。
和當時的徐徒然一樣,食月也陷入了短暫的震驚,旋即便是恍然大悟。
「難怪、難怪……」他忍不住站起來,在房間裡兜起圈子。過了片刻,倏然抬頭,頭上一對尖耳刷地立起,
「大姨,你說的那個永晝能力者,能合作嗎?關於永晝,我們知道得太少了。」
「不太建議。不過要是下次能遇到,我會繼續套情報的。」徐徒然直言不諱,「老實說,我的直覺告訴我,還是保持距離為好。」
而且她其實還不確定對方是否真的是高階永晝。那只是她猜的。
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也就是說,他和域主是同傾向……而從他之前的表述來看,他就是故意要進這個域的。
……如此巧合與操作,徐徒然只在匠臨身上看到過。這讓她不由有些在意。
「哦對,還有件事。」徐徒然揉了揉眼窩,淡漠轉開了話題,「關於時間,你可能搞錯了。你進來實際並沒有一個月。」
她向食月展示了下自己的手錶,並告知自己昨天的發現。食月微微張大嘴,訝然片刻,猛地跳了起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我說呢,明明時間都到了,我怎麼還一直都沒有做夢……合著是這麼回事!」
徐徒然被他吵得頭有點疼,忙擺了擺手示意他安靜,想了想,又道:「做夢?什麼夢?」
「哦哦,那是我的一個被動。」食月老實道,「嗯……不過也能算技能。更像是個副作用。」
徐徒然:「?」
「就是我每個月,都會夢到一次圓月。」食月搔了搔耳朵,「做夢時整個人會有些狂躁。」
「哦,我懂。圓月變身是吧。」徐徒然明白了,「狼人嘛,這個我還是知道的。」
「狼人?不啊,我是哈……」食月話說一半,忽似意識到什麼,幽藍色的眼睛眨了兩下。
過了片刻,便見他一本正經地坐回了地上,坐姿端莊,煞有介事:「對,沒錯。我是狼人。就是血統不太正。但追根溯源,我是狼人。」
徐徒然:「……」
「狼人」,難道不是素質的名稱嗎?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怎麼還有追根溯源這種奇怪的說法?
大姨不明白。但大姨懶得管了。大姨今天太累了,只想早點睡。
徐徒然打了個呵欠,又將一些其他的情報揀著說了,順便又向食月打聽了些事。著重問了下身份卡上數值點的操作方式——根據她今天觀察,想要修改數值點,似乎都得用到那種掃碼機一般的機器。
「嗯,對的,只有那種機器能操作。」食月朝徐徒然比劃,「那種機器,醫院裡有,一般店鋪裡也有。但我曾經潛到人家店裡去偷用過。那上面有識別鎖,外人根本用不了。」
「這樣……」徐徒然若有所思,「那店鋪裡的機器,和醫院裡的,功能是完全一樣的嗎?」
「那我不清楚。」食月搖頭,「我從來沒去過醫院。」
因為形象問題,他在這個域裡是天崩開局,地獄難度。進來第一天就被房東尖叫著趕出公寓的那種。平時只能在夜間活動,白天躲躲藏藏,這種公共設施,更是從沒進去過。
徐徒然同情地看他一眼,想了想,道:「你以後白天要是沒地方躲,來我這兒好了。」
反正她白天肯定是要出門的。
「沒事,大姨。不急,過陣子再說吧。」食月擺了擺手。他倒不是不想來,主要是他之前算過,按照徐徒然給的時間比例,他真正要夢到圓月的日子,估計就在這幾天了。
夢境前後,他的脾氣都會變得有些暴躁。而且,不知是不是因為這個域本身的影響,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脾氣正越來越不受控。
而徐徒然又是個脆弱的老人……保險起見,還是保持些距離為好。
從另一角度來說,他也不覺得徐徒然這公寓有多安全。
「說起來,大姨。你不考慮換個地方住嗎?」食月琢磨了一下,還是說了心裡話,「你這地方肯定已經被他們重點關注了。所以昨天我會被暗算,今天又有人潛進來……」
他沒好氣地用腳踢了踢躺在地上的能量體:「這裡,不安全。」
徐徒然聞言,卻是搖了搖頭。
「我也覺得他們是故意安排我住這兒的。」徐徒然道,「但我不認為我有搬家的必要。」
食月:「?」
「你看,昨天你被攻擊,前提是他們已經將你指為了怪物。而今天他們來找我麻煩,也是偷偷摸摸的。這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他們還在意這個世界的社會秩序。他們就是要對付我們,也不能鬧得太出格。」徐徒然語重心長,「再說,次城區本身受控制的程度就嚴重。我今天上街溜一圈,但凡配著武器的,全是能量體。我這一把老骨頭,要搬,能搬到哪兒去?」
總不能像食月一樣在屋頂上跳來跳去。
還不如以逸待勞。搬家換房子還要錢。
食月遲疑地動了動耳朵,仍是覺得不太放心:「可萬一他們總來找麻煩……普通的能量體還好對付,萬一來的是伴生物……」
「那就等伴生物下場了再說。」徐徒然向後靠在了椅背上,「在此之前,我的目標就是扮演一個遵紀守法的好市民,與世無爭的老太婆。」
食月:「……」
行吧。
看出徐徒然精神不佳,食月也沒準備久待。他和徐徒然打了聲招呼,非常自覺地朝著地上那兩具「屍體」走去,打算將它們一起帶走。
沒想剛要伸手,其中一個忽地睜開眼睛,蹭地一聲坐了起來。
食月嚇了一跳,本能地往後一竄。徐徒然亦是皺起眉,立刻坐直了身體,伸手去搆旁邊桌上的狐狸擺件——
然而卻抓了個空。
徐徒然心頭一頓,忙轉頭向桌上看去。反復掃了好幾眼,終於在某個雜物堆出的角落發現了安靜蹲著的狐狸擺件。
徐徒然:「……」你什麼時候過去的!
而另一邊,食月已經反應過來,猱身朝著那能量體撲了過去——對方本就是迴光返照詐個屍,實際已經涼得差不多了。被他刷刷撕了兩下,很快就給拆成了幾截。
一團金屬內臟滾了出來,落到徐徒然的腳邊。徐徒然難以直視地移開目光,食月忙撲過來,將那東西撿起,又塞了回去。
「抱歉抱歉,一時控制不住,嚇到您了……大姨您別急,我馬上把這些都帶走!」
食月匆匆忙忙地說著,將那屍體胡亂拼接了一下,琢磨著能不能找個袋子裝起,卻聽徐徒然咳了一聲:「那個,今晚可能要麻煩你了。」
「啊?沒事沒事不麻煩。」食月擺了擺手,「就兩個嘛,很好處理的。」
徐徒然:「……」
「問題是,不止兩個。」她默了一下,低聲道。
食月:「……?」
徐徒然緩緩伸手,指向旁邊緊閉的衛生間門,
「因為裡面放不下了,這倆我才放在屋子裡的。」她有些尷尬。
食月:「……???」
他懵了一下,忙推開了衛生間門,登時倒抽一口氣。
只見狹窄的衛生間裡,滿當當的,塞得全是「屍體」。
地板疊著兩個,淋浴間裡塞著兩個。靠近洗手池的地方放著一個,腦袋懟進洗臉池裡,馬桶上還坐著一個。
還有一個,估計原本是靠牆豎著放的,被他開門的動作震到,直直栽了下來,咚地倒在地上。
食月震驚地點頭,正見對方腦袋滾下來,露出還在滋滋作響的斷頸橫截面。
食月:「……」
他就說,為什麼明明只看見兩個涼掉的能量體,卻還能感覺到那麼濃的氣息——合著這裡還有一堆!!
食月沉默了。
他終於意識到,自己對這個大姨的能力,似乎仍舊存有某種誤解。
不是,說好的生命高階很聖母呢?說好的遵紀守法好市民??
他緩緩回頭,某與世無爭老太婆正很歉然地看著他:「這麼多,你好處理嗎?」
「……要不方便的話,我自己分個屍,拿出去丟了吧?」
食月:「…………」
「不不,不用。沒事。能帶。大不了多跑幾趟。」食月深吸口氣,「就是大姨你這衛生間可能暫時沒法用……」
「那沒關係。」徐徒然無所謂地擺手。她本來就不太願意進這邊的衛生間。離垃圾巷太近了,全是味兒。
事實上,她之前就是因為在搬動屍體時被衛生間的味道熏到,又累得胸口有些發疼,所以才會坐到走廊裡去。本來是想呼吸呼吸新鮮空氣,沒想到累太狠了,腿上還青了一塊,一時竟站不起來。
還好沒過多久,食月就到了。
另一頭,食月總算是調整好了心態,先將客廳裡的兩個扛走了。臨走前,忽又想起一事,轉頭看向徐徒然。
「對了大姨,還有件事。」他道,「你說的那些道具啊,我試著找了下,目前還沒有什麼線索。」
一點氣息都沒感覺到來著。
「沒事。可能是它們外面的包裝還沒被拆開。」徐徒然想了想,道,「不急。是金子總會發光的。到時候應該就好找了。」
食月:「……」雖然但是,這句話是這麼用的來著嗎?
他心情復雜地歪了歪頭,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想想還是什麼都沒說,扛著兩具屍體無比靈活地跑了。
徐徒然目送著他離開,等到房門再次關起,方強撐著身體,從沙發裡站了起來,一步一步挪到桌前。
桌上有一個儲物盒。這盒子原本是空的,這會兒卻塞滿了藍色的硬幣,還有各種各樣的身份卡。
這些全是徐徒然從那些能量體身上搜出來的。
拋開硬幣沒管。徐徒然將那些身份卡拿出,一張一張翻了起來,在翻到某張時,動作驀地頓住。
這張卡片上的數值,是所有人中最高的。總值幾乎是徐徒然的兩倍。
徐徒然對這張卡片的主人印象很深。不僅因為他當時躲得最刁鑽——她是在衛生間的天花板角落裡找到他的。更因為,這是唯一一個,她在正式對上後,腦子裡響起作死值提示音的。
一共漲了一百。不是很多,但比起其他刺客來,足夠令人感動。
但真要說的話,那能量體的實力也沒有很突出。起碼徐徒然有把握,在自己全盛狀態下,吊打是沒問題的。
當然,現在這個身體是有點吃力。她的小腿就是那時候撞青的。
而偏偏只有他,讓自己漲了作死值——徐徒然琢磨來琢磨去,覺得只可能是這數值的原因。
只有這張卡的數值,與自己差了一倍。難不成,這就是他能觸發作死值的原因?
徐徒然抿了抿唇,頓了幾秒,輕聲開口:
「我宣佈,在這個區域內,我可以隨意操縱任何數值。」
……
話語落下,什麼都沒發生。
果然。
徐徒然暗嘆口氣。
她在制定這條規則時就感到不太對了。胸口沒有任何洶湧的情緒,也沒有體力被剝奪的感覺。說明這條規則本身就是不可能成立的。
「所以,還是得借助一些工具嗎?」
她偏頭思索片刻,覺得大腦已經累成一片漿糊,索性便不再想了,將所有東西一收,推到一邊。
做完這一切的徐徒然卻沒有急著上床,而是盯著桌子的某個位置看了片刻,忽然伸手,將縮在角落的狐狸擺件給拎了出來。
「差點忘了,還有你。」
她低聲道:「不介意的話,聊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八十二章 是金子總會發光的!
狐狸擺件,永晝,燈級。據說在未被封印的狀態下,可以通過意識鏈接,操控他人情緒與心理狀態,導致自殘或傷人。
即使是在被封印後,它依然可以潛移默化地影響人的情緒,依舊具有一定的危險度。但因為同期都太過凶殘……外加好用,以至於它在徐徒然這兒的存在感一直不是很高。
也因此,徐徒然難得會像這樣仔細地打量它。
狐狸擺件一動不動,彷彿一個死物。
徐徒然盯著它看了片刻,淡淡開口:「我知道你有意識,也能聽見我說話。接下去我會問你問題,是的話你就轉一下眼睛,不是的話,你就轉兩下。」
「聽懂了嗎?聽懂了就轉轉眼。」
狐狸擺件:「……」
徐徒然:「別裝死,我知道你會轉眼睛。」
它依舊一動不動,穩得像塊石頭。
「行吧。」徐徒然默了兩秒,將它拿了起來,在手上翻來覆去地看,「這樣吧,你的身上,一共有八道封印符文……」
少來,我不會相信你解封的鬼話的。
狐狸擺件沉默地想到,某個傻筆就是前車之鑑。
下一秒,就見徐徒然啪地一下將它又放了下來:「你可以選擇繼續裝死。我管我問就是。你糊弄一個問題,我就往你身上多加一道。反正你身上空位置還有很多。」
狐狸擺件:「……」淦。
「再或者,我可以帶你出去。明天我打算去醫院看腿,一起唄。」徐徒然悠然道,「那個醫院同樣是教會的活動地點,有人在那裡更換內臟,說明那邊肯定有用來祭祀的法陣……」
「乾脆明天我順路過去看看,順便問問他們能不能把你也放祭品位上。正好域主是永晝,你也是。我覺得你倆肯定很有共同語言。」
狐狸擺件:「…………」
「想清楚了嗎?」徐徒然兩手撐在桌子上,「我從一數到三。一——」
才剛起個頭,就見那狐狸的眼珠子瘋狂轉動起來,骨碌碌的,彷彿下一秒就要掉下來。
徐徒然:「……」
我只是讓你稍微轉轉示意一下,你這麼激動幹啥。而且為啥左右眼轉的方向還不一樣?
蠻好一張秀氣的狐狸臉,瞬間睿智得無法直視。
她無聲地撫了下額角,清了清嗓子,問道:「你一直都在這桌子上嗎?」
狐狸擺件冷靜下來,默然片刻,轉了一下眼珠。
徐徒然:「但方才有一會兒,我沒有看到你。」
狐狸擺件:「……」
徐徒然指的是先前能量體詐屍時,她伸手去摸狐狸擺件,卻摸了個空的事——之後她往桌上掃了幾眼,始終沒有看到狐狸擺件的影子,直到過了一會兒,才在某個角落看到了它。
這事其實讓徐徒然挺在意的。
首先,雖然她現在年紀大了,但她確信自己的視力和記憶都沒有問題。不存在看錯看漏的可能性。那個時候,桌上就是不存在擺件的。
其次,就是那狐狸擺件的位置問題。徐徒然現在是把它當成小榔頭使的,專用來敲人。擺放時肯定會放在方便拿取的位置,不可能放到那麼犄角旮旯的地方。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這狐狸崽是自己過去的。那麼問題來了,它是怎麼做到轉瞬之間,悄無聲息地給自己挪位的?
隱身嗎?還是瞬移?
徐徒然饒有興趣地打量著面前的狐狸擺件。說起來,她之前也有發現,這狐狸擺件相較於其它靈異道具來說,似乎總要更光潔漂亮些——尤其是在每次群架之後。最為兇猛的持刀泰迪熊都不知道扯破了多少次肚子,這狐狸崽卻總是乾乾淨淨、漂漂亮亮的。
徐徒然一開始只以為是它殼子硬,又有自動修復功能——這在靈異道具之中似乎挺常見。泰迪熊的肚子就是它自己縫的,筆仙之筆偶爾炸了筆頭,也是自己慢慢長好的。
然而現在看來,這事似乎沒這麼簡單。
徐徒然一手擺在桌面,有一搭沒一搭地敲擊著桌面。她現在發現,自己很像朱棠看的宮鬥小說裡的那什麼大豬蹄子皇帝,平時身邊圍一群鶯鶯燕燕吵鬧得很,等這些鶯鶯燕燕散了,嘿,忽然就注意到了某個不爭不搶的鹹魚小妃子。
……只可惜現在小妃子似乎不是很想配合。在徐徒然問起它隱匿與挪動的真相後,又開始裝死。
徐徒然:「……」
「我再強調一點。」她想了想,補充道,「我這人,喜歡物盡其用。如果你有對我有益的功能,那很好。如果沒有,那為了達到目的,我只能試圖開發你別的功能。」
比如獻給域主當祭品。
「……」狐狸擺件頓了片刻,終於不情不願地又開始轉動眼睛。
它回應的,是徐徒然關於「你隱身了嗎」的提問。眼睛轉了一下,又轉了兩下,說不清是「是」還是「不是」。
「……」徐徒然難得有些懷念筆仙之筆了。好歹它有問必答,還不能撒謊。說話還說得清清楚楚。
重點是,還非常好糊弄。
她一時也沒法辨別這狐狸崽是不知如何回答,還是在故意混淆視聽。但起碼從它表現來看,它應該是有辦法讓自己暫時看不見它的。
徐徒然琢磨了一下,一咬牙,勉強打起精神,在自己的國土內又增加了一條「非人存在不可回答假話」的規則。之後紅著眼眶,就著這個話題,多問了幾句,心裡漸漸有了些底。
因為再次使用「絕對王權」,她的精神差不多已經接近極限。強撐著在紙上做了些記錄,終於徹底熬不住,差點撲倒在桌上。
她深吸幾口氣,艱難爬了起來。在即將撤去規則前,忍不住又問了一句:「所以你到底是怎麼移動到那個角落位置的?」
狐狸擺件:「……」
這個問題可沒法用轉眼珠來回答。它原地頓了兩秒,無奈地做出示範——只見它猛地往後一倒,然後借著身後粗大尾巴的弧度,默默朝旁邊滾動、滾動……
徐徒然:「……」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你也是夠不容易的。
*
結束了與狐狸擺件的友好溝通,徐徒然終於得以休息,躺在床上陷入了沉睡。
另一頭,大約凌晨一點多的時候,食月再次來到了徐徒然的窗下。
他是來處理徐徒然衛生間內剩餘的能量體屍體的,之前也和徐徒然打過招呼。畢竟那些東西堆在屋子裡總是個隱患,還是盡早扔掉的好。
他知道老阿姨這會兒肯定已經睡了,很貼心地沒有走門,自己順著氣窗就翻進來了。在扛著屍體從衛生間出來時卻還是不小心驚動了徐徒然。
只見老大姨睡眼惺忪地從床上坐了起來,盯著扛著屍體的食月,過了會兒,緊繃的氣息終於鬆懈下來。
「狼人先生啊。」她含糊道,「不好意思,麻煩你了。」
「沒事沒事,順手順手。」食月忙不迭道,「我很快的,你繼續睡,不用管我。」
「……嗯。」徐徒然迷迷糊糊地應了聲,「對了,狼人先生,問你個事。」
食月:「?」
「你知道這附近哪有比較小的店鋪嗎?」徐徒然抬手比劃,「大概就和這房間差不多大?最好能再小一點,只有一半大那種最完美。位置越偏越好。」
食月:「……」
「應、應該有吧。」他不太確定地說著,飛快回憶了一下,給徐徒然報了這條街道上的三個鋪面。
徐徒然含混地「哦」了一聲,又撲通一聲倒了下去。
食月愣在原地,不解地動了動耳朵,扛著兩具屍體,飛快地開門出去了。
而到了第二天,他隱隱約約地,好像明白張大姨為什麼要那麼問了。
那大約是在上午八九點的時候。他裹著大衣,偷偷摸摸地從一條小巷裡走過,邊上還圍著幾隻流浪狗,正好路過其中一家鋪面。
只見那鋪子裡這會兒店門大開著,進進出出的卻不是顧客,而是穿著制服的維安人員。
維安人員,相當於這個域中的警察。本質都是能量體。他們在小店周圍拉起了警戒線,神情俱是一臉嚴肅。
食月一臉懵逼地在暗處觀察了片刻,又偷偷摸摸地叫來一隻流浪狗問了兩句,思索一會兒,轉身翻上屋頂,朝著徐徒然的住處一路奔去。
白天他不敢大大方方用電梯,依舊是順著氣窗爬進去的。才進廁所就聽見房間裡傳來嚶嚶嚶的哭聲,小心翼翼地探出頭去,正見徐徒然坐在沙發上抹眼淚。
他咳了一聲,有些尷尬地向徐徒然打了聲招呼,進去找了塊空地坐下,試探地說起之前的見聞,話說一半,視線落在徐徒然旁邊桌子上,話語忽然頓住。
只見那桌子上,正放著兩張攤開的銀色色紙。紙張中間,放著一個狐狸擺件,以及一個掃碼機。
……準確來說,是個像掃碼機一樣的機器。能修改點數的那種。
食月微微張了張嘴,指指那機器,又指指徐徒然,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那個,什麼,大姨,那機子……」
「嗯,我順回來的。」徐徒然順手拋下團紙巾。
她這兩天哭得太多,眼睛都腫了。
食月:「……從哪兒?」
「你說的那家店裡啊。」徐徒然道,「我今天特意起了個大早,你說的那三家店,我每家都過去看了圈。比來比去,就那家最適合下手,就找了個機會,把這東西給偷回來了。」
食月:「……」
「所以,只是偷走了,對吧。」他看上去像是鬆了口氣,「原來是丟的是這東西啊。難怪那些維安人員反應這麼大,那陣仗跟凶殺一樣……」
「離開時發現他們店裡有個能量體店員,順手給一道做掉了。」徐徒然慢慢地將後半句說完。
……所以這還真是凶殺。
食月生硬地止住了話頭,抬起後腳搔了搔脖子。
他其實還挺好奇這個大姨究竟是如何分辨能量體和意識體的。他在這方面就很苦手,除非對方主動對他發起攻擊或是不慎洩出氣息,否則他很難識別。
「算是吧。」徐徒然此時很累,對此不太想多談。
畢竟想要獲得這樣一個機器,並不是什麼容易的事。尤其那狐狸崽的能力還幫不上什麼忙——它確實能夠製造出短暫的隱身效果,但想要隱藏徐徒然這麼大一個人,在被封印的狀態下根本不可能。
徐徒然只能自食其力。先是在一定距離之外凍住攝像頭,再靠近店鋪並圈出國土。連著下了「除非我主動搭話,否則無人可關注到我存在」以及「進店者均視為店員。店員可隨意進入前台」兩條規則後,順利在所有人眼皮底下潛進了前台,拿走了那個掃碼機。
離開時正好看到那個能量體扮演的店員。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一冰錐將人捅了。只可惜當時時間緊急,她來不及順走對方的身份卡。只能趕在其他人發現前,迅速離開。
利用「絕對王權」制定規則,本就需要消耗體力為代價。她現在身體又不好,這麼一番折騰下來,能有力氣返回住處就不錯了,暫時也沒精力再搞事,就一直休息到現在。
食月:「……」
「難怪呢,我過來的時候還聽到有小狗說看到有人一邊哭一邊上樓……」他一時不知該擺出什麼表情,頓了一會兒,才道,「可是大姨,你拿這東西沒用啊。」
他之前試過了,這東西上設置有識別碼,不符合要求根本用不了。
「能不能用等試過了再說。」徐徒然淡淡道,「不過得等我歇會兒先。」
食月:「……」
他估摸著這大姨應該是有什麼獨特能力,識趣地沒有多問。想著來都來了,便說要不要順便扛兩具屍體走,不料剛出聲,就聽門外有敲門聲響起。
「你好,我們是維安人員。」硬邦邦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張白雪在家嗎?我們有問題要問你。」
!!!
食月一怔,緊跟著就齜出一口尖牙。徐徒然卻是朝他擺了擺手,指了指旁邊開著的衣櫃門,示意他躲進去。
食月:「……這不保險吧?萬一被人發現呢?」
維安人員他接觸過,在能量體裡算是最能打的一批了。而他現在的身份,可是被通緝的怪物啊!
「發現了就把他們都滅口。」徐徒然無所謂地說著,將桌上的銀色色紙籠了起來,包成一個大紙團,包裹進了自己的外套中。
她的外套很厚,本身就鼓囊囊的。將紙團藏進去,根本看不出來。
食月糾結了一下,還是選擇躲進廁所。一來那裡有氣窗,實在不行可以從那兒跑。二來他最近有點焦慮,掉毛掉得厲害,不適合進衣櫃。
他飛快地關上廁所門,豎起耳朵貼在門上,下一秒,就聽房間門打開。
「張白雪是吧。」門外的人毫不客氣道,「今天上午發生了一件命案。我們有些問題想要問你。」
房間內,大姨淡漠應了聲,還用力吸了吸鼻子。食月心臟懸起,跟著就聽那領頭的維安人員開始問話,問得無非就是案發時你在哪兒在幹嘛,雖說問題都很正常,但話語中的敵意連他都聽得出來。
也難怪……食月默默想到,死了一個能量體並不是什麼大事。他們在意的是那個能轉移數值點的機器。
他們擔心那東西是被能力者拿走的。所以才會在毫無證據的情況下就找上「張白雪」。
但……既然沒有確鑿證據,問題應該也不大吧?畢竟他們的人設是「維安人員」,還是要講點規矩的……
食月不太確定地想著,往門上又貼緊了些。
緊跟著,卻聽那人道:「張白雪,我們現在需要對你進行搜身,請配合。」
跟著是一陣摸索的聲音。緊接著:「你外套裡那是什麼?」
外套?
食月耳朵一動,想起張大姨藏進外套裡的那個銀色紙團,心頭不由一跳。
重點不是紙團。而是紙團裡包著的東西。
不過那種銀色色紙,對可憎物是有威懾力的。他們應該不敢碰……
「打開它。」
還沒等食月捋清楚思路,便聽那人再次開口:「現在立刻打開它。不配合的話我們會認為你是在妨礙公務。」
……淦!過分了啊!
食月的心臟再次懸了起來,耳朵高高地支棱著。憑著出色的聽力,他能聽見張大姨慢悠悠地應了一聲,然後當著門外那些人的面,一點點地撥開團起的紙張。
然後便是一陣沉默。
……所以又怎麼了??
食月急得想要撓牆,開門偷看的心思都有了。就在他快要將整個身體都貼上廁所門的時候,終於聽到門外再次有聲音響起。
「看清楚了嗎?什麼都沒有。」張大姨的聲音沙啞,還帶著哭腔,「沒看清楚的話,要不再湊近點——」
「誒誒,你幹什麼!拿開,快拿開!」那為首的維安人員慌張地叫了起來,還伴隨著連連後退的腳步聲。食月默了一下,大概腦補出了門外的畫面。
那大姨……別是正拿著銀色色紙往人家臉上懟吧……
食月為腦海裡的畫面呆滯了兩秒,愕然之餘,又暗暗鬆了口氣。
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不過那大姨將裹在銀色色紙裡的機器變沒了。這或許是件好……
維安人員:「行了,把你手上的東西收起來!」
維安人員:「請你讓開,現在我們要對你房間進行搜查!」
食月:「……」好個屁。
正經的執法人員,哪有這樣說搜就搜的?食月警覺地後退幾步,轉頭看了看身後的氣窗,有心想要逃走,一轉眼瞥見藏在淋浴間裡的剩下兩具屍體,又覺得相當難辦。
另一邊,張大姨也冷靜地提出了相同的質疑:「你們只是來問事的。沒理由搜我房間吧?」
門外的維安人員只充滿敵意地哼了一聲,意味不明的話語傳來:「你們的存在本身,就是理由。」
「所以,還是因為怕我們唄。」張大姨似是笑了下,房間門口傳來腳步挪動的聲音,「可以,進來搜吧。」
「但我話說在前面。」
零碎的腳步聲剛剛邁進屋內,瞬間又因為張大姨的話語而停了下來。
一片靜謐中,張白雪冷靜又輕描淡寫的話語,清晰地傳進了食月的耳朵裡。
「要不要進來,是你們的事。能不能再從這門裡出去,可就不是你們說了算了。」
……
正趴在廁所門上偷聽的食月一怔,腦中不期然地掠過徐徒然先前說過的話:
「發現了就把他們都滅口。」
……他無意識地嚥了口唾沫,頭上耳朵不自覺地垂了下來。
說好的……生命高階都是聖母呢?
同一時間,門外玄關處。正準備進屋的維安人員似是也因徐徒然的話而怔住,一時都沒了反應。
恰在此時,電梯門再次打開,另一人的聲音冒了出來:「隊長,大橋那邊又出事了,有兩伙人聚眾鬥毆!還有新區那邊,又有人被嚴重砍傷,監控沒拍到凶手……」
聽著就是些很令人頭大的事。維安小隊的領頭人似是終於找到了台階,沉著臉對著徐徒然說了一句「下次再來找你」便匆匆離去。
腳步聲很快遠去,而後又是電梯啟動的聲音。房門被關上,食月徹底鬆了口氣,推開廁所門出來:
「嚇死我了。大姨你可真行啊,唬人一套一套的。」
「什麼唬人,不明白。」徐徒然拉開窗簾往外看了看,微皺起眉,「最好是能跟上去看一下。我懷疑他們會去找其他的能力者問話。」
「不急。整個次城區的流浪狗,都是我的眼線。」食月語氣篤定地說著,好奇往徐徒然的方向看了看,正見她將一團東西從口袋裡掏出來,「誒大姨,你這紙裡的到底是……」
「哦。這個。」徐徒然當著他的面,再次將銀色色紙展開。只見裡面正是那個能修改點數的小機器。
旁邊還有一個狐狸擺件。
「這個可憎物道具能短暫隱身。順帶遮掩旁邊的小件物品。」徐徒然淡淡道,「算是雙重保險。」
要去搶一個能修改點數的機器,這是昨天就做好的決定。不過該怎麼將這機子藏好不被搜走,對徐徒然而言這是個問題。而新被挖掘的狐狸崽,給了她一些思路。
——她不確定那些所謂的「維安人員」會不會直接將自己帶走,所以面對問話時第一反應就是將東西藏在身上。銀色色紙本身就對可憎物有威懾力,而一旦他們將紙打開,那隻狐狸崽為了自保,肯定會選擇隱身。
而根據昨天的問話來看,這狐狸的隱身其實很不靠譜。一來無法遮掩大件物體,二來經不起仔細觀察。
為了避免他人視線頻繁停留,它只能連著旁邊的小機器一起隱了。再加上那張銀色色紙本身就具有的威懾力,想要掩人耳目應該也不是什麼難事。
……當然,這些都是徐徒然的推測。在對方要求她打開銀色色紙的那一刻,她心裡其實也是有些忐忑的。
食月似懂非懂地聽著,耳朵忍不住動了一下:「可是大姨,那假如你猜錯了呢?」
「那沒辦法。」徐徒然嘆了口氣,慢吞吞將那機器拿在手裡觀察,「只能滅口咯。」
食月:「……」
他動作僵了一瞬,心中隱隱冒出一絲懊悔。
我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呢?
他默默想到,明明答案已經那麼明顯了不是嗎?
他暗嘆口氣,就地坐下,望著徐徒然手裡的機器,偏了偏頭:「要是這個東西用不了的話,那這一趟就虧大了。」
「不虧啊。往好的方面想,起碼我們之後就能確定其他能力者的所在了。」徐徒然道,「而且,他們那麼緊張這東西,說明它肯定是有用的。」
唯一的問題就是識別碼……
徐徒然輕輕呼出口氣,很有經驗地拿出一卷紙巾放在跟前。
而後平靜開口:「我宣佈,在此處,識別碼無效。」
聲音不大,卻自帶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食月怔怔地聽著,等到反應過來時,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已經伏低了上身。
……這又是啥能力?
這麼酷炫的嗎?!
食月一時震在當場,只覺自己自從認識了這位大姨,認知就好像一直在被刷新。
這可能就是傳說中的,抱上大腿的感覺吧……他如此想著,頗為敬畏地抬起頭。
然後被嚇得當場叫出了聲。
只見徐徒然捂著胸口仰躺在沙發上,微張著嘴,滿臉就寫著八個字——呼吸困難,本姨要掛。
食月都嚇傻了,趕緊上去扶人,卻被徐徒然揮手打開。
「試……這個。」她艱難地說著,紅著眼眶將機子遞給食月。食月手忙腳亂地接過,慌忙拿出自己的身份卡,對著按了一下——
「嗶」的一聲。
他的卡上被扣掉了一點數值。
同一時間,機子後方的液晶屏跳了一下,顯示數值儲存量加一。
食月:「……」
他大腦飛快轉動,顧不得驚訝,匆忙研究起這機子的操作——一共兩個按鍵,他剛按的是提取鍵,那麼另一個應該就是用來加點的……
一道靈光驀地從他腦殼中閃過。他立刻轉頭看向徐徒然。
「大姨,大姨你等等啊。」他說著,左右環顧一下,在徐徒然口袋裡摸了又摸,總算摸出徐徒然的身份卡。
然後飛快地從自己卡裡提取了十點,全部加到了徐徒然的「HP」一欄裡——
徐徒然猛喘口氣,神情逐漸緩和下來。
「……謝了。」她頓了幾秒,扯出紙巾擦了擦滿臉的淚水,「還好你反應夠快。」
不然她只能緊急停止規則,等下次再進行嘗試了。
「沒事沒事。大姨你還在就行。」食月依舊有些懵懂,對自己劃出去十來點的行為倒沒怎麼後悔——他又不傻。他現在無法在域中使用主動技能,但張大姨可以。那肯定是不惜代價優先保她。
更別說,這種時候,互幫互助本就是應該的。
「只是,這機子……」他看了看手裡的機器,仍感到滿滿的不可思議。徐徒然呼出口氣,指了指放置雜物的桌子。
「晚點給你解釋。那桌子下面有個抽屜。你自己拉開看。」
食月:「……」
他呆呆點頭,依言拉開抽屜,又是一愣。
只見裡面是個儲物盒。
而盒子裡,是滿滿的身份卡。
「都是之前扒下來的。你看著加到你的卡上去吧。」徐徒然窩在沙發上,抹了下止不住的眼淚,「還有我這張卡……」
「懂的。」食月瞭然點頭,「大姨你等著,我這就給你滿上!」
徐徒然:「……」
「不用,不用加!」見他當真要先給自己「滿上」,徐徒然慌忙開口,「我只是要把數值適當調低一點!誒誒誒你先別加啊——」
食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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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關於我莫名其妙就被教徒流淚告白那些事》
新生之城‧邊緣區內。
灰英三街,小巷深處。
這是邊緣區最為荒涼的地段,平時罕有人至。傑森今天沒去上班,正穿戴整齊地守在那裡。
他的領口處別了精緻的一支紅色電子筆,面上則戴著一張人造假面——他買的是比較便宜的那種。雖然能有效遮住他原本的模樣,但面具整體過於蒼白,且五官僵硬,配著他老舊的機械軀體,說不出的詭異。
但對現在的傑森而言,這不重要。一切都不重要。
他的身後,是他昨天剛盤下的一間小破空屋。此刻房門緊閉,沒人知道裡面有些什麼。
有人沿著小巷走過來了。臉上同樣戴著人造假面,領口處別著一支紅色電子筆。
傑森一看到對方過來,便立刻打起精神。待對方靠近了,二人心照不宣地互相點了點頭,又對了下暗號,傑森旋即打開門,示意對方進去。
對方的肢體語言透露出她的緊張,進門時手指還在顫抖。傑森面無表情地替她關上門,安靜等了大約十分鐘後,房門再次打開。
那人垂著頭從裡面走了出來。即使隔著面具,傑森也能感覺到她強烈的心緒波動。
「祂回應了你的祈禱嗎?」他忍不住低聲問了句。
「嗯。萬能的全知神賜予了我福音。」那人難掩激動地點了點頭,小心湊近了傑森,「還有,祂讓你進去。」
語畢,與傑森拉開距離,又伸手點了點領口的紅色電子筆。
「感謝全知神。」
「感謝全知神。」傑森心頭一凜,跟著做出一個同樣的動作。那人再次點點頭,轉身離去。剩下傑森一人站在巷子深處,左右警覺地張望一番,飛快地開門進入了房間。
房間內,帷幕飄蕩,伴著奇異的香氣。傑森垂著頭來到帷幕前,一手按住了領口的紅色電子筆:
「偉大的全知神,方才的同胞說,您呼喚我……」
啪的一聲,他身後的牆壁亮起。掛在牆上的顯示屏打開,傑森循聲轉動,正見屏幕內顯出優雅神聖的字跡:
【是。吾忠實的門徒,吾有重要的任務要交給汝。】
傑森心中一動,回憶起之前「祂」的吩咐,內心有了隱隱的猜測,更謙卑地低下了頭顱。
另一邊,屏幕上的紅色字跡還在繼續:
【吾需要汝,繼續去傳播吾之教義,將吾的存在,盡可能地散佈給所知的每一個人。讓他們與汝享同樣的福,而吾會賜汝更多的恩澤。】
果然。
傑森的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他甚至能聽見自己內部零件發出的哢吱哢吱聲。他伏低身體,連呼了幾句「感謝萬能的全知神」,頓了一會兒,又小心翼翼地開口:
「萬能的全知神啊,您的福音,依舊不能傳達給阿蘭嗎?」
阿蘭是傑森的同事,職位比他高一些。在工作中一直很照顧他。只是不知為什麼,當初全知神要求他散播福音,卻特意強調不能告知阿蘭,甚至還要避開她。
回應他的,是屏幕上兩個大大的紅字:
【不可。】
緊接著,原有的字跡被擦去,新的神語取而代之:【除了阿蘭。還有一些人,汝同樣要注意避開。吾稍後會列一張名單給汝。切記,他們皆是不可被賜福之人,萬不可讓他們知曉吾的存在。】
不可賜福。
傑森胸腔中的齒輪因為這四個字而阻塞了一下,回憶起不久前還在痛苦絕望的自己,陡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是。」他深吸口氣,再次深深低下了頭顱。
「萬能的全知神啊,您忠實的奴僕,將謹遵您的一切指示。」
*
另一頭。
次城區‧張白雪公寓內。
徐徒然和食月對著幾張身份卡研究了半天,總算是大致改完了兩人的點數。
食月的數值本來就偏高,尤其是戰力、HP和速度。經過加強後,顯示出的數據更是漂亮。而徐徒然,就像她之前說的一樣,並沒有給自己「滿上」。
反而減去了些許。
不過這個扣點,實際比加點更麻煩。因為徐徒然本身的數值就整體偏低,她又希望能在降低數值的同時保有一定的作戰能力,這就還要考慮到數值下限的問題。反復試驗後,徐徒然最終決定,將除了HP以外的所有數值欄都扣掉三到十個點。
而HP,則相應地加了六個點——她在使用「絕對王權」時需要消耗體力,如果血條太短,搞不好剛定完規則人就掛了。所以稍微強化下還是必要的。
「速度十七也就算了,戰力總共只留十個點,這也太極限了吧?」食月打量著徐徒然改過的身份數值,面露擔憂,「大姨,你這究竟是想幹嘛啊?」
徐徒然總不好告訴他,自己是在懷疑作死值的出現與身份數值的差值有關,所以故意調低數值想看看能不能多刷一點作死值——雖然這項猜測並沒有被完全證實,但目前,她已經累計從能量體那裡收到了兩百作死值,其中一百二,正是方才挑釁那些維安人員時拿到的。
而為首的維安人員在她開門時,曾出示過證件。他的總數值點,正好也符合比徐徒然多一倍的特徵。甚至要更多一些。
這更給了徐徒然嘗試的勇氣。而面對食月的疑問,她只含糊地說了句,是有些事想嘗試。
食月識趣地沒有多問,只提醒了一句「那大姨你自己當心」。跟著看了下時間,便與徐徒然匆匆告辭,翻窗出了門。
——距離那些維安人員離開,已經過去很久。或許是時候,去查查看他們的行動軌跡了。
食月潛進小巷內,順著流浪狗的指引,隱蔽地趕往維安人員們曾前往的地點。
根據徐徒然的總結,目前淘寶店這邊,除他倆以外,應該還有兩個能力者也被拖了進來。若是他倆也在次城區,那在點數修改機丟失後,他們也很可能會被問話。
不過那些維安者手頭似乎還有別的事情要處理。從徐徒然家離開後,他們就分為了幾隊行動。食月細細分析過從流浪狗那裡收集來的情報,選中選定了其中一條軌跡,順著追了過去。
事實證明,他的判斷沒有錯。還真讓他順利摸到了其中一個能力者的住處——對方被投放的位置距離徐徒然那兒差了幾條大街,食月試探著過去敲門時,他正一臉緊張地躲在屋子裡補符文。
對,符文。
這位仁兄的處境可以說是食月與徐徒然的結合體,無法主動使用能力,同時又經常受到能力者的襲擊。好消息是他一來外形正常,不至於像食月那樣一來就被房東趕出去,失去容身之處;二來他身強體健,精力充沛,因此雖然正面對抗有些困難,但畫些符文自保還是可以的。
食月與他匯合時,差點被他的房間驚到。裡頭那符文畫的,跟街頭藝術似的。
對方看到食月,一開始還有些防備。食月急著去查探其他地方,只好當場也畫了個符文以示清白,又給他留了徐徒然現在的地址,跟著便迅速離去。
下一個要探訪的地點,又隔著幾條街的距離。食月大老遠地跑過去,到那裡時,天已擦黑。他悄悄摸過去敲門,半天沒有人開,試著從窗戶翻進去,才發現,這屋裡已經很久沒有人住了。
牆上同樣有畫過符文的痕跡,只是痕跡已經非常黯淡。食月懷疑那些維安人員也不知道這人搬去了哪裡,所以才會在事發後,又找到這裡來。
他獨自在空屋裡轉來轉去,好不容易,終於在窗檯上找到了一個小小的火炬圖案。
火炬上火焰畫得很粗糙,食月卻很快就看出了其中玄機,順著所指方向跳出去,一番搜尋,沒多久,又找到了另一個火炬圖案。
如此反反復復,最後終於在一個廢棄的倉庫中,找到了躲藏在此的小小身影。
那是一個看著不過十五六歲的少女,被食月找到時,正翹著腳在啃零食棒,旁邊放著一個小小的平板,正在播放新聞。
食月小心翼翼地靠過去,仔細觀察了片刻,難以置信地開口:「嬌嬌最可愛?」
叼著零食棒的少女轉過頭來,上下打量他一番,同樣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食月?」
……
兩人沉默地對視,氣氛忽然陷入了一種微妙的尷尬。
「嬌嬌最可愛」,這個名字食月很熟。就是當初和他一起接了任務,連麥打游戲的那個。
然後雙雙被拖入游戲,一別就是一個多月。
雖然對方連麥時用的是一直是男聲,但種種細節,都讓食月對她的性別有著另外的猜測。現在看來,他還真猜對……
「對你個頭。」「嬌嬌最可愛」一副不想多搭理的樣子,「我一奔四的摳腳老爺們,女兒都四歲了好吧。鬼知道為啥進來後會變這個樣。」
給他別扭的啊。
食月:「……」
他總不能直說這大概率是我腦補的鍋,只得快速帶過了這個話題,迅速和對方互換了一波情報,然後同樣留了徐徒然的地址。
「你先去這個地方,那裡有人接應,切記隱蔽一點。」食月拍了拍在他腳邊轉來轉去的流浪狗,「我還有別的地方要去,晚點過去和你們匯合。」
說完,迅速離開倉庫。在流浪狗的引路下,又轉戰到了下一個地點。
按理說,徐徒然所說的兩個能力者,他已經都找到了。可根據流浪狗透露的信息,那些維安人員在離開「嬌嬌最可愛」的初始住處後,又找去了另一個地址……
食月疑心這個城區還有他們不知道的能力者存在,便還是過去看了一下。
不過他來得好像不是時候。他趕過去時,那些維安人員的車子都還停在樓外,顯然尚未離開。
食月隱隱覺得奇怪,不明白為什麼這些維安人員會在這地方停留這麼久。他特意繞到了公寓後面,想換個角度觀察下,不想二樓一個老頭正在關窗,猛地抬頭,食月猝不及防,二人四目相對。
又過片刻,老頭面不改色地垂下眼去,將窗戶關緊,窗簾拉上。食月則懵懂地轉身,渾渾噩噩地走了一陣後,忽然驚醒過來。
「誒,奇怪。我剛要去幹嘛的來著?」
他困惑地抓了抓後腦勺,轉頭看看身後的公寓樓。一臉茫然地走了。
*
同一時間。
他身後的公寓樓內。
餓餓飯飯將窗簾拉嚴,轉頭看了看被捆縛著擺了一地的維安人員,輕鬆地拍了下手掌,面上露出隱隱的期待。
他其實完全不明白為什麼大白天的,會突然有這麼多份外賣自己送上門來。
但不管怎樣,來都來了。他總不好再退回去。
問題是,他比較喜歡吃新鮮的。這個數量要一次吃完,又似乎有點多……
餓餓飯飯若有所思地捻了捻八字鬍,迎著那些維安人員驚恐的眼神,面上露出了幾分真切的苦惱。
*
食月再返回徐徒然住處時,已經接近晚上九點。
他熟門熟路地摸進後門,還沒進電梯,就撞見熟人。
只見「嬌嬌最可愛」和另一個能力者都正在電梯附近徘徊。一見他出現,紛紛湊了過來。
「你倆在下面幹嘛?」食月莫名其妙,「上去啊。」
「這不不清楚具體位置麼。」嬌嬌沒好氣道,「不是,你確定你給的地址沒錯嗎?」
食月:「……?」
他帶著兩人走進電梯,奇怪道:「沒錯啊,怎麼了?」
「那不對啊。你說那戶在三樓。三零一。但三樓就一個住戶,還是個老阿姨。」
「誒對,就她。」食月連忙點頭,「她就是我說的接應者,還是個大佬。」
「真的假的?」嬌嬌一臉難以置信,「可我們上去的時候,她正坐在走廊裡哭啊?」
話音剛落,電梯正好停下,廂門緩緩打開。老大姨啜泣的聲音從走廊裡傳過來,清晰無比。
食月:「……」
他探頭出去看了眼,只見徐徒然又坐在走廊上抹眼淚,身後房門緊閉,隱隱透出一股機油味。
他默了一下,沖著旁邊兩人打了個手勢,非常熟練地走了過去。
「大姨。」他蹲下來和徐徒然說話,「那些人又來了啊?」
徐徒然正在調節呼吸,聞言隨意點了點頭。
食月往她身後的房門看了眼,又問道:「這次幾個啊?」
徐徒然漫不經心地抬手,比了一個「六」。
「哦行。」食月瞭然地點頭,「那我現在進去收拾一下?」
徐徒然沒答話,往他身後看了一眼,指了指他後面兩人:「你找回來的?」
食月忙不迭地點頭,徐徒然長長吐出口氣:「早說啊……你翻窗進去吧。我沒帶鑰匙。還有,我不小心把其中一個的,嗯大概是什麼內膽給打破了,現在屋子裡全是味兒。你當心被沖著。」
她當時就是被熏得不行,所以才跑到走廊裡來透氣。沒想忽然有電梯上來,她怕外人發現不對,趕緊將門關上了。
關完才想起來,沒帶鑰匙。
食月:「……」
難怪,隔著門都能聞到這麼重的機油味。
食月腦補了一下屋子裡的慘烈場面,閉眼給自己做了個心理建設。旋即在另外兩人愕然的眼神中站起身來,給他們彼此做了個簡單的介紹,自己坐電梯下去了。
剩下走廊中的三人。兩個在面面相覷,一個在自顧自地哭。
過了片刻,「嬌嬌最可愛」方率先找回聲音,小心開口:「大……大姨你好?我是嬌嬌爸爸,這位是老王。請問您……怎麼稱呼?」
徐徒然抬起紅腫的眼睛看她一眼,含混開口:「嬌嬌爸爸?我不記得見過這ID。」
「哦,我閨女小名叫嬌嬌。所以你們這麼稱呼我就行。我在論壇的ID是『嬌嬌最可愛』。」嬌嬌爸爸說著,主動拿出身份卡給徐徒然看了一眼。
她和老王在等食月的時候,已經彼此確認過身份。這會兒就不用多此一舉了。
徐徒然視力都哭到模糊了,只淡淡瞟了一眼就收回視線。無聲地摸出自己那張卡,遞了過去。
嬌嬌爸爸接過去看了一眼,微微張大了嘴:「哇,大姨,您這數值……可有點危險啊。」
除了「HP」稍微高點以外,其他的數值都是中等偏低。尤其智力,只有十點……低過頭了吧。
徐徒然揉了揉哭到發懵的腦殼,艱難點了點頭:「你說得對。確實危險了些。我也沒想到智力調低還會影響到記憶力……等等還是得再加一點上去。」
「對對,這個數值確實……誒?」嬌嬌爸爸話說一半,忽然頓住。
她剛剛說了啥?什麼加一點?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哢噠一聲,徐徒然身後的房門從裡面打開。
「大姨!」食月一邊說話,一邊捏著鼻子出來,手裡提著個鼓囊囊的袋子,「那個散味兒的內膽我找到了!我現在就把它丟出去,你們再等我一下——」
「不用麻煩了,先放廁所吧。」徐徒然皺著五官擺了擺手,「來來,都別傻站著了,先進去吧。真是,你們上來起碼對個暗號啊,我還以為是條子又來了呢,嚇得直接關門……」
她說著,在食月的攙扶下站起身來。嬌嬌爸爸看她老胳膊老腿的,沒忍住也上去扶了下,無意間抬頭往打開的房門後面一望,整個人驀地愣住。
只見不大的房間裡,橫七豎八,全是屍體。
「以免誤會,先說一句,這些全是能量體。而且是他們先動的手。」徐徒然慢悠悠地說著,被食月扶到沙發上坐下,咳了兩聲,抬頭看向兩人,「那誰,麻煩關下門。」
「抱歉,我現在這腦子,實在不好使。記不住名。」
「哦……哦。沒事沒事。」最後跟進來的老王愣了一下,忙轉身關門。再回過頭來時,又是一怔。
只見那名為「張白雪」的老阿婆手裡,已然多出了一個掃碼機似的小機器。
老王畢竟已經在這個域裡待了一陣子了,一眼就認出來,這是這個世界的居民用來修改點數的機子。
這個認知讓他呼吸不由急促起來,緊接著,更令他難以置信的一幕出現。
只見徐徒然將機器對準自己的身份卡,輕飄飄地按了幾下。
嗶嗶的聲音響起,證明點數修改成功。在他詫異的目光中,徐徒然如釋重負地呼出口氣。
「可以,智商上來了,腦子總算清楚不少。」
她將身份卡與機子往旁邊一遞,食月貼心地接過,擺到了桌子上。
「好了,那麼現在再次自我介紹一下。我,張白雪,姜老頭淘寶店的新人員工。目前可以公開的傾向是秩序和天災。」
她將花白的頭髮撥到了耳後,向後靠在了破舊的沙發背上,雙肩舒展,緩緩抬眸:「現在,我所知道的能力者,都已經在這裡了。不介意的話,大家先談談這段時間來各自的發現?」
*
同一時間。
巨大的黑色空間內。
身形龐大的蠕蟲正在沉睡。細細的血管與電線從它身上蔓延出來,與無數台電腦相連。
這裡是這個域的最高層。是域主沉睡與工作的巢穴。而在「新生之城」內,它有一個專門的稱呼——「主城區」。
當域中的居民,符合了一定標準,就會被從「次城區」帶到這裡。然後他就會發現,這裡和他人描述的天堂,實際一點都不一樣。
但那個時候,這一切都已不重要了——對他來說,結局只有兩個。要麼因為資質不夠而被域主或其他伴生物吞噬,要麼就是被賦予伴生物的資格,成為這個空間內眾多工作黨中的一員。
對,工作黨。
這裡幾乎每台電腦前,都站著一個「人」。軀體畸形,手臂繁多,又細又長的手指在鍵盤上飛快敲打,發出連綿不絕的聲響。
……
某個角落裡,正在敲著鍵盤的手忽然停住。對應的伴生物驀地抬起頭來,頗為緊張地看了看中央正在沉睡的巨大蠕蟲,轉頭沖著同伴輕輕招了招手:
「嘿,嘿!」
被它呼喚的同伴茫然抬頭,四下看了看,小心翼翼湊了過去:「怎麼了?」
「我這邊好像遇到點問題。」那怪物壓低聲音道,「我管理的片區裡,一下少了好多能量體。」
「怎麼會一下少掉的?」同伴不解,過來看它屏幕。那怪物懵懂搖頭,指給它看:「你看,在這個時段,能量體的數量一下少了六個。前面一個時段,一下少了一個。再往前,又一下少了七八個……」
「你這損失率也太高了吧。」同伴詫異,「你查過是怎麼損失的嗎?」
「不知道啊。我中間摸了會魚,看人類打游戲去了。回來就……」怪物傻眼,「問題是這麼大的缺口,我怎麼補啊?」
能量體本質都是由域主產生的。只是域主平時需要睡眠,很少清醒,所以才會將域分割成一塊一塊,連同內部的能量體一起,交給它們這些伴生物管理。
當然,伴生物也不全起這個作用。它們的辦公室是分區的,它們這個角落全是代管新生之城的,而其餘的伴生物,要麼負責製作游戲,要麼負責去游戲裡拉人,要麼負責去直播間當水軍……各司其職,各管各的KPI。
而一旦犯了嚴重錯誤,免不了被域主懲罰。像上回,游戲組的一個伴生物,就因為誤放進了一個域主不想要的人類,而被分給其他項目組吃掉……
雖然當時它也蹭了一口,吃得很開心。但代入自己,就一點都不開心了。
這也是為啥它現在慌得一批——一下沒了那麼多能量體,它的片區管理肯定要出問題。
「誒這個,你別急啊,我想想……」同伴啃著手指思索片刻,有了主意,「誒,不如這樣。你先從其他片區,調一些能量體過來,維持正常運轉。然後域主不是會定期產生一些新的能量體嗎?你等新人把位置填上了,再把借調的還回去就好了。」
「哦哦,可那要怎麼調啊?」怪物小聲道。
「那你先問問誰的片區能量體有多……」它同伴說著,四下張望一番,旁邊正在偷聽的同事們立刻垂頭,若無其事地敲打起鍵盤。
它翻了個白眼,瞥見最裡面的一台空電腦,一拍手掌:「有了。」
「你看到那台電腦沒有?那台對應的是新生之城的邊緣區。那台電腦是沒有人專門負責的,平時域主也很少管。你直接過去操作,調一些能量體去你那兒就好了。」
「還可以這樣?」怪物驚訝得眼珠子都掉了出來,忙彎腰撿起塞回去。而就這麼會兒工夫,旁邊又有幾個伴生物圍了上來:
「誒真的可以嗎?那我也要調一些。」
「我也。我這邊也莫名少了好多能量體,我都沒敢說。」
「你管哪個區的來著?我彩英大橋的。我這邊不僅能量體,意識體也少了一大片,不知道為啥他們老是打群架,可愁死我了。」
「我彩英新區的!我這邊也少意識體了!而且都是被砍死的,原因我還在查。但完全不知道怎麼回事啊。」
「我這邊倒不是被人砍,我這兒是有人連著自殺。我也一頭懵呢。」
「那什麼,我這邊倒是沒少能量體,也沒少意識體。但我的片區不知道為什麼,多出來好多不認識的能量團,數量一直在漲,還到處亂爬,蟲子一樣的。我都不知道該不該弄死……」
「噓!」
一聽有人說蟲子,所有人神情瞬間凝重。其中一人看了看正在沉眠的巨大蠕蟲,吸了口氣:
「在這裡,不要提這種忌諱的詞!」
「不管怎樣,還是先解決能量體的事吧。」另一人附和道。最先出主意的那名伴生物再次指了指角落的空電腦:「先說好,邊緣區的能量體本來就不多。不一定夠用,你們先分好再去調吧。」
當下便有人蠢蠢欲動。其中一人偏頭想了想,忍不住道:「但我不明白。這個跨區調動該怎麼調啊?邊緣區想要升到次城區,很麻煩吧?」
「嗨,這有什麼麻煩的。」另一人擺了擺手,「死遁,懂嗎?把那能量體原有的身份設置成死亡,然後在另一個區域新建一個身份,套進去就是了。傻的你……」
話未說完,就見方才嚷著「缺少能量體」的幾個伴生物,一窩蜂地擠向了那台空電腦,開始互相撕咬搶鍵盤。
同伴:「……」
「還好我只負責管理維安大隊和教會。」它頓了幾秒,慶幸地呼出口氣,「還是這工作安全啊,起碼不用擔心會無緣無故少人……」
*
另一邊。
新生之城‧邊緣區。
距離全知神上次降下旨意,已經過去快兩天了。
傑森兢兢業業地履行著全知神的神諭,盡自己所能地進行著傳教。然而努力的同時,他內心又難免有些質疑。
為什麼阿蘭不行呢?她那麼可愛,又那麼善良。在自己剛進生產廠的時候,只有她會主動幫助自己……為什麼這麼好的人,卻被全知神點名為「不可被賜福」呢?
傑森不理解。雖然不想承認,但他心中,甚至因為這點,而對這個全知神產生了些許的不滿。
神,就一定是對的嗎?
這個問題在他心中翻來覆去地滾動著。
直到他今天再次來到生產廠房。
「你說什麼?」他聽到從同事那兒傳來的八卦,難以置信地張大了嘴,「阿蘭死了?」
「對啊!」同事拚命點頭,「聽說是急病暴斃……天哪,太可憐了。她人那麼好……」
傑森:「……」
不知為什麼,他心中忽然湧起了一個有些可怕的念頭。他工作也做不下去了,轉身就衝去找了自己的直屬上司,磕磕絆絆地找著藉口,想要再請半天假。
因為傑森最近的工作成果十分出色,他的上司並沒有為難他,很輕易地批准了假期。傑森匆匆沖出廠房,拿出全知神寫給他的那張名單,開始一個接一個地調查起來。
因為全知神強調過,不可讓這些人知曉祂的存在,所以傑森之前就已經先查清了他們的資料。這會兒要再一一查過,也沒那麼困難。
而調查到的結果,卻是令他雙腿發軟,差點就跪倒在了大街上。
阿蘭——急病暴斃。
肖恩——工作意外。
甄妮——交通意外。
阿湯——跳樓自殺……
這個名單上的人,無一倖免,全在這兩天中,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死去了。
……傑森的心中再次迴蕩起了全知神的那句話。
【他們是不可被賜福的。】
不可賜福。不可賜福。原來這才是原因嗎?
偉大的全知神,原來早已預料到了這一切嗎?
而他之前居然還敢質疑全知神的決定——他是何等的愚昧和自大啊!
「萬能的全知神,偉大的全知神,原諒我,原諒我……我是您的奴僕,我不是故意褻瀆您的……我會奉上忠誠,從此我將奉上全部的忠誠,求您不要拋棄我……」
傑森喃喃著,跌跌撞撞地撲到旁邊,扶著牆壁,緩緩滑到在地。...<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八十四章 最大的作死,往往來自於火力過分充足
新生之城‧次城區。
徐徒然公寓內。
總算匯合的四個能力者坐在一處,周圍是橫七豎八的屍體,最中央是坐在破沙發上的七旬老太。
這畫面,怎麼看怎麼詭異。
「行,那我們各自的情況差不多都確認了。」食月聽過眾人的一番交流情報,啪地拍了下手掌,側頭看向旁邊的老太。見徐徒然慢慢地點了點頭,方繼續道,「那麼接下去,或許該商量下之後的……對策?」
他的語氣裡透出幾分不確定。
「在確定對策之前,是不是該先想想總的目標呢?」老王摸著下巴開口,面露沉吟。
相比起其他人,他的外表相對正常,看上去斯文且內向。在方才的討論中,也屬於話比較少的,基本是別人問一句他才說一句,這會兒難得主動開口。
其他人的視線一下子落在他身上,他有些拘謹地抿了下唇,在徐徒然鼓勵的目光下,繼續道:「一般來說,能力者進入域後,該做的事情是四件。一、保證自己生存。二、努力救人。三、設法逃出域。四、盡可能地記錄所見並傳播出去。而我們的情況,其實很尷尬。」
「保證生存」,這點他們四人目前都做到了。雖然方式不同,但他們都扛過了來自能量體的追殺與偷襲。「記錄並傳播」,雖然能不能傳播得出去是個問題,但他反正是有在認真記日記。
重點是中間兩條。
「首先是關於救人。我們剛才已經將各自的能力與情報都盤了一遍。我是輝級長夜兼螢級預知,嬌嬌爸爸是炬級戰爭兼燈級生命。食月是炬級野獸。大姨您是炬級天災與秩序。所有能力者裡,沒有人具備識別人類的能力。」
關於這點,他們也已經各自做過嘗試。張白雪自稱在方才對付前來刺殺的能量體時,已經試著拷問過相關問題,沒有得到任何回答;而食月曾讓流浪狗在各個教會門口蹲點以識別人類,並試圖留下暗號召集人類,也毫無收獲。
反而招來了不少自我定位成人類的意識體,以及故意偽裝成人的能量體……等於變相給自己加難度。
如果老王能主動發動技能的話,這個問題或許可以解決。然而,除了張白雪之外,其餘三人,沒有人可以主動使用技能。
這意味著對他們而言,想要找出被拖入域中的人類極其困難。想要「救人」,更是麻煩。
再者,「逃出域」——這又是一個令人毫無頭緒的目標。
「想要離開域,要麼只能設法破壞掉這個域的根基。要麼就是乾脆將域主給辦了。可大姨說了,這個域的域主是永晝辰級。這種高度,我們不可能和它硬碰硬。」
而對於如何破壞域的根基,他們現在還一籌莫展。
嬌嬌爸爸抓了抓頭髮,側頭看向老王:「所以你的意思是……」
「只是一個提議。但我想,接下去,我們的重點是不是可以放在『尋找人類』以及『尋找根基』這兩點上?」老王總結道,「但這樣做的一個缺點是,我們並不知道會在這兩件事情上花費多久,以及最終能否得到成果……」
「哇,那這不就和我們實驗室的項目一樣嗎。」食月耳朵垂了下來,「花上幾年工夫,也不知道最後能不能做出成果來……這也太考驗心態了。」
……所以你原來還是個混實驗室的嗎?!
其他人心中不約而同地冒出相同的詫異,食月習慣性地用後腳搔了搔脖子,茫然抬頭:「怎麼了?幹嘛都這麼看著我?」
……
徐徒然咳了一聲,收回目光,思索片刻,沉聲開口:
「我認為你說得很有道理。但或許,我們可以採取更主動一點的方式呢?」
老王一怔,不自覺地直起身體:「您的意思是?」
「比方說,救人。能力者應該盡力幫助普通人,這點我認同。可我們為什麼,非要把人找出來再去拯救呢?」
「……」老王緩慢地眨了眨眼。不知為什麼,作為一個最低級的預知者,他心頭忽然湧上了一絲不妙的預感。
「我們好好捋捋。域主想怎麼利用那些人類?它想讓他們信仰自己,然後去教會奉獻自己——劃個重點,教會。」
徐徒然艱難起身,拉開一旁的抽屜,掏出一張電子屏地圖,啪地一下展開。
只見上面,所有標注著「教會」標記的地點,都已經被人圈了出來。
在眾人愕然的目光中,徐徒然將地圖交到食月手中,慢悠悠地說完了後半句話:
「既然這樣,那我們就把所有的教會,都給他炸了。讓他們想入教都找不著門——這樣,不就完事了?」
其餘人:「……」
房間內一時陷入沉默。
過了片刻,只見老王平靜地站了起來,走到桌前,若無其事地往張大姨放在上面的身份卡上掃了一眼,又走了回來。
食月不解地看他一眼:「你幹嘛?」
「沒什麼,就看看。」老王靦腆地說著,坐回了位置上。
他剛特意去掃了眼徐徒然的智力數值。
……不是,這智力點數明明已經加到二十了啊。按說腦子應該可以正常使了啊……
老王很困惑。老王不知道該不該說。
倒不是覺得這法子不行,關鍵是火力不足啊。
就在此時,一旁的嬌嬌爸爸卻深深吐出口氣。
「我覺得這法子可以。」他一拍大腿,「姨,我跟你幹。」
老王:……???
*
嬌嬌爸爸,戰爭傾向。素質「機械師」,持有被動能力,手工達人。
「只要是和手工有關的工作,不管是組裝還是維修,我都有天然加成。」嬌嬌爸爸說著,從背包裡掏出一塊平板,打開後遞出去,「像這個,就是我自己從垃圾堆裡撿出來修好的。」
「這個域裡的能量體不大多是機器人狀態嗎?還都配武器。我們完全可以從他們身上拆零件組武器。再利用大姨的能力,把每個人的戰力點加滿。這樣,多少可以補足火力不足的問題。」
「可教會是炸不完的。這法子治標不治本。而且能量體是可以補充的。」老王無奈道。
「我觀察過了,我那個社區,正常情況下,能量體每隔五或七天會進行一次補充,數量一次在二到四人。他們會偽裝成新居民進入,且數量不會因為原有能量體的損失而出現較大浮動。假設教會的能量體補充也是相同頻率,那它們重建的速度肯定也很快……」
他話說一半,注意到徐徒然微微發亮的眼神,緩緩住了口。
「那個,大姨。您聽懂我剛才的意思了嗎?能量體是會定期補充的……」
「聽懂了。」徐徒然緩緩點頭,「也就是說,能量體最短五天才會補充一次。而且不會大幅補充。」
「可以,足夠了。」
老王:「……」不是,等等,什麼足夠了?
他懵了一下,正琢磨著要不把自己這段時間做的能量體增長觀測表拿出來給大家看看,就見徐徒然拍了拍手掌,慢吞吞地站起身來。
「關於治標和治本的問題,確實需要再想想。你們先聊,我出去一下,馬上回來。」
徐徒然說著,拖著步子開門出去,剩下屋裡幾個人,面面相覷。
默了片刻,老王嘆口氣,轉向嬌嬌爸爸:「你真覺得這法子能行啊?」
「說實話,不確定。」嬌嬌爸爸直言不諱,「但我寧願冒險,也不打算在這兒苟著。」
老王:「……」
他閉了閉眼,又看向食月。後者耳朵動了一動。
「大姨最厲害。我全聽大姨的。」食月語氣篤定。
……行吧。
老王嘆了口氣,不說話了。
恰在此時,房門打開,徐徒然又拖著步子回來了。
「今天太晚了,你們就在我這兒歇著吧。」她擺了擺手,「正好晚點可能還有新的數值點送過來,大家等等蹲個新鮮的,也省得來回跑了。」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在留飯。
食月耳朵一動,猶自懵懂。老王已經很快地反應了過來:「你是說,這裡等等還會有能量體來襲擊嗎?」
徐徒然認真點頭,坐回了沙發上。
老王驚訝地張了張嘴:「你怎麼知道?」
「我打電話問的。」徐徒然指了指旁邊一具屍體,「他身份卡上有他工作的單位,就是附近的燒肉店。我剛就用樓下公用通訊器打了個電話過去,問他們今天晚上還有沒有上門送……送溫暖的活動……」
實際上,她當時的原話是,送人頭——不過不管咋樣吧,反正她得到了肯定的答復。
嬌嬌爸爸:「……他說了啥?」
「他說你等著,然後就結束了通話。」徐徒然攤手。
同時降臨的還有一百點作死值。這才是她篤定對方會再次動手的原因。
「來,先都加點點數吧。」她將之前攢的身份卡都拿了出來,除去她自己備用和食月已經用掉的,還餘下不少,「還有,關於能量體補充的問題,也沒必要那麼緊張。」
她將嬌嬌爸爸剛剛拿出的平板舉起。那玩意兒自從開機後,就一直自動播放著新聞。這會兒正好播放到一起變態殺人狂瘋狂砍人的事件。
旁邊的小窗口菜單裡,還列著其他的重要新聞。包括但不限於惡性鬥毆、接連自殺、都市鬧鬼傳聞、詭異的集體火災幻覺……
「我有一種預感。」徐徒然語重心長,「我們,不是一個團隊在戰鬥。」
其餘人:……???
*
嚴格來說,是不止一個人類團隊在戰鬥。
至於這點,就不用說太清楚了。
徐徒然默默想著,將目光轉回了手中的平板上。
瘋狂砍人的變態殺人狂,沒猜錯的應該是持刀泰迪熊。造成街頭火拚的毫無疑問是維生素藥瓶的手筆。接連自殺她不確定,從結果來看是混亂之鏡作祟的可能性最大。至於鬧鬼和火災……
很好,看來見鬼拍立得和火災手電筒也出息了。
大家都很努力,大姨很欣慰。
唯一目前還沒見動靜的只有筆仙之筆。也不知這傢伙跑哪裡貓著去了……徐徒然揉了揉眼睛,將平板放到一邊。瞥見一旁食月起身開始擺弄屍體,奇怪道:「誒,你做什麼?」
「哦,我先打個包。」食月老實道,「等等不是還要再來一批嗎。都堆在一起不好收拾。我先把這些理一理,等等帶出去也方便。」
徐徒然:「……」
她盯著食月看了片刻,又望望地上的屍體,心中驀地一動。
下一秒,就見她轉向了一旁的老王。
「我知道怎麼治本了。」她認真道,「雙管齊下的那種治本。」
老王:「……?」
又過三天。
彩英新區‧中心醫院門口。
這種醫院基本和教會綁定,入教後想要進行替換血肉的手術,只能在醫院中的特定區域進行。
因為高昂的治療費用,醫院的人流量很少。大多數人更願意隨便找家維修店將就應付。然而今天,醫院門口卻少見地圍了一大群人。
安狄不斷蹦跶著,在人群外探頭探腦,好不容易擠了進去,只看一眼,就嚇得立刻移開了目光。
「創、創神在上。」他不太熟練地說著,驚恐地按了按胸口,「那些是什麼?」
沒人回答他的問題。其他人也正震驚於眼前所見。
——只見醫院的門口,這會兒正橫陳著幾具屍首,而且死狀都淒慘無比。
開膛破肚,內臟凌亂,機油流了滿地。
「這得是第十起了吧?」安狄聽到人群外有人竊竊私語,「維安大隊在幹嘛?怎麼都不管的?」
「別提了。我看他們這兩天一直滿城飛。據說是最近的事故太多了……」
「可不是。又是殺人狂又是鬥毆的。聽說好些地方的教會和醫院都關門了,也不知怎麼回事,到現在都沒查出個所以然來,以前哪有這種事?」
「我只偷偷和你們說啊。我同事,就住在維安大隊總部附近。他說維安大隊內部也不太平,有人失蹤了,還失蹤了不少。載具都是從垃圾場拖回來的,上面只有衣服和零件,人到現在都沒找到……」
「天,不會真像他們說的那樣。這是什麼天罰吧?」
「……」安狄心頭驀地一跳,立刻擠出人群,湊了過去。正在交頭接耳的幾個機械人看他過來,立刻住了嘴,若無其事地互相拍拍,準備離開。
「不好意思,請等一下!」安狄慌忙道,「能告訴我你們剛才說的是什麼嗎?」
他鼓足勇氣攔住其中一人,放低了聲音:「拜託,我不會告訴其他人的。我只是太驚訝了,還有點害怕……」
「……」另外幾人彼此對視著,其中一人小聲開口,「你都不看新聞的嗎?」
安狄:「……」
「我沒有相關設備。」他有些侷促,「也沒閒錢在外面購買信息……」
他才進入這個世界不到一個月,因為沒有更換機械部件,至今飽受歧視,只能靠打零工度日。能維持溫飽就不容易了,哪裡有錢買信息。
又因為對這世界的抗拒,他素來獨來獨往,沒什麼聊天對象。消息自然閉塞。
「……哦。」對方瞭然地點頭,略顯同情地看了他一眼,目光掃過他的胳膊,「你,是信仰創神的嗎?」
「信了,但沒全信。」安狄飛快道,「我剛填了入教志願表,別的都還不太明白。」
注意到對方眼中的遲疑,他補充道:「我保證,你們說的一切,我都不會往外傳的。」
「……行吧。正好你才入教,就當幫你了。」其中一人沉吟片刻,壓低聲音,「就,『逆創神』這個名字,你聽過沒有。」
安狄瞪大眼睛,茫然搖頭。
「這個名字是最近剛出現的。」另一人補充道,「有人在街頭留下信息,說『逆創神』是為了反抗創神而出現的。他具有異能,最近的連環殺人案、集體鬥毆案,全是他引起的。」
「還有那些死掉的人……喏,就像那門口那樣的。這事件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了。光打前天晚上,就有三個教會門口出現這種東西,前天也是。昨天晚上,除了這裡,還有另外兩個地方也有,別的地方有沒有還不知道呢……」
「聽說有的屍體上,還會附有警告創神信徒的紙條。不過我不敢過去看,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而且嗶,包括維安大隊內部。最近持續有人失蹤嗶。失蹤的全他嗶的是創神信徒。」
「還有鬧鬼事件和集體幻覺之類的靈異事件。有人說這是『天罰』。因為人們信仰了偽神所以……」
那人說到興頭上,完全沒了把控,被同伴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緊張地看向安狄。
「創神」是這裡的普遍信仰。不過他們並不算是死忠的教徒,平時說著「創神在上」,但也就跟著說說。創神從未向他們賜予過恩澤,他們的信仰也並非根深蒂固。
然而和他們這種樂子教徒不同。要是那種正經教徒聽了這種話,肯定會翻臉生氣的。搞不好還會舉報到教會或者維安大隊……
那幾人的心臟因此懸了起來,警惕地看向安狄。安狄聽完那話,卻只是愣在了當場。
「偽神……」他喃喃著這個詞,低頭看看自己的身體,「那他們說的話……還算數嗎?」
其他人沒聽明白:「什麼?」
「就是……只要夠了數值點,就能升入主城區……」安狄遲疑道。
「那誰知道。不過最近少往教會跑就是了。」一個機械人道,「萬一好不容易換上新部件,一出門就被人『哢』了,那多虧啊。」
……這個倒是。
安狄心有餘悸地想著,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胳膊。
偽神——他在心裡又過了一遍這個名詞,後背不覺滲出一層冷汗。
他默了一下,低聲朝幾個機械人道過了謝,捂著胳膊沿街離開。
全沒注意到,一旁的小巷中,幾隻流浪狗正目光灼灼地望著他。
流浪狗的脖頸上掛著項圈,項圈上,一個迷你攝像頭正在閃爍。
另一邊,一間廢棄倉庫內。老王正坐在地上,認真觀察著面前的幾個屏幕,手中拿著本本子,不住寫寫劃劃。
「這個傢伙,目前透出的情緒中除了恐懼、驚訝之外,還有後怕和慶幸。而且他呼吸時的特徵與節奏都與普通人相同。」老王指了指屏幕中的安狄,「這人,我們可以留心,繼續觀察一下。」
旁邊食月忙不迭地點頭,認真記下安狄的外表特徵,好之後讓流浪狗們持續跟進。嬌嬌爸爸蹲在旁邊,正在從一個機器人的胳膊上拆零件,聞言好奇抬起了頭:「這是找到的第幾個了?」
「算上之前的,第八個。」老王翻了翻手裡的本子,「不排除誤判的可能性。所以持續觀察是必要的。」
「這效率好像還是有點低。」嬌嬌爸爸將一柄螺絲刀插進頭髮裡,轉頭拿起另外的工具。
「沒辦法。一次性盯三個屏幕已經是我的極限了。」老王搖頭,又開始對著屏幕觀察和做筆記。
「效率低沒關係。反正我們現在的目的,就是趕走教會的潛在受眾。只要能讓那些人類遠離創神教,我們就贏了。」
徐徒然的聲音從後方傳來。眾人轉頭,正見身穿亮色運動服的徐徒然抱著一把機關槍,大踏步地走了過來。花白的頭髮被高高紮起,在頭頂紮成了一個丸子頭。
「試過了。」她朝嬌嬌爸爸舉起了手中的槍,比了個拇指,「這玩意兒真好使。」
「那是。」嬌嬌爸爸很得意,「不過這也就是我的一般水平吧。」
他最得意的作品其實是剛升到炬級時給老婆做的全自動化妝機。雖然做完後被迫睡了一週沙發,但那個完成度和精細度,絕對秒殺這把槍。
徐徒然笑了下,將武器認真收在旁邊,轉而拿出一張電子屏地圖,開始認真研究。
這幾天,他們工作算是做得不少。既要收拾來找麻煩的能量體,又要將處理好的屍體扔到教會前嚇人,還要為所謂的「逆創神」造勢……就在前天和昨天晚上,他們還順利突襲了一波醫院和旁邊的教會,將其中的儀式法陣毀了個乾淨。
而且不知為啥,那群維安大隊的人沒再來找他們麻煩。這讓徐徒然他們的計劃推進得更加順利。
作死值也在這過程中蹭蹭蹭上竄——因為刻意調低了自己的初始數值,她在對上能量體時漲作死值的概率更高。之後只要再圈定國土,將數值再加回去,幾乎就可以實現無痛刷分。
再加上嬌嬌爸爸製作的武器,有效降低了她使用能力的頻率。一邊揍人一邊哭成狗的尷尬場景也大大減少……
可以。目前進度非常喜人。
徐徒然算了下最近收獲的作死值,暗自點了點頭。
這幾天,一共收獲兩千三百點。雖然算不上多,但多少算是筆進賬。
而且,徐徒然相信,目前為止,真正的大頭,還沒有出現。
——伴生物。
從進入這世界到現在,她從未見過任何一個伴生物。
其他人也是同樣。食月只知道伴生物參與城市的管理,這還是通過流浪狗偷聽到的消息,表述也十分模糊。
這片次城區裡,真的有伴生物嗎?如果有的話,它們究竟什麼樣的形態存在,又打算什麼時候下場?
還有一點,讓她覺得有點奇怪——從進入這世界到現在,她從未順利進入過「天災墓園」。
她手上還握著上次拿到的八千代步獎勵,一直計劃著用掉。可不知為何,每次打算在睡夢中進入天災墓園時,總不會如願。隔天醒來總是一片茫然,覺得自己像是做了夢,又全然記不得。
是因為這個域本身的影響嗎?他們今晚還打算去撬其他的醫院和教會……她要不再試一下?八千代步,說不定能直升輝。
徐徒然不確定地想著,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起地圖。
似是察覺到她心情的起伏,正在觀察屏幕的老王轉頭深深看了她一眼,張口正想問些什麼,忽然「嘶」了一聲,伸手摀住額頭。
其他人忙看了過去,食月耳朵豎起:「你怎麼了?」
「我……我頭忽然有點疼。」老王擺了擺手,艱難道,「傳、傳下去,四十八小時內,怕是會發生什麼大事……」
他有預知能力傾向。雖然只有螢級,但還是有一定作用的。
只是範圍只能縮小到四十八小時,這是他的極限了。
老王捂著腦袋,還在頑強地強調著「四十八小時內必有大災」的事。其他人一邊嗯嗯地點著頭,一邊攙扶著讓他躺下。食月無意間瞟了一眼屏幕,低低咦了一聲,耳朵豎了下來。
「怎麼了?」徐徒然道。
「有個老頭走進醫院了。其他人卻像沒看到一樣,一點反應沒有。好奇怪啊。」食月咕噥著,困惑地偏了偏頭。
沒有注意到徐徒然驟然頓住的動作。
*
另一頭。
餓餓飯飯輕巧地在眾目睽睽之下走進醫院,徑直來到前台。
「打擾了。」他將自己的身份卡遞給前台後面正在發呆的工作人員,「我是剛剛做完手術的教徒。更換了心臟。請幫我調整一下點數。」
「……啊?」那工作人員遲緩地抬起頭來,「可我剛才明明看到你是從外面進……」
她話說一半,話語瞬間頓住。
只見眼前老頭微微偏過腦袋,一雙眼睛圓睜,瞳孔如圓月般擴散,其中似有奇異的光芒正在流動。
工作人員:「……」
「好,我明白了。」她垂下頭,拿起點數修改機,對准餓餓飯飯的身份卡,輕輕按了兩下,「好了,你的點數已經增加完畢。」
「謝謝。」餓餓飯飯冷談點頭,「另外,在我離開這裡以後,我希望你能忘記剛才的事。」
說完,拿著卡片,轉身離開。
和來時一樣,屍體依然橫在醫院門口,遲遲沒有人來維持秩序。圍觀的人圍了一層又一層,卻沒有人分給餓餓飯飯一個眼神。
餓餓飯飯擠出人群,端詳著卡片上的數據,眸色微沉。
這樣一來,他又多了一百五的數值點——但這已經是他能撈到的最大數值了。
他的永晝只有輝級。面對辰級的壓制,即使能使用能力,也多少會受到限制。因此,他完全無法一次性就給自己搞到足夠的點數,只能像這樣,慢慢地攢。
按照這個進度,起碼還得再騙個十多次,才能攢夠數值點。
算了,也還行。接下去只要保證這段時間內足夠低調,不引起伴生物和域主的警覺,然後再設法悄無聲息地進入主城區,接近域主……
餓餓飯飯暗自謀劃著,腳步忽然一頓。
下一秒,他愕然瞪大雙眼,捂著胸口,一下跌倒在地。
陌生的怒氣席捲了胸口,耳邊似是傳來遙遠的怒吼與慘叫。他難以置信地抬頭,望向頭頂的天空。
這不是他的怒火。這是來自更高階的永晝的強制共鳴。
「……那幫蠢貨,愚蠢的能力者!」他暗暗咬牙,臉色變得煞白。
「他們已經引起域主的注意了!」
「真是……晦氣!」
*
同一時間,另一邊。
【恭喜您,獲得五千點作死值!】
【恭喜您,目前持有作死值超過兩萬五千點,解鎖獎勵功能——夢中空間百分百登入機會一次。】
……
正在檢查道具的徐徒然頓了一下,警覺抬頭,看向上方。
「大姨?咋了?」嬌嬌爸爸奇怪問了句。
徐徒然默了一下,淡淡說了聲沒事,用力將正在不斷顫動的狐狸擺件給包進了銀色色紙裡,用力塞進了口袋深處。...<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第八十五章 甩鍋是門技術活
時間倒回不久之前——
【動搖、不安、惶恐。它們在蔓延,我能感受到。】
【我統統都能感受】
【屬於我的信仰,正在流失。】
巨大的空間內,小山般的蠕蟲揚起頭顱,掛在嘴部的電腦屏幕一個字一個字地打完了最後一句話:
【給我一個解釋。】
……
它的四周,是被扯得七零八落的血管和電子線路。血肉拼成的電腦倒了一地。無數伴生物訥訥地站在原地,用大量手臂緊緊抱著自己,大氣也不敢出。
空間的一角,尤為安靜。血腥味與腐臭味在空氣中蔓延,地面上還散著零碎的肉塊。
這肉塊是來自其中一個伴生物的。不久之前,就在眾目睽睽之下,它面前的電腦屏幕忽然變成了一張血盆大口,直接將它的腦袋一口含住,一下一下地吞了進去。
就剩一點碎末濺在旁邊。很饞人,但沒人敢去撿。
無數目光偷偷瞟向那個飄滿血腥氣的角落。沒記錯的話,那個辦公區,主要是負責代管域內的能量體與意識體……
【解釋。】
同樣的字再次出現,加大加粗。同時還有一聲嗡鳴突兀響起,像是鋼刀刮過骨頭,刺得人腦袋一陣炸裂疼痛。
那片辦公區的幾個伴生物互相交換著眼神,又過兩秒,項目組的組長方艱難開口:
「報、報告。這次的事故,應該是發生在……呃,次城區……」
他一面急急掃著面前的屏幕一邊艱難地組織語言,完全無暇顧及那台擺在角落的邊緣區專用機。
「次城區有人在大量屠殺能量體以及……破壞教會?」
屏幕上暗下去的幾個光點引起了他的注意。這些正是次城區中部分教會與獻祭儀式所在的地點。
項目組長只覺血肉之中靈光一閃,一切情況,忽然就有了解釋:「對,是有人在破壞教會,所以才會影響居民的信仰。而那個人……」
他飛快思索起可以甩鍋的對象,然後倏地指向了游戲策劃組所在的方向:「對,就是之前他們誤放進來的那個!」
「……」
策劃組的伴生物猝不及防接了一口大鍋,集體懵逼。
「不是,你怎麼知道是她啊?」策劃組組長見勢不妙,立刻道,「你又沒法隔著屏幕看見臉……你確定沒認錯嗎?」
代管組組長:「……」坦白講,我不確定。但這個時候,努力甩就對了。
「對,就是她。」他一咬牙,肯定道。
果然,這個說法成功轉移了蠕蟲的怒火——畢竟不久前它還曾因為這事大發雷霆。
下一秒,就見策劃組又有兩台電腦張開大口,將兩個伴生物吞了下去。
哢哢地咀嚼聲在空曠的黑暗中響起。吞嚥完畢,蠕蟲的心情總算好了一些。它扭動著龐大的身軀,再次連接上所有的血肉電腦。在再次陷入睡眠前,只冷冷給了一句話:
【清除她。】
【在我下次清醒之前。】
*
另一邊。
無人在意的邊緣區內,佩戴著紅色電子筆的人越來越多。甚至他們都不再佩戴電子假面遮掩,就那樣大大方方地走在街頭,並在看到彼此佩戴的標誌時,主動停下,贈予一句「感謝全知神」。
哪怕是創神教會的教堂附近,也沒有人會想到避嫌——反正這裡本就只有一個主教和兩個高等門徒打理。而就在幾天前,這三人紛紛暴斃,教堂就此大門緊閉,再無人管理。
這更增添了全知神的威信。也更助長了某些人的野心。
裝飾滿電子蠟燭與模擬香薰的獨棟大屋內,衣著精緻的傑森正謙卑地低著頭顱:
「偉大的全知神啊。您卑微的奴僕將謹遵一切指示。」
【你的忠誠必將獲得回報。】
帷幕後,紅色的鋼筆在平板上優雅移動。字跡經由全息屏呈現在傑森面前:【現在,你先去做準備吧。】
傑森:……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全知神的用詞似乎沒有以前那麼講究了。
不過他很快就因這種冒犯的想法而自我唾棄起來。他怎麼可以暗自對偉大的全知神做出揣測呢?
傑森將頭顱壓得更低,倒退著離開精緻寬敞的大屋。
房門外,配著武器的門徒已在等候。傑森望著他們,高高揚起腦袋。
「全知神已經降下旨意。今晚,偉大的聖戰即將開啟。」
「這是全知神的恩典。就在今夜,讓我們奉獻自身,攻佔教堂,前往更好的世界——」
*
「這個世界的本質,果然就是有病。」
不久之後,次城區。
徐徒然沿著昏暗的小巷一路往前,身後傳來老王隱忍的聲音。
就在他說話的不久前,他們剛剛從一個垃圾堆旁邊路過。一個沒繫緊的垃圾袋散開,滾出了一隻貓咪的屍體。
那屍體乾癟,看上去死了已經很久。經常從這種地方走過的食月對此見怪不怪。他告訴其他人,因為創神教「應捨血肉」的思想,很多居民會因此厭棄非機械體的存在。血肉之軀的人類會飽受歧視不說,一些動物也會受到牽連。
這個世界中的動物,基本都是域主提取出的意識體。食月因為天賦關係,可以提醒流浪狗注意躲避,但其他的動物,他能幫上的也不多。
「甚至有的居民,會在收養流浪動物後,故意弄死他們,提取意識做成仿生寵物。」食月道,「他們覺得這才是真正的善良與愛。」
老王脫下外套將那乾癟的貓屍包好,放在了一個較為平整的地方,跟著其他人往前走了一陣,終究還是沒忍住罵了一句「這個世界有病」。
徐徒然半轉過頭看他一眼,聳了聳肩:「往好的方面想,這個有病的世界,已經被我們搞得快瘋了。」
她說這話是有依據的。這才短短幾天時間,這座城市的夜景已經與她初見時大不相同。從空中飄過的符文燈光投影變得黯淡不少,大老遠就能聽見的傳教廣播也不復存在。創神雕像的附近,已少有人圍觀參拜,甚至連入夜後亮起的霓虹燈,都少了不少。
這對徐徒然他們來說算是好事。夜晚越安靜,對他們來說就越有利。
說話間,幾人順著小巷,悄無聲息地摸到了目的地——另一所醫院的後門。
門邊有監控。徐徒然看也不看,直接揮手,將它完全凍上。嬌嬌爸爸快步湊了過來,用自製的小機器在門鎖上爬了兩下,電子門應聲而開。
食月率先進去,側過腦袋四下傾聽片刻,又嗅了嗅空氣中的氣味,方沖其他人打了個手勢,眾人魚貫潛入醫院之中。
雖說老王已經給出了「四十八小時內必出大災」的預言,而徐徒然也受到了作死值上漲的提示。但具體會發生什麼事,他們誰也說不清,因此在商議一番後,他們決定還是按照原來的計劃行動。
——和之前計劃的一樣,他們打算利用今晚,再設法端掉一些教會設施。而醫院,因為設置有專門的獻祭地點,同樣在狙擊範圍之中。
「醫院裡面會有專門的保安,和負責值夜班的機器人。只要把這些解決就好。」嬌嬌爸爸熟練地拿出幾把手持炮,一人發了一把,除此之外,徐徒然和老王還各自背了一挺槍。
「整棟建築應該就兩套供電設備,需要先全部切斷。這樣我們就能進入地下一層了。」
根據他們之前的經驗,地下空間就是域主的信徒們進行獻祭儀式與「手術」的地點。他們需要重點搗毀那裡。
「那就和之前說好的一樣。分兩組。一組應付一套供電設備。如果中途有遇到能量體,就全部幹掉。記得回收身份卡。」徐徒然說著,將手持炮掛在腰上,「我和老王一組。」
四個人裡,她和食月更偏向輸出。而且嬌嬌爸爸和食月以前就配合過,更有默契。
「行。」嬌嬌爸爸點頭,又打開身上掛著的機械箱,拿出四個通訊器,分給其他人,「給,今天下午改良過的。另外記得各自的密語,見面先對密語。」
徐徒然等人認真點了點頭。
密語就是他們用來確認彼此身份的暗號。在先前的行動中,他們發現儀式法陣的附近往往還有一些詭秘力量保護,可能會引起入侵者的混亂或幻覺。因此先約定密語,有助於到時候辨認身份。
比如嬌嬌爸爸的密語,就是「雅琴是仙女」——據說雅琴是他老婆。而食月的密語,則是「不要夢月亮」。
徐徒然和老王的密語則相對奇葩。分別是「祝你平安」和「域主有病」。
「說起來,是不是快到食月夢月亮的時候了?」老王跟著徐徒然往樓上走,忽然開口,「我記得他說,他夢到月亮時會很狂躁?」
「嗯。不過這個時間不一定準。」徐徒然低聲道,「我和他剛匯合的時候他就覺得那個快來了,結果一直沒有來……你問這做什麼?」
「沒什麼,就是突然有點想法。」借著窗外投入的霓虹燈,老王穩步向前,「你說我感應到的大災,會不會就是指食月夢到月亮這件事啊?」
不太可能。
徐徒然面無表情地想到,食月夢月亮可夢不出五千作死值。
「不管怎樣,盡量做好萬全的準備吧。」她輕聲道,「凡事可以往最壞的角度想想,比如,萬一是域主親自過來了呢?」
老王停下腳步,轉頭若有所思地看她:「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不敢說知道。我也只是猜測罷了。」徐徒然沒有否認,而是順著說了下去。
對方畢竟是個高階長夜,撒謊有風險。徐徒然現在還記得,自己第一次和他見面時,他私下問自己究竟多大,高中畢業了沒有。搞得自己差點沒繃住。
「真把你當老人看才是傻子。肢體語言和行為方式不會騙人。」當時對方是這麼說的,「我估計嬌嬌爸爸應該也看出來了。只是他沒說。」
搞得徐徒然就很挫敗。
話說自己當時是怎麼回復老王的來著?好像還是沒照實說,又給加了兩歲……
徐徒然暗自想著,熟門熟路地拐進三樓一處房間。
根據經驗,備用供電設備,就設置在這裡。
老王已經率先進去,正在牆壁上摸索。徐徒然順手關上身後的門,正要朝他走去,動作驀地一頓。
——腦子裡,危機預感忽然嗶嗶響起,頻率之快,聲音之尖銳,遠勝過之前對峙能量體時。
幾乎是同一時間,她聽到走廊深處,有陌生的聲音傳來。
*
……咦?
另一邊,遠在一樓的食月,同樣蹭地豎起了耳朵。
正忙著對付供電裝置的嬌嬌爸爸警覺地瞟他一眼:「怎麼了?」
「我聽到了一些聲音。」食月道,「從走廊那邊傳來的。」
「聲音,是保安嗎?」嬌嬌爸爸奇怪道,「不對啊,它不是應該去二樓了嗎?我們剛才還看到的。」
「……不,不是保安。」食月皺了皺鼻子,「聲音不一樣。這個聲音是唰唰、唰唰的……」
就像是某種有很多細足的東西,正飛快地爬動。
「……」嬌嬌爸爸的動作不由慢了下來。他看了看食月,又看了看緊閉的房門,緩緩伸手,按住了腰間的手持炮:
「你確定?可那些機器人,都不是……」
話未說完,忽聽門口傳來砰的一聲。
嬌嬌爸爸嚇了一跳,本能地往後退了一步,驚恐地看向房門。下一秒,又聽「砰砰」幾聲響起,似是門外正有人在用力拍門。
……而且還不止一人。
那拍門的聲音是連續響起的,每次傳來位置的聲音還都不一樣。彷彿門外正站著高矮各不相同的一大群人,各自用著最大的力氣,一下一下地往門上砸——
連門板都被砸得不住顫動,表面上出現奇怪的凹痕。
「……」
這下,已經是明擺著的不對勁了。
食月與嬌嬌爸爸對視一眼,目光之中,皆是相同的驚懼。
「什麼情況!」嬌嬌爸爸沒忍住叫出了聲,直接拔出了身上的手持炮,「地下室的門現在應該還沒開吧?」
以往經歷中,哪怕會出現詭異現象,起碼也要等他們進入地下空間後。哪有電路還沒切就開始鬧鬼的?
能不能講點科學??
「外面那東西,好像很麻煩。」食月微微伏低身體,耳朵往後一擺,本能地咧開了嘴,發出低低的咆哮聲,同時含糊不清地開口,「它和以前遇到的,不一樣……」
「廢話,這誰看不出來。」嬌嬌爸爸強定下心神,閃到牆邊,一炮直接崩了對面的供電裝置,發出轟然聲響。
這聲音顯然刺激到了外面正在拍門的那東西,砸門的聲勢更加急切,中間更混有指甲劃過門板的刺啦聲響,聽得人頭皮發麻。
嬌嬌爸爸靠在牆邊,抱著腦袋護住頭臉,等這一波爆鳴過去了,方抬起頭來,再次舉起手中的手持炮。
「你閃開。」他對食月道,「我直接開最大檔,把門給它轟了——」
充足的火力給他增添了不少信心。然而食月聞聲轉頭,在看清嬌嬌爸爸的身後後,卻愕然地睜大了眼睛。
——只見他的身後,正趴著一隻手。
一隻完整的手,還包括半截小臂。沒人知道它是何時出現在那裡的,它就像是一隻壁虎,悄無聲息地趴在了嬌嬌爸爸身後的牆壁上。
「小心!」食月慌忙出聲,猛撲過去。幾乎是同一時間,那手猛地張開五指,一下鉗住了嬌嬌爸爸的喉嚨。
嬌嬌爸爸愕然瞪大雙眼,下意識地伸手去扯。卻見更多的斷手從天花板上掉下來,接二連三地往他身上撲。
「淦!」嬌嬌爸爸艱難罵出了聲,食月已經猱身撲了上去,開始手忙腳亂地幫著扯了起來。才剛扯到一半,忽聽身後傳來喀啦一聲響——
他動作一僵,愕然轉頭,只見一隻斷手,不知何時已經趴在了門把手上。
門把轉動,門扉緩緩向內打開。
一隻纖細的手按在了門板上,緊跟著,一抹細長的身影,緩緩搖了進來。
那是一個生著人臉的東西。
脖頸的下方卻不是身體,而是密密麻麻、互相糾纏在一起的人手。
那些手的手指還在自顧自地蠕動著,叫人想到堆疊在一起的蠕蟲。
強烈的危機感襲上食月的心頭,他猛地轉身,護住身後的嬌嬌爸爸,威脅地齜開了牙。
就在此時,卻聽「噠噠噠」數聲響起,那怪物身上綻出無數火光,整個人被打得像篩子般不住抖動,跟著咚地倒在了地上。
「就知道你們這兒也出事了。」扛著機關槍的徐徒然大剌剌地推門而入,轉頭瞥見仍被大量斷手淹沒的嬌嬌爸爸,慌忙開口,「我宣佈,這裡所有的非人存在,都不可接觸人的皮膚!」
話音落下,密密麻麻的斷手像是接收到了什麼指令,呼啦一下四散逃開。嬌嬌爸爸漲紅著臉坐倒在地,努力喘著氣,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我去這些不要臉的,居然扯我頭髮!」
「……你趕緊把它紮起來吧。」徐徒然看似有些無語,飛快地掃了一眼周圍,皺起眉頭,「老王不在這兒?」
「沒啊。」食月緊張道,「你們走散了?」
「……嗯。剛才遇到襲擊,就失散了。」徐徒然嘖了一聲,「我還以為他會來找你們的。」
「那現在怎麼辦?」嬌嬌爸爸咳了一聲,看著倒在地上的多手怪物,「這些東西以前沒見過。好像更難對付。」
「更難對付,不是不能對付。」徐徒然語氣輕鬆地說著,往地上的怪物身上踹了一腳,「就按原計劃來吧。」
「原計劃?那也就是說……」食月話說一半,忽然被嬌嬌爸爸攔住。
「那個,大姨?」嬌嬌爸爸清了清嗓子,「雖然剛剛才被你救過……不過保險起見,是不是應該先對一下那個?」
正急著往外走的徐徒然:「?」
「密語。」嬌嬌爸爸點明,神情變得更警覺了些。
徐徒然難以置信地回頭,盯著兩人看了片刻,露出不耐煩的神情。
「雅琴是仙女、不要夢月亮、祝你平安。」她將包括自己在內的三人都指了一遍,飛快地曝出答案,「好了,現在可以走了嗎?」
「……」
另外兩人對視一眼。嬌嬌爸爸摸了摸被掐紅的脖子,反問道:「你們那邊的供電設施切斷了嗎?切斷了就往地下一層去吧。」
「供電設施?」
徐徒然一邊帶著兩人往外走,一邊露出思索的神情:「老實說,這個我不確定。當時是老王一個人在房間裡,我守在外面。後來就出了事……」
「那意思是,還得上樓再確認下?」嬌嬌爸爸蹙眉。
「嗯,對,上樓。」徐徒然想了想,點頭,「另外我還有些東西想讓你們看……」
話未說完,便聽噠噠腳步聲從走廊的另一頭傳來。
拿著手持炮、背著機關槍的老王氣喘籲籲地跑近,在看清面前情況後,緩緩停下了腳步。
「域主有病。」他飛快地說了密語自證身份,跟著看向眾人,「你們也先自證下吧。」
食月迅速替自己和另外兩人報了密語,跟著問起老王的狀況。
「我沒事,就是剛才迷路了一下。這樓現在的情況非常不對,莫名其妙多出來四層和五層,每層還多了走廊與短距離鬼打牆。我懷疑事情已經超出我們的預料範圍……」
他話說一半,忽然看向徐徒然,神情變得古怪起來:「你在生什麼氣?」
「啊?」徐徒然莫名其妙,「你在說什麼,我沒生氣。」
「……不,你有。」老王審視地打量著她,眉頭漸漸皺了起來,「從我們見面的某一瞬開始,你的情緒波動就非常強烈。你不僅是在生氣,甚至還有點……」
害怕。
老王的表情漸漸變了。
害怕——在此之前,他從未在徐徒然身上讀出過這種情緒。
她在害怕什麼。在他們見面之後,發生了什麼能引發她情緒的事?他們只是互相報了密語而已……
老王的思緒飛快轉動,視線掃過面前仨人,話頭忽然一轉。
「大姨。」他輕聲道,「您今天多大?」
「七十二啊,怎麼了。」徐徒然莫名其妙。
「我是說真實的年齡。」老王強調。
「……」徐徒然陷入了沉默。
「或者,在上次行動中。你曾經用另一個年齡來糊弄我。」老王繼續道,「你當時說的是什麼?」
徐徒然:「……」
寂靜的走廊裡,詭異的氣氛開始蔓延。
似是意識到了什麼,食月與嬌嬌爸爸謹慎地往旁邊退去,與她拉開距離。
又過片刻,方聽「徐徒然」頗為洩氣地「誒」了一聲:
「輝級的能力者啊,還真是不好糊弄。」
話音落下,只聽「嗤啦」一聲,兩隻手忽然從她嘴裡伸出,一左一右,忽地往兩邊一撕。「徐徒然」整張皮隨之從中間撕開,露出裡面密密麻麻的手指——
「早知道就先把你弄死了。」身上生滿手臂的怪物輕輕笑著,舒展開身體,腦袋幾乎頂上走廊的天花板,「既是輝級又是長夜。沒有比你更討厭的了。」
詭異的唰唰聲又在走廊中響起。食月警覺地動了動耳朵,轉頭往後一看,呼吸頓時一滯。
只見他們的身後,方才被打成篩子的另一個怪物,正緩緩地從房間裡走出來,身上的傷口隨著移動逐漸修復。身邊還跟著無數正在爬動的斷手,似是前呼後擁的跟寵。
——伴生物。
同樣的答案出現在三人腦海裡。
無法打死的伴生物。
這樣一來,對方為何會覺得輝級長夜難對付,這也解釋得通了——這個域的域主是辰級,它的伴生物最高只能到輝。而且大概率也是永晝。
「這下要死了。」嬌嬌爸爸咕噥著,再次舉起手持炮,「不止一個的輝級伴生物……這要怎麼打?」
「那別打就是了。」高個子的怪物嗤笑一聲,發出含混古怪的聲音,「只要等死就好了——」
「死你大爺哦。」又一道聲音另一邊走廊裡傳了出來,同時傳來的,還有撲面而來的寒氣——
「都躲遠點!!」
認出徐徒然的聲音,食月想也不想地轉身,一把攬住身旁二人,帶著往前一撲。幾乎是同一時間,哢哢的結冰聲在走廊中響起,厚重的冰面迅速生長,不過轉瞬,就覆滿了整片走廊!
「……」老王小心翼翼地抬頭,只見原本近在咫尺的怪物,已經被凍成了一座巨大的冰雕。
再往後看,不遠處又是一座同款怪物小冰雕。此外還有大片大片的斷手,被凍在了冰層之中。
他遲緩地眨了眨眼,視線順著繼續眼神。憑借良好的夜視能力,他清楚地看見,另一個徐徒然正拿著手持炮,迅速地從另一邊的走廊裡走出來。
兩邊的走廊中間,還隔著一個大廳。也就是說,在方才短短瞬息之間,徐徒然的冰層覆蓋了小半大廳,以及幾乎整條走廊。
而且都還凍得相當紮實……
炬級的天災,就已經強到這種地步了嗎?
老王仰頭看了眼上方的怪物,嚥了口唾沫,推著壓在身上的食月,想站起來。然而很快就意識到了不對。
食月一動不動。
隨著他的推搡,有什麼東西從食月身上滾下來。他撿起來看了眼,發現是半截被凍成冰坨的斷手。
冰坨從中間斷開,看上去像是在哪裡撞碎了。
「怎麼了?」徐徒然察覺到不對,快步走了過來。
「他好像被砸暈了。」老王和嬌嬌爸爸手忙腳亂地將人扶起來。食月低低唔了一聲,看上去不太清醒。
「誒,都腫了。」嬌嬌爸爸摸了下他的後腦勺,嘶了一聲,「找個安全地方吧,我先給他看看。」
眾人點點頭,攙起食月往前走去。徐徒然跟在旁邊,在路過那個巨大的怪物冰雕時,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心中同樣湧起幾分詫異。
……還好我白天就先去了趟天災墓園,還順便升了個級。
她慶幸地想到。不然這麼大一個,還有這麼多爬手,她可沒把握能全部凍上。
七號冰——輝級。提高的不僅是結冰速度,顯然還有技能的整體的威力。
徐徒然收回目光,又迅速與另外兩人溝通了下情況——就在不久前,她和老王在三樓時,她聽見外面有奇怪的聲音。試著走出去看了看,結果才走出去幾步遠,再回頭時原本的房間就不見了。
她和老王因此失散,通訊器也無法使用。想著先去找其他人,就往樓下走。中間又莫名其妙地去了一次四樓,好不容易,才總算找到正確的路下來……
話說回來,這樓不是本來就只有三層嗎?哪裡來的四樓?
這個疑問再次浮上徐徒然心頭,很快又被壓了下去。明顯他們現在有更值得關注的問題。
變化的醫院內部結構,還有突然出現的伴生物。
「而且他們那麼多斷手,爬得到處都是,蟑螂似的。靠當前的武器很難處理。」嬌嬌爸爸一面扶著人快步轉移,一面道,「得設法組個更合適的。」
「目前能對他們形成有效打擊的只有大姨了。」老王面色凝重,「就是不知道你的冰封能控住它們多久……」
說話間,幾人已經拐過走廊。徐徒然耳尖地捕捉到一絲破碎聲,探頭回去看了眼,又飛快地收回腦袋。
「看來似乎不是很久。」她無奈道,「那個超大個已經開始動彈了……」也難怪。人家畢竟也是輝級。
話音剛落,眾人腳步又是一頓。
只見他們前方不遠處,又是一隻手臂堆疊出的人頭怪物,正冷著張臉,緩步走來。
這只看著比方才的那個要稍小一些,屬於中等跟頭。身邊同樣悉悉索索地跟著成片的斷手,爬得滿牆都是。
另一邊,來自於身後空間的冰塊破裂聲變得更為清晰。
「要死。要兩頭堵了。」嬌嬌爸爸臉色微變,老王看了眼旁邊樓層,神情同樣變得難看起來。
「我們什麼時候到的八樓……」他難以置信道。一旁徐徒然卻是抿了抿唇,直接一腳踢開了旁邊的房門。
「先別管,都進去,別出來。」徐徒然說著,不由分說地將他們全推進去,旋即看向面前怪物,深深吐出口氣。
「升級後就是百分之八十的概率……這總不會再非了吧。」
她暗自思索著,一腳踩上爬到跟前的斷手。
旋即抬起一手,神情微斂。
下一瞬,只見黑色的晶體憑空出現,沿著牆壁與地板飛快地延伸攀爬,宛如飢餓的黑色巨獸,帶著想要吞噬一切的氣勢,直直朝著面前怪物,與潮水般的斷手撲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八十六章 來啊,開party啊!
冰十八‧輝級。
「白雪女王-天災傾向」的能力之一。升入輝級後,觸發概率上升至百分之八十,表現為可流動的黑色晶體。晶體表面具有超高溫度,且可隨使用者心意進行針對性的影響與打擊。
就像此刻。
蔓延的黑色冰晶宛如無聲咆哮的巨蟒與惡龍,沿著走廊飛快遊走,過處宛如野火過境,帶著要將一切焚毀吞沒的浩大氣勢。近千的溫度在那些斷手的表面炸開,又一路撲向站在斷手中間的怪物,卻奇跡般地並未在牆壁與地板上留下任何痕跡。
隨之而來的,便是成片響起的滋滋聲響,以及來自對面怪物那撕心裂肺的慘叫——冰十八的速度雖然不如七號冰快,但勝在攻擊力強又來得悄無聲息。它站得又離徐徒然挺近,以至於快被冰撲上了都還沒來得及作出什麼反抗,被灼到融化也就一瞬間的事而已。
鼻尖傳來令人作嘔的氣味,徐徒然後退些許,心臟猶自因為方才的技能釋放而劇烈跳動,低頭看了看手掌,又微微蹙起眉頭。
不知為何,在成功施放出冰十八的剎那,她的手掌也開始明顯作痛,彷彿被燙到一樣……這算什麼情況?副作用?
徐徒然似是意識到什麼,有些無奈地合起了手掌,對此似乎並沒有感到很奇怪。
而且現在,顯然也不是思考這些的時候。黑色的晶體難以長久維持,不過片刻便散去。不遠處的怪物仍舊直挺挺地立著,輪廓卻明顯變了個模樣。徐徒然忽然有些慶幸這個地方的光線相當差勁——這樣,她起碼不用直面自己導致的慘烈現場。
她也清楚地知道,這一招破壞力大歸大,實際卻撐不了多少時候。伴生物無法被單獨消滅,哪怕此刻被燒成了一團焦炭,它也可以慢慢將自己再拼起來。
黑暗中蠕動的輪廓也證實了她的想法。才幾秒的工夫,就見昏暗中有斷手的焦黑殘骸再度爬起,像是小鼠般窸窸窣窣地朝著一動不動的怪物本體爬去。
而那怪物本體,亦是在稀薄的光線中開始緩緩扭動,發出痛苦的呻吟。
……真就麻煩。
徐徒然不高興地蹙了蹙眉,聽到後方傳來的大片冰塊碎裂聲,心中更是無奈。她忙去敲旁邊的門,想要讓其他人趁著現在轉移,不想才剛抬手,忽聽裡面傳來一陣驚慌失措。
「我去,他這又什麼情況?」
「快按住他!把他嘴堵上——靠我的手電!」
徐徒然心裡咯噔一下,忙推開門,只往裡看了一眼,臉色立刻微變。
跟著就見她左右一望,飛快鑽進了房間內,用力鎖上房門,同時在心裡圈定國土。
「我宣佈,沒有我的允許,任何存在禁止進出此房間!」
她飛快地說完,因為被抽離的體力而猛喘口氣,快步走向另外三人:「食月這是咋了?」
「不清楚,突然就這樣——」嬌嬌爸爸還在努力地將人按住,同時將一根小手電從食月嘴中拔出,轉而不知從哪兒扯了塊抹布,塞了進去。
躺在床上的食月仍在拚命掙動,翻著白眼,渾身抽搐,看著狀態就很糟糕的樣子。
對,床——借著窗口投入的霓虹燈光,可以辨認出這應該是一間病房。不大的空間內有幾張病床,以及配套的設備。
老王和嬌嬌爸爸在進來後,就將暈暈乎乎的食月安置在了其中一張病床上。嬌嬌爸爸還從隨身的工具箱裡掏出小手電想仔細檢查一下。不想工具才掏出來,就見床上的食月開始掙扎抽搐,跟發病了似的。
徐徒然上前看了看情況,略一思索,迅速開口:「我宣佈,躺在病床上的人,一律視為病人。」
「所有的病人,都會在得到安撫後,變得健康……不是,清醒……還不行?行吧,那就平靜!都會變得平靜!」
徐徒然接連試了好幾次,總算順利制定出了一條能用的規則。躺在病床上的食月隨著他人安撫,逐漸變得平靜。
果然。針對他人的規則,就是比針對自己的要麻煩些。想要利用規則強行改變現實,難度也非常明顯。
徐徒然暗嘆口氣,下一秒,就因為門外傳開的動靜而閉了閉眼。
——只聽門外,砰砰的撞擊聲忽然響起,伴隨著冰碴子刷啦掉落的聲響。
很顯然,先前被凍住的那兩隻怪物,已經掙脫了冰封。
似乎是意識到這間病房正受到某種力量的保護,它們無法強行突破,它們很快又改變策略,轉而發出一種奇異的嗡嗡聲,在門口徘徊不去。
徐徒然和老王聽了這聲都沒什麼反應,唯有嬌嬌爸爸,眼神出現了一絲恍惚。
「外面是誰?」他懵懂道,「我好像聽見我女兒和老婆的聲音。她們叫我出去。」
「想多了,外面只有人手碎碎冰。」徐徒然不客氣地說著,又給強加了條隔音的規則。嬌嬌爸爸的眼神這才逐漸清醒。
「我倆接下去不能和他們分開。」老王神情凝重地看向徐徒然,「那些伴生物也是永晝傾向,能催眠。目測影響範圍是炬級及以下,另外兩人一旦落單,很容易被單抓……?」
他話說一半,忽然覺出不對,猛地看向徐徒然:「奇怪,你不也是炬級?」
為什麼她剛才聽到那聲音也沒反應?
老王第一反應就是自己的推測出錯了。徐徒然不想誤導他,直接道:「以前是炬,現在天災已經到輝了。」
「以前?」老王一怔,「可我們上次確認傾向和等級就是幾天前的事?」
「我白天剛升的。」徐徒然輕飄飄地說著,湊近看了看食月的狀態,皺起了眉。
雖然在她的規則之下,食月的抽搐已經停止。但這法子治標不治本,他依舊沒有要醒來的徵兆,而且牙齒咬得緊緊的,眼瞼下的眼珠在飛快顫動,明顯仍舊陷在某種負面狀態當中。
「他……該不是夢月了吧?」徐徒然心裡咯噔一下,轉頭看向另外兩人,在他們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猜測。
無法喚醒,無法中止。徐徒然無奈,轉頭觀察起四周,順口道:「對了,你們有試過主動使用技能嗎?這個地方好像已經沒有使用限制了。」
嬌嬌爸爸一愣,試著揮了揮手,跟著搖頭:「還是不能。」
「……誒,不能嗎?」正在檢查旁邊儀器的徐徒然動作一頓,似是意識到了什麼,神情微變。
「是不能。」老王在嘗試過後,肯定了嬌嬌爸爸的想法,「如果想使用的話,依舊會受到情緒牽制……你為什麼會有限制解除的想法?」
最後一句話是問徐徒然的。徐徒然眨了眨眼,目光飄忽了一下,含糊道:「猜的。那可能是我搞錯了。」
她說著,轉過身去,心中的疑慮卻擴得更大。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自然是因為,她在主動使用技能後,再也沒有難過的感覺了。
她在白天完成升級後,就基本沒再動用過能力,直到這次行動開始。她在醫院外面凍攝像頭的時候,鼻子還會發酸發脹,而在進入醫院之後,就再也沒那個感覺了。
在意識到這地方已經被改造成伴生物的獵場後,她想當然地將這變化歸到了地理因素上。但假如其他人仍舊受到情緒牽制的話……
那也就是說,真正出現變化的,是她自己。。
徐徒然低頭看了下手掌——在使用過冰十八後,那手掌就有些紅通通的,像是被燙過。
這是冰十八導致的副作用。
這讓徐徒然想起了另一件事。關於她白天升級時的事。
她在天災傾向上的升級,向來是很順利的。只是過程中,發生了一個小小的插曲——她在進入墓園後,直接將手頭的八千代行步數全部用掉了。而在使用時,她直接得到了一個來自系統的警告,建議將八千步數分批用掉。一次性用完,可能會帶來某些副作用。
但徐徒然急著升級。而且她難得刷出一個夢中空間登入機會,錯過這回,她下次再進來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所以她沒有顧忌那個警告,堅定了用掉了全部步數。正好夠她升到輝。
因為後續沒有其他提示,她也沒有因為這個行為而收獲作死值。所以她也沒太多想。然而現在看來……
所謂的「帶來副作用」,該不會就是放大技能本身攜有的負面影響吧?
而她使用七號冰的次數遠比冰十八多。那有沒有可能……七號冰的副作用,也已經出現了?
非正常理智狀態——這個詞立刻蹦了出來。
一種將自己抽離至第三視角,啥都不管,只粗暴追求勝負的危險狀態。真正意義上的莫得感情。
徐徒然心中湧現出一種糟糕的猜測。或許並不是她身上的限制解除了,而是她自己已經感受不到悲傷,所以限制自動無效了。
那麼這事就有些尷尬了。
從短時間內來看,這事對她是絕對有利的。畢竟哭也是很消耗體力的事。問題是,根據她的經驗,一旦這種情況繼續加深,完全進入「非正常理智」,只是時間問題。
徐徒然克制地閉了閉眼,只覺頭更大了。
就在此時,忽聽身後老王低低「咦」了一聲,快步走了過來。
徐徒然仍在頭疼副作用的事,不解回頭:「怎麼了?」
「窗外的光變了。」老王低聲說著,又往前幾步,走到窗前。作為「長夜」能力者,他對光線的變化可以說是相當敏感。
徐徒然回頭看了眼仍躺在床上的食月,抿唇跟上。正見老王用力推開窗戶。
「果然。」他低呼一聲,指向天空,「你看,月亮。」
徐徒然循聲望去,果見天空中掛著一輪血色的圓月,淡淡的光輝飄蕩。
「可不對啊。」老王努力往外探著身子,面露思索,「我從進來之後,每天都會記錄天象。可我從來都沒有見過星星和月亮。更別提這種……難道今天是什麼特殊的日子嗎?」
他順手拍了拍旁邊的徐徒然:「大姨,你以前在這裡見過月亮嗎?」
徐徒然:「……」
大姨無聲地望著下方,沒有說話。
老王左思右想覺得不對,剛想再找嬌嬌爸爸確認下,忽聽大姨咳了兩聲。
「比起月亮……你要不先關注一下我們的下面?」
老王:「?」
他茫然低頭,呼吸頓時一滯。
只見他們的下方,是深淵。一眼看不到底的深淵。
整座醫院,就像是一座從海底升起的孤島。樓體外就是巨大深邃的溝壑,宛如一張張開的巨嘴,將他們與周邊的地面遠遠隔開。
不僅如此,他們下方的樓層還在不停轉動——醫院原本只有三樓。然而他們此刻卻在八樓。下面的樓層像是具有生命力的魔方,自顧自地旋轉著,聲勢浩大。
「不光是樓下……」徐徒然轉過身子看了看,又示意老王朝上看。
只見他們的頭上,建築高聳入雲,同樣能看到在不斷旋轉的樓層。
唯一不動的,似乎就只有他們所在的這一層——之所以得出這個結論,是因為當他們從窗口向外望時,看到的其他建築物始終沒有改變。
遠處的霓虹燈忽明忽閃,空中偶爾飄過符文樣式的燈光投影。他們甚至還能看到不遠處街道上的店鋪和來往行人。
然而沒有人注意到他們這邊。他們所在的這所醫院,似是被隔絕到了另一個世界。
「它們將這棟建築『改造』了。」老王深深吐出口氣,「這裡已經成為了異常地點。」
難怪他們之前會一下從一樓來到八樓。他和徐徒然在分開後,又是各種迷路。
「但醫院內部的設施並沒有改變。」徐徒然定下心神,從窗邊退開,將自己先前觀察的儀器指給他看,「這些儀器,都有和病房相符的編號。雖然這裡是『八樓』,但編號卻是208……!」
她話未說完,餘光忽然瞥見一抹黑影閃過,匆忙轉身,正聽到旁邊嬌嬌爸爸「誒呀」一聲:
「淦!詐屍了!」
只見原本已安靜躺好的食月,竟忽然坐了起來,不僅如此,還霍地張開一雙藍幽幽的眼睛,張牙舞爪地就往門邊撲!
嬌嬌爸爸正好就在他撲擊範圍內,罵罵咧咧地趕緊躲開。老王忙上前將人架住,徐徒然看著嗷嗷亂叫的食月,當場傻眼:「怎麼回事?」
她明明已經下令,「躺在病床上的人」會被強制鎮定。這又是什麼情況?
「還能什麼情況。」嬌嬌爸爸從工具箱裡翻出繩索就衝了上去,本打算捆嘴,繩子卻被食月一口叨住,「他不想做人了唄!」
老王:「?那他想做什麼?」
食月用實際行動給出了答案。
他仰頭嗷嗚一聲,發出了嘹喨的嗥叫。
眾人:「……」
「懂了。」徐徒然若有所思地點頭,「他現在是狼人。」
「狼啥啊,他素質哈士奇。」嬌嬌爸爸一副看不下去的樣子。
徐徒然不敢拿冰對付食月,怕凍出個好歹來,只得上前幫著控制,同時急急問道:「哈士奇?就是狗嗎?」
她想再確認下,看要不要再補一條以狗狗為主語的規則,嬌嬌爸爸卻沒聽清她的話,茫然道:「哈士奇,就那個,雪橇三傻啊。會拆家——」
話音剛落,食月忽然暴起,嗷地一聲,將所有人全部彈開,再次撲向門邊。
因為徐徒然的規則限制,他雖打開了門,卻無法出去,只能站在門口無能狂怒:「嗷——」
正站在門口努力拍門板的怪物:「……」
它無數隻手僵在空中,呆滯地看了看面前敞開的大門,試著挪了挪腳。
還是進不去。
怪物怒了:「你們什麼意思?」
因為隔音效果,食月沒聽見他的話。他只是努力撓著空氣牆,對著外面齜牙咧嘴:「嗷——」
怪物:「你在挑釁我嗎?」
食月:「嗷嗷——」
怪物:「你有本事你出來。」
食月:「嗷嗷嗷——」
……
【恭喜您,獲得三百點作死值。】
突兀的提示音響起。徐徒然一臉莫名其妙。
雖然天上掉錢很高興,但這關我什麼事??
……不過好像還不賴。
徐徒然認真思考了幾秒要不要就這樣將食月放在門口刷分,想想還是算了,這地方伴生物太多,早點逃出去是正經,遂招呼著另外兩人,強行將食月從門口拖走,當著門口那怪物的面,再次關上了門。
負責關門的是徐徒然。此舉又給成功刷到了兩百作死值。她莫名有些好奇門外伴生物的心理活動。
而另一頭,食月的鬧騰還沒結束。他攻擊力本來就高,下手也沒個輕重。徐徒然念頭一轉,有心想搶他的身份卡給他改戰力,偏偏又搶不到,索性從口袋裡掏出那個狐狸擺件,打算直接給他來個物理鎮定——
她讓另外兩人控住人,掄起手裡的狐狸擺件,照著食月的腦袋就是一下。
一邊掄還一邊補充規則:「我宣佈,在這個國度內,被敲到腦袋就會陷入昏厥——」
出於隊友愛,她避開了之前食月被撞的地方。用來敲擊的也不是狐狸擺件的底座,而是殺傷力更小的狐狸身體,也沒用太大力。
反正只要能觸發規則就行。
於是,只聽喀啦一聲。
食月猛一仰頭,正好叨住砸過去的狐狸擺件。
他人沒事。狐狸擺件的尾巴掉了半茬。
徐徒然:「……」
狐狸擺件:「……」
我幹你大爹的。我做錯什麼了?
狐狸擺件開始生無可戀地眨眼。見徐徒然一擊不成,還想用自己再補一刀,慌忙努力顫動起來,從徐徒然手裡掙脫出去,啪地滾到地上。
徐徒然賊心不死,還要撿起來再掄。卻見狐狸擺件在地上艱難轉了個圈,啪地直立起來,兩眼定定地看著面前的食月,兩隻眼珠開始瘋狂轉動。
……似是被某種神秘力量所影響,原本正在狂躁的食月,逐漸安定下來。只是幽藍的雙眼中,依舊無神且混沌。
徐徒然:「……」
她與另外兩人對視一眼,小心翼翼退開。嬌嬌爸爸呼出口氣:「你這狐狸是永晝的?這種好東西怎麼不早拿出來。」
「我不知道它還會這個啊。」徐徒然小聲道,「而且它只有燈級,我以為它最多會隱身……」
「永晝的話,那不是隱身。那是影響人的意識,讓人看不見它。」老王語氣篤定,「而在目標本身神智就不清醒的情況下,永晝是可以跨級進行影響的。」
注意到另外兩人詫異的目光,他頗為低調地咳了一聲:「我曾因為長夜與永晝的戰力比較,在論壇和其他人撕了三棟樓。對於這個傾向,也算是比較瞭解的。」
徐徒然:「……」
另一邊,已經安靜下來的食月卻又突然站了起來,慢悠悠地走到門邊,開始一言不發地拿著腦袋撞門。
徐徒然:「?」
「他幹嘛非要出去啊。」她不理解。
「為了曬月亮咯。」嬌嬌爸爸回答道,「他以前和我說過,他在夢到圓月的夜晚,會夢游一般地跑出去曬月光。不管在哪兒都一定要去,非要曬到為止。誰攔打誰。」
「那不對啊。」老王道,「月亮在窗口才能看得到。他往走廊裡去幹什麼?」
徐徒然:「……」
她轉頭看看身後的窗戶,又看看面前不停撞門的食月,恍然大悟:「或許是他的本能在指引他呢?他知道窗口是不能走的,所以才走門?」
她驀地轉向另外兩人,指了指食月:「會不會這種本能,能一路指到外面……」
「你是說,現在的食月,可以當引路蜂使?」嬌嬌爸爸皺眉,「可我們甚至不確定這地方到底有沒有出口。」
「我覺得應該有。」老王指了指徐徒然檢查過的儀器,「就像大姨之前說的,這醫院內部的設施並沒有改變。八樓的病房裡放著的二樓的設備。指向兩種可能——要麼,這裡實際就是二樓。我們被騙了。要麼作為『多出來』的樓層,它只能複製已有樓層的設施。」
無論如何,起碼說明他們所在的建築仍是「醫院」。而醫院的出口和地下設施,極有可能還得以保留。
但現在的問題是——他們該如何在醫院內部行動。
徐徒然陷入了沉思。
用絕對王權直接來創造優勢,當然是最快的。然而現在這醫院的範圍太大,裡面活動的又都是輝級伴生物,具體數量未知,她沒把握能用「絕對王權」帶來足夠的壓制。
畢竟,上次她能在大槐花中學的宿舍裡作威作福,一大原因是因為那裡本就有校規打底。而且當時樓裡的輝級只有大槐花一個,和現在情況完全不同。
等級最高的七號冰與冰十八,威力也是最有保障的。清場快,還能控。但她現在已經丟了對悲傷的感知,再繼續用下去,她擔心自己又會莫得感情……
要是就她一人倒無所謂。就怕到時候牽連其他人。
「撲朔迷離」,這個的控制效果倒是穩定的。但輝級的怪往往都比較成熟,哪怕被混亂也不會特別失控。
要是能讓他們自己打起來就好了……
徐徒然有點遺憾。她莫名有些懷念最開始遇到的黑影。那個時候的怪多純樸啊,被混亂了就直接開打,都不用她操心。
徐徒然還在那裡想對策,老王已經將嬌嬌爸爸又拖到了窗邊,將那輪血月指給他看——他還是很在意月亮這個事,總覺得不對勁。
嬌嬌爸爸看了也覺得奇怪。所有人裡,他和食月是來得最早的。他確實沒見過這裡的天空出現什麼星星月亮的。
更何況,還是血月。
「這世上居然真的有紅月亮啊。」他嘖嘖稱奇,「我還一直以為是食月糊弄我的。」
「……?」徐徒然動作一頓,驀地轉頭,「你剛才說什麼?食月提過紅色月亮。」
「對啊。他說夢到的圓月不都是一樣的。有時是紅的,有時是白的,有時還會有兩三個……」嬌嬌爸爸自顧自地說道。
旁邊兩人卻都愣住了。
在食月咚咚咚的腦殼撞門聲響中,他們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
然後齊齊開口。
徐徒然:「你們說域主到底是怎麼連接人的潛意識的……」
老王:「我傻了。永晝還能讀取和影響夢境,這事我居然忘了。」
「……?」嬌嬌爸爸茫然轉頭,「不好意思,你們在說什麼?」
徐徒然沒說話。她好像明白為什麼自己自打進域之後就一直在做夢了,還是那些自己也不記得的夢——
「域主是從我們的夢裡取材,投放到這個世界的!」她恍然大悟,「天上那輪月亮,實際就是食月夢到的月亮……」
嬌嬌爸爸抿了抿唇,終於跟上思路:「嗯,然後呢?」
「然後……然後永晝可以影響夢境。」徐徒然喃喃地說著,目光看向地上的狐狸擺件。
狐狸擺件:「……」
徐徒然眸光微轉,心裡有了個大膽的想法。
她不動聲色地往「絕對王權」上加了三千五百點,跟著重新圈定國土——這一次,她開疆拓土,將一整個樓層都圈了進來。
這個範圍屬於她能掌握的絕佳範圍。而這個房間因為被包含在新的國土當中,所以原有的規則依然成立。
跟著,她拿著狐狸擺件,躺到了另一張病床上。
「我宣佈,所有因我而產生的東西,都視為我的所有物。」
「我宣佈,我的所有物,都將出生在我的國度。」
「我宣佈,在我的國度內,我的所有物,都必須聽我指揮。」
三條規則補充完,徐徒然感到一陣疲憊。她將狐狸擺件擺在床頭,認真開口:
「現在,讓我睡著。然後讓我做噩夢。超凶的那種。」
狐狸擺件:「……」
它的眼珠又開始到處亂飛,正在撞門的食月忽地直起身體,硬梆梆地開口:
「你……有那……東西……嗎?」
徐徒然:「……」
確實,除了在混亂之徑,她好像還沒做過什麼真正意義上的「噩夢」。
但她現在又不需要混亂之徑。
「……那你就讓我做點美夢吧。」她想了想,又改口道,「能讓我感到收獲滿滿的美夢。」
狐狸擺件:「……」
「不聽話就把你丟門外去。」徐徒然淡定說完,躺在了床上,「誒,隨便來個誰,哄哄我!」
另外兩人:「……」
雖然已經聽徐徒然講過了她的計劃,他們仍是感到有點不可思議。兩人對視一眼,嬌嬌爸爸走了過去,拍了拍徐徒然的肩膀,低聲哼起一首兒歌。
一開始定下的規則再次生效:
【躺在病床上的,都視為病人。】
【在得到他人安撫後,病人就會獲得平靜。】
在嬌嬌爸爸與狐狸擺件的雙重努力下,徐徒然閉上眼睛,帶著些許疲憊,陷入了夢鄉。
夢裡,她正站在一間民宿的客廳裡。客廳的桌子上擺著一盒桌游和手電筒,地面上鋪著長滿細小眼珠的半透明黑色膠質物。天花板垂下些許黑色絲線。她順著絲線抬頭,看到了一隻趴在天花板上的巨大鰩魚。
徐徒然無意識地笑了下,走到桌邊,輕輕拿起了那個手電筒,打開之後,往裡面看去。
*
另一邊。
門外,還在奮力拍門的伴生物面露不耐,收起被拍紅的無數手掌,換了一批,鍥而不捨地繼續拍。
又是一個身影從走廊那頭過來。好不容易總算完全復原的同伴氣呼呼湊過來,身上還掛著好些被燒到焦黑的斷手。
「氣死了,那傢伙打得我好痛。你為什麼不進去?」
「進不去。被防住了。」伴生物聲音有些鬱悶,「那傢伙有秩序。」
「嘶,麻煩。」同伴想了想,「我和你一起。和她耗,看她能耗多久。」
伴生物不高興地點點頭,打算將另一個同事也叫過來,轉頭的瞬間,忽然困惑地歪頭。
「那是什麼?」
「什麼?」
「走廊裡面那個啊。」伴生物道,「那是新來的合同工嗎?」
同伴順著它的指向看過去,同樣不解歪頭。
只見昏暗的走廊內,一抹影子正在不斷靠近。
——一個瘦長的、正在不斷手舞足蹈的人形影子。...<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八十七章 噩夢降臨
又過數分鐘後。
無燈的病房內,靜得可怕。唯有食月用腦門一下下撞著房門的咚咚聲,在房間內迴蕩。
徐徒然躺在病床上,不為所動,睡得安穩。其餘兩人卻是完全安穩不下來。嬌嬌爸爸時不時看看自製的計時設備,又看看緊閉的房門,朝著老王招了招手:「咱們是不是該把她弄醒了?」
「……再等等?」老王不確定道,「不是說要先驗證結果……」
「可現在不是還什麼都沒發生——」嬌嬌爸爸話說一半,老王忽似意識到了什麼,驀地轉頭看向門板。
「門外的氣息變了。」老王神情一凝,臉色忽然白了幾分,「外面,有別的東西出現了……」
「一些,很厲害的東西。」
他話音剛落,嬌嬌爸爸也察覺了不對。危機感本能地湧上,後面覆上了一層涼意。
「別急,先觀望一下。」他強自鎮定下來,對老王道,「說不定這就是大姨說的轉機呢。」
說完,就見他拿出一副頭盔般的護目眼鏡戴上,將門邊是食月拉開,交由老王按著。自己則小心翼翼地將房門打開一條門縫,朝外面看去。
這護目鏡是他從垃圾堆裡撿回來以後改造的,缺點是相當笨重,戴上後基本別想好好走路了。好處是能夜視,不管多暗的光線,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就比如現在。
老王站在旁邊,眼睜睜地看著嬌嬌爸爸對著門縫皺眉、歪頭、張嘴。片刻後,又聽嬌嬌爸爸難以置信的聲音響起:
「我去。」
「絕了。」
「牛批啊——」
老王耐不住了,叫了他一下:「到底什麼情況?」
嬌嬌爸爸回過頭來,猶自一臉詫異:「我跟你講,外面現在,可熱鬧了。」
老王:「?」
因為徐徒然提前定下的隔音規則,他們也聽不見屋外的動靜。嬌嬌爸爸只能比比劃劃地給他描述:
「外面都已經開打了,滿地都是小眼睛,和那些伴生物的斷手混在一下,你咬我我咬你的,可凶了。」
「還有大魚,那——麼大的大翅膀魚,正在和那個個子超大的伴生物對剛。」
「頭髮絲,飄得到處都是!掛在那些多手怪身上,聖誕樹似的!」
「還有拿著刀的男人,挺著肚子的女人……不過他倆好像打不太動。」
「還有一個黑色的影子,瘦長瘦長的……」
嬌嬌爸爸說到這兒,忍不住又湊過去往門外看了眼。
跟著就聽他「噫」了一聲。
老王都忍不住探了下頭:「那影子怎麼了?」
嬌嬌爸爸深深看他一眼,抬起了厚重的護目鏡:「你喝過疙瘩湯嗎?」
老王想了想,茫然點頭。
嬌嬌爸爸指了指門外,一臉的不忍直視:「那影子怪物,現在就被撕得跟那疙瘩湯裡的麵片似的。誒呀,太殘暴了。」
說完拉下護目鏡,繼續湊到門邊看。
老王:「……」
他腦補了一下那個場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想想又拍了下嬌嬌爸爸:「誒,那我們更該叫醒大姨了啊。」
這是徐徒然在入睡前就和他們約定好的。如果在她入睡後,夢境提取順利,那就會有不屬於伴生物的第三方勢力出現。若是如此,就叫醒她,他們可以在第三方勢力的掩護下離開。
……當然,他們也沒料到這個傳說中的「第三方勢力」會這麼猛。
還這麼多元化。
她到底是夢到了個啥啊。
老王壓下心頭翻飛的思緒,快速走到床邊,將徐徒然搖醒。後者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起身緩了片刻,聽到老王轉述門外的情況,微微瞪大了眼睛。
「真的起效了?」她眼神微亮,立刻跑到了門邊。接過嬌嬌爸爸遞過來的護目鏡,透過鏡片往外看了看。
「一、二、三……奇怪,好像還少了兩個。不會已經被幹掉了吧。」徐徒然喃喃自語著,很快又直起身子,將護目鏡遞還給了嬌嬌爸爸。
嬌嬌爸爸將護目鏡收好,轉而掏出兩把小手槍:「我們是不是該準備突圍了。」
徐徒然點頭剛想應下,念頭一轉,又抬起了手:「等等,先別急。」
她又轉頭往外看了下,思忖幾秒,反手關上了門。
「反正……招一堆是招,招兩堆也是招。」她說著,抬眸看向另外兩人,「你們,介意臨時做個噩夢嗎?」
兩人對視一眼,老王謹慎開口:「哪種噩夢?」
「有怪物的噩夢。」徐徒然想也不想道,頓了頓,又笑了下。
「當然,如果和那種高階可憎物有關的,更好。」
老王&嬌嬌爸爸:「……」
*
門外。
不知第幾次用力甩開撲到身上的黑色人影,高個伴生物幾乎按捺不住想要罵些什麼的衝動了。
真就見鬼了,這都叫什麼事??!
域裡隨時會多出意識體,這它理解,不奇怪。意識體也不全是人類,也會有貓貓狗狗,這也正常。
但突然一下子多出那麼多怪物,一個兩個的還都往它身邊湊,這就太奇怪了吧!
不僅奇怪……還很煩!
突兀的破空聲從後方傳來,它下意識地生出無數隻手去抵抗,跟著只覺一陣劇痛,被切斷的手掌接二連三地掉在地上。
它惱恨地抬頭,正對上無數隻正在眨動的小眼睛——那是由黑色的膠質物凝結成巨大的螳螂形象,渾身綴滿眼珠,舉起的巨大鐮刀上,還沾著大片的血液。
高個伴生物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嘯,本能地往後退了幾步,警覺地往周圍掃了一圈。大量的斷手湧到它的周圍,呈現出保護的姿態。
是真的麻煩——這些怪物意識體數量眾多也就罷了,偏偏還頗為棘手。其中有兩個,都已經明顯表現出了輝級的實力,而且還都有混亂傾向……
而對永晝而言,最麻煩的就是混亂傾向了。無法催眠、無法控制、無法引導情緒。永遠都像隻瘋狗一般——
它正琢磨著呢,冷不防一隻手忽然從身後竄出,重重拍打在它的臉上。
高個伴生物嗷了一聲,驚怒交加地轉頭:「大橋,你幹什麼!」
大橋是這個伴生物平時代管的片區名——它們沒有名字,只能用這種方式來加以區分。它比較特殊,因為是同組裡最高最強的,所以是項目的總負責人,也就是項目組長。
然而此時此刻,項目組長的怒吼毫無作用。莫名其妙扇了它一耳光的同伴彷彿沒聽到它的話,眼神渾濁地繼續往它臉上揮巴掌。高個伴生物忍無可忍地反扇了它一掌,它這才一下子清醒過來。
「?組長?」它茫然地說著,左右掃了一圈,「奇怪,我剛才看到的不是你……」
高個伴生物:「……」
所以說,它最討厭混亂傾向了。
這都搞得什麼事。
身後又有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那隻巨大的膠質螳螂,則再次一步一步地朝它走來。高個伴生物不耐煩地舒展了一下渾身上下的手臂,無意中往螳螂的身後一望,整個怪頓時一怔。
——因為方才突如其來的戰鬥,它被迫從徐徒然躲藏的病房前退開,一路退到了走廊盡頭。而這會兒,越過那螳螂的鐮刀,它恰好能看見那病房的門再次悄悄打開,徐徒然一行人正勾肩搭背、偷偷摸摸地往外走……
要糟。
它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個。
要糟要糟要糟。
不能讓她逃不能讓她逃不能逃——
它混沌的大腦飛快轉動,猛地朝著面前的螳螂衝了過去,同時周圍的散裝斷手齊齊揚起,呼應著它的動作,也接二連三地朝著那膠質螳螂撲了上去。
斷手在螳螂身上撲了一層又一層,猛扯著它的翅膀和關節。高個伴生物趁機越了過去,順手將堵在跟前的人形黑影撕成兩截,再要往前,卻見黑色的絲線綿延如波濤,一隻巨大的鰩魚搖著翅膀,攔在了它的身前。
令人不喜的氣息撲面而來,同時撲來的還有大片的黑色絲線。它猛地停下動作,朝著身後的同伴一揚手:
「我攔著這傢伙,你去追那些能力者。」
它冷冷開口,眼神中透出幾分凜然:「大橋,交給你了。絕對不能讓他們活著離開這裡。」
被稱為大橋的伴生物毅然決然地應了一聲,就地散成無數斷手,潮水般朝另一個方向湧去。
……過了片刻,所有的斷手又潮水般地原路爬了回來。
高個伴生物:「……?」
???
「那什麼,組長啊,我想了想。」大橋的斷手們重又聚合,堆出它的身體,面上露出尷尬的笑容,「要不我在這裡拖著它們,你去追能力者吧。」
正在努力和鰩魚角力的高個伴生物:「……哈?」
「那個女的,她那個黑色的冰,很燙很痛的。」大橋一本正經地給它看自己還泛著焦黑的手,「我不想和她打。」
高個伴生物:「……」
你傻的嗎??
你不敢打你早說啊。我都被纏死了你現在和我說換崗有什麼用啊?
組長原地啃自己一口的心都有了。不想下一秒,轉機忽然出現——
冥冥中似是感應到了什麼,原本正層層疊疊纏在它身上的黑色絲線忽然撤去,巨大的鰩魚發出一聲帶著迴響的嗡鳴,轉頭朝著另一個方向游去。
同時離開的還有其他大大小小的怪物。它們暫停了與斷手的廝殺,同樣無聲地退去。
高個伴生物愣在當場,過了好一會兒,終於反應過來,不知為何,表達卻變得有些不利索,腦子一片暈乎:「追……追……那個誰……」
頂著一身焦黑痕跡的大橋挪到它的旁邊,順著怪物們離開的方向看了看,慢吞吞地開口:
「組長,你確定要追嗎?」
「它們,好像就是往能力者那邊去的啊。」
組長:「……」
不管!那也要追!
*
另一邊。
徐徒然等人,正定定地站在八樓與七樓的交界處。
食月站在最前面,正迷迷糊糊地往前挪著步子,腰上卻被栓了根繩,再難走動一步,只能徒勞地蹬腿伸爪子。
而他後方幾步遠的地方,老王和嬌嬌爸爸正屏著呼吸,震驚地看著不斷朝他們湧來的大片陰影。
而他們的旁邊,徐徒然正戴著護目鏡,一個個數過出現在面前的可憎物,嘴裡喃喃自語:
「狂蹈之影,到。大鰩魚,到。小土狗,到。菜刀男,到。菜刀男媳婦,到。菜刀男媳婦肚子裡的球,到……」
因為不想洩露更多個人經歷,徐徒然在稱呼一些怪物時,用了自己想的別稱,比如鬼屋71號,被她簡化成了大鰩魚。提著菜刀在梅花公寓裡徘徊的查若愚,則被稱為了「菜刀男」。
嗯,不過小土狗不算別稱。這名字是正經寫在大槐花學生證上,是學名。
徐徒然自我肯定地點頭,簡單點完一遍後,摘下護目鏡,遞給旁邊人:「我招來的我都確認過了。你們的呢?」
她剛才一眼掃過去,還看到了不認識的女鬼和喪屍。還有些奇形怪狀的東西……她覺得這些應該是老王或嬌嬌爸爸的造物。
老王謹慎地推開了她遞過去的護目鏡:「不用了。知道這些怪物不會傷人就行了。」
不是誰都能像徐徒然一樣冷靜地直面噩夢對象還順便給它們點名的。
「行吧。」徐徒然將護目鏡交還給嬌嬌爸爸,拍了拍手,「那麼就繼續往下走吧。」
在幫助嬌嬌爸爸和老王入睡時,她曾順便修改過規則,將對應規則改為「所有由人類夢境產生的東西,都視為對應人類的所有物」;「人類所有物只會在對應人類所在的國土上誕生」。
在將他倆的噩夢對象囊括進國土的同時,又補充了一句「因人類而產生所有物,將無法對人類造成傷害」。
這套規則並不算是完全沒有漏洞。但起碼已能給他們提供相當的保障。
徐徒然再次掃了眼面前大片大片的陰影,與藏匿在陰影下的無數惡意,揚了下嘴角,轉身跟著其他人走下樓去。
在她將所有的怪物都召集到這裡之後,她就已經重新劃定過國土。新的國土範圍為整個七樓樓層,包括他們所在的這小片交界處。如此一來,即使他們轉換了樓層,徐徒然依舊能保有對大部分怪物的指揮權。
之所以說是「大部分」,是因為老王和嬌嬌爸爸招來的怪物,都比較自由。橫豎它們不會對人類造成傷害,徐徒然就由著它們滿樓跑了。
當然,這樣反復修改國土,對徐徒然本身而言也是一種消耗。所幸食月的尋路功能真的相當給力——他看著暈暈乎乎的,找起路來卻是相當乾脆,彷彿冥冥中有什麼力量正在指引他一般。
食月的腰上,拴著一根伸縮繩。這繩子是嬌嬌爸爸改造的。韌性極強,且控制方便,可長可短,不用擔心跟丟人。
不過在被可憎物包圍時,他的表情會變得有些茫然。為了方便找路,每到新的一層,徐徒然就將招來的怪物放出去搞事——反正會被搞的也不是他們。
眼看著徐徒然他們又要往下一層,一直努力追擊的伴生物們終於徹底急了。好不容易追到這裡的組長猛地撕開纏在身上的人形黑影,努力往前幾步,連在身上的斷手宛如果子般撲落落掉下,窸窸窣窣地往前爬去。
「攔住他們——尤其是那個狗男人!」意識到食月是負責帶路的那個,組長果斷將首要擊殺目標換成了食月。然而它剛晃悠悠地往前幾步,黏稠的黑色膠質物便倏然湧了過來,飛快地將它吞沒。
組長被攔得寸步難行,剛要呼喚同伴,卻見身後同伴不知為何,已經蹲在地上當鹹魚了。周邊無數隻手,正在自己和自己石頭剪刀布,看上去像是又被混亂了。
還有一個被堵在走廊的另一頭,從組長的角度看不到它是在和誰打,只能看到它兩眼無神地被按在牆上揍。
組長:「……」
他能怎麼辦呢。他只能暗中慶幸提前派出去了無數斷手。就在此時,一隻斷手估計已經奔到了他們附近,老王的聲音透過它傳了過來。
「……我見過最可怕的可憎物,是一個生命傾向的輝級。瘋狂菌人,我不知道你們聽過沒有。」
「那東西我是在雲南遇到的。它有很強的寄生能力,只要是有皮膚的存在,都會被它寄生。寄生後,被寄生者會擁有發光的特性,能在黑暗中發出漂亮的夜光。並被它控制著,去尋找與自己最為親近的親屬,將之作為下一個寄體……」
「我們當時進入那個域的時候,裡面所有人類已經全被寄生了。每個人身上都是大片大片的蘑菇……哦對了,它們尤其喜歡長在指甲縫裡……」
渾身上下都是指甲縫的伴生物組長:「……」
他們在幹嘛?為什麼要在這種時候,講這種恐怖的事情?
它身上手指都猛地蜷了起來,本能地藏住了指甲縫。恰在此時,腳下的黑色膠質物開始移動,緩慢地流向另一個方向,它立刻趁機掙脫出來,試圖繼續往前追去。
就在此時,它看到了一團光。
一團正在移動的光,正飛快地奔向他。伴隨著大片窸窣聲響的響起,更多的光出現,爭先恐後地朝他湧來。
伴生物組長:「……」
隨著那光逐漸靠近,它終於看清了那東西。
那是它自己的手。是不久之前剛被派出去的斷手——不同的是,此時那些斷手上面,還長著大片大片搖搖晃晃的發亮蘑菇。
……淦。
伴生物原地愣了兩秒,迅速拿定了主意。
去他的什麼能力者吧——它果斷轉身,一邊啊啊叫著,一邊朝著樓上跑去。
*
而就在伴生物因為能寄生到指甲縫的蘑菇而崩潰時,徐徒然等人,終於順利下到了一樓。
和來時不同。他們現在所在的是醫院的一樓大堂,面對的是醫院正門。
嬌嬌爸爸小心上前,在旁邊的控制器上鼓搗一陣,大門緩緩向兩邊移開,露出外面寂靜無人的街道。
食月早先安排的流浪狗還守在那裡,見到他們,嗚嗚地叫了兩聲。還有一隻,直接跑了進來,繞著食月轉圈——只可惜食月不理它,只固執地想往門外走。
看來這出口應該是沒什麼問題的。餘下三人交換了一個眼神,老王和嬌嬌爸爸當即準備出去。徐徒然瞟了眼旁邊的另一條走廊,卻緩緩停下了腳步。
根據他們過去的經驗,這道走廊盡頭,就是通往地下的樓梯。而樓梯盡頭的房間裡,就是創神教的教徒們用來作為獻祭的秘密地點。
徐徒然:「……」
怎麼說呢,就莫名手癢。
「你們先出去吧。」她對另外兩人說著,伸手接過食月腰間繩索的另一頭,「在外面等我,我馬上出來。」
說完,將另一頭繫在自己手腕上,不等另外兩人反應過來,轉頭就走。
因為之前已經切斷了供電,通往走廊盡頭的電子門已經可以輕鬆打開。徐徒然熟門熟路地穿過去,沿著樓梯走了下去,雙腳踩在樓梯上,發出噠噠的聲響。
而另一邊,地下室內。
一尊高大的身影正立在獻祭場內,無數支手臂環抱周身,皮膚乾枯如樹枝。
聽到樓梯上傳來的腳步聲,它藏在手掌的嘴巴微微裂開,露出一抹冷酷而殘忍的笑。
它就知道,如果那個人類能僥幸逃到一樓,她一定不會再放過來獻祭場搗亂的機會。
這就是人類的傲慢。獲得了一份幸運,就想獲得更多幸運。僥幸成功過一次,便以為成功能常伴己身——卻從未想過,自己有沒有承受那些幸運與成功的資本。
所以說,為什麼要那麼辛苦地到樓裡去追殺呢?還不如像它一樣,從一開始就在這個地下室裡躲著。如果有人過來,它就能順便撿個人頭;而如果沒人過來,則說明其他人已經得手,它也能混個績效……
不過話說回來,它記得其他的同事基本都上樓了吧?它們一項目組的人,大多都來了,失手的概率應該不大啊……
守在地下室的伴生物有一搭沒一搭地想著,耳聽著樓梯上的腳步越來越近,當即收斂心神,再度擺出那抹冷酷又殘忍的笑容。
「嘎達」一聲,門被推開了。
它冷笑一聲,渾身手臂舒展,高高揚起頭顱看向門邊:「終於來了,可憐的羔羊。看看我為你準備的驚——我去什麼玩意兒!」
它話才說一半,波濤般的黑色膠質物便直接灌入,將它沖倒在地。藏在膠質物內的無數小眼珠冷冷眨著,接二連三地從它身邊擦過,明明沒有牙齒,卻能在碰觸的瞬間帶來尖銳的疼痛。
又一抹瘦長的影子手舞足蹈地衝了進來,在撞上眼神的瞬間,化為一道道黑色的觸鬚,纏向它的手臂。伴生物發出一聲懊惱的尖嘯,抬手將觸鬚扯斷,轉瞬卻又被其他的黑色絲線淹沒。
透過瘋狂蠕動的絲線縫隙,它看到一個老太婆氣定神閒地走了進來,十分熟練地拿出武器,對著地上的法陣開了幾槍,又走到旁邊,拿起供奉著的創神神像,重重摔在了地上。
啪地一聲,神像裂成碎塊。伴生物驚恐地望著眼前這一切,只覺腦中一片空白。
「愚蠢的人類……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它透過黑色絲線的包裹,艱難出聲,無數隻手在膠質物的包裹中胡亂抓著。
徐徒然踢了一腳地上的雕像,轉過身來。
「知道啊,就是知道我才來的。」
在今天之前,這個域內從未有伴生物現身。偏偏在今天,在這個地點,它們不僅現身,還對他們發起狙擊。
這說明什麼?說明它們急了。
伴生物急了,就說明他們之前的行為是有效的。
「既然有效,那當然要貫徹到底了。」
徐徒然輕描淡寫地說著,將桌上準備好的祭品也一併拍落在地。身後一條巨大的鰩魚游動,在她抬眼的瞬間,恰好張開了身上的無數隻眼睛。
碩大的眼珠中,倒映出伴生物驚懼交加的表情。
*
又十多分鐘後。
醫院內的最後一個人類早已離開,徘徊在醫院內部的意識體怪物卻遲遲沒有散去。
八樓的病房內,幾個伴生物面面相覷,緊閉的房門外面不住傳來砰砰的敲擊聲。所有的門縫全被堵死,免得有絲線或是膠質物潛入。
身上帶著焦黑痕跡的伴生物抱著膝蓋坐在病床上,眼神呆滯:「它們到底要到什麼時候才肯走啊。」
「不知道。」組長正在低頭拔指甲縫裡的蘑菇,頭也不抬,「實在不行跳樓唄,一躍解千愁。」
「但這不是跳不跳的問題啊。」另一個伴生物道,「那女的跑了,這事怎麼整啊?」
「下次努力唄。」組長拔完了一隻手上的蘑菇,開始拔另一隻手,「反正創神說的在它下次清醒之前幹掉她……我們還有時間。」
「……」
某種微妙的氣氛在房間裡蔓延。組長的話並沒有讓人好受一些。
剩下一個伴生物似是察覺到了什麼,一瘸一拐地走向了窗邊——它就是之前獨自守在地下室的那個。摸最久的魚,挨最毒的打,現在身體還沒完全恢復過來。
它透過窗戶往外看了一陣,語氣變得古怪起來:「那個,組長啊,我懷疑創神大人睡不了多久了。」
伴生物組長:「……?」
它不解抬頭,只見那伴生物,正怔怔地指著窗外某一處。
循著它的指向看去,可以看見遠處的城區內,一束火光沖破天際,黑煙濃烈。
伴生物組長愣在當場,旁邊伴生物的聲音逐漸飄忽:
「你們看那個正在著火的,是不是我們的中心教會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八十八章 又是一口大鍋
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另一頭,次城區中心。
筆仙之筆端立在打開的銀色方盒裡,望著不遠處熊熊的火光,一時陷入了深思。
教堂內部深處,有一個隱蔽的傳送口。傳送口直通邊緣區唯一的教堂,只要啟用正確的喚醒步驟就能使用——不久之前,他們就是從這裡出來的。
想要窺破這層隱藏的真相,對筆仙之筆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這地方看著花裡胡哨的,本質就是個比較大的域而已。
而域主對它所在的邊緣區管理顯然力不從心,給予的防護很弱。作為一個成熟的輝級全知,它只需要一些時間和媒介,就能很輕易地讀到任何自己想知道的事。
雖然僅限於邊緣區的範圍內。
在之前的時間裡,它曾花了很大工夫,通過那個叫傑森的意識體去接觸所謂的「邊緣區」,也因此窺見了不少事。而其中最讓它崩潰的一點,莫過於邊緣區沒有人類存在的殘酷事實——
沒有人類,就意味著,不論它收獲再多的信仰,能得到的都只有充滿機油味的鐵皮內臟。
……那它這麼長時間替人答疑解惑換信徒,它圖的啥啊?它甚至還紆尊降貴地給人解答感情問題和職場困惑??它甚至還忍受他們叫它全知神??從來就沒叫對過!
它堂堂全知之神,能這麼委屈自己嗎?那必然不能啊!
於是,在確認邊緣區沒有活體人類存在的那一刻,筆仙之筆就做出了一個極為冒險的決定——它要去次城區。
而想要去次城區,走普通途徑肯定是不現實的。所謂的「升區」只是域主用來哄騙人類的把戲,普通的意識體們根本就不會有上升的機會;而且與「升區」相關的職位們全被能量體們把控著,一旦讓它們察覺自己的存在,別說撈祭品了,自己怕不是原地就要變成個祭品。
唯一的法子,就是強行突破。
因為知曉徐徒然的存在,筆仙之筆的心情更是迫切——畢竟根據它的經驗,有徐徒然在的域,往往都安生不了多久。它能利用的時間不多。
所幸,它這次的運氣不錯。好事接二連三地發生。先是邊緣區的能量體不知為何被大量調走,連教堂都處於無人看守的狀態。二是邊緣區的意識體都相當好糊弄……他們的思維都比較簡單直接,只要把握住訣竅,就能很輕易地將他們收歸己用。
接下去的事就順理成章。挑一個風平浪靜的好日子,以聖戰之名,號令他們衝進邊緣區唯一的教堂,突破後找到那個隱藏的傳送口……
筆仙之筆本來還擔心傳送口附近會再有什麼埋伏陷阱,事實證明它完全想多了。它也就老實不客氣,設法解讀出傳送口的喚醒方式後,直接打開傳送口,帶著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傳了過來。
因為擔心傳送口的另一端有能量體守著,它特意讓人備了武器。自己則提前躲進了銀色方盒中,由那名叫做「傑森」的門徒帶過來。
銀色方盒雖是用來約束它的工具,但同時也能起到保護和隱藏的作用。這裡到底是別人的地盤,它不想過早暴露。
然後,他們就過來了——
截止到這裡,所有的發展都很順心。似乎也沒什麼毛病。
……但誰能告訴它,為什麼它只是在銀色方盒裡睡了一會兒,再醒來時,面前就是一副火光滔天的樣子?
而且那燒的是個啥?沒認錯的話,似乎是域主自家的教堂吧?看著好大一個,屋頂上還有域主的雕像……
筆仙之筆怔怔地看著那雕像搖搖晃晃地從屋頂上掉下來,啪地一下在地上摔得粉碎。
默了好一會兒,它方飄起來,在傑森跟前緩緩落下一行字:
【我記得,我和你說過,到了新世界後,一切都要按照我先前的指示行動?】
「嗯,沒錯!」傑森的機械面孔映射著躍動的火光,眼神微微發亮,「一切都在按照您偉大的計劃進行!」
筆仙之筆:……所以我哪個字提到放火了?
「就像您說的一樣,我們要來到新世界,並且向新世界,大聲宣告我們的到來!」傑森的語氣慷慨激昂,「我們已經辦到了!」
筆仙之筆:……
傻孩子,那不是我的指示。那是我給你畫的大餅和雞湯。
筆仙之筆再次陷入了沉默。而更讓它沉默的是,傑森下一秒就舉起了手中的武器,謙卑地單膝跪地:
「偉大的全知神啊,我們要何時真正敲響聖戰的鐘聲?」
筆仙之筆:…………
戰啥啊人家辰級我輝級,身上還帶一打封印……我拿頭給你戰。
筆仙之筆默默想著,頓了幾秒,卻只是旋身,在空氣中畫出了一個舒展的弧線。
——這是它最近在和意識體溝通時研究出的新的表達方式。能夠有效表達情緒。比如現在,它畫出的就是一個微笑的圖案。
什麼叫做全知之神?就是你哪怕已經震撼到我全家,我也要不動聲色點頭微笑,裝得好像「嗯沒錯我早有預料」一樣。
【不急,我忠誠的門徒。】它一筆一畫地在空氣中寫道,【你做得很好,我欣賞你的魄力。】
【只是現在,還不到敲響聖戰鐘聲的時候。】
傑森猛地抬起頭:「您的意思是?」
【血肉聖者。】筆仙之筆在空氣中一筆一畫地寫道,【在進行聖戰之前,必須要先找到血肉聖者。】
血肉聖者……傑森在心底重復著這個詞,神情變得凝重。
這不是他第一次聽到這個名詞。早在全知神降臨在他身邊的第二天,他就聽全知神提到過它——當時他已經得了全知神的恩惠,卻怎麼都拿不出符合祂心意的祭品。全知神便給自己下了新的指令,要自己替祂去尋找「血肉聖者」。
據說,這是全知神遺落在人間的使徒。只有他們身上,有全知神所需的血肉。然而他花了那麼長時間在邊緣區尋覓探索,卻始終一無所獲。
傑森恍然大悟地抬起頭:「您的意思是說,真正的血肉聖者,實際就在次城區,對嗎?」
【沒錯。】筆仙之筆很欣慰,這傻孩子的腦子終於轉過彎來了,【我能感覺得到,他們就在此處。】
說完,它讓傑森將從教堂中搶出的登記名單遞到跟前,凝神「閱讀」起來——這名單匯總了各個教堂近段時間吸納的新人名錄,如果其中有人類存在,它一定能讀得出來。
果然,沒花多大工夫。它就從中識別出了幾個人類。更幸運的是,這份名單中還附有通訊地址。
【到這個地址去。】仙之筆研究了一下,將距離最近的一個地址指給了傑森,【派人去那裡。我所尋找的血肉聖者,大概率就在此處。】
【切記,一定要快,而且要隱蔽。】
傑森將那地址細細看過,想想又問道:「偉大的全知神,在找到疑似血肉聖者的人後,需要先給他服用聖藥以確認身份嗎?」
【不必。】筆仙之筆答道,【聖藥有限,不要隨意動用。將人帶到我面前就是。】
傑森垂下頭應了一聲,轉身去吩咐其他人。
剩下筆仙之筆,緩緩又落回銀色方盒中,心情之復雜,一時難以言說。
好在傑森總算沒蠢到家。起碼沒蠢到在燒了人家教堂後,還傻乎乎地等人來抓。
他們這次帶來的是精銳小隊,隊裡不乏以前在邊緣區底層摸爬滾打的。憑借著這些人敏銳的逃生技能,傑森他們在離開教堂後,很快便借著混亂撤退,並找到了一間閒置的空屋,撬開門躲了進來。
被他們一同帶到空屋的,還有兩具能量體的屍體。這原本是中心教堂的看守人員,被傑森他們直接嘣了。因為覺得他們身上或許還有有用的東西,比如零件證件什麼的,就都扛了過來。
此刻,筆仙之筆正獨自待在這間空屋的二樓主臥室。它百無聊賴地閱讀起這間屋子主人的過往,驚訝地發現,這裡原本的住戶,也是一個能量體。
不知為何,它「死亡」了。這屋子便閒置了……怎麼回事,缺人了都不補的嗎?
而且它之前就很奇怪了,那麼大一個中心教堂,怎麼會只有兩個能量體看守?還有再之前的邊緣區能量體大調動……
這個域裡的能量體,損耗率是不是有點太高了?
筆仙之筆默默想著,隱隱覺得有些不安,具體怎麼不安,卻又說不上來。
它正琢磨著要不要再「看」點東西解悶,傑森又在外面敲門了——他將尋找「血肉聖者」的任務交給了其他人,自己則托著一個盒子,小心翼翼地再度出現在筆仙之筆面前。
盒子裡是用以懸掛的簾幕,還有筆仙之筆常用的平板。平板自帶投影功能,可以將它寫的字投影到空中,這樣,全知神即使不露真容,也可以傳達祂神聖的旨意。
傑森無比謹慎地替筆仙之筆懸掛好簾幕,又調整好投影角度。低下腦袋,再次請示:「全知神,還有什麼要吩咐的嗎?」
沒有了。真的沒有了。接下去你們只要把找到的人類安安穩穩帶到我面前我就滿足了,真的。
筆仙之筆在心底深嘆口氣,打開平板,開始苦大仇深地玩電子戳戳樂。
不知過了多久,樓梯上又有新的腳步聲響起。
有人得到請示後進門。筆仙之筆察覺到有新的氣息出現,忙戀戀不捨地停止了游戲,筆直地豎在了簾幕後面。
隔著帷幕,它暫時接觸不到能深度「閱讀」對方的媒介,只能大概判斷出對方的年齡性別。它當即察覺了不對。
這似乎,對不上啊……
但感覺又確實是個活人。它琢磨著要不要問對方要點什麼東西,幕外一個蒼老的聲音已然響起:
「你就是他們說的全知神?」
這語氣有點熟悉。筆仙之筆心中的不安更強了一些。它頓了一下,在平板上刷刷落筆:
【是我,迷路的孩子。吾乃照亮永夜的全知之光,特來尋你,來指引你歸途。】
「……哦。」幕外那人默了一下,「你們確定我的年齡沒有超標嗎?畢竟我可是個七十二歲的大寶寶。」
她這話問的是旁邊人。
但聽到這話的筆仙之筆卻沉默了。
女的,七十二,還有這欠揍的語氣。
應該……應該不會那麼巧吧?這次城區那麼大,人口那麼多……
筆仙之筆拚命安慰著自己,遲疑了一下,朝著帷幕湊了過去,打算從縫隙裡悄悄看一眼。
幾乎是同一時間,它聽到外面有對話聲響起:
「不,你不明白,在主的面前,我們都是孩子。」
「我知道你現在很茫然,也無法接受。沒關係,我們一開始都是這樣……來,給我一件你身上的物品。主會向你證明祂的威能。」
簾外那人略一沉默,似是笑了一下。跟著一陣摸索聲響起,沒過多久,一隻手從簾子外面恭敬地遞了進來,手上托著一枚藍色硬幣。
「偉大的全知神!」那手的主人激動道,「這就是她身上的物品。」
而全知神……全知神其實不用他提醒。
它只是往那硬幣上看了一眼,便整支筆「嗖」地從空中落下來,敲在平板屏幕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全知神?」簾外的人因為它過大的動靜而懵了一下。筆仙之筆顧不得解釋,忙自己撩開了簾幕——
只見房間的另一頭,一個頭髮花白的老阿婆正坐在椅子上,偏著腦袋看它,神情似笑非笑。
筆仙之筆:……
「全知神?」察覺到它的激動,負責將人帶回的信徒還挺開心,「請問我們找對了嗎?這位就是血肉聖者嗎?」
筆仙之筆:……是你個頭。
你們到底從哪兒把這傢伙拉回來的?丟掉,快丟掉啊啊啊!
*
徐徒然饒有興致地看著眼前的一切,自打離開醫院後就揮之不去的鬱悶,總算減輕了些許。
鬱悶的理由很簡單。醫院之行,拿到的作死值太少了。雖然之前憑空得到了幾百,但在她通過夢境搞出了一堆可憎物之後,就基本沒再拿到什麼作死值了。
也就是在獨自去地下砸祭壇的時候。破壞法陣得了兩百,摔了雕像賺了五百,後面砸了些雜七雜八的東西,總共收獲三百,加起來一共收獲一千。
而她為了放大「絕對王權」的效果,氪了三千五。一來一回,等於沒回本。
這讓徐徒然多少有些不開心。
為了彌補這種不開心,她在離開前,特意給那些可憎物補充了指令,要它們繼續待在醫院中,並持續圍堵伴生物,不讓它們離開。
——「絕對王權」的效果會在她離開國土後逐漸減弱,她最後留下的指令能持續多久,徐徒然自己也不知道。但不管怎樣,先這麼吩咐著就是了。
而在離開醫院後,她和其他人,又不得不面臨另一個問題——他們接下去,該怎麼辦?
一旦伴生物脫離醫院,肯定又會來找他們麻煩。而他們通過夢境捏出的怪物,也不會自己消失,脫離束縛之後,多半也要搞事。
「要不,先把那些人類聚集起來?」老王提議,「我擔心伴生物會提前對他們下手。」
另外兩人當即同意,很快分配好了新的任務——老王帶著仍在昏迷的食月先行離開,徐徒然和嬌嬌爸爸,分別去找白天他們識別出的人類。
他們白天一共識別出八個疑似人類的居民,同時還通過流浪狗確認了他們的地址。但目前只能說是「疑似」,無法做出最終確認。
現在情況緊急,也想不了那麼多了。尤其是在他們發現中心教堂的火勢之後——徐徒然第一反應,還以為這是火災手電筒搞出的事,又正好這附近就有一個人類住處,她就直接過來了。
過來之後,順利找到那個人類。徐徒然快速說明情況後正打算帶著對方離開,一群奇奇怪怪的人又找了過來。
衣服陳舊、肢體過時,臉上戴著電子假面,還都配著武器。
看著就不像什麼好人。
徐徒然本想著全都揍飛算了,卻在交手前注意到了對方身上別著的紅筆。又聽對方口口聲聲「全知神」,便起了疑心。隨意忽悠了兩句,讓它們放那個人類離開,自己則作為「獵物」,被一路帶了過來。
結果……怎麼說呢?
張大姨大馬金刀地坐在房間裡,上下打量著浮在面前的紅色鋼筆,又掃了掃周圍仙氣飄飄的簾幕,發自內心地感嘆出聲:「看來你混得不錯啊。」
此時房間裡其餘人都已被遣散。筆仙之筆思索片刻,開始虛偽地謙虛:【沒有沒有。】
「怎麼沒有,我剛都看到了。樓下好多人呢。」徐徒然向後靠在椅背上,一手搭上椅子扶手,朝著筆仙之筆抬了抬下巴,「都你信徒啊。」
筆仙之筆:【……不算不算,志同道合罷了。】
「偉大的全知神。」徐徒然手指敲了敲扶手,「可以,很有氣勢。發展的勢頭很好嘛。」
筆仙之筆:【一般一般,全賴同行襯托。】
徐徒然:「那你同行知道你剛把它教堂燒了嗎?」
筆仙之筆:……
別提了,本神快為這事愁掉毛了!
遠有域主,近有徐徒然。筆仙之筆一時竟不知哪件事更值得它焦慮一些。
另一邊,徐徒然也懶得和它廢話了,臉上笑容倏地一斂:「這個域裡究竟有多少能得救的人類?姓名地址,全列張單子寫給我。」
筆仙之筆:……
【這,我其實也不完全清楚。】它還想掙扎,【我對人類什麼的其實不是很感興趣……】
「還裝?」徐徒然偏頭,「不感興趣?那你的人跑到人類住處,又是喊著全知神,又是要找什麼血肉的?真當我不明白你打什麼算盤?」
她猛地一拍扶手:「名單,地址,現在就要,快點。」
「再磨磨蹭蹭,信不信我現在就抓著你下樓,要你當著你信徒的面寫圓周率?」
筆仙之筆:……
【你也說了,我現在是有信徒的人!】筆仙之筆忍了又忍,終於還是沒忍住飄了起來,【只要我一聲令下,你就是我們教會的公敵!】
徐徒然:……
徐徒然:「哦。」
她看了看腕上的手錶,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快點寫吧,不想和你磨蹭。」
筆仙之筆:……
它原地僵了片刻,腦子了過了好幾個現在叫人上來圍毆徐徒然的方案,終究還是在內心嚶嚀一聲,轉頭開始老實默寫名單。
倒不是沒法叫人上來。
而是它評估了幾遍,怎麼想都覺得,這不叫圍毆,叫集體送人頭。
大槐花的前車之鑑還歷歷在目。它選擇繼續忍辱負重。
另一頭,徐徒然已經拿出嬌嬌爸爸給的通訊器,開始給其他人發信息,給出更新後的人類名單了。
才剛發完,忽感口袋裡有什麼東西正要劇烈搖晃。徐徒然怔了一下,從裡面掏出一個狐狸擺件。
那狐狸擺件這會兒又開始全自動顫抖了,兩隻眼珠在眼眶中亂飛。徐徒然微微蹙眉,伸手將身上銀色色紙摸出來,包在狐狸擺件身上,結果包上後,狐狸擺件依舊抖得跟開了震動模式似的。
這情況遠比之前嚴重。然而徐徒然卻沒像上次一樣收到作死值提示。她皺起眉,四下望了一望,注意到筆仙之筆正悄無聲息地又再往銀色方盒裡鑽,便快步過去,將它拿了出來,轉而將被包著的狐狸擺件往裡塞。
筆仙之筆:……???
【那是我的盒子?】它難以置信地在空中寫道,【我的原裝盒!】
「我知道。」盒子有點矮,徐徒然正在調整狐狸擺件的擺放位置,好順利將蓋子蓋上,「這不它都嚇壞了嗎?」
筆仙之筆:……我也有被嚇到啊?不然我剛往裡面躲什麼躲?
它飄在空中,無聲地瞪著徐徒然。而後者,在發現狐狸擺件確實塞不進這個盒子後,只能無奈放棄,將它又拿了出來。
而就在這個瞬間,狐狸擺件自己從鬆動的銀色色紙中脫了出來,立在桌上,一雙大大的眼睛看向徐徒然,眼珠轉得飛快。
徐徒然:「?」
她若有所思地看著狐狸擺件,努力揣測著它的意思:「你是想……告訴我什麼嗎?」
狐狸的眼珠轉得更快,徐徒然看向旁邊筆仙之筆:「狐狸到底在說什麼?」
筆仙之筆還在為搶盒子的事生氣,沒好氣地往空中寫:【大楚興,陳勝王。】
徐徒然:……
她警告地敲了敲桌子,筆仙之筆頓了一下,這才認真地翻譯起狐狸擺件的話:
【它說,快跑。】
【它要來了,快跑。】
……它?
徐徒然因為這個指代而微微蹙眉,下一秒,忽感腦海中中一道聲音炸開——嗶嗶嗶的危險預知響起,尖銳的聲音刺得她腦殼都發麻。
幾乎是同一時間,樓下傳來了此起彼伏的驚呼——而後則是一陣尖叫。
徐徒然察覺不對,飛快收起面前的銀紙和銀盒,一手一個抄起面前兩個道具,轉身往房門外跑去,沒跑幾步,忽感腳下一滯——她一下撲倒在地,愕然回頭,只見原本平整的厚實地毯,不知何時,已經鼓起了一道皺褶
她方才,就是因為這道皺褶,才被絆了一跤。
徐徒然瞪著這道皺褶,不知為何心中警鈴大作。她猛然後縮,剛要起身離開,地毯忽然具有意識般地飛起,直直朝她撲了過去。
徐徒然早有準備,匆忙閃過。試著轉動門鎖,發現轉不開,又一腳踹了上去,門板應聲而開。
……得虧她之前已經用點數修改機改了自己的體力。不然這又摔又踹的,老骨頭可受不了。
待來到走廊,情況更是令人瞠目。只見一樓的房間內,家具擺件都像是具有了生命一般,正拚命地往人身上撞去。全知神的信眾正在努力與之搏鬥,砰砰的槍聲與火光時不時在房間裡閃過。
甚至連房子的牆壁都活了——白色的牆壁自動流動起來,往外延展,抓取著所有能碰觸到的東西。有兩個信徒沒能及時躲開,連人帶武器都被拖了進去,半截身體沒入牆裡,後半截身體掙扎兩下,很快就不動了。
「這房子活了!」驚慌的聲音在信眾之間響起,「快跑,快出去!」
徐徒然抿唇,極力躲開襲來的物品,跟著一起往門外衝,看到還有信徒向上來找「全知神」,直接一腳給踹了下去。
「你神沒事!」她不耐煩道,「管你自己跑!」
衝到樓下,才發現大門又被鎖上。一堆人正在門前衝撞。徐徒然嘖了一聲,快步上前,將擋路的推開,手指一抬,一層冰霜覆上電子鎖,下一秒,鎖盤應聲而碎。
「走了。」她一腳踹開門,快步出去。到了門外,整個人驀地一怔。
尖叫與呼救,在目之所及的地方此起彼伏地迴蕩。所有的房屋都開始扭曲,所有的死物都成了殺手,開始肆意攻擊房屋中的人們。
但最令徐徒然震驚的,並非這點。
而是來自天空。
沉沉的夜空中,那輪來自食月夢境的血月依舊高掛。血月的旁邊,一團山般的陰影正破開雲層,緩緩從天而降。
那團陰影停留在了城市的上空,借著城市中未熄的燈光,徐徒然大致看清了它的模樣。
一團圓的、蜷縮在一起的白色肉質物,表面能看到明顯的環節結構,似乎還纏著些繩子之類的東西。
……那是什麼?
蟲子嗎?
徐徒然回憶起創神的雕像,神情變得更為凝重。
就在此時,身旁又有驚叫聲響起。徐徒然循聲轉頭,正見一人跌坐在地上,無比驚恐地伸手指著房間裡面。
徐徒然跟著看過去,只見房間深處,似有什麼東西,正在一晃一晃地往外走。客廳裡的鐵器刀具,彷彿被吸引一般,接二連三地被吸附到它們身上,組成盔甲一般的存在。
「是……是我們之前帶回來的屍體!」那人驚慌道,「它們活了!它們又活了!」
徐徒然:「……」
淦。這都叫什麼事。
她有心想要帶著筆仙之筆離開,那些人卻都已經圍在了她周圍,開始祈求全知神的垂憐。徐徒然無奈,又不是很想再動用七號冰或是冰十八,索性劈手從旁邊人手裡搶了一把武器,對著屋裡那倆搖搖晃晃的東西砰砰砰砰連開數槍,將對方打得連連後退,又大步上前,一下關上了房門,轉頭問人借了把小刀,割破手掌,迅速地在門上畫了一道防禦符文。
「行了。」她按住手上的傷口,「全知神垂憐你們了,快都讓開。」
旁邊的意識體卻全都跟傻了一樣,盯著門上的血跡發呆。筆仙之筆悄悄從她口袋裡溜了出來,推了離得最近的傑森一下,在空中潦草寫道【聖藥】。
傑森如夢初醒,忙從口袋中拿出一個藥瓶,恭敬端到了徐徒然跟前:「請用。」
徐徒然:……
這藥瓶她熟,可不就是楊不棄送她的那個嗎?
她莫名其妙接過,筆仙之筆快速在空中寫字催促:【你快止血吧。別回頭把伴生物引來!】
「浪不浪費,就一小傷。」徐徒然咕噥著,卻還是打開了藥瓶。
她之前各種挑釁能量體,雖沒什麼大傷害,但身上磕碰還是不少。剛才摔一跤,膝蓋也破了皮。正好一塊兒給治了。
她倒出藥片,掐了半粒放進嘴裡。手上傷口隨即癒合。
她看看手上傷口,滿意點頭,周圍的信徒們眼神卻都更加古怪——
下一秒,就見所有人齊齊跪下,口中高呼出聲:
「是血肉聖者!」
「是真正的血肉聖者!」
「血肉聖者,引導我們開啟聖戰!血肉聖者,指引我們走向光明!」
徐徒然:……?
???!
再下一秒,更令她傻眼的聲音出現。
【恭喜您,獲得五千點作死值!】
徐徒然:……
腦內的危機預感又開始嗶嗶。似是意識到了什麼,她緩緩轉過頭去。
只見身後,那隻巨大的白色蠕蟲,已經舒展開了身體。即使隔得那麼遠,徐徒然也能看到它瞪得老大的兩隻眼睛。
而且她非常確定,它看向的,正是自己所在的方向。...<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八十九章 明白了,但沒完全明白
——壓迫感。
在對上目光的瞬間,徐徒然無比清晰地感知到了這點。
來自上位的壓迫感,如同海浪一般層層壓來,壓得人四肢僵硬,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另外,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對方的眼神中,還莫名透出了幾分怨氣……不過轉念一想,這似乎也不是很奇怪。
徐徒然閉眼,深深吸了口氣,強迫自己從那令人窒息的壓迫感中抽離出來,目光無意中掠過手中的藥瓶,視線一頓,沒忍住嗤了一聲:「聖藥?」
「……」筆仙之筆沒敢應聲,悄悄往旁邊飄離了些許。
它能說什麼?總不能明著說哦這藥是我的信徒在邊緣區撿的,我因為想讓他們長出多餘器官所以騙著他們吃了好多顆,見實在長不出來,只能撒個聖藥的謊糊弄過去……
這話要真出口,都不用域主動手。它覺得徐徒然能當場用高數書砸扁它。
所幸,徐徒然現在也沒多餘的心思去管這事——漂浮在空中的蠕蟲又起變化,她的注意力很快又被吸引了過去。
只見空中,蠕蟲龐大的身軀舒展,同時展開的,還有纏繞在它臃腫身軀上的無數血管。那些血管一根接一根地從它身軀上脫離、揚起,在空中扭曲、擺動……
它們組成了翅膀的形狀。
那些猩紅的血管,在血月無聲地照耀下,在成片的霓虹燈光的照耀中,組成了一雙蝴蝶翅膀的形狀。
那雙翅膀是鏤空的。即使隔著這麼遠的距離,徐徒然也能看出那花紋的細致與繁復,遠遠看去,彷彿精心編織出的平面圖案。
當如此繁復華美的圖案與軟軟的蠕蟲身體組合在一起時,場面卻只能用詭異來形容。
臃腫與纖細、混沌與條理、華美與醜陋,完全相反的特質,在這一刻,理所當然地拼在了一起。
而再下一秒,那對蝴蝶翅膀卻又散開了——
所有的血管紛紛揚起,舞動。
然後在徐徒然警覺的眼神中,宛如流星雨般,爭先恐後地朝她襲來!
徐徒然:……淦。
明明相隔得很遠,那些血管卻落下得很快。徐徒然連著往旁邊閃了幾步,順手推開正愣在原地的全知信徒,身後血管接二連三地砸下,發出砰砰的聲響,頂端深深地砸進地面,令人作嘔的腥味在空氣中蔓開。
散開的信徒似是傻眼般跌坐在地,不知是誰,率先爆發出一聲尖叫。徐徒然在尖叫聲中險險站定,回頭一看,正見那些血管又一個接一個地從凹陷的地面中拔出,露出血肉模糊的頂端——只見那些血管的末端,分明都是人臉。
一張一張模糊的人臉,或哭或笑、或怒或嘲。它們搖頭晃腦,距離稍近的意識體開始痛哭或大笑,它們卻毫不在意,只搖晃著又要朝徐徒然襲來。
徐徒然不耐煩地嘖了一聲,揮手凍住一個,另一手則端起手持炮,砰的一聲火光炸開,另一根血管被炸得赤色飛濺。
嬌嬌爸爸給的其餘武器,早在醫院裡面就已經丟失。徐徒然看了眼手持炮的餘彈量,克制地深吸口氣。
「武器不夠!」她提高音量,順手對著剩餘的血管又開一炮,自己也不知道是在對誰喊,「給我彈藥!」
話音落下,便見有人跌跌撞撞地靠近。傑森手舉一把激光槍,聲音顫抖卻大聲:「獻給偉大的血肉聖者——」
【恭喜您,獲得一千點作死值。】
徐徒然:「……」
她無言地看了一眼傑森,認真思考起通過他們繼續刷分的可行性。最終因為注意到空中更多虎視眈眈的血管而作罷。
她接過傑森手中的槍,快速交代了句「自己逃命」就往外跑,沒跑多遠,卻又當當當地轉了回來。
又一根血管從空中砸下。傑森險之又險地避開,激動開口:「偉大的血肉聖者,您是否還有吩咐——」
「沒有,找人。」徐徒然淡漠地說著,視線迅速從他身上掃過,伸手在他口袋中一掏,果不其然,掏出了一支紅色鋼筆。
悄悄躲在傑森身上的筆仙之筆顯然沒料到自己會暴露得這麼快,當即開始奮力掙扎。徐徒然努力將它握在手裡,想了想,對著傑森提高音量:「聖戰已經開啟——我將帶我們偉大的全知神前往聖戰之地。」
「快,恭送我們偉大的全知神!」
正在努力躲避血管襲擊的信徒們紛紛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下一秒,便聽稀稀拉拉的聲音響了起來,很快就匯集成了頗具聲勢的聲浪:
「恭送全知神——」
「恭送偉大的全知神——」
「等待您帶給我們新生——」
還在努力掙扎的筆仙之筆:「……」
察覺到來自域主的危險注視,筆仙之筆的動靜逐漸小了下去,渾身散發出一種生無可戀的氣息。
徐徒然在心底冷笑一聲,將筆仙之筆揣進口袋,拿上武器,轉身靈巧避過又一根如流星般砸下的血管,飛快地往前跑去。
筆仙之筆「全知神」的身份到底沒遮住。它心知這會兒自己肯定也已上了域主的黑名單,左思右想覺得憋屈,沒忍住又從徐徒然口袋裡飄了出來。
【你說你這人怎麼這麼壞種,自己被盯上就算了,幹嘛還要拖我下水?】筆仙之筆氣鼓鼓。
徐徒然剛剛拐進一條小巷,身後血管砰砰砰地落下,每一下都震得兩邊牆面搖晃。她以手護著頭臉,好一會兒才看清筆仙之筆的抱怨,沒忍住笑出了聲。
「有點擔當吧,全知神。」
她隨意說著,揮手打開面前漂浮的文字,縱身躍出小巷,心念一動,身後旋即響起卡拉拉的聲響。剔透的寒冰拔地而起,填滿了身後狹窄的空間,順便也凍住了身後緊追不捨的數根血管。
——徐徒然知道現在的自己不該再多用天災傾向的能力。但她沒辦法。那些血管速度太快,數量又多。最糟糕的是,它們都屬於同一個個體,「撲朔迷離」能發揮的效用也有限。
使用火器還需要瞄準,而且彈藥有限。最有效的攻擊手段,還是屬於自己的七號冰與冰十八。
徐徒然沉默地想著,腳下驀地一轉,險險避開從正面撲來的又一根血管。同一時間,冰十八發動,高溫的黑色晶體雷霆般朝著血管衝去,轉眼將之融成了一灘。
破碎的血肉間,有哇哇的哭聲響起。應是受它感染,周邊的市民似乎都瞬間忘記了恐懼,也跟著痛哭流涕。嚎啕的哭聲此起彼伏,徐徒然卻像個機械人一般快步往前衝去,腳步片刻不停。
餘光瞥見再度出現在空氣中的紅字,她定睛一看,神情微妙。
只見筆仙之筆正不斷從筆尖滴著紅色墨水,一邊滴,一邊往空中寫了個【QAQ】。
徐徒然:「……」
老實說,她開始後悔帶上這支蠢筆了。
不過筆仙之筆畢竟還是有點抗性的,哭歸哭,哭的同時還保有基本的思考能力:
【你現在想去哪兒?QAQ】
它在空中急急寫道:【光逃沒有用的。這裡是它的地盤QAQ】
「我知道。」徐徒然呼出口氣,「但這不是我找不到自己的地盤嗎?」
現在整座城市都瘋了。所有的房屋都變成了怪物,再去尋找房屋當國土,無疑是給自己找麻煩。
然而她又不能隨便找片空地就登基。她現在面對的是一個憤怒的辰級,在沒有任何天然助力的情況下,想利用規則阻擋它,根本就不現實。
【這就是你悶頭亂跑的理由?QAQ】筆仙之筆筆尖上的墨水滴得更厲害了,【那你還不如把我留在傑森那兒!】
反正都已經被域主盯上了。留在傑森那兒,起碼它還能死得比較有身份。
「誰說我亂跑了?」徐徒然瞟它一眼,呼吸因為劇烈運動而變得沉重。張口時會有冷風灌進來,喉嚨和肺絲絲地疼,她索性也不解釋了,只管一邊躲避著攻擊,一邊繼續往前跑。
交流間,她已經來到了中心廣場。場地空曠,沒有掩體。大量的血管懸停在了廣場的上方,像是蓄勢待發的導彈。
筆仙之筆連飄都不敢飄了,直接鑽進了徐徒然的口袋。才剛鑽進去,便感到外面有恐怖的殺氣如羅網般罩下——
同時罩下的還有強烈的血腥氣。污濁腥臭。它嚇得鞭毛都炸了出來,沒忍住往口袋裡躲得更深了些,與同樣正瑟瑟發抖的狐狸擺件擠在一處,緊跟著便感到口袋更加劇烈地搖晃起來。
是徐徒然。她正在艱難躲避著來自血管的空襲,左突右閃。七號冰與冰十八交替放出,冰坨子與被高溫冰燒融的血肉遍佈廣場。然而不論她清掉多少血管,總會有更多的血管兜頭砸下。
徐徒然驚險地避過又一波攻擊,倉促間抬頭,正對上來自上空的冰冷目光。
是那隻巨大蠕蟲。
它一隻眼睛漆黑如夜色,另一隻眼睛則閃著亮眼的燈光。它就那樣高高地盤踞在空中,冷冷俯視著她,像是在俯視一隻不自量力、垂死掙扎的螞蟻。
——我該恐懼嗎?
徐徒然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點。
如果我是一個正常人。在這種情況下,我該感到恐懼嗎?
徐徒然無法確定這個答案。畢竟在她看來,這個域主身上,噁心的成分要遠多過恐怖。
她只覺得不爽。心中明顯地有些不爽。
而想要緩解這種情緒,就只能讓對方比自己更不爽——
徐徒然收回目光,顧不得已經疼到彷彿被撕裂的肺部,死命地往前衝去。
二十米、十米、五米……眼看著離自己的目的地越來越近,徐徒然感到眼前的景像似乎有些搖晃。
又有血管從空中襲來,她強提起一口氣,猛地往旁邊一撲,旋即一個滑鏟,猛地往前一竄——
整個世界,忽然就安靜了。
……
縮在徐徒然口袋裡的筆仙之筆等了一會兒,沒再聽到更多的動靜。終於鼓足勇氣,再次從她口袋裡探出頭來。
然後它就呆住了。
只見徐徒然這會兒,是仰躺在地上的。她是上方,是一片堅固的石面。
那石頭上可以看到圖案,還帶著明顯的弧度。筆仙之筆盯著那片石頭看了一會兒,難以置信地吐出一個墨水泡泡。
……這是創神的雕像。
位於中心廣場上的,最大的那座創神雕像。
這個瘋女人,居然帶著它們,躲到了這座雕像的下面。
……別說,還真有效。那些血管確實沒有再砸下來。
筆仙之筆不由有些高興。然而很快它就發現,自己高興得太早了。
那些來自創神的血管,確實不會直接把這座雕像轟了。但這並不妨礙它們從側面攻擊——就這麼會兒工夫,兩邊的地面上已經落下了無數血管,揚著一張醜陋的人臉,正如同蛇一般快速游來。
徐徒然卻是不慌不忙,將手裡的手持炮豎了起來,對準上方的雕像:
「你要是敢硬闖,信不信我反手就把這雕像轟了?」
兩邊的人面血管:「……」
【恭喜您,獲得一千點作死值。】
徐徒然長出口氣,用盡最後的力氣個自己圈了片國土,卻沒有制定任何規則——
她現在真的喘口氣都費勁。必須得緩緩了。
好在那些人面血管似乎真的很怕她破壞雕像的樣子。一個個地在外面指指點點、搖頭怒吼,卻沒再發起任何攻擊。
徐徒然心口稍鬆,暫時將它們放到一旁,拿出通訊器,開始給聯繫老王他們。
這通訊器也能當電話用。沒過幾秒,老王那邊就接通了通話:
「老天,總算聯繫上你了!你那邊現在怎麼樣?」
徐徒然看了眼外面齜牙咧嘴的人臉,保持謙虛:「還行吧,你們呢?」
「出現了一點波折。域主來得太突然了,我們正在緊急調整行動方案。」相比起她的敷衍,老王講得則要詳細得多。
按照原本的計劃,他們應當是以嬌嬌爸爸生存的那個廢棄倉庫為基地,將找到的人類都帶到那裡避難。但沒想到房屋都變得具有攻擊性,他們只能緊急從那裡撤離。
好消息是,目前尚無人員傷亡。而且食月也已經清醒了。他可以直接調動次城區內的流浪狗,大大加快了他們尋找人類的效率。
「目前還有三個人類沒有找到。嬌嬌爸爸和食月分頭去找了。我留下守護剩下的。」老王道,「你在哪兒?我們來接你?」
「不用。你們人手本來就不夠。」徐徒然不假思索,一邊回答一邊警覺地掃視著兩邊著的人面血管,「話說你們現在躲在哪兒?」
「倉庫附近的教堂。」老王道,「這棟房子也已經異化。但怪物們不敢襲擊祭壇。我們就全部躲進來了。」
當時他們開始到處砸祭壇的時候,考慮到要保護基地,特意先繞過了倉庫附近的那座小教堂。沒想到這會兒正好派上用場。
徐徒然默然看了眼上方的創神雕像,暗自點了點頭。
可以,同一個世界同一個創神,同一個創神同一個用法。非常完美。
「對了,還有件重要的事。」老王繼續道,「在域主現身後,我和嬌嬌爸爸的主動技能,就陸續恢復了。」
徐徒然聞言一怔:「為什麼?」
「我也還在思考。但可以確定的是,這應當這個域本身有關。」老王道,「域對我們的限制鬆動了,所以能力才能恢復。」
「至於導致這種鬆動的原因,還需要進一步查證。我個人認為這很關鍵,應該能幫助我們徹底逃出這裡。」
「你現在有餘力嗎?如果方便的話,我想和你談談這些。」
徐徒然嗯嗯地點著頭,威脅地瞪了眼旁邊蠢蠢欲動的人面血管:「嗯,我在聽,你管你說就是。」
「行。那我繼續。關於這個原因,我現在有多種猜測。第一就是信仰。我們之前的作為,動搖了市民對創神的信仰,從而導致域的力量減弱。也就是說,信仰是這個域的根基。」
徐徒然:「嗯嗯。」
「第二,就是這座城市本身。」老王頓了幾秒,聽上去像是正在翻筆記本,「因為我們恢復能力的同時,恰好是所有房屋異化,整座城市的『常態』被破壞,秩序開始崩塌的時候。所以我懷疑,這個域的根基也有可能是『新生之城』這個概念。當這個概念開始崩壞,域也就開始鬆動……」
徐徒然:「……啊?」
「第三,則是意識體。」老王又啪啪地將筆記本翻過好幾頁,「房屋的異化會導致損失大量意識體。假設這個域是以意識體的存在為根基,那麼意識體的減少就會引發域的不安定,從而放鬆對我們的限制。這個邏輯也是有可能的……」
徐徒然:「……哦……」
「第四,則是域主的狀態。作為長夜,我能清楚地感覺到,現在域主的情緒波動非常劇烈……」
「第五,所有的街道本身,可能就構成了一個儀式的符文……」
「第六……第七……」
老王一口氣給出了七種猜測,然後輕輕吐出口氣。
「你覺得呢?」他問徐徒然。
徐徒然:「……」
她原地呆了兩秒,果斷開口:「嗯,好的,我完全明白了。」
老王:「……?」
???你明白什麼了你明白?我沒問你這個啊。
他愣了下,正要開口說些什麼,徐徒然已經搶先道:「你們接下去躲在祭壇就好,優先保存自身。不必來找我,也不用等我。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說完果斷結束了通話,將通訊器塞回口袋。
從頭到尾,一直在旁邊旁聽的筆仙之筆:……
【你真的聽懂他剛才說的話了嗎?】筆仙之筆誠懇發問。
它看得清楚。徐徒然在那個叫老王的人,提出第二種猜測開始,眼神就已經渙散了。
徐徒然回答得也非常誠懇:「完全聽不明白。」
筆仙之筆:……
「但其中的一處精髓,我確實明白了。」徐徒然繼續道,「這個域的根基,無論如何都和這個城市相關。」
她側頭看向旁邊,視線穿過蛇行的血管,落到了它們後方的建築上。
理性崩塌,表象撕裂。所有的房屋都張開了獠牙,展示出最真實最本質的瘋狂。
五彩斑斕的霓虹燈海仍在閃爍,燈光都扭曲成了怪物的形狀。
徐徒然輕輕笑了一下,眼中卻沒有絲毫笑意。
「簡單來說,繼續砸,就完事了。」
她冷冷說著,伸手又往口袋裡摸了一下,拿出了點數修改機。機器還存著從其他身份卡裡提取出的大量點數,徐徒然勉強打起精神,制定相應規則,一不做二不休,將所有的點數都加到了自己的卡裡。
所有的數值都被盡可能地提高。加完點後,她隨手將修改機往旁邊一丟,又掏出楊不棄給的藥瓶,倒出一把藥片,全都丟進嘴裡。
一次性服用過量藥片,可以瞬間回復精力,副作用則是會長出一些多餘的器官。
徐徒然屏著呼吸,原地等待了片刻。果然感到頭上有什麼東西在往上生長——不痛不癢,沒有知覺也無法控制,感覺十分微妙。
除此之外,再沒任何其他的感覺。徐徒然下意識地伸手,想摸摸頭上長出的東西,才剛湊近,想想又收了回去。
算了,處境已經如此艱難。就別給自己添堵了。
她如此想著,深吸口氣,就地猛地一滾,滾出了雕像下方。
幾乎就在脫離雕像庇護的瞬間,手中手持炮倏然發動,強大的火力轟在迎面撲來的人面血管上,逼得對方連連後退,徐徒然趁機拉開距離,轉頭輕輕眨眼,整座創神雕像,都被冰層哢哢覆蓋。
下一秒,徐徒然淡漠抬手,左手手持炮與右手激光槍同時扣動,兩道光束齊齊擊在雕像上,發出轟然的聲響。
石塊隨著冰塊一起亂飛,劈頭蓋臉地砸在人面血管上。雕像的殘骸飛濺,鋪滿整片廣場。
【恭喜您,獲得兩千作死值。】
【恭喜您,目前持有作死值超過三萬兩千點,解鎖獎勵功能——代行步數x8000】
一雙黑色的兔耳在空中微微晃動,徐徒然無所謂地抬眼,瞟向空中的蠕蟲,露出一抹嘲諷的笑容。
只見無數血管再度暴起,流星雨般朝她落砸下。徐徒然想也不想,靈活躍起,轉身就跑。...<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