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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gi1433 發表於 2011-5-29 09:10 PM

肖羽 -【一封休書糖果緣】《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7-15 01:58 AM 編輯

【書名】:一封休書糖果緣

【作者】:肖羽

【內容簡介】:

  是誰的三寸金蓮 等他的富貴無邊

  是誰的胭脂扣兒 染紅扇面的風月

  他隨手寫下的字 碎在你冰涼枕邊

  他笑把新人酒對 你凌亂在花間

  給我一封休書 我搬到了東街

  忘了洪同縣 我在紅塵外面

  給我一封休書 我開個茶店

  掙一枚一文銅錢 攢下來世的嫁奩

  ***

  致李修前夫

  妾因七出被休,心下不平,特立此書以示公平。

  願相公相離之後,重振雄風,再添子嗣,巧娶窈窕之姿,選聘高官之女。解怨釋結,更莫相憎。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妾之友人曾云:若得休書,必閹其夫。妾心有不忍,故僅留休書一封,望君珍重,後會無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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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gi1433 發表於 2011-5-29 09:13 PM

第一章

  「sugar,你是不是又通宵看小說了?」
  
  「錯錯錯,我不是白砂糖的糖,我是糖果的糖,candy,ok?」
  
  「切,有什麼區別,反正都是糖尿病的致病因素。」
  
  「蘇雯,你那狗嘴裡什麼時候才能吐出象牙來!」
  
  「象牙沒有,烤瓷牙要不要?」
  
  唐糖和蘇雯高中就認識了,兩人做了十年的閨密,從來都是無話不談,互相嘲諷更是家常便飯,反而越嘲感情越是深厚。甚至,身為愛情高手的蘇雯還經常與愛情白癡唐糖分享她的經驗,以至於唐糖雖然還是一單身小處女,卻被迫的接受了無數堂性教育普及課。
  
  「說回正題,要是金子有外遇了,給了你封休書怎麼辦?」
  
  「他敢!」
  
  「我是說如果,蘇雯,你重聽呢你,假設聽不懂!」
  
  「糖糖,休書那兩字我怎麼聽怎麼彆扭,就算金子要和我分了,也該是帶著離婚協議讓我簽字吧。」
  
  「一樣一樣,快說你的答案。」
  
  「哼哼!」電話那頭的蘇雯冷笑了兩下,這邊的唐糖便忍不住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要是敢,我就一刀閹了他,再把他踢回古代當太監去。」
  
  唐糖一臉「我就料到你會這麼說」的表情,大為欽佩道:「雯雯,你真是我偶像。」
  
  「別是嘔吐的對象就成。」蘇雯明顯對唐糖讚美嗤之以鼻。
  
  「隨你怎麼想了。」唐糖邊聊著邊自沙發上起身,準備泡杯咖啡,繼續熬夜看小說。只是當她走向廚房時,卻因為一心兩用而忽視了地上那根被她隨意亂扔的電線。就這樣,她被電線絆倒了,並且華麗麗的朝廚房內的大理石台撞去。
  
  「哎,糖糖,我和你說啊,金子他這幾天……」而與此同時,藍牙耳機那頭,蘇雯仍滔滔不絕的閒話家常,絲毫沒有察覺出一絲不對勁。
  
  ~﹡~﹡~﹡~﹡~﹡~﹡~﹡~﹡~﹡~﹡~﹡~﹡~﹡~﹡~﹡~﹡~﹡~﹡~﹡~
  
  「要死了要死了!」知道自己即將面臨毀容的危險,唐糖連忙本能的一手摀住自己的臉,一手抱住自己的頭,靜靜的等著與大理石台拚個頭破血流。
  
  但是,十秒鐘過去了……一分鐘過去了……什麼都沒發生。
  
  驚魂未定的唐糖小心翼翼的將手移了開,又小心翼翼的睜開了眼,這才發現自己好端端的臥躺在床上。嗯,床上!
  
  「見鬼了見鬼了!」唐糖使勁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確認著自己是不是因為被撞後而暈了過去,此刻是在做夢。但是,這觸感明顯不是在做夢,柔軟的絲綢被,繡著鴛鴦戲水的大紅枕,古色古香的紫檀木床,床幔珠簾隱隱透著幽香。
  
  唐糖瞪大了雙眼,噌的一下坐了起來,脖子僵硬的將視線轉到了別處繼續打量,木桌、木椅、木梳妝台,還有個看上去就價值連城的大屏風,屏風上畫著三陽開泰的喜慶圖案,著色濃厚,做工精美。
  
  不遠處的桌邊,坐著一個眼帶嘲諷笑意,冷冷睇著她的俊美男子。男子一身錦衣華服,鷹眸隱含犀利,薄唇微噙冷笑,面貌雖俊,卻冷得很。而且,那目光雖放在她身上,卻始終不曾與她對視一眼。
  
  「穿、穿、穿……」面對如此情景,唐糖嚥了嚥口水,雙手緊緊地抓住了身下的絲綢被,連說話也不由自主的結巴起來。
  
  豈料,唐糖才一開口,那俊美男子瞧著她的目光卻愈發不屑了:「怎麼,還要我服侍你穿衣?」男子的聲音低沉好聽,卻帶著股不善的寒意。
  
  唐糖使勁的搖了搖手,好一會兒才平復了自己激動的心情,繼續結巴道:「穿、穿、穿……穿了!我穿了!」
  
  「穿了?」男子冷笑著瞥了眼唐糖那一身裡衣,話中嘲諷味道卻更濃了。那身裡衣雖襯得她身材玲瓏有致,於他眼中,卻是提不起一點興致來。「你平時便是穿這個出門見人的嗎?」
  
  唐糖聽那男子這麼一說,連忙低頭審視起自己來,一身白衣,包的還算牢。不過……這胸部還真是大,她和雯雯兩塊小麥地加在一起或許才能贏過這塊玉米地。審視完後,她滿意的笑著回道:「夏天的話,穿得更少,所以這個還好。」
  
  她和蘇雯最大的不同就是,蘇雯是典型的色膽包天,如果此刻換作蘇雯,一定二話不說狼撲上前,將這俊美男子扒了衣服強上了。而在她眼裡,男人都長一個樣,這也就是為什麼蘇雯會是愛情高手,而她只是個愛情白癡的原因。
  
  男子聽後微微一怔,隨即笑意更冷,語氣也愈發不悅。他自然不知唐糖如今正因穿越而興奮不已,便兀自拿出一張紙,「啪」的一聲扔至了桌上,冷冷的說:「我等這一日也等了三年了。」
  
  「什麼?」唐糖像隻兔子一樣的蹦下了床,好奇的拿過桌上的紙,紙上赫然寫著兩個大大的字 ——「休書」。
  
  「雯雯,要是你家金子某天突然塞給你一封休書怎麼辦?」唐糖想起自己先前問蘇雯的問題,又看了眼如今手中的休書,反而微微一笑,饒有興致的讀了起來。
  
  立書人李修,系陽順城京城人士,從幼憑媒娉定李門顏氏為妻,豈期過門之後,本婦多有過失,正合七出之條,三年無所出,視為不孝。因念夫妻之情,不忍明言,情願退回本宗,聽憑改嫁,並無異言,休書是實。

  豐裕朝寶辰三年五月初八
  
  唐糖看完後,心中卻大呼好運,因為這一紙休書不僅告訴了她,這個穿越的身體是誰,眼前的男子是誰,還將朝代和地點都一併說明了。只是三年無所出便要休妻,古代男子在家中果然是一手遮天的。
  
  「可有異議?」李修見唐糖不怒不悲、不哭不鬧,反而一臉的笑容,只覺得古怪至極。然自己向來不往這個院子走動,三年內見到她的次數也是寥寥無幾,便以為她另有圖謀,心中的不快也愈發強烈了。
  
  「沒有。」唐糖笑著將休書折疊整齊,心裡頭卻已有了自己的打算。沒想到一穿越就變成了棄婦,如此也好,不用每日對著自己不喜歡的男人。但是,走之前她總得給自己爭取點福利吧。
  
  「那就盡快搬出府去。」李修冷漠的睇著唐糖,毫無愧疚與不安,「當初我念你一介孤女,又懷了李家的子嗣,這才勉強接你入府,沒想到自從孩子掉了後,你便一而再再而三的撒潑胡鬧,如此就不要怪我無情休了你。」
  
  「也就是說,並非我懷不上,而是不小心掉了。」唐糖勾唇一笑,眼睛有意無意的瞟向李修胯 下,繼續道,「三年無所出,看來是某人沒這本事傳宗接代啊。」
  
  李修眼眸微瞇,惱意已漸漸湧上心頭。他極快的出手,在唐糖還未反應過來時,已經鉗住了唐糖的脖子,犀利的眸中泛著寒光,冷聲道:「三年不見,這嘴倒是利了不少,你要是想從此閉嘴,我也可以遂了你的願。」說完,他一點點的加重了手上的力道,雖不足以掐死唐糖,也已令她相當的難受。
  
  唐糖不慌不忙的看著李修,雖然被掐著極不舒服,仍輕溢出一聲笑,隨即平靜的開口道:「李修,我們做個交易怎麼樣?」
  
  「你有什麼資本與我談交易?」李修瞳孔微微一縮,眼中怒氣更盛。
  
  「第一,讓我在這兒繼續住一個月,好吃好喝的供著我,最好能從外面買個小丫頭伺候我;第二,一個月後準備一千兩,也算是彌補我這三年白白耗費的年華。這兩件事若是你答應了,我便也收下這休書,你我從此老死不相往來,如何?」唐糖低頭瞧了瞧自己和柴火棍差不多粗細的胳膊,心裡直罵李修不是人。
  
  「好一個獅子大開口,不過不難。只是你給我記住了,若是一個月後你還賴著不走,我便是趕也要把你趕走的。」說完,李修鬆了手,隨即一甩袖出了門,帶著一身的怒氣。
  
  「呸,你要留我,我還要求你行行好呢!」唐糖對李修的背影做了個鬼臉,豈料李修卻突然轉過身來,不帶暖意的目光冷箭一般的向她射來。
  
  唐糖表情僵硬的把鬼臉調整為笑容,揮了揮手,用口型無聲的說了句:「再見。」
  
  果然,李修看到後臉色更是不善,掉頭便走,再也沒回來過。
  
  等到李修走後,唐糖才迫不及待的躥到梳妝台前,甚至來不及打量她身處的這間絕不能用樸素來形容的屋子,掙扎了半天才拿起了銅鏡,勉勉強強能看出鏡中之人的長相。
  
  許久,屋內鴉雀無聲。許久,唐糖慢慢的放下銅鏡,慢慢的將手撫向胸口,欲哭無淚的仰天長歎:「媽呀,原來自己還會被自己嚇死。」鏡中女子塗著厚厚的胭脂,尤其是兩頰,紅得跟猴子屁股一樣。黯淡無光的眼眸周圍是一圈深深的黑眼圈,蠟黃蠟黃的臉,外加骨瘦如柴的身子,除了那片被她喻為玉米地的傲人胸部外,簡直和西遊記中的白骨精如出一轍。
  
  「啊啊啊!先是被寫了休書,又長了這副模樣,我該問李修要個半年時間好好養養才是。」唐糖撲到床上,懊悔不已的捶著被子。卻不知,她的一切都被看在了眼裡,一個在屋頂上偷偷目睹了整個過程的某人。





第二章

  李修果然沒有食言,一日未過,他便將唐糖的要求全權交給了府上的管家,是以,才一下午,那趾高氣揚的管家大人便領著一個約莫十歲上下的瘦丫頭出現在了唐糖的面前,讓她直歎,有什麼樣的主子便有什麼樣的下人。
  
  「這一個月想吃什麼喝什麼,只需和廚房說即可,小丫頭,我先前與你說的那些可都記著了?」管家是個白鬍子老者,眼神卻犀利得很,而至始至終他便沒拿正眼瞧過唐糖。囑咐完這些後,管家便頭也不回的走了,獨留下那個被他帶來的小丫頭很是拘謹的搓著已被她揉爛的衣角,怯怯地站在原地。
  
  「小丫頭,過來。」唐糖朝那個小丫頭笑著招了招手,她雖然洗了那一臉的胭脂水粉,瘦削的臉蛋卻仍是因營養不良而看起來有些可怖。如今這一番舉動,倒有些像哄騙白雪公主吃毒蘋果的老妖婆。
  
  那小丫頭一見唐糖是這副模樣,笑了反比哭還難看,早嚇得抖著身子,如何還能邁步。
  
  唐糖知她定是害怕自己的模樣,便不再勉強她,反而眨了眨眼,笑問道:「你怕成這樣還怎麼伺候人呀,告訴我你叫什麼?」
  
  小丫頭一聽,還以為唐糖是在責怪她不懂事,連忙跪在地上猛磕起了頭:「夫人饒命夫人饒命,丫頭家裡窮,爹娘養不起,只好將我賣了,丫頭只有乳名,叫翠兒。」
  
  「夫人沒怪你,你先起來。」眼前的小丫頭與她這身骨瘦如柴相比也差不到哪裡去,長得卻很是乖巧,有種窮人家特有的淳樸可愛。梳著兩個羊角辮,大眼圓溜溜的,就是氣色差了點。
  
  唐糖聯想到這身體原來主人的際遇,伸手將小丫頭扶了起來,隨即開口道:「彩袖慇勤捧玉鐘,當年拼卻醉顏紅。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今宵剩把銀釭照,猶恐相逢是夢中。呵呵,若說重逢,我與這李修怕是再無重逢的可能。小丫頭,你說這詞好不好?」
  
  那小丫頭自小便不識字,只知道那些隨口吟詩的便是頂頂上層高貴的人,如今見唐糖隨口便是幾句她完全聽不懂的詩詞,頓時將先前的那些恐懼和拘束拋至了九霄雲外,看唐糖的眼神也愈發崇拜起來。「夫人,丫頭聽不明白,但是夫人的聲音很好聽,所以這詞也肯定好。」
  
  「虛虛實實,人活一世,辨一生怕也辨不得何時是現實何時是夢境。」唐糖輕歎著,往後究竟該如何,連她自己也沒個頭緒,但注定是要拋棄從前,重頭來過的。
  
  「莫哭了,翠兒這名雖好,賣了身便沒法回去盡孝了,忘了罷。叫你彩袖可好,和我一樣,忘了過去,改頭換面。」唐糖笑著抹去了彩袖臉上掛著淚珠,漸漸喜歡上了眼前這乖巧的小丫頭。
  
  「夫人,彩袖只是覺得這名兒太好聽了,才忍不住哭的。」彩袖抽了抽鼻子,終是破涕為笑,大眼眨巴眨巴的,好似夜空中的星辰那般明亮靈動。
  
  彩袖不過十歲,府上的人見她仍是個孩子,便也沒將她放於心上。唐糖不能隨意走動,但有彩袖當臥底,想知道有關這裡的信息便容易多了。
  
  她所在的豐裕朝如今正是第五代天子寶辰帝即位,今年則剛滿三年。她身處的李府也非尋常人家,而是豐裕朝權高位重的丞相府。老丞相膝下不過李修一個兒子,自然是寵得不行,甚至不願與兒子分府而居。不過李修也算是爭氣,不過區區三年便當上了禮部侍郎。老丞相大抵是不管事了,因服侍了三代君王,如今便掛著名過起了半隱退的官場生活。朝中眾臣紛紛猜測,不出幾年,李家定會再出個丞相的。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李家至今無人繼承衣缽,李修成親三年,先後幾年也有除了顏氏之外的妾室,只是除了最初不幸流掉的那個孩子外,膝下竟無一子嗣。
  
  三年……三年前,寶辰帝即位,豐裕朝從此風調雨順。三年前,李修入仕途,從此平步青雲。三年前,李修娶孤女顏氏為妻,而如今卻用一紙休書斷了這百年才修得的共枕眠。
  
  明明事不關己,從彩繡口中得知這些後,唐糖卻依舊黯然不已。古代女子皆以夫為天,卻不得不與他人共享自己的所愛之人。如此一想,她更是下定了決心,就算此生不嫁人,也要活得像她自己。
  
  而關於顏氏本人的信息,李家人卻如出一轍的緘默不語。若是彩袖稍有提及這方面的事,那些下人便如見鬼般的煞白了臉,幾次下來,只要彩袖一出現,便躲她躲得遠遠的。以至於唐糖如今只知這身體主人原姓顏,是個不得寵的主,其餘一概不知。
  
  丞相府算下來,大大小小的院子也有十來個。李修與其父分院而居,看似住在一起,卻不會干擾到各自的生活。而唐糖所住的院子則位於丞相府最北邊,冬冷夏暖,終日不見人影,除了那幾棵栽於院內的大槐樹外,甚至連朵可供欣賞的花都沒有。此番景象,倒與皇宮內那些個不得寵的妃子住的冷宮有七八分的相似。
  
  明明是處境淒涼,唐糖卻樂得清閒。沒有人走動,便意味著這一個月她可以毫不顧忌做自己想做的事,清冷無人的院子也意味著,一個月後,她不會對這兒有絲毫的留戀。
  
  光陰荏苒,尤其是在這十年如一日毫無波瀾的古代,一晃數日飛逝。彩釉原本因為營養不良而蠟黃的小臉也在李修無私的奉獻下滋養得愈發紅潤剔透,大眼圓圓,笑起來還會露出兩朵甜甜的酒窩,活脫脫一小美人胚子。不過唯有一事,唐糖卻特意囑咐過彩袖,便是讓她在外人面前一概自稱翠兒。而且凡在外頭,便嚴令規定著讓她將漂亮小臉蛋用煤灰塗黑,而她自己則以濃妝示人,以至於這一主一僕每日如唱戲一般,一個唱花臉,一個唱黑臉。
  
  ~﹡~﹡~﹡~﹡~﹡~﹡~﹡~﹡~﹡~﹡~﹡~﹡~﹡~﹡~﹡~﹡~﹡~﹡~﹡~
  
  「夫人!夫人!」這日,外出替唐糖準備午後小點的彩袖帶著小孩子特有的清亮嗓音,笑著跑進了唐糖所住的院中。
  
  「彩袖,我說過多少遍了,沒人的時候要叫我小姐!」唐糖一手拿著大蒲扇一手拿著根黃瓜,愜意的躺在院中的大槐樹底下的湘妃榻上,半瞇著眼抗議道。經過這一個月天堂般的米蟲生活,原本的白骨精已經脫胎換骨了。只是因她臉上那比以往還要厚的濃妝,雖然不再是白骨精,也絕對成不了嫦娥仙。唯有一事讓她困惑至今,人常說減肥減胸,她這一個月來胖了不少,胸部卻小了許多,如此一來,卻因禍得福,反倒將如今的身材襯得愈發勻稱。
  
  彩袖已經習慣了唐糖卸妝前和卸妝後的模樣大反差,在唐糖刻意放任下,如今的她相較來府時性子已活潑了不少,不會拘謹著主僕關係,卻偶爾還是會害羞哭鼻子。
  
  「夫……」彩袖說習慣了,這不,才說了個「夫」字,唐糖的熊貓眼便不客氣的掃了過來,嚇得她連忙把那脫口而出的「人」字嚥了下去,改口道,「小姐,大人說了,過兩天便叫人把菊花搬來。」
  
  「什麼,都等了一個月了,眼瞧著我就要開溜了,還過兩天個屁啊!」唐糖剛嘎?一聲啃了口黃瓜,聽彩袖這麼一說,立刻坐不住了,心裡不知把李修翻來覆去腹謗了幾遍。
  
  「小姐,彩袖不明白,為什麼一定要菊花,大人說了若是其他的花,無需兩日便可送來。」
  
  「他懂什麼!我啃了一個月的黃瓜,不就是求點啃黃瓜的氣氛嘛。彩袖,氣氛,氣氛懂嗎!黃瓜怎可離開菊花,邊啃黃瓜邊賞菊花,乃天下第一樂事。」唐糖說著還不解氣,又狠狠的啃了口手中只剩半截的碧綠黃瓜。當初她不過一時興起,想用黃瓜美容,大方的禮部侍郎李大人便命人每日洗個十幾根黃瓜來給她享用。外人不知,還道這位青年才俊有多疼愛自己的夫人,但唯有他們自己心裡清楚,李修這是巴不得唐糖趕緊搬出去,以至於這一個月任憑她變著法子的要這要那,折騰得府裡上上下下不得安生。
  
  「我是不懂,就為了一根黃瓜,便要府上的下人勞師動眾的尋那在這季節根本瞧不見的菊花,惹得府內這幾日雞飛狗跳,你到底鬧夠了沒有!。」說話間,李修黑著臉,毫無預警的出現在了這清冷的院子門口。他緩步朝躺在湘妃榻一動不動的唐糖走去,這一個月來,他雖未踏足此地,卻也從多少知道了她的變化。和以前不同,如今的她不再明目張膽的與他對著幹,不再親自找別人的麻煩,惹得自己一身腥。
  
  只是,改變後的拐彎抹角,卻讓他更為不滿。就說這菊花吧,如今明明是春花遍地,偏要他找秋花來。害得他不得不勞師動眾從以百花聞名的羽國購得幾盆,再千里迢迢的運到府上。
  
  今日煩悶,原本下了朝便打算在書房內練一下午的書法,沒想到半個時辰過去了,竟光是提筆,未下筆一字。待回過神來,自己已經來到了這個他曾經一步也不想踏入的地方。
  
  其實,就在李修說這句話時,唐糖已是憋著笑卻不敢笑了,如今見李修一臉嚴肅的站在她面前,似乎在透過她思考著什麼,而後又想到他先前一番義正言辭的黃瓜菊花理論,一個岔氣,滿口的黃瓜渣子伴隨著唾沫星子便不偏不倚的全噴在了李修質地優良的衣衫上。
  
  下一刻,李修的臉徹底黑了,眸中的怒火更是恨不得將眼前的唐糖燒成灰燼才解恨。
  
  唐糖隨手抹了抹嘴巴,繼而指著李修的臉笑得更加肆無忌憚:「哈哈!你,你這張臉,怎麼弄的,教教我家彩,不對,教教我家翠兒,還真是比鍋底還黑。」
  
  「別忘了,你還沒離開李家,就還是我李家的人,我想怎麼教訓你就怎麼教訓。」李修一把扯過唐糖的衣領,咬牙切齒的瞪著那張事不關己的大花臉。
  
  「啊呀呀,你還想怎麼教訓我?李修,我這一個月來從未主動招惹你,事事也是讓翠兒去辦妥的。你別忘了,老死不相往來,從今往後,我絕不會主動來招惹你。」唐糖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她很不喜歡李修,喜新厭舊、始亂終棄。
  
  「你這潑婦,快放開我相公!」就在唐糖專心與李修對峙著的時候,一個嫵媚中略帶尖銳的聲音由遠及近的衝了過來,還未等她反應過來,她已經被一個大力推搡到了地上。
  
  來人是個身著湖藍紗裙的絕美女子,一舉手一投足間皆透著讓人著迷的嫵媚風情,那水盈盈的鳳眸若是睇人一睇,更是無一男子不被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只見她一手撫著肚子,眼神極是怨毒的盯著被推倒在地上的唐糖,恨不得從她身上剜塊肉下來。她已自降身份委屈了自己嫁於李修,如今只盼顏氏能早日讓出正妻之位,只有相看生厭,哪還會有什麼好臉色給唐糖看。
  
  而李修則瞬間柔了表情,連語氣也轉變得溫柔無比,變臉之快堪稱絕技:「芸芸,你懷著身孕,大夫說了,最初這幾個月必須靜養,別總是閒不住的東走西跑,更不值得為了這種女人動怒。」
  
  「夫君,我也是怕你被人欺負了。」芸芸,也就是眼前這絕美女子,但見她小鳥依人的靠進李修懷中,小嘴一嘟輕聲撒著嬌,果真是男人便拿她沒轍。
  
  李修的眸中閃過一絲異色,唇邊的溫柔笑意更深,只是那瞬間的變化卻未落入任何的眼中。
  
  唐糖無不感慨的看著李修精彩的變臉全過程,心想李修可曾用這般的溫柔待過顏氏,用滿是愛意的眼眸認認真真的看過顏氏一眼?若真有這曾經,可還會有她取代了顏氏的身體這一天。
  
  彩袖很是緊張的跑來扶唐糖,豈料,才跑了兩步,芸芸那嬌美的小臉上便騰起了一絲不悅,自裙擺下悄悄地將腳伸出,帶著幾分力道朝彩袖踢去。
  
  彩袖人小且又猝不及防,被絆倒後便直接向前撲去,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到底還是個孩子,摔疼了卻不敢哭出聲,眼瞧著淚水已含在眼眶裡的,卻顧忌著李修在場,只敢低著頭,保持著原樣趴在地上,小身子一抖一抖的,想是花了很大的力氣才忍著沒哭出來。
  
  唐糖微微瞇了眼,她向來護短得很,他人若是把氣撒在她身上,只要不過分,她也就不痛不癢的忍了。但欺負她的人,就沒這麼簡單放過了。
  
  此刻的唐糖確實生氣了,若是芸芸只是爭對她,她絕不會計較。她低笑著從地上站了起來,又扶起了一動不敢動的彩袖,替她擦了擦含淚的眼眶,柔聲道:「乖,這裡沒你的事,先回屋裡去。」
  
  彩袖可憐兮兮的看著唐糖,輕輕的搖了搖頭,被蹭破皮的小手尚留著血,卻仍是固執著挽著唐糖的一角衣袖,不肯離開。
  
  「聽話,先回屋去。」唐糖臉色一沉,成功的將彩袖嚇了回去。待這院子裡只剩她、李修和芸芸時,她反而掛起一絲笑,反覆的打量起芸芸的小蠻腰,以及那還沒凸出來肚子,心裡估摸著她懷上也就一兩個月而已。
  
  芸芸被唐糖打量得渾身發毛,卻仗著李修在她身邊,膽子也跟著大了起來,氣惱的質問道:「你、你這潑婦,看什麼看!我跟你說,這是羨慕都羨慕不來的,活該你被夫君給休了。」
  
  「妹妹,姐姐這還沒搬出去呢,堂堂丞相府,你這一口一個潑婦的,罵的卻是當今禮部侍郎的女人。我倒是要問問你了,究竟誰才是那個口無遮攔的潑婦。」
  
  芸芸沒想到自己會被反將一軍,頓時語塞,只得求助的看向李修,卻發現李修緊抿著唇,眉頭微皺的看著唐糖,完全沒有幫她的意思。她自小被寵慣了,事事有人替她出頭,如今卻被一個不受寵的醜女人欺負,叫她怎能忍下這口氣。心裡頭氣極,便狠狠的一跺腳,正欲揮掌向唐糖打去,卻發現唐糖兀自轉身摘了片槐樹葉,一時反而摸不清她此番究竟是何意。
  
  唐糖輕轉著手中碧綠的槐樹葉,瞧也不瞧那讓人嫌惡的兩人,繼續道:「李修三年也沒讓我再懷上,才以七出之條為由休了我,這是眾人皆知的。不過李修,你就沒想過,說不定真是你出了什麼毛病呢。」說著,她瞟了眼表情已然開始變色的李修,隨即又挑眸看向芸芸笑道:「我倒是奇怪了,李修是怎麼讓你懷上的,莫不是你背著他做了些見不得人的事?眾人皆知,母憑子貴,若是這肚子的種不是李修的,想必你也無法在這丞相府立足了吧。」
  
  唐糖本是惡意譭謗,想著即使不能挑撥了李修與芸芸的關係,多少也會讓李修對這個未出世的孩子存著些許疑惑。但是出乎她意料的卻是芸芸的反應,在聽到唐糖的話之後,她竟刷的一下白了臉,隨即惱羞成怒的急道:「你、你別詆、詆毀……」
  
  芸芸越說越沒了底氣,唐糖心知肚明,趕緊又添了把柴:「啊喲,瞧你這緊張的模樣,莫不是被我說中了心事心虛起來了?嘖嘖嘖,李修,你瞧瞧,被人帶了綠帽子了吧。一葉障目,有些人偏偏喜歡自欺欺人,而有些人豈止是障目,連心也給蒙住了,是非曲折,一概不辨。」說著,唐糖將手中的葉子輕輕碾碎,讓那些青綠色的碎葉自手縫間飄落,嘴角噙著抹清晰的笑意,帶著濃濃的諷刺之意。
  
  李修眼神微閃,竟破天荒的沒有遷怒於唐糖,他看了看依偎在自己身側臉色微變的芸芸,什麼也沒說,只是沉默地拉起她掉頭便走,末了還不忘冷冷的瞥上唐糖一眼,目光中帶著一絲探究味十足的寒意。好一個障目,好一個暗諷,好一個顏氏……
  
  而唐糖至始至終揚著笑容,直至李修消失於她的視線中,笑容才驀地一收,蕩然無存。她急匆匆的回屋,推門而入,卻發現彩袖仍掛著淚珠兒抽泣著,抹著煤灰的小臉被淚水化去,一塊白一塊黑,猶如斑馬,越看越是滑稽。
  
  本還憋著一口氣的唐糖見到這副模樣望著自己的彩袖,登時破了功,毫無形象的大笑起來,先前的怒氣也隨之煙消雲散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gigi1433 發表於 2011-5-29 09:15 PM

第三章

  「小姐,彩袖真沒用。」彩袖反沒有唐糖那般想得開,她想到的只是看著自家小姐被人欺負,卻無法相幫。如此想著,更覺自己沒用。
  
  「怎會沒用,大大的有用呢。」唐糖笑著摸了摸彩袖的頭,繼續道,「今日這女人一鬧,我們怕是留不得了。彩袖,李修每日何時上朝?」
  
  「聽說,大人一直是五更起的床,卯時前必須趕到皇宮。」
  
  「五更,好早……」唐糖皺了皺眉,繼而展顏一笑道:「算了,偶爾早起一回。彩袖,和府上管家要那一千兩去,說是我過兩天便走,提前預支了給我。」
  
  「小姐,我們過兩天就要離開了嗎?」
  
  「錯!」唐糖神秘的一笑,故意壓低聲音道,「明日一早,趁著李修上朝時,我們來個不告而別。」
  
  「啊……恩,彩袖明白了。」彩袖小嘴微張,雖然她一直就不明白自家小姐究竟在想些什麼,但是唯一一點,那便是小姐說的永遠都是正確的。
  
  待彩袖去管家那兒的當口,唐糖則翻箱倒櫃的從衣櫃裡挑了件最最普通的素裙換上,這素裙則是她無意中發現的,尤且是夏天穿著,絲毫不覺悶熱。她將首飾玉珮等全放回了原處,一樣也沒動,唯有將那一紙休書折好藏於腰間。
  
  做完這一切之後,她便將塗於臉上的厚厚濃妝仔仔細細的洗了去,露出一張不施粉黛的芙蓉之顏,水眸大眼輕眨而自展風情,粉潤紅唇微抿而誘人品嚐,真真是粉膩酥融嬌欲滴,香腮輕笑傾人顏。
  
  唐糖滿意的看了看銅鏡中的自己,原來的顏氏枉有一副姣好容顏,卻不知為何,臉上整日塗著厚到足以開裂的胭脂水粉,以至於原本那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的美反而被掩蓋,反倒愈發得醜陋。
  
  「小姐,拿到了!」彩袖興奮的拿著手中的千兩銀票,迫不及待的推門而入,原本便是農戶家的孩子,自然沒見過這麼多錢,高興成這樣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她那般莽撞的衝了進來,恰巧與露出本來容顏的唐糖對了個照面。於是,就像每晚必上演的戲碼一樣,彩袖再次陷入毫無反應的癡呆狀,就像雕塑一樣呆呆的站在了原地,就差流口水了。
  
  唐糖忍俊不禁的上前捏了捏彩袖那比麵粉還嫩的小臉蛋,笑著從她手中拿過銀票,輕輕印上一吻,自語道:「有錢不是萬能,沒有錢卻是萬萬不能。銀票,我愛你。」
  
  「小姐,彩袖還是不明白。」過了許久,彩袖才慢慢從呆滯中緩過神來,但見她很是乖巧的坐在一邊,看著唐糖收拾這收拾那,便托腮說出了自己心中一直不明白的疑問。
  
  「什麼不明白?」唐糖把自己的房間簡單的收拾了下,便在桌上鋪了張紙,而彩袖見狀,也立刻心領神會的拿來了筆墨。
  
  「小姐明明很漂亮,為什麼要故意扮丑?」彩秀心不在焉的替唐糖磨著墨,很是不解的提著問。
  
  「彩袖明明也很漂亮,為什麼我要故意讓你也陪著我扮丑,彩袖可是想明白過?」唐糖並未直接回答彩袖的問題,而是反問起她,隨即又提筆沾了墨,在紙上下筆而書。她雖未練過書法,卻也並非從未握過毛筆,雖寫不了所有的繁體字,大致卻還記得一些。
  
  彩袖聽後,也非常聽話的認真思考了很久,最後還是頗為沮喪的放棄了:「小姐,彩袖不知。」
  
  「不知道是正常的。」唐糖咧嘴一笑,繼續奮筆疾書。「因為我要這個京城裡所有的人都不認識我們。彩袖,你記著了,只要我們還在李府,你就是翠兒,我就是顏氏。但明日過後,便將這一切徹底忘去,你是彩袖,我是唐糖,與李修、與丞相府再無任何瓜葛。」
  
  彩袖年紀尚小,也只聽了個一知半解,卻還是乖巧的點了點頭:「彩袖知道了。」
  
  主僕兩人才說完話,唐糖那一紙大作也寫完了。她滿意的將寫滿豆大繁體字的紙拿起來吹了吹,嘿嘿一笑道:「李修,看這回不氣死你。」
  
  ~﹡~﹡~﹡~﹡~﹡~﹡~﹡~﹡~﹡~﹡~﹡~﹡~﹡~﹡~﹡~﹡~﹡~﹡~﹡~
  
  一夜很快便過去了,五更剛過,作為禮部侍郎的李修便早早的起了身,換了朝服坐著馬車便朝皇宮之內的奉天殿而去。而這時,正是李府最忙碌的時候,廚房要忙著準備早膳,下人們則必須在各位主子起床前將院子打掃乾淨,做完各種雜事。如此人來人往的熱鬧清晨,以至於誰也沒有注意到,那個被李修冷落了三年的偏僻小院落在天還未大亮時,卻悄悄的亮起了一盞不尋常的燭燈。
  
  屋內,花臉唐糖與黑臉彩袖都已整裝完畢,除了身上那套衣服外,隨身再沒帶任何多餘之物。
  唐糖見時辰差不多了,便對著彩袖比了個噤聲的動作,吹熄了桌上的燭,靜悄悄的推門而出,飛快的閃出了院子,消失於夜色中。
  
  就在她主僕二人剛出院子的同時,一個黑影以極快的速度晃進了唐糖原本住的那間屋。屋內一片漆黑,饒是如此,在黑暗中的黑影卻仍是準確無誤的摸到了桌子所在,手一揮,燭火便被重新點亮了。黑影輕笑著拿起了唐糖留在桌上的書信,抽出裡頭的紙,只粗粗的掃了一眼,便止不出的低笑出聲。
  
  黑影略加思考了片刻,將手頭那張紙折好裝回信中,不知從何處,又拿出一張紙,模仿著唐糖的字跡書下幾行字。待寫完後,便將這張紙也裝入信中,這才重新熄了燭,飛快的掠出屋子,與黑暗融為一體,消失無蹤了。
  
  半個時辰後,唐糖和彩袖已順利的出了李府,並且從位於京城西街的李府橫穿整個陽順城來到了東街。
  
  唐糖看了看東街剛開門的舊衣店舖,便揣著從李府順來的幾塊碎銀,拉著彩袖入了內。
  
  片刻後,一身著雲紗紫裙的翩翩美人便攜著一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走了出來,兩人皆是一身上等衣物,容貌姣美。街上人尚不多,卻皆因這對謫仙般的主僕紛紛駐足,驚歎不已。
  
  唐糖極是滿意她二人的一番變身,她確信如今除了她們自己之外,京城之中找不到第三個人能知道她們的真實身份。只是那身從李府帶來的素裙,卻因質地柔軟、極對她的胃口而捨不得扔了,想了想這裙子式樣普通,該是無礙,便留下了。
  
  而就在此前稍早些的時候,李修正乘坐著馬車趕往皇宮。馬車行至一半,一個人影風一般的閃進馬車內,對著李修單膝跪地,雙手呈上一物。
  
  「青離,怎麼回事?」李修鷹眸半瞇,寒意卻生生透了出來。
  
  「北院。」面對李修,青離面不改色的吐出兩個字,竟沒有一句多餘的解釋,對於李修週身散發的駭人氣勢,更是連眼睛都沒眨一下。他的聲音平淡無奇,整個人就像塊木頭一樣,讓人感覺不到任何情緒的起伏。
  
  「這女人又在玩什麼花樣?」李修冷笑,伸手接過書信,卻並未急著打開。因為在他的印象中,顏氏就是個大字不識、只會興風作浪的庸俗女子。
  
  「青離問過大管家了,昨日,服侍夫人的翠兒提前去賬房支走了一千兩,今日已不見身影。」
  
  「什麼!這種事為何不與我說!」李修臉色一沉,他沒想到唐糖早已打點好了一切,專挑他不在的時候悄悄溜走了。
  
  「芸夫人。」青離惜字如金,卻也解釋得清清楚楚。原來李修對有孕在身的芸芸極為小心照顧著,嚴令下人輕易打擾,而他這幾日又一直伴在她身邊,故而青離便沒有及時將唐糖一事上報與他。
  
  「罷,你先退下吧。」李修話音剛落,青離便又一陣風的消失了。青離是他在兩年多前得到了侍衛,武功高強,少言寡慾,正是侍衛的不二人選,除了不讓他插手那些暗地裡的事務外,丞相府的安全交與他倒是放心。
  
  李修手指微頓,想了片刻,這才慢條斯理地打開了信封,從裡頭抽出了第一張紙。那泛著墨香的紙上卻赫然寫著斗大的「休書」二字,他強忍著心頭怒火,繼續往下看去。
  
  致李修前夫


  妾因七出被休,心下不平,特立此書以示公平。


  願相公相離之後,重振雄風,再添子嗣,巧娶窈窕之姿,選聘高官之女。解怨釋結,更莫相憎。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妾之友人曾云:若得休書,必閹其夫。妾心有不忍,故僅留休書一封,望君珍重,後會無期。


  立書人:李門顏氏


  豐裕朝寶辰三年六月初三
  
  唐糖的字雖稱不得好看,卻也字字句句瞧得分明。待李修看到那句「重振雄風,再添子嗣」時,手指骨節都因氣惱而緊握得泛了白,而後那句「若得休書,必閹其夫」更是讓他差點將面前這不成體統的休書給撕了。
  
  李修本無心再看這第二張紙的內容,想了許久,還是展信而閱。這一讀,人便徹底怔住了。
  
  「彩袖慇勤捧玉鐘,當年拚卻醉顏紅。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今宵剩把銀釭照,猶恐相逢是夢中。」赫然是當初唐糖為了替彩袖取名才隨口吟誦的那首晏幾道的鷓鴣天。
  
  李修默不作聲的將兩封書信重又折好,眸中劃過一絲笑意。城內官道上,車輪滾滾,捲起塵土陣陣,丞相府的馬車載著年少有為的禮部侍郎,正馬不停蹄的朝著晨曦照耀的皇宮而去。





第四章

  「小姐,我們還是住在京城裡嗎?」彩袖從未像這般逛過京城大街,自然是處處好奇,再加上時辰一到,街邊巷口的生意人紛紛吆喝著攬客,更是熱鬧非凡。她原以為自家小姐會帶著她四處遊玩,小孩子本就愛玩,如此一想更是期待。如今卻見唐糖沒有出城的打算,這才有了以上的疑問。
  
  「京城自然是最熱鬧的地方,暫時還是先住這兒,以後的事以後再做打算。」唐糖自剛剛起便開始東張西望起來,街邊景致雖吸引人,可她卻也不是做事毫無目的之人,心裡到底裝著打算,自然無心賞景遊玩。
  
  正在街上信步閒逛著,驀地,兩人身後起了一陣騷亂。而彩袖因那小孩子天性,自然惹得她也忍不住回頭,想要看看熱鬧。唐糖無奈,便也跟著轉身探望起來,卻也不知是什麼熱鬧,竟能引得行人紛紛駐足。
  
  再一瞧,不遠處緩步走來一男子,墨發微揚、薄唇輕勾,那點漆桃花眸隨便這麼一眨便勾得無數女子春心蕩漾。男子一身白衣,袖間繡著朵金絲鉤邊的粉蓮,領口微敞,紅色的裡衣時隱時現,即似嫵媚的冰蓮,又似熱情的火蓮,那無與倫比的氣質與俊美灼傷了所有人的眼,卻無一人捨得將目光移走。男子渾身上下透著股迷人的懶散與性感,端的是顛倒眾生的妖孽一隻。
  
  唐糖心想,原來是一招蜂引蝶的花花公子。頓時失了看熱鬧的興致,拉著瞧得起勁,尚且依依不捨的彩袖,轉身欲走。怎知,她還未將那興致乏乏的打量目光移開,男子那電力十足的眸子已然朝她看了過來。在發現她後,立刻便帶著三分驚喜三分癡怨的大呼了一聲:「娘子!」那聲音端的是魅惑,讓眾多女子心頭不禁一陣酥麻,卻也心有慼慼然,誰也沒想到,如此俊美妖冶的男子竟已成了親。
  
  娘子?唐糖深感莫名的看了看自己的四周,卻發現身邊除了彩袖之外,再無他人。她頓然醒悟過來,連忙拉起彩袖的小手,探詢道:「彩袖,你成親了?」
  
  彩袖堅決的搖了搖頭。
  
  「訂過娃娃親了?」
  
  彩袖再次堅決的搖了搖頭。
  
  「在你不知道的情況下,被你爹娘賣給別人做童養媳了?」
  
  這次,還沒等彩袖搖頭否認,那白衣男子已經一個飛撲殺到了唐糖面前,二話不說將她抱了個滿懷,頓時掀起了一股淡淡花香。
  
  唐糖瞬間瞪大了雙眼,這人,敢情比現代人還開放。本還算清醒的腦袋頓時被那股花香熏得有些昏沉,連反抗都給忘了,只是結結巴巴的開口問道:「你、你、你……你是誰?」
  
  「我是你相公。」男子說著便當街咬上了唐糖的耳垂,完全不顧及他們是在眾目睽睽之下。
  
  唐糖刷的一下,整張臉頓時猶如煮熟的大蝦般紅了個徹底。「我、我、我……我不是!」她猛地推開了膩在她身上的男子,猶如避病毒一般急急的向後退了好幾步。待回過神來,才注意到,自己早已成了眾人圍觀的對象。
  
  「娘子,我已經找了你半年了,跟我回安慶城吧。」唐糖退,男子便進,直到退無可退,已然從大街上被逼到了街角牆邊,圍觀的行人們也好事的跟著一起移動。
  
  「啊喲,作孽啊,好端端的人家,怎麼說散就散了。我說這公子長相也好人品也好,哪有放著這麼好一相公不要,還大老遠跑到這京城來的。」說話的是個頭髮花白拄著枴杖的婆婆,眾人一聽也紛紛點頭,不由自主的將矛頭統統指向了唐糖。
  
  「哎,我說夫人啊,你就跟著你家相公回去吧。」
  
  「妻本就該以夫為天,不像話,太不像話了!」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儼然將所有的罪責都怪在了離家出走的唐糖身上,而真正惹事的那位仁兄,此刻卻篤定的笑睇著她,赫然從肇事者上升為被眾人、尤其是眾女同情的受害者了。
  
  唐糖的心在抽搐,沒想到她才脫離李修的虎口,轉眼就被一不認識的妖孽盯上了,妖孽雖漂亮,但也是危險的。她深吸一口氣,轉眼已想好了對策。但見她對深情款款望著她的妖孽同樣回以深情而害羞的一笑,隨即一拳捶在妖孽的胸口上,看似綿綿無力,實則用足了全身的力道。她邊捶打著妖孽,邊膩聲撒嬌道:「不玩了不玩了,在這大街上,都丟死人了。相公,下次換你玩離家出走的戲碼,我來找你哦。」
  
  圍觀的眾人一聽,原來這小兩口是沒事尋事做,頓覺無趣,很快便四下散了去。
  
  見人群散去,唐糖才慢慢的停了手,收了笑,亦拉著身邊早已被嚇傻的彩袖,轉身欲走。
  
  「娘子,你這又是上哪去,剛剛不是已經說好要與我回家了嘛。」妖孽見唐糖要走,連忙上前擋在了兩人面前。
  
  「誰是你娘子,你若是能證明我是你娘子,我便跟你回去。」唐糖水眸怒瞪,不似生氣,反像賭氣。
  
  那妖孽勾唇一笑,微微扯開外衣,露出被唐糖捶得泛了紅的胸膛,眼帶埋怨的睇著她不滿道:「瞧瞧,都紅了。為夫知道娘子生氣,這才忍著痛讓你打來解氣的,還需什麼證明。」
  
  唐糖微怔,她沒料到妖孽會來一招色誘,連忙摀住了彩袖一雙水靈大眼,以防視覺污染。但她見妖孽衣著不凡,腰間掛的羊脂玉龍鳳配更是上等之品,樣貌又是極佳,身邊定是鶯鶯燕燕圍繞,看慣了紅粉嬌顏。
  
  她轉念一想,便又覺得蹊蹺,當初顏氏在李府一呆便是三年,如今這等樣貌,怕是除了自己和彩袖,再無第三人見過。眼前的男子找誰不好,偏偏找上她,若非有意糾纏,便是瘋癲有病。但願不是前者,而後者,又恁地是讓人可惜。
  
  想了想,還是少惹麻煩的好,唐糖打定主意,便抬眸問道:「你我成親之時,可有聘書為證?」
  
  這回卻輪到妖孽愣了愣,然妖孽終究是妖孽,但見他瞬間恢復自信,開口解釋道:「為夫與娘子兩情相悅、情投意合,何須聘書一說。況為夫與你皆無長輩尚留人世,就連成親亦是以天為證、以地為謀,為夫確是拿不出。」
  
  唐糖瞭然的點了點頭,轉身進了街旁一家賣胭脂水粉的店舖,自然,作為一合格的妖孽,他也片刻不離身的緊跟著跨了進去。
  
  「喲,老爺夫人,可是有什麼看中的?」掌櫃一見唐糖和妖孽皆是衣著華麗,心道定是有錢的主,連忙臉上堆笑的出來招待著。
  
  唐糖橫了那掌櫃一眼,心中直罵他不長眼,隨即拿出些碎銀,扔於櫃檯上,繼而說道:「掌櫃的,給我張紙,再備上筆墨。」
  
  那掌櫃一愣,卻也沒有將到手的銀子送還的道理,不多時,便替唐糖將文房四寶準備妥當了。
  
  唐糖熟練的執起筆,想也沒想便下筆而書,心中卻無比感歎,沒想到她穿了之後學會的第一件事就是寫休書,而且一日便連寫兩封。看來,以後若是她混不下去了,替人代筆寫休書也是不錯。
  
  「哎,妖孽,你叫什麼?」
  
  「余清風,清風明月的清風,如何,很是詩意吧。娘子叫為夫妖孽,嗯,實在親暱,為夫很是喜歡。」妖孽也就是余清風一臉肉麻死你也吃不了官司的無賴樣,隨即極是好奇的將頭探了過來,想要知曉唐糖究竟在寫些什麼。這不看還好,一看便登時不依了。
  
  「休、休書!」余清風伸出手,微微顫著指向唐糖筆下的那張紙,妖冶的臉上如今只餘驚訝。
  
  「嗯,你等著,馬上便好了。」唐糖連頭都懶得抬,三下五除二便將那封休書寫完,並且簽下了唐糖兩字的大名。
  
  「拿著。」唐糖笑瞇瞇的將休書遞給余清風。墨香陣陣,卻因那斗大的休書二字煞了所有的風景。
  
  余清風不依不饒的抱住了唐糖的小柳腰,頗有些蠻橫耍賴意味的嘟囔道:「自古只有相公寫休書,哪有娘子寫的份。娘子,你放心吧,為夫疼你還來不及呢,絕不會休了你的。」
  
  「收了便是收了,哪有反悔的道理。」說著,唐糖便硬將那休書塞到了余清風懷裡,隨即壓低了聲音,附在他耳邊繼續道,「余清風,你打什麼主意我不知道,你為何偏偏盯上我我也不知道,但若是再這麼糾纏不休,我會讓你後悔你如今的決定。」
  
  余清風微微一頓,隨即笑道:「娘子,你在說什麼呢?」
  
  「我說什麼你該是明白的,先前問你叫什麼,你想也沒想便說了,若你我真是夫妻,你怎會如此毫不猶豫的回答我。」唐糖冷笑著推開了余清風,她剛擺脫了李修,還不想馬上就被個來路不明的男人纏上。她既已確定他絕非心智殘缺,便只能硬甩了他。
  
  「娘子,為夫素來喜歡聰明女子,如今怕是只有更喜歡你了。」余清風一改先前的哀怨模樣,重新變回了自信無比的妖孽一隻,趁唐糖還未反應過來之時,在她嬌艷欲滴的櫻唇上偷得一吻,轉而笑得愈發妖冶魅惑了。
  
  猝不及防,唐糖只覺得嗡的一聲,運轉正常的大腦登時當機了。先抱後親,饒是她也吃不消這般的熱情。面對那張得意洋洋的俊臉,唐糖臉色一沉,想也不想便給了他一巴掌,隨即又羞又惱的摔門而出,不僅僅把尚留在店舖裡彩袖給忘了,連自己的理智也一併給扔沒了。
  
  最可憐的當屬這家店舖的掌櫃,賺了筆墨錢,卻將修店門的錢給賠了進去。得不償失,只得捶胸頓足,自認倒霉。...<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gigi1433 發表於 2011-5-29 09:15 PM

第五章

  豐裕朝的皇宮分為承天門和奉天門,承天門將京城百姓與皇宮隔了開,而承天門內奉天門外則是朝廷設立的各種機構,包括門前以東分別是太醫院和宗人府等。每日辰時,都有數輛馬車在奉天門前停下,朝廷眾臣便是通過奉天門進入正殿的奉天殿例行上朝。奉天殿後的謹身殿便是當今天子處理政事的地方,內設有御書房、文淵閣等,而謹身殿後便是眾妃所在的後宮。
  
  就在唐糖被一隻不知從何處躥出來的妖孽纏上的同時,遠在皇宮之內的奉天殿上,文官武將皆是神情肅穆的分列兩旁。而皇位之上,著明黃皇袍的鳳目男子正是當今豐裕朝的天子——寶辰帝君遠然。
  
  君遠然不過而立,即位亦只有三年,卻因其雷厲風行的治下手段,僅用了短短三年,便將原本分崩離析的朝野整頓成如今的模樣。原來,前任惠明帝雖非昏君,卻獨愛那些遊山遠水、風水雪月的風雅之事,以至於豐裕朝曾經一度貪官亂臣肆虐,如散沙般亂成一團。
  
  「啟稟皇上,臣有奏。」戶部尚書陳詡上前一步,彎腰上奏。
  
  「陳卿且說說,何事要奏?」君遠然微微挑眉,眸中卻已然閃過一絲精光,暗藏冷笑。
  
  「回皇上,如今國庫空虧,入不敷出。臣以為皇上不可再降低賦稅,當效先皇,增稅以充國庫。」
  
  「陳大人所言極是,皇上,如今兵部下管尚有兵籍之人總計一百二十萬,然戶部每年撥與兵部的糧食與俸餉卻逐年遞減。皇上,兵乃國之力,臣亦望皇上能升高賦稅,以補兵部之需。」兵部尚書王啟聯也跟著上了奏,心道自己報的是國事,且又是戶部尚書陳詡帶的頭,天子再如何也不會怪罪到自己頭上。
  
  「皇上,臣與王大人雖分管不同,算起來也是相輔相成的關係,望皇上酌情考慮臣等意見。」陳詡見有人相幫,腰桿子更是硬了起來,他輔佐兩代天子,在朝堂之上也算是人人敬仰的老臣,更是沒將眼前才即位三年的寶辰帝放在眼裡。
  
  君遠然沉默的看著殿下那兩人一唱一和,好不默契,隨即輕拍龍椅,微提嘴角冷笑道:「陳卿為何不說,你與王大人說起來也算是一丘之貉。」
  
  此話一出,陳詡登時背脊一陣發涼,就連王啟聯也忍不住冒出了冷汗,心知他們定是犯了聖怒,又聯想起君遠然平素毫不留情的治下手段,跪在殿下的兩人愈發不安起來。
  
  冷眼旁觀的李修此刻卻在心中譏諷著這二人的愚蠢。國庫虧空一事,國之君主怎會不知,戶部尚書未盡本職已是大大的不對,如今還來討天子的便宜,自然是羊入虎口,難逃罪責了。而兵部卻始終是君遠然心頭一塊疙瘩,捨棄不得亦縱容不得,如此摻和一腳,就好比在火上又添了把柴,讓天子下不得台階,王啟聯怕也會被一併牽涉入內。寶辰帝用了三年治外治本,如今便是要將矛頭對內了。這朝野定會掀起一股更替整治之風,而出頭之鳥便是陳詡無疑了。李修的眸中晃過一絲光芒,靜待這一場讓眾人人心惶惶的好戲上演。
  
  「陳卿,朕問你,既為戶部,所管當是何事?」
  
  「回、回皇上,戶部掌天下土地、人民、錢谷之政,貢賦之差。」陳詡戰戰兢兢的回道,豆大的汗珠早已自額頭冒出,滴落至他的朝服之上。
  
  「說的好,那朕又要問你,民為國之本、兵為國之力,孰輕孰重?」
  
  陳詡冷汗淋漓的思索了半天,才猶猶豫豫的答道:「臣以為,國之本不可動搖,當以民為重。」
  
  「陳卿啊,朕倒是覺得兩者並重。王卿身為兵部尚書,定以兵為重,請求添稅尚情有可原。然作為戶部,不該是以民為重之下再考慮著如何填補國庫虧空嗎。加重賦稅,呵呵,朕問你,若要民出銀以充國庫,立戶部尚書一職有何用,要你陳詡有何用?」
  
  「臣有罪,請皇上恕罪。」君遠然一番不急不緩的言語反將陳詡嚇得七魂丟了六魄,只顧著跪地磕頭,請求饒命。
  
  君遠然微微一歎氣,隨即又道:「陳卿,你為本朝辛苦數載,如今該是享清福的時候了。」
  
  陳詡一聽,便知自己官位不保,只得重重的一磕頭,無比頹廢的說:「臣,謝主隆恩。」
  
  「王卿。」君遠然才罷了陳詡的官,立刻便將矛頭對向了一旁的王啟聯。
  
  「臣、臣在。」
  
  「王卿既然認為應多撥錢款與兵部,不如接替了這戶部尚書一職,親歷親為的瞧瞧,這錢究竟是撥還是不撥。」
  
  此話一出,朝野之中頓時一片嘩然,讓騎馬拿大刀的王啟聯去拿筆桿子算錢,如何想如何怪異。聖意難測,這寶辰帝的心思果然不是一般人能猜測得了的。
  
  「臣不敢。」王啟聯雖未任大將軍一職,卻也曾帶兵打過仗,如此一彪形大漢卻要去管那細緻的戶籍錢目,確是為難他了。
  
  「你有何不敢。朕聽說,最近王卿又新納一妾室,可惜朕忙得很,抽不出空去瞧瞧那據說堪比天子迎後的婚禮陣仗。」君遠然勾唇一笑,話中含著濃濃的諷刺之意。
  
  「臣、臣……」王啟聯嚇得連話都說不利索了,哪裡還有當年威風凜凜帶兵打仗的大將軍模樣。
  
  「朕意已決,王啟聯明日起任戶部尚書一職。兵部尚書一職則有任卿擔當,」君遠然看向禮部尚書任去勝,繼而道,「任卿既任兵部尚書,禮部尚書便成了空缺,可有推舉之人?」
  
  「老臣以為,禮部侍郎李修大人可繼老臣擔當此職。」
  
  君遠然點了點頭,隨即掃了眼殿下那些大氣也不敢喘一下的臣子們,沉聲道:「王啟聯任戶部尚書,任去勝任兵部尚書,李修任禮部尚書,眾卿可有異議?」
  
  「吾皇聖明。」群臣異口同聲的回道,誰都想保住自己的烏紗帽,就怕再出聲便落得個陳詡的下場。
  
  「可還有奏?」
  
  君遠然沉默等了片刻,見殿下再無人敢上前,心下大歎,終是擺手道:「既無大事,便退朝吧。」
  
  隨著宦官一聲「退朝」,眾大臣立時便作鳥獸散了,誠惶誠恐的退出了奉天殿。
  
  「李卿,朕有事找你,一個時辰後來朕的御書房。」
  
  「臣,遵旨。」李修拱手一禮,彎腰退出了奉天殿。
  
  才一踏出殿門,李修便被無數資歷比他深厚的老臣們給圍了個裡三層外三層。原來,王啟聯和任去勝如何也算是平職間的調任,而李修則不同,由一個正四品下的禮部侍郎轉眼便成了正三品的禮部尚書,怎不叫人艷羨卻又嫉妒在心。
  
  「恭喜李大人升任禮部尚書一職,以後我等便要尊稱大人一聲尚書大人了。」
  
  「李大人不愧為丞相之子,年少有為,又得當今聖上青睞,前途不可限量。」
  
  「哈哈,何止是不可限量,只怕不出幾年,丞相之位也該是由李大人子承父業了吧。」說此話者正是戶部侍郎吳平庸,他本是惠明帝時某屆當科狀元,卻因口無遮攔,數十年來都只在戶部當個小小的侍郎,眼瞧著年歲已大,更無陞官的可能。正如他的名字,平庸平庸,注定一輩子碌碌無為。
  
  「吳大人,當今聖上乃一介明君,升降自有衡量,尚輪不到你我來妄自猜測聖意。」李修正色道,隨即甩袖而去,再不理會那些老臣們毫無意義的阿諛奉承。
  
  ~﹡~﹡~﹡~﹡~﹡~﹡~﹡~﹡~﹡~﹡~﹡~﹡~﹡~﹡~﹡~﹡~﹡~﹡~﹡~
  
  「君遠然那乳臭未乾的臭小子實在氣人!老子在豐裕朝任勞任怨少說也有三十年,他還在吃奶的時候,老子就帶兵上戰場了,如今一句話就把老子從兵部趕到那吃力不討好的戶部,算他媽的哪門子名堂!」王啟聯回到自己府上後,便忍不住的發了一通脾氣。但見他猛地一拍桌,氣得是吹鬍子瞪眼。他本就是一介武夫,力道驚人,這一掌下去,桌上茶水皆被他的巨力震得四下飛濺。
  
  「老爺,消消氣。」王啟聯新納的小妾錢氏端著一碗燕窩,腰肢款款的走了進來,標緻得很。
  
  「還是你最乖。」王啟聯一見到錢氏,立刻眉開眼笑的將錢氏摟入懷裡,錢氏軟軟的身子緊貼在他身上,帶著女人特有的幽香。王啟聯這還未喝燕窩呢,就先與錢氏啃在了一塊。
  
  「老爺,今個兒萬歲爺給你臉色瞧了?」錢氏笑喘著將王啟聯輕推了推,愈發嫵媚。
  
  「哼,想打垮我,沒那麼容易。」王啟聯面色一沉,眼中閃過一絲凶狠。
  
  「老爺,妾身聽說,先帝子嗣甚少,可是如此?」
  
  王啟聯點了點頭,同時也不忘用手在錢氏身上吃著豆腐,邊與她解釋道:「先帝不僅無心政事,在男女歡愛的事上也甚少放精力。是以,子嗣單薄,不算那幾個早夭的,如今也只剩下當今在位的寶辰帝,華舞公主君雪遙,月王爺君落月,三人而已。」
  
  「呀,月王爺!妾身亦有所聞!」錢氏一聽君落月的名號,登時歡喜的拍了拍手,笑意濃濃。
  
  「哦,與老爺說說,究竟是什麼傳聞讓你這般歡喜?」王啟聯吃味的在錢氏腰間輕按了一下,錢氏頓時一聲嬌媚的嚶嚀,渾身無力的癱在了他身上。
  
  「妾身聽說,月王爺可是我們豐裕朝鼎鼎有名的美男子。」錢氏臉頰酡紅的輕喘著,媚眼如絲般的睇著王啟聯。
  
  「你可知為何君遠然能當帝王而他君落月不可?」
  
  「為何?」
  
  「君遠然夠狠,卻還不失為一個明君,然君落月的手段卻比他狠辣數百倍,所以他只能當君王的左右手而永遠攀不上這高位。」王啟聯與君落月僅見過一次面而已,便是君遠然登位那日。然就是這唯一的一面,卻讓他對這個眼神不帶一絲感情的月王爺記憶猶新,甚至每每回憶起來,都有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讓他極是不自在。
  
  「不要說他了,我們繼續……」王啟聯見錢氏又欲開口,索性堵了她那張小嘴,轉至床上撲騰去了。





第六章

  再說唐糖這一邊,當她甩了余清風一巴掌,又因先前那一吻吻得暈頭轉向,辨不清東南西北,而在京城大街上暴走之時,卻無意間來到了一家已然關門的冷清酒樓的門前。
  
  腦袋頓時清醒過來的唐糖知道,自己被余清風那妖孽耍得團團轉,以至於忘了自己的初衷。而如今,見到眼前搖搖欲墜的酒樓以及連著酒樓的後院屋舍,眸中一瞬間光芒四溢,她知道,這裡便是她往後的暫居之所。
  
  「彩袖,那一、千、兩……」唐糖興奮的轉頭,正想讓彩袖將李修給她們一千兩拿出來,卻發現不知何時,她的周圍只有隱形的空氣在緩緩流動,而可憐的彩袖早已被她忘在了先前那家店舖裡了。
  
  就在唐糖保持著石化的姿勢一動不動時,耳畔突然傳來一個妖孽般的低笑聲:「娘子,可讓我好找,瞧瞧,我都將你的小彩袖帶來了,你如何報答我?」
  
  唐糖被嚇得猛地一回頭,恰巧見到了妖冶一笑的余清風以及被他拉著且小臉紅撲撲的彩袖。臉上的巴掌印尚有些許輪廓可辨,卻絲毫不影響那張顛倒眾生的俊美之顏。她幾步上前,自余清風手中將彩袖拉了過來,護在了身後,隨即甜甜一笑,道:「以身相許可好?」
  
  「妙極。」余清風點了點頭,桃花眸輕眨,若妖孽臨世,魅惑眾生。
  
  「給你點顏色便開染房,想得美!」唐糖瞬間變臉,盈盈水眸狠狠的瞪了余清風一眼,這等粘人的功夫,你越是搭理,他便越是來勁,還不如扔在一邊,讓他來個自討沒趣。打定主意,唐糖便不再理睬余清風,轉而拉著彩袖便問:「彩袖,那一千兩銀票可在?」
  
  彩袖乖巧的點了點頭,卻一反常態的拉了拉唐糖的手,幫著余清風說起了好話來:「小姐,你別對公子這麼凶,公子是好人,見彩袖找不到小姐哭了,就安慰彩袖,還幫著彩袖來找小姐來著。」
  
  「他不就是帶著你來找我嗎,你沒見著他先前是怎麼欺負小姐的嗎!」唐糖不客氣的掐了掐彩袖的小臉,卻不帶任何力道,到底是刀子嘴豆腐心,捨不得打罵。
  
  彩袖小嘴一癟,委屈的垂下頭,輕聲道:「彩袖就見小姐與公子親親了,哪有欺負。」
  
  彩袖是童言無忌,只可惜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一瞬間,唐糖的臉紅了,余清風的笑濃了。
  
  「笑什麼笑!牙白?」唐糖剜了余清風一眼,原本還擔心剛剛那巴掌是不是扇重了,如今卻覺得是輕了,以至於她現在極不解氣。如此想著,她卻朝彩袖一伸手,語氣略帶興奮道:「彩袖,把銀票給我。」
  
  就在彩袖將銀票塞到唐糖手上的同時,余清風卻在看了眼那酒樓之後,不知從何處抽出了一把紙扇,悠哉的邊扇邊問道:「娘子想要將這兒買下來?」
  
  「與你無關。」
  
  「怎會無關呢。」余清風無賴的走到唐糖身後,將她一把摟進自己懷裡,聞著那淡雅的女子體香,慵懶而享受的闔上眼,聲音略帶沙啞的開口道,「你若是想賺錢,為夫有的是錢;你若是想開店,為夫亦可買下這兒給你開著玩;你若是想找個住處,那便搬到城郊的別莊,與為夫同住,如何?」
  
  「你不是安慶人士嗎?」唐糖一邊狠掐著余清風的祿山爪,一邊躲著他時不時的偷襲擁抱,好奇心卻被勾了上來,不僅僅是因為余清風的那幾句話,更是因為這些話中隱隱含著他絕不簡單的身世。
  
  「呵呵,娘子有所不知,為夫可是京城人士。不過卻將自己的生意搬去了安慶城而已。」余清風被唐糖又掐又打,卻似渾然不覺疼,兩手用力,越箍越緊,任憑懷中之人如何掙扎打罵,就是不鬆手。
  
  「你是商人?」唐糖一番折騰,見非但沒有成效,還被街上的行人指指點點,反成了笑柄,一時羞惱,只得暫時作罷。邊虛與委蛇的與余清風套著近乎,邊思索著擺脫他的方法。
  
  「是,亦不是。」
  
  「你的話真真假假,十句中怕是找出一句真的都難。」
  
  「知我者娘子也。」余清風愉悅的笑了起來,笑聲若泉水叮咚,連心也跟著甜了、酥了。
  
  「你還真是把諷刺當補藥吃了。我問你,你很有錢?」唐糖無奈的翻了個白眼,卻也沒有力氣再和余清風爭辯這稱謂的問題了。
  
  「為夫多的就是錢。」
  
  「比國庫的錢還多?」
  
  「你不知?」余清風微微挑眉,看似頗為享受摟著唐糖,笑道,「這些年國庫虧空得厲害,若說多,那自然比國庫多得多了。」
  
  唐糖沉默了,她確實不知。這一個月以來,和她說過話的人用一個手都能數得出。彩袖年紀尚小,懂得亦不多,唯一瞭解詳情的李修又不會主動找她告訴她這些,所以她除了知道這裡是豐裕朝的都城外,一概不知。
  
  余清風見唐糖這回並沒有像先前那像渾身帶刺的與他回著嘴,也察覺出了她的異樣,心下頓悟,隨即在她耳畔柔聲道:「娘子若是想,為夫亦可把自己所知的一切完完整整告訴你。為夫知娘子非一般女子,呵呵,明明識字,那一手字卻醜得很。」說著,他又抓起她的纖纖十指,放於自己的薄唇邊輕輕一吻,繼續道,「明明兩手不沾陽春水,卻不肯乖乖的相夫教子小鳥依人。」
  
  唐糖像觸電一樣猛地將手抽走,又提起腳狠狠的踩在余清風的腳上,逼得他鬆手後,這才得以逃離他的懷抱。「若我是聰明女子,定纏上你讓你養我一輩子。可惜我偏生做不到三從四德,注定只能當個笨女人。」說完,她便喚上彩袖,向那酒樓內走去,以至於錯過了那一瞬間的溫柔目光,那足以將冰雪融化的拂面春風。
  
  「請問,有人在嗎?」唐糖在裡面足足走了一圈,唯見破桌破椅,極是蕭瑟。饒是如此,已是大大的不錯了。
  
  「有有有!」過了很久才見一中年男子興沖沖的由內而出,堆著滿臉的笑。
  
  「你是這酒樓的老闆?」
  
  中年男子眼中閃過一絲精明,他一瞧唐糖便知她是出於何目的來此的,連忙點了點頭應道:「正是,夫人可是有事找小人?」
  
  「夫人……等等,我不是……」唐糖正想辯解,卻驀地瞥見已隨著她一起步入酒樓的余清風,頓時便噤了聲。
  
  「怎麼不說了?」余清風再次粘上了唐糖,低笑著問道。
  
  「有你這種顛倒黑白的人在,說不說都一樣。」唐糖蹙眉推了余清風一把,急於撇清兩人的關係,卻只有越抹越黑,他是她的剋星嗎……
  
  「娘子真是聰明。」
  
  「我倒寧願自己笨點。」
  
  中年男子看著面前兩人若無其事的親暱,頗為尷尬,又不便打擾到人家小夫妻間說悄悄話,只能搓著手在一旁乾等著。
  
  唐糖不予理睬余清風,便與那中年男子直截了當的開口詢問道:「若是我想買閣下的這間酒樓,不知閣下可否割愛與我?」
  
  「那就看夫人準備出什麼價了。」中年男子一瞧唐糖等人的生面孔,便知他們絕非京城人士,就有心想要將價錢抬高了賣。
  
  唐糖想了想,正欲開口,卻被抱著她的余清風攔了去。但見他慢慢的伸出右手,比了個五的手勢。
  
  「五千兩,這敢情好!」中年男子激動的兩眼放了光,以為自己碰到了兩個肯出大價錢的冤大頭。
  
  「啊呀呀,可惜我只想出五百兩。」余清風勾唇一笑,桃花眸彎彎,反比那中年男子更有奸詐商人的氣質。
  
  「什麼,五百兩!不賣不賣,這擺明了是在搶錢。你們快走吧,不送。」中年男子一聽,瞬間變了表情,很是冷淡的擺了擺手,轉身就欲回裡屋去。
  
  唐糖急了,她壓低著聲音轉頭對余清風怒瞪道:「余清風,你存心要與我過不去嗎!」她知道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如今的她不過要一個落腳之地,於是更不想放棄了眼前這次機會。
  
  「娘子莫急,為夫說那五百兩,只高不低。」余清風笑著咬了咬唐糖的耳垂,又惹得她一陣臉紅心跳耳根子熱。隨即,他抬眸看向那中年男子,不急不緩的說:「年初那會兒,京城可是發生了樁大大的命案。聽說翰林院的院生與一羽國的書生發生了衝突,將人家生生給打死了。羽國明孝帝大怒,本欲追究到底,此事卻最終被月王爺平息了,有驚無險。老闆,本公子所言可是屬實?」
  
  中年男子一聽,登時身子一僵,尷尬的扯著嘴角道:「確、確有此事。」其實,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畢竟是醜事一樁,寶辰帝便強壓了下,不准外人亂嚼舌根。所以,在京城之內,除了他周圍的鄰里街坊知道外,非京城人士卻是鮮少有人知曉。而如今,這衣著氣度皆是不凡的俊美男子口氣平淡,眼神更是清冷,說起這件事來卻像在閒話家常一般,直教人心裡一陣後怕,生怕遇上什麼不得了的人物。
  
  「我還聽說,此事過後,那酒樓的生意便做不下去了,沒過幾日便關了門。老闆,此傳言亦是屬實?」
  
  中年男子搖頭苦笑道:「老爺既然都這麼說了,便是明知故問,小人也是倒霉,碰到這等事,否則酒樓怎會被封以至於變得如今這種田地。老爺、夫人,什麼也別說了,八百兩,我立馬就拱手讓給你們。」
  
  余清風笑容不變的睇著中年男子,一言不發。只是,那笑容絕沒有達到眼底,冷得彷彿可以凍死人。
  
  唐糖很是佩服的抬頭看著余清風,這個永遠掛著自信笑容的妖冶男人,竟讓她慢慢的不再排斥,明知他接近她定是心懷著不為人知的秘密,卻不知為何,只是隱隱覺著他是可以信賴的,是不會傷害到自己的。
  
  中年男子抹了抹汗,知曉自己今日碰到個不好對付的主,可又貪心不足還想多撈些。就在他左右為難,不知如何是好之際,余清風又是一聲輕笑,隨即開口道:「呵呵,不賣也罷,依本公子看,這酒樓就算再過個幾年也是無人問津的。」說完,他便在唐糖腰間一攬,轉身就欲離開。
  
  「等等!老爺、夫人,請留步。我賣我賣!」...<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gigi1433 發表於 2011-5-29 09:16 PM

第七章

  半個時辰之後,唐糖拿著剩餘的五百兩和酒樓的房契,笑瞇瞇的將屋裡屋外樓上樓下看了個遍。而余清風也至始至終噙著笑,寵溺的瞧著她跑到東奔到西,一張小臉堆滿了好奇的神色,一雙熠熠生輝的眸子盈著滿滿的喜悅。這般瞧著,他自己竟也覺著愉悅無比,一股難以言喻的甘甜直達心裡,也慢慢的滲進了笑容中。
  
  「彩袖,以後這裡就是我們的家了。」唐糖審視完一圈後,快樂的回到酒樓一樓的大堂之內,可以說,這是她一個月以來第一次這般開懷大笑。以至於,當她與余清風目光相接時,也沒將笑容褪去,而是破天荒的沒再惡言相向:「妖孽,你以後要跟便跟,這是你的自由,我相信就算我趕你也不會走的。但是你也不能礙著我攔著我,因為這是我的自由。不過,你能把這稱呼給我改了自然最好。」她免不了地皺了皺眉,好不容易擺脫了李修,她可不想這麼快便又憑空冒出來個夫君。
  
  余清風點了點頭,笑道:「娘子能如此,為夫自然求之不得。為夫也絕非食言之人,娘子以後若想知道什麼,為夫定當盡力解答。」
  
  「你既然這麼爽快,我便也明說了。你的盡力很是可疑,真肯這麼好心?」唐糖抬了抬眸,眼中不乏狐疑之色,她仍是對余清風口中所謂的傾囊相助持有相當的懷疑。當然,她確實希望能從余清風口中知道有關豐裕朝的一切,不管是多小的事。因為無論在哪,情報永遠是保護自己最好的武器。雖然她可以通過別的途徑打聽,但到底沒眼前這種來的快速又便捷。
  
  余清風笑而不答,反而拉過一把椅子,輕搖紙扇拂衣而坐,這才對一旁早已習慣的彩袖吩咐道:「彩袖,把門關上,再去裡屋替你家小姐收拾收拾。」
  
  彩袖很是聽話的照做了,卻讓唐糖很是無語。彩袖明明是她的丫頭,如今卻對余清風言聽計從,怎叫她不鬱悶。
  
  「我問你,你怎會對京城之事如此瞭若指掌?」見彩袖一走,唐糖便正色問道,她心中有太多的疑惑,若想一一問清,怕也不是一時半會便可以的。
  
  「在此之前,娘子也回答我一個問題如何?」余清風大手一攬,將站於他面前的唐糖拉入自己懷裡,順手將她的一縷秀髮把玩於手中,漫不經心的開口道。
  
  唐糖心裡一驚,心想,難道是自己的身份被余清風發現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從未被除彩袖之外的見過真面目的她就有可能一直被人監視著。而能做這種事的,只有可能是李修。但是,眼前的余清風,無論是氣度還是談吐,都絕不像居於人下之人。
  
  「你問便問,不過娘子一稱以及那動不動便抱人的習慣可否改一下。」唐糖狠掐了把余清風的手臂,臉色已然不悅。這遊戲,他好像怎麼也玩不膩一樣,明知她要逃,也明知她逃不掉,卻仍是一次次的看她掙扎又出糗。
  
  「不改,為夫習慣成自然,如何改得掉?希望娘子也能盡快適應,才不枉為夫一番真心對待。」余清風笑得很是邪魅,別看他身板修長看似無力,那兩手臂上的力道卻如鐵鉗般緊緊的箍著唐糖,任她如何動彈也掙脫不開。
  
  眼瞧著唐糖臉蛋憋得通紅,也不知是用力過度還是給氣的,總之,身為肇事者的余清風卻很是辛苦才忍住笑,不欲繼續捉弄她,便主動說道:「為夫先前說的那樁命案,娘子可是知曉?」
  
  唐糖無力的搖了搖頭,不過幾個時辰,這戲碼便上演了三四次,如今的她早已是力氣用盡,奈何身後的人仍如牛皮糖一般百折不饒。再度放棄掙扎,她認命的被余清風抱著,手心裡卻已緊張的出了汗。聽得問話,便耷拉著腦袋誠實的回道:「要是知道,就不會被那個酒樓老闆亂出價了。」
  
  「那可還記得為夫說了些什麼?」
  
  「翰林院院生和羽國書生幹架,最後院生贏,書生死。本來只是讀書人之間的鬥毆,卻因為分屬不同國,最終上升為豐裕朝和羽國的矛盾,最後被那什麼王爺完美的平息了。簡單來說就是,個人矛盾上升為國際矛盾,最後通過外交手段順利平息。」
  
  「哈哈哈哈……」余清風止不出的大笑起來,半響才止了笑,歡快的說:「為夫可真是撿了個寶貝,雖然最後那句話為夫不甚明白,不過足以證明為夫挑娘子的眼光絕對是天下第一。」
  
  余清風的開懷大笑對如今無比鬱悶的唐糖來說無疑是天大的諷刺,她指了指身旁的木椅,道:「我說,你讚美我天下第一,我也就不客氣的收下了。不過,我們可以不用這樣說話嗎?」她撲閃著眼睛,憨笑著看向余清風,笑容裡帶著明顯的暗示和威脅。
  
  余清風看似無害,沒想到為人卻霸道得很,一旦抱上了癮,就算把她逼急了,絕不放手。所以軟硬兼施的她在試過無數種方法但又效果甚微後,以至於放棄武力改走斯文路線,來個以退為進。如果換作李修,她一番惡言相向就能把人給氣走。但換作眼前的人,軟硬不吃,她反而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為夫倒覺得這樣挺好。」余清風假裝看不懂唐糖的暗示,而她小小的威脅對他而言更是不痛不癢,且愈發抱得緊實。「娘子,為夫問你,若換作是你,你會怎麼做?」
  
  「你是說如何平息?」唐糖抽搐了下嘴角,談判再次以無效告終,她在考慮,要不要直接給他個致命一擊。瞥了眼某人的身下,她想也未想便回答道:「很簡單,讓羽國人也殺個我朝的人,那就互不相欠兩清了。」
  
  唐糖本就是無心之答,此刻的她只是死死的盯著那所謂男人身上最脆弱的部分,左右沒個可拿來攻擊的物什,正躊躇間,無意中一抬頭,卻發現他那雙桃花眼亮得驚人,眸中含的是驚喜亦是歡喜。甚至那一貫的自信笑容也融入了點點難以察覺的如水溫柔,就這般不作聲的凝著她。
  
  心免不了的被撞了下,原本那點小心思也被她拋至了腦後,唐糖尷尬的扯著嘴角,她不知道余清風為何會這般瞧著自己,但是她知道,這樣的目光讓她沒來由的心慌、沒來由的害怕。「你、你怎麼了?」難道是看穿了她要攻擊他的要害?
  
  聽到唐糖出聲才回過神來的余清風勾唇一笑,照著那誘人的小嘴便吻了下去,不似先前的蜻蜓點水,反帶著一股讓人難以拒絕的熱情。
  
  這回,唐糖是真的傻了,全身僵硬得猶如一塊木頭般。
  
  半響,余清風才察覺到一絲異樣,待他一瞧,不禁樂壞了。懷裡的人兒小臉蛋憋得通紅,表情不似享受,反而痛苦不已。他好心的將她放開,隨即邊拍著唐糖的背幫她順氣,邊笑著調侃道:「你憋著氣做什麼?」
  
  唐糖大口大口的呼吸著新鮮空氣,直到臉色稍霽後,便二話不說揮掌向余清風的臉上扇去,邊怒吼道:「男女授受不親你可是懂,仗著一副好皮相,便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負我這個弱女子,你有本事倒是去調戲皇帝的妃子啊,我可承不住你這不知真情還是假意的厚愛。」
  
  余清風的左臉不偏不倚的挨上唐糖的一巴掌,雖是不痛不癢,到底是泛起了紅印。只是,這一巴掌非但沒將他打惱,反而愈發無賴地笑彎了眸子:「娘子,俗話說的好,打是疼罵是愛,打在我身,可是痛在你心。」說著,他硬拽過唐糖的手腕,狀似心疼地檢查著已然紅成一片的手掌,繼續道,「瞧瞧,都給打紅了,以後莫再這般折騰自己了。」
  
  「沒有以後了!我收回前言,給我消失,再也別出現了。如果可以,我希望一輩子都不要再見你!」唐糖沒想到自己的惡言與拳腳全都似打進了棉花裡,軟綿綿地不起一點作用,而無賴照舊無賴,還越發臉不紅心不跳地說著肉麻情話。她心裡憋著氣,對余清風便又是一陣拳打腳踢,可手腳一併用上了,卻仍是紋絲不動的被他抱在懷裡,任她如何使力,都掙脫不得。
  
  「若是我不鬧你了,你可乖乖的不動,聽我繼續說下去?」余清風知道自己玩過了,連忙補救,好話說盡又讓唐糖將氣盡數撒在他身上,這才勉勉強強勸住了她。看著那微紅的眼眶,心裡便不禁一疼,卻又覺得好笑萬分。想他從小到大,竟是頭一次挨了巴掌,而且還是在一天之內挨了兩下,若要被人知曉,又豈是被取笑那麼簡單。
  
  「你放開我我自然不會再動。」唐糖也不是傻子,哪有人家討價她不還價的道理,先前一通氣出完,如今她倒也是冷靜了些許,又回想起之前那個吻,雖恨得直咬牙,也如何討不回來了,只能作罷。
  
  「你若再動,我便繼續親了。」余清風也不是好惹的主,他輕笑著低下頭,一縷碎發輕拂過唐糖如水嬌嫩的唇,引得他又想品一品先前那番誘人滋味了。
  
  「我不動,你繼續說!」唐糖慌得連忙摀住了自己的嘴,天下哪有這般無賴的人,打無用、罵無用,還愈發得寸進尺。
  
  「好!」余清風眼神灼灼的凝著唐糖,眸中免不了的浮起一絲笑意。來日方長,他可不想在一天之內便嚇壞了他的小白兔。都說狗急跳牆,兔子急了還會咬人,他的小白兔,應該沒那麼容易妥協吧。「你可知月王爺是如何做的?正如你所說的,犧牲了本朝的百姓,所以就算羽國皇帝想要追究,也無話可說了。」
  
  「一命抵一命,總比兩國開戰傷及更多無辜的好。」
  
  「說得好!正是如此。」余清風的眼裡滿是讚賞。
  
  「那個月王爺是什麼人?」
  
  「本朝歷經開朝聖祖帝、去世的先帝,傳至如今的寶辰帝共五代。由於先帝的緣故,寶辰帝不過一弟一妹,便是鼎鼎大名的月王爺和華舞公主。」
  
  「鼎鼎大名?」
  
  余清風神秘的一笑,湊至唐糖耳邊輕語道:「可想知道為什麼嗎?因為本朝第一美男和第一美人就是這兩位。不過,在為夫眼裡,還是娘子略勝一籌。不知在娘子眼裡,為夫可會略勝那月王爺一籌呢?」
  
  「一來我從未見過那個月王爺長什麼樣,二來我也沒興趣知道,這第三嘛,在我眼裡,你根本什麼都不是,何來比較。」唐糖看著余清風期待的表情,驀然微笑,心想這下如何也該讓余清風難堪一下了。
  
  余清風微微一愣,只覺得那笑容甜得彷彿化到了他心裡,眨了眨眼,狡黠重現,但聽他笑道:「娘子責之深愛之切,為夫有理由相信,你已經被為夫深深的折服了。」
  
  「妖孽,沒想到你連諷刺都可以當補藥吞下,你果真是我的『偶像』!」
  
  「偶像是什麼?相公的別稱?」
  
  「不,是能引起別人某種非正常生理反應的人。」
  
  「生理反應?」余清風一瞬間化身為好奇寶寶,反而對唐糖問個不停了。
  
  「舉例來說,哭和笑,肚子餓都是正常的生理反應。」唐糖沒有注意到,她與余清風的談話早已在不知不覺中脫離了原本的初衷,越扯越遠了。
  
  「那何謂非正常?」
  
  「你這麼聰明,不如猜猜?」
  
  「該不會是為夫引起了娘子的愛慕之情?可是猜對了?」
  
  唐糖不得不佩服余清風的想像力,但是她卻含著笑輕輕一眨眼,隨即冷笑道:「可惜,猜錯了。」甫一說完,她便突然醒悟過來,自己被余清風繞著繞著竟偏離了正題。待察覺後,她連忙話鋒一轉,轉了回去:「妖孽,你告訴我,我朝如今究竟是何等的形勢?」
  
  「呵呵,想知道?」余清風也極懂審時度勢,知道唐糖不願繼續先前的話題,便將自己的疑惑壓於心底,那些個自她口中時不時冒出來的新鮮詞,他不是不想追究,但他不想將她逼得太緊了,畢竟,他有的是時間,可以慢慢套、慢慢問。
  
  「想!」唐糖不耐煩的撇了撇嘴,她就是討厭余清風那種天生的自信和自大,而如今卻又不得不依賴這樣討人厭的他,並從他口中獲取一切她想知道的情報與信息。
  
  「既然要說,那還是從月王爺說起吧……」





第八章

  「說起月王爺,臣好像已有幾個月未在朝堂上見到王爺的身影了。」李修自五歲起便進宮,從小跟在君遠然身邊當侍讀,兩人可以說既是君臣又是摯友。
  
  方纔,午時剛過,李修便在宮人的指引下向謹身殿而去。
  
  謹身殿,李修也去過無數次了,自然是熟門熟路。只是皇宮到底是皇帝與后妃居住之所,君臣有別。就算兒時的他經常出入皇宮,如今也必須恪守規矩,踏錯一步皆是要不得的。
  
  寶辰帝有嚴令,謹身殿乃辦公之所,后妃絕不可輕易來此,是以,連伺候在旁的宮人數量也是寥寥無幾。
  
  週遭的景致,李修早已無心欣賞,步履匆匆間,他已穿過了好幾個迴廊。他的表情甚是平靜,讓人很難猜度出如今的他究竟在想些什麼。來到御書房,李修便卸了一身的冷漠,在君遠然面前,他無需如此,也不可如此。寒暄了片刻後,他便尋思著話題,提起了那位久未露面的月王爺。
  
  「子興,你也知道落月的為人,本就不喜與人來往,連朕怕也有個把月沒見過他了。」御書房內只有李修時,君遠然自然也放下帝王架子。換下皇袍後,先前的威嚴與魄力與隨之不見了,加之皇家的人個個相貌姣好,此刻的君遠然反而生生透出幾分翩翩貴公子的味道來。
  
  有些話,他可以對身為臣子的李修說,但有些事,身為君王的他卻需得瞞下所有的人。李修在此刻提到君落月,無非是沒話找話說。君落月是豐裕朝唯一的王爺,卻在京城當起了閒散王爺,既不要封地亦不參與政事,所以,他本人非但不會成為君臣議事的禁忌,反而可以當成茶餘飯後的話題來聊。然,唯有君遠然才知道,有些事並非如表面看起來的那般簡單。
  
  子興是李修的字,李修知道,只要君遠然這般稱呼他,便說明此刻的君遠然,心情尚屬不錯。
  
  「臣倒是聽說,王爺不敢出王府是另有隱情。」李修淡淡一笑,也不見往日的冷漠與寒意。
  
  「你說羽國那十六歲小丫頭?呵呵,朕亦有所耳聞。」
  
  「皇上,該稱一聲明珠公主才是。」李修恭敬的出聲,好心糾正道。
  
  反倒是君遠然不以為然的擺了擺手,勾唇笑道:「無妨,這裡不過你我二人,無需拘泥禮數。落月定是沒想到,年初他替朕解決了與羽國間的麻煩,不料,自己卻被麻煩纏上了身。」
  
  「是,這明珠公主也忒地是大膽,聽說她當眾拋下一句「誓嫁落月」後,便每日守在王府門口,一守便是幾個月。就算本朝和羽國近年來沒什麼衝突,但她如此冒失便來我朝都城,又是衝著我們鼎鼎大名的冷血月王爺而來,臣覺得,王爺被逼著出不了門也是情有可原。」
  
  君遠然亦是贊同的點了點頭:「如此真性情的女子倒也不常見了,尋遍豐裕朝,能與那位明珠公主相較一二的,怕也只有雪遙了。朕還聽說,明珠公主美貌無雙,落月那小子面對如此艷福,竟避之如虎豹,甚是有趣。然他愈是如此,朕倒愈是想將他二人撮合在一塊。」
  
  「皇上的意思是,有意與羽國聯姻?」
  
  「子興,這便是你不瞭解落月的地方了。只要他不願,就算朕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拜堂,他寧可伸脖子往刀上抹,也絕不會因此妥協。」
  
  「那……」李修心想,寶辰帝說的確實不錯,他雖在宮內當了十年的侍讀,與月王爺見面也只是寥寥數面而已,除了知道月王爺此人冷血無情,脾氣反覆無常,其餘一概不瞭解。對他而言,印象最深刻的便是先帝駕崩,朝野大亂,各大勢力把持權力僵持之時,只有他與少數幾個寶辰帝的親信知道,是君落月將君遠然一手推上那至高無上的皇帝寶座的。從那時起,他便一直疑惑,為何君落月不自己當帝王,反而將原本唾手可得的皇位讓與如今的寶辰帝。而今聽到寶辰帝這般一說,他才恍然,如此任意妄為的一個人,就算全豐裕朝的百姓跪在地上求君落月上位,怕也勸不動他的。
  
  「那就要看他們的緣分和造化了。」說完,君遠然隨意打開堆放於龍案上的一本奏折,翻看了兩眼,狀似無意的問道:「子興,你對朕今日在朝堂之上的安排有何看法?」
  
  「臣以為,此舉甚妙。」
  
  「哦?說來聽聽。」
  
  李修那雙不乏犀利的鷹眸中閃過一絲精光,隨即嘴角掛笑的回道:「臣與任大人最是熟識,便先從任大人說起。禮部的工作需踐律蹈禮,絕不可有一絲一毫的差錯。任大人為人嚴謹,最是正直,由他去管理如今紀律鬆散的兵部,不失為一妙策。而王啟聯王大人粗中有細,讓他去管極需耐心和細心的戶籍,卻反而能讓他修身養性,將之前在兵部養成的傲慢自大一點點磨去。」
  
  「說得好!子興,你不愧為朕的左膀右臂。」君遠然高興的一拍案,心中對李修的信任與喜愛愈發加深。他知道,自己沒有看錯人,十幾年的交情讓他足以看清李修的過人之處。
  
  「臣之幸也。」李修不卑不亢的垂首回禮,卻對能做出如此調動的君遠然亦是欽佩不已。君落月固然厲害,但當上帝王的君遠然也絕非平庸之輩,相反,可能更為出色。
  
  「呵呵,你也別得意。朕此次招你前來,卻是有事要交與你去辦。你剛任禮部尚書,正是樹威信的時候,所以,絕不可出任何差錯。」
  
  「臣定不負聖望。」
  
  君遠然點了點頭,隨即輕敲著龍案沉聲道:「你可知今年十月初九是什麼日子?」
  
  李修心中一驚,儼然已明白君遠然要讓他做什麼了。他不慌不忙的拱手而答:「回皇上,是太后的五十歲壽辰。」
  
  「若是如此倒也好辦了,正因為是太后的壽宴,其餘三國皆提前送來了拜帖,說是要與我朝同慶太后五十歲大壽。先勿論他們是真心還是假意,這禮數招待一事切不可怠慢,莫要讓他們笑話了我朝是不懂禮節的蠻夷之邦。」
  
  李修一聽,登時表情嚴肅起來。他亦知此事任重而道遠,馬虎不得。三國同時來訪,這是聞所未聞的,而如今,離十月不過四個月的時間……
  
  「我朝南有大理,卻因其被重山圍繞,攻之不得。北有蒙國,人人擅騎射,彪悍異常,卻是威脅我朝的最大敵人。東有羽國,物產富饒,是土地貧瘠的蒙國一心想要爭奪的地方,若非有我朝庇佑,怕是早已被蒙國的鐵騎踐踏的國破家亡了。所以羽國這些年依賴我朝的庇佑,年年進貢,只是這關係終是不牢靠,時日一長,難免起禍心。我朝雖地大物博,唯有一事,讓朕極是記掛。」君遠然見李修眉頭輕蹙,便適時的轉移了話題,然論及如今的局勢,亦是他心頭之患,內憂可治,外患卻防不甚防。
  
  「皇上說的可是兵之一事?」
  
  ~﹡~﹡~﹡~﹡~﹡~﹡~﹡~﹡~﹡~﹡~﹡~﹡~﹡~﹡~﹡~﹡~﹡~﹡~﹡~
  
  「兵?」唐糖驚訝的抬起頭,沒想到在幾國之間最強盛的豐裕朝竟暗藏著如此致命的缺點。
  
  「正是,徒有百萬兵力,卻因國庫虧空,根本支撐不了如此龐大的開銷,只怕一開戰,便要民不聊生。」余清風微微斂了笑,這一國情從先帝起便是這般了,數年過去,仍持續惡化著,每年在軍事上的開銷絕非一筆小數目,入不敷出也是自然。
  
  「就這樣白養了這麼多人,每年好吃好喝的拱著,等著戰爭發生?」
  
  「娘子,你不懂。」余清風無奈的笑了笑,「這就是當政之人的難處,絕非你我這種小老百姓能體會的。」
  
  唐糖點了點頭,很是不解的說:「我是不懂,但是你聽過這麼一句話嗎?」
  
  「嗯?」
  
  「出則為兵,入則為民。」
  
  「娘子,為夫對你真真是刮目相看了。我朝確有實行過此法,不過收效甚微。平時民,戰時兵,但若拿慣了鋤頭,再拿起刀槍,怕已沒膽衝鋒殺敵了。」
  
  「既然兵民不能為一,那讓城營合一如何?」唐糖伸了個懶腰,隨即拍掉余清風抱在她腰間的鹹豬手,站起身來嘟嚷道:「嗯,今天就聽到這兒吧,待有不懂的我再來問你。」
  
  「那個城營合一……」余清風那對好看的眉微蹙著,卻還在思考著先前的問題。
  
  「與我無關。」唐糖俏皮的眨了眨眼,多說多錯,她還是適時的住嘴比較明智。
  
  余清風聽後,反而釋然一笑,道:「確實,這種事便讓那些上位之人煩去,與我們確是無關。」說著,他亦起身,再次纏上了唐糖,妖孽模樣重現,附與她耳邊啞聲道:「娘子,今日為夫說了這麼多,早已是口乾舌燥,你拿什麼做獎勵,以身相許可好?」
  
  「你以為我會學你說妙極?」唐糖沒好氣的白了余清風一眼,隨即掙脫他的懷抱,輕聲道:「獎勵什麼呢……恩,請你吃糖!」
  
  「吃糖?好呀,那今夜為夫便不客氣了。」余清風極是妖孽的一笑,眉眼彎彎,風情無限,眸裡透著的狡黠亦有著將唐糖吃干抹淨的意味。
  
  「此糖非彼糖!」唐糖終於明白為何李修面對她時不是怒得臉色發白,就是氣到朝她大吼,而她非常不幸的遇到了顛倒是非黑白的祖師爺,以至於如今的她反而站在了李修的立場上被余清風氣到失去理智。人說伸手不打笑臉人,若非看在那張臉蛋的份上,她絕對伸手便是一拳。
  
  「娘子,息怒息怒,為夫不吃你便是。」相較於唐糖的憤怒,余清風倒是笑得愈發妖冶曖昧,隨即他似想起什麼,便又奇道,「至於吃糖,這糖還能單吃不成?」
  
  「吃糖……恩……單吃……」唐糖早已氣得糊塗了,余清風又突然將話題繞了回去,她自然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待醒悟後,那雙盈盈水眸早已瞪得猶如銅鈴那般大了,「什麼!不能單吃?」
  
  余清風很是無辜的點了點頭,解釋道:「自古便是燒菜用的調味料,何來單吃一說?」
  
  唐糖的眼睛已經大到不能再大了,她嚥了嚥口水,隨即聲音微抖問道:「那可曾聽過飴糖、蔗糖與冰糖?」
  
  「這些在廚房最是常見,娘子不知?」余清風也被唐糖的態度弄糊塗了,他不知道為何聽到糖不可單吃時,唐糖的反應會如此強烈。
  
  「那、那、那……有沒有聽過諸如粽子糖、桂花糖之類的東西?」
  
  「那倒沒有。」
  
  「發、發、發……」
  
  「發?」
  
  「嗯!」唐糖兩眼頓時大放異彩,很是肯定的點了點頭:「發財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gigi1433 發表於 2011-5-29 09:17 PM

第九章

  「發夢?」君遠然詫異的挑了挑眉,頗有些意外。他不過是一時高興,賞賜了李修幾樣御膳房做的小點,卻見他面色一白,顯然是有些驚到了。聽到李修的解釋後,更覺著稀奇無比。
  
  李修苦笑著搖了搖頭,拱手道:「臣依照皇上的旨意,自是對蕭芸百般寵愛,呵護有加。這不,前些時日,她夜裡發夢,說是夢見未出世的孩子嚷嚷著要吃甜食,於是府裡的廚子便每日在菜中多放了一倍的糖。如今臣對此類甜的東西已是避之不及了。」
  
  「蕭芸是蕭大將軍的獨女,從小便是寵到大的,幼時又經常隨父出征,在軍營中跋扈慣了,這大小姐脾氣自是改不了。子興,辛苦你了。不過朕倒聽說了另一樁趣事,你將那刁婦給休了,可有此事?」君遠然顯然不打算放過李修,方才調侃完自己的胞弟君落月,轉身便又拿李修開涮了。
  
  李修心裡一驚,沒想到寶辰帝的消息如此靈通,他嚴禁府上的下人亂嚼舌根,且有青離所屬的丞相府侍衛把持,這消息又是如何傳至寶辰帝耳中的……他略加思考,這才回道:「確有此事,臣多謝皇上關心。」
  
  君遠然緊緊盯著李修的每一絲表情變化,許久才微微歎氣道:「子興,你我相識十餘載,朕若是失了你,便如斷了左膀右臂,莫要讓朕失望。」
  
  李修神色不變的垂首道:「皇上,臣猶記得十八年前與皇上一起被罰的情景,那時臣便記得,臣說過,這輩子永遠不會背叛皇上。」
  
  君遠然輕揚起一個微笑,隨即擺手道:「罷,今日你先退下吧,太后壽宴一事,朕等著你的出色表現。」
  
  「臣定不負聖望,臣告退。」
  
  出了皇宮,宮門外自有丞相府的馬車候著。李修沉著臉上了馬車,隨即淡淡的吩咐道:「回府。」馬車便揚起一陣塵土,朝著丞相府奔馳而去。
  
  待離了皇宮有一段距離後,靠在馬車壁上的李修這才微微鬆了口氣,他頗有些乏力的揉了揉額頭,輕喚了聲:「青離。」
  
  不消片刻,飛馳的馬車中便多了個著黑衣的木訥男子,雖有一張讓人難以忘記的英俊臉龐,卻面無表情的猶如一塊木頭般。「大人有何吩咐?」青離的聲音很是艱澀,這樣的人最適合做的便是影子,永遠活在暗處的影子。
  
  「不管用什麼方法,把她找出來。」李修從懷中將唐糖寫給他的休書重新展開,又細細讀了一遍,輕溢一聲笑,不再言語。
  
  青離單膝跪地,簡簡單單的回了句「是」,一眨眼又沒了人影。
  
  ~﹡~﹡~﹡~﹡~﹡~﹡~﹡~﹡~﹡~﹡~﹡~﹡~﹡~﹡~﹡~﹡~﹡~﹡~﹡~
  
  「這是什麼?」余清風詫異的把玩著手中略有些透明的糖塊,隱隱散發著玫瑰與松仁的清香,卻因其形狀過於古怪而沒敢直接放進口中嘗嘗。
  
  「我先前與你說的粽子糖。」唐糖先前乍一聽豐裕朝竟沒有所謂的糖果,便囑咐著彩袖臨時買來了原料,忙了一下午,才勉強做出了類似粽子糖的成品。只可惜,那糖的形狀如何看如何都不像粽子。
  
  至於她為什麼會做這些簡易的糖果,也是有原因的。每個人都會有自己執著的東西,比如會有對自己的屬相尤為鍾愛的人,也會有像唐糖一樣,因名字中有個糖字,便會刻意去瞭解一切與糖有關的知識。
  
  「瞧我待你多好,自己都沒捨得吃,就先給你嘗嘗了。」唐糖見余清風沒有動,便笑盯著余清風手中的糖膩聲勸道,那和善的笑容卻生生讓余清風打了個不大不小的寒戰。
  
  「為夫瞧著怎麼有種以身試毒的感覺?」余清風苦著張臉,猶猶豫豫的看著手中黏糊成一團的不明物體,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放心吧,這光天化日之下,做娘子的怎麼也不會毒害夫君的。吃不死你的,吃吧。」唐糖的笑容愈發和善起來,看余清風的眼神也愈發慈祥。沒錯,就是慈祥,猶如哄騙小紅帽的狼外婆那般瑩瑩散發著慈祥的光芒。
  
  余清風先是一愣,隨即朝著唐糖妖冶的一眨眼,輕笑道:「娘子餵我如何?」
  
  「喂你?你又不是我兒子,幹嘛要我喂?」唐糖雙手叉腰,沒好氣的瞪了余清風一眼,作勢便要搶過他手中的粽子糖,「不吃拉倒,我找彩袖試去。」而在廚房內收拾殘局的彩袖則沒來由的抖了抖,很是無辜的抬頭望了望,發現四下無人,便又埋頭收拾起來。
  
  「為夫沒說不吃,為夫只是覺著若經由娘子,這糖吃起來會更甜。」余清風大手一攬,又是一個大力將唐糖撈回自己懷裡,很是妖孽的笑了笑。若是換作尋常女子,這七魂早已被勾去了六魄,卻對唐糖毫無作用可言。
  
  「把糖給我。」唐糖無奈的朝余清風伸出了手。要說奇怪,也真真是奇怪,單看他二人如今熟稔的相處模式,想必外人很難想像,他們才相識不過幾個時辰。不過,連唐糖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這樣的相逢明明透著無限的古怪,然而,在那些你來我往的話語中,她卻找不到一絲不安心。
  
  余清風並沒有將糖遞過去,反而輕笑著附在唐糖耳畔,壓低了聲音道:「若是能用嘴喂更好。」
  
  「想得美!」唐糖劈手奪過那塊夾在兩人之間,有苦難言的可憐粽子糖,正欲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至塞進他的嘴裡。
  
  不過,正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更別說這修煉千年早已刀槍不入的萬年妖孽了。只見余清風的桃花眸中劃過絲狡黠,抬手抓住了唐糖纖細的皓腕,用舌將糖捲了去的同時,又輕舔了舔那沾有糖的手指。末了,眼眸如絲般的睇著唐糖,啞聲道了句:「果然美味。」
  
  這下換作唐糖傻了眼,她本意是想捉弄余清風的,沒想到反而被他利用著輕薄了一回。登時驚得張大了小嘴,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這粽子糖果真不錯,為夫問你,這是如何做出來的?」余清風滿意的看著唐糖的反應,又趁機在她臉上偷得香吻一個,這才得意的笑著發問道。
  
  「商業機密,無可奉告……」唐糖機械回答著余清風的提問,大腦顯然已經處於非運轉狀態了。
  
  「不說也罷,那我們繼續吧。」余清風笑了笑,對著那嬌艷欲滴的誘人小嘴作勢便要親下去。
  
  唐糖一個激靈,連忙轉頭閃開,小臉霎時漲得通紅,一句「你、你、你……」,卻始終說不出第二個字來。
  
  「你說的發財就是指這個?」如今的余清風簡直以捉弄唐糖為樂了,笑過後卻又能立刻拉回正題,妖孽本質一覽無遺。
  
  「與你無關!」唐糖氣極,那張芙蓉嬌顏白裡透著紅,反而愈加惹人歡喜。
  
  「若為夫替你出這人力,你認為如何?」他本就是半個生意人,有生財之道自然不會錯過,而且此道還是他歡喜的娘子提供的,更是知而不用非禮也。
  
  「無事獻慇勤,你肯這麼好心?」唐糖停頓了片刻,又鄙夷的瞪了余清風,一臉「我絕不會上當」的表情。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更何況她在一天之內被捉弄了無數次。
  
  「自然是有條件的。」余清風一副「孺子可教也」的樣子,極是妖魅的拋了個媚眼,硬生生的逼出了唐糖一身的雞皮疙瘩。
  
  「哈,我就知道!所謂條件,無非就是以身相許之類的。妖孽,我可與你說明白了,想讓我嫁你,送你兩個字,沒門!」唐糖一臉鄙夷,作勢不予理睬。
  
  余清風驀地變了表情,極是哀怨的纏著唐糖,可憐兮兮的抬起頭,硬逼著唐糖與他對視著。隨即那雙桃花眼極有威力的放著電,性感的薄唇微癟,輕吐出一句讓唐糖徹底無語的話來:「那我嫁你總成了吧。」
  
  「不成不成!這、這、這成何體統!」酒樓門外突然想起一個氣急敗壞的聲音,唐糖連忙繞過余清風探頭望去,卻見一灰衣老者「砰」的一聲推門而入,又小心翼翼的將門合上後,這才抖著嘴唇繼續道:「自古從未聽過男子嫁女子,不成,絕對不成!」
  
  灰衣老者衣著雖然簡樸,氣度倒絕不輸丞相府的管家,該說是更勝一籌。唐糖初見他的打扮時,還以為他只是個下人,再一細看,卻又覺得不是那麼回事。
  
  只是,無論是唐糖還是從天而降的灰衣老者,都未察覺,早在灰衣老者出聲的那一瞬間,余清風的笑容便已消失於唇邊,那森然寒意也從眸中絲絲透了出來。他甚至未像唐糖那般轉頭去打量來人,便已知來人是誰了。
  
  「福叔,誰允你這般冒冒失失的衝進來的。」余清風淡淡的開口道,不似先前與唐糖說話時那般溫柔戲謔,反帶了絲冷酷之意。
  
  「小人也是不放心王……公子的安危,這才硬逼著鬼六帶小人來找公子了。」被余清風稱作福叔的老者一臉恭敬的解釋道,語氣是那般的理所應當,對余清風轉瞬間的森冷態度也似習以為常。話畢,末了還不忘狠瞪唐糖一眼。
  
  「怕是沒這麼簡單吧。」余清風語帶嘲諷的將頭轉向福叔,目光中隱含探究。
  
  「王……公子,她……」福叔是打定了主意要請自家公子回府的,本來這種小事讓手下人解決也是可以,不過他卻絕不允許那些來歷不明的人趁他不在對他家公子有任何企圖。只是,他欲言又止,顯然是顧忌唐糖在場,不便將話說全了。
  
  「哪個她?」余清風皺了皺眉,心中卻暗想,莫不是又出了什麼事,否則依福叔平日裡行事穩重的習慣,絕不會冒著風險出府尋他。
  
  「回公子,是葉姑娘。說是要燒了宅子,別說府上的下人了,就連那邊的人也攔不住。」
  
  余清風臉色一沉,極是不悅的說:「她愛如何便如何,不用理會。」
  
  「請公子三思,此事只怕還是要公子出馬才好解決……」福叔一臉為難的看著余清風,頗有些他不處理便死賴在這兒不走的意思。
  
  唐糖看了看不停搓著手的福叔,又看了看沒了笑意的余清風,眼珠子微轉,登時掙脫了他的懷抱,大呼小叫道:「妖孽,都火燒房子了,你怎麼還杵在這兒。快走快走,先滅了火收了衣服再說。」
  
  余清風一挑眉,不急不緩的開口道:「這滅火與收衣服有何干係?」
  
  唐糖推了推慵懶的坐在椅上就是不肯挪屁股的余清風,臉上洋溢著極熱情的笑:「說順口了,快走吧,別讓老人家等。」
  
  余清風慢條斯理的睇了唐糖一眼,隨即慢吞吞的起了身。
  
  就在唐糖以為那比牛皮糖還粘人的余清風要離開這裡而興奮不已時,人卻已經被他帶到了懷裡,二話不說,那比外頭烈日還炙熱百倍的熱吻便如暴風驟雨般將她的抗議淹沒在了唇齒間。
  
  直吻得唐糖眼冒金星,再次因缺氧而要見上帝時,余清風輕輕的放開了她,一手抓住她欲呼上他臉頰的手,一邊用極低的聲音懶懶的開口道:「娘子,別想著能擺脫為夫。方才說的人手一事,便這麼說定了,至於條件,就先欠著吧。」說完,他便喚上了福叔,一同離開了。獨留下唐糖一人,呆愣愣的站在原地,傻傻的看著他們離開的方向。
  
  許久,唐糖撫了撫自己撲通撲通跳個不停的心口,那妖孽般的身影便時時在她眼前晃著,攪得她一顆心就這般亂了。




第十章

  「小姐、小姐!」翌日一早,彩袖便一陣風的衝進了昨日她替唐糖收拾出來的一間主屋。
  
  「蘇雯,你丫再吵我,我就拿針縫了你那張聒噪的嘴!」唐糖在睡夢中被吵醒,極是哀怨的翻了個身,拿被堵住自己的耳朵,企圖將彩袖精神無比的聲音擋去,嘟囔著還以為自己仍睡在現代自己的小窩裡。
  
  彩袖聽不明白唐糖在嘟囔些什麼,卻聽明白了若是她再吵,她的小姐就要拿針線縫了她的嘴巴。登時,彩袖的眼中便帶起了小淚花,便又不敢耽擱了正事,只得抽泣著繼續道:「但是人都來了,小姐不起,彩袖一人做不了主。」
  
  「討債的?我沒欠人錢啊。最多欠了教授一篇畢業論文,他也不至於大清早殺到我家來吧。」
  
  「小姐,不是討債的,是公子派來的人,都等在前院呢。」
  
  「公子,哪個公子?戰國四公子……恩,聽說都是有錢的帥哥。」唐糖砸吧了嘴,繼續與彩袖說著牛頭不對馬嘴的夢話。
  
  「是余清風余公子。」彩袖眼瞧著便要哭了,沒想到好端端的小姐竟會在一夜過後得了失心瘋,盡說些她完全聽不懂的話。
  
  「余清風……恩……什麼!那個妖孽!」下一秒,唐糖徹底醒了,並且極其迅速的從床上蹦下了地,又緊張兮兮的探頭朝彩袖身後望了又望,這才問道:「人呢?」
  
  「回小姐,彩袖沒見著公子。」彩袖的小臉堆滿了失望的表情,整個人也瞬間無精打采起來。
  
  「沒來?很好!」相較於彩袖的失望,唐糖倒顯得很高興,連忙一番洗漱,挑了件素淨的紫裙,略加整理後,便興沖沖的跑去了前院。
  
  唐糖買下的這個酒樓分為二層,酒樓後便是一個大宅子。大宅又分前院和後院,前院是下人住的地方,後院則是給主人住的。可說是亭台樓閣、小橋流水,一應俱全。卻因如今不過唐糖和彩袖兩人,碩大一個宅院便顯得冷清不少。
  
  待唐糖來到前院,卻差點被嚇到。院中整整齊齊的站著一排人,端看衣著,皆是下人打扮,卻沒有人因為等著無聊而交頭接耳、哈欠連連。粗粗一看,男子十人、女子八人,個個相貌端正,神情恭敬。
  
  當唐糖這個不稱職的酒樓主人一出現,院中十八人便齊齊彎腰鞠躬,異口同聲的喚了聲「夫人」,訓練有素得讓人乍舌。
  
  唐糖愣了半天,才醒悟過來,連忙搖手撇清她和余清風的關係:「不是夫人不是夫人,我和那妖孽沒有關係!」  
  「夫人,小人是老爺派來的管事,以後便負責管理下人們和府上的各類雜事。」其中一頗有威信的中年男子上前一步,朝唐糖拱手道,神情極是恭敬。
  
  「等等,我並沒有要求他派什麼管事過來,而且請不要叫我夫人,我擔不起這個稱呼。」唐糖聽那管事一番說明後,也慢慢理清了思路。昨日餘清風說要替她出人一事,看來並非信口開河,而且效率之高,已經可以和當初急於休了她趕她走的李修媲美了。
  
  「夫人,」管事不慌不忙的繼續說,並未將唐糖的強烈抗議放在心上,「老爺吩咐了,以後我們這些下人的主子便是夫人您,但若是不叫您一聲夫人,便要扣足當月的工錢,請夫人不要為難小人。老爺還說了,既然換了主子,名字也得換了,還請夫人替我們這些下人重新賜個名。」
  
  「那彩袖是不是也要改叫夫人?」彩袖在一旁很是乖巧的扯了扯唐糖的衣袖,一臉好奇的問道。
  
  唐糖絕望的一撫額,她沒想到余清風竟會妖孽至此,就算人不在此,也能換個法子把她氣飽。「彩袖,你又不從妖孽那兒領工錢,不用聽他的擺佈。」隨即,她擺了擺手,無奈的妥協道:「至於你們,就照他說的做吧。還有,替你們取名前,你可先告訴我,其餘這些人都如何安排?」
  
  「是,夫人。」管事說著便為唐糖一一介紹起來:「婢女五人,制糖的師傅五人,打雜下人共七人,再加上小人,一共十八人。」
  
  唐糖點了點頭,「婢女加師傅共十人,分別叫初一、初二,以此類推一直到初十。其餘七人,便從週一叫到周七。至於你,嗯,就叫元宵。」
  
  「謝夫人賜名。」待唐糖說完,眾人便異口同聲的鞠躬謝道。
  
  就算被取了如此怪異的名字,這十八人也毫無異議的接受了,唐糖不得不佩服余清風治下手段的高明。
  
  於是,在接下來的一個月中,京城東街開了家名為糖果屋的古怪茶館這一消息便一傳十、十傳百,漸漸街知巷聞了。
  
  這一日,東街胭脂鋪,因為一個客人的無心之言,便點燃了胭脂鋪錢掌櫃熊熊燃燒的八卦之心。於是乎,不過片刻,整個胭脂鋪的前前後後便被同樣懷著八卦之心的淳樸百姓們給圍了個水洩不通。
  
  錢掌櫃那是說得唾沫飛濺、口若懸河,百姓們也是聽得津津有味、嘖嘖稱奇。
  
  「話說,我老錢在京城開這鋪子少說也有三十年了,從沒見過這種茶館,跑堂的不是俊俏小伙就是漂亮姑娘,嘖嘖嘖,要不是我得顧著鋪子,肯定每天去那泡壺茶,看著也舒心吶。」
  
  「嘿,說起那家茶館,我也去過。啊喲我的媽呀,那些個糖還真好吃,我頭一回聽說糖也能單吃。這不,我家丫頭吃上癮了,每天都纏著我要去買來吃。」
  
  「那糖確實不錯,叫什麼來著?」
  
  「我記得好像叫粽子糖,嗯,還有種叫冰糖葫蘆,這名字忒的是古怪,明明糖裹的是水果,偏生要與叫葫蘆。價錢是貴了點,不過獨此一家,別無分店,再加上這些的水果可都是稀罕物,聽說是茶館老闆特地從大理國和羽國買來的,所以值啊!」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反而將挑起話匣子的錢掌櫃扔在了一邊。錢掌櫃發現自己被遺忘了,登時急了,小鬍子翹了翹,朝著自顧自熱烈討論著的人群一聲驚天大吼:「還沒完呢,我還知道個你們都不知道秘密,哎,我說你們還想不想聽我說了。」
  
  眾人一聽,頓時停了下來,紛紛看向錢掌櫃,等著聽他那個所謂的秘密。
  
  錢掌櫃看到眾人的反應,反而不急不緩的摸了摸鬍子,小眼睛微瞇,很是得意。
  
  眾人等急了,便有人出聲催了起來:「哎,我說錢掌櫃,你都把大夥兒的胃口吊起來,怎麼還賣關子呢,快說快說。」
  
  錢掌櫃笑瞇瞇的掃了眼四下眼巴巴等著他說出秘密的眾人,得意的開口道:「這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且聽我慢慢道來。」
  
  「嘿,還真當自己是說書先生了。」也不知誰在人群裡輕輕嘀咕了那麼一句,卻好巧不巧偏偏飄進了錢掌櫃的耳中。錢掌櫃的臉色登時變了變,很是不服的嚷嚷著:「就說書怎麼了,你們還不知道呢!」
  
  「老錢,大伙還等著聽呢,快說吧。」幸好有人察言觀色,發現錢掌櫃有些不開心了,立刻補救著說起了好話來。
  
  錢掌櫃「哼」了聲,繼而眉飛色舞的說了起來:「哎,你們可曾見過那茶館的老闆?」
  
  「說起老闆,我還就在茶館剛開的第一天見過,大美人喲,真是從未見過那麼好看的女子。」
  
  「李瞎子,你就瞎吹吧,明明什麼也看不見,還大美人呢!」
  
  李瞎子一聽急了,連忙反駁道:「怎麼怎麼,看不見又怎麼了,光聽那聲音,聞那香味就知道肯定是個美人了,我李瞎子絕對不會分辨錯的!」
  
  錢掌櫃見自己又要被人遺忘了,連忙大呼小叫的吼了起來:「李瞎子,這次還真是瞎貓碰到死老鼠,給你說對了!要說美人吧,我們豐裕朝第一美人就是當今聖上的胞妹華舞公主,但是那茶館老闆,依我見,也不比華舞公主差。嘿嘿,最重要的是,我早在一個月前就見過她了。」
  
  「什麼?老錢,你艷福不小啊!」
  
  「什麼艷福啊,就那天,我還倒賠了一扇門的價錢。」錢掌櫃一說到那天的事,登時便苦著一張臉,心疼起錢來。
  
  「哎,究竟是什麼事?」
  
  「嘿嘿,說來也奇。老錢我什麼稀奇古怪的事兒沒見過,那天還真讓我碰上件奇事。」說完,錢掌櫃便將唐糖和余清風之間發生的事,原原本本的複述給了眾人聽。
  
  眾人聽後無不乍舌,七嘴八舌又開始議論紛紛。
  
  「女子休夫,老錢,別是你編的吧?」
  
  「哪啊,我這雙眼睛可瞧得仔仔細細的,就是休書。」
  
  「奇、奇,還真是奇!老子活了大半輩子,頭一回聽到這種事。」
  
  就在眾人因為唐糖休夫的光榮事跡八卦個沒完時,一表情木訥的黑衣男子卻悄悄的自人群中退了出來,並且依著先前錢掌櫃所言,朝著那家名為糖果屋的古怪茶館緩步走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gigi1433 發表於 2011-5-29 09:18 PM

第十一章

  「元宵。」才吃完午飯,唐糖便在自己的茶館二樓挑了間位於偏僻角落的小雅間,邊喝著香茶,邊啃著自己特製的草莓糖葫蘆,身側還有彩袖幫她輕扇涼風,好不自在。她一貫最愛甜的東西,所以相較略帶酸味的山楂,她更願意花大價錢買來在這個朝代算是稀罕物的各類水果,比如草莓、鳳梨、甜瓜之類的,得閒時還會搗鼓著幾大碗水果刨冰來犒勞自己。
  
  而在夏天,冰塊則是大戶人家才用得起的奢侈品。唐糖很是疑惑,也不知余清風究竟是什麼來歷,她不過隨口一句想要吃冰,又無意間被元宵聽了去,隔日,便有幾大塊的冰被裝在冰箱中搬了過來。
  
  於是,唐糖自製刨冰便這麼誕生了。
  
  而這日午時剛過,元宵便將茶館的賬本交與了唐糖過目。唐糖不過翻了兩頁,便開始犯困。原本她不過是想找個棲身之所,做做糖果也不過是興趣所致,真說到要做生意,她既沒天分,也沒耐心,整家店全仰仗了余清風,頗有些玩過家家的感覺。她也不甚關心這些成本本就不高的糖果能賣出什麼好價錢,只是心想,元宵到底是個管事,一人身兼數職已是不易,如此便有了盤算。待她斟酌完說辭後,便讓彩袖將元宵喚了來。
  
  元宵進了雅間後,便恭恭敬敬的垂手而答:「夫人,可有事需交代小人去辦的?」
  
  「這些時日辛苦你了,我看了看賬本,想著是不是再招個賬房先生會比較好。」唐糖微笑著晃了晃手中的賬本。她知道元宵和其餘人等每日都是忠心耿耿的完成她交代的所有事情,但她也知道,他們的忠心耿耿並非因為她,而是因為余清風。所以平素的她對他們也是客客氣氣的,更不會呼來喝去的使喚他們。
  
  「小人記下了。」元宵想也沒想,便應了下來。
  
  「不,元宵,你好像會錯意了。」唐糖將手中的賬本放下,心中亦有自己的盤算,「我打算自己去找,而不是讓他幫忙。」
  
  「夫人,老爺吩咐過了,夫人想做什麼便做什麼,小人自會幫夫人安排招人的事宜。」說完,元宵便又恭敬的鞠了鞠,從頭至尾都沒有說過一句多餘的廢話。
  
  唐糖滿意的點了點頭,將元宵遣了下去後,繼續捧著她的茶,愜意的享受這難得的清閒午後。
  
  「小姐,為什麼不用公子的人?」彩袖無聊的搖著手中的扇子,眼瞧著小腦袋輕點、大眼睛微闔就要睡著了,便尋著話題和唐糖聊了起來。
  
  「小姐賺的錢憑什麼讓他的人管!」唐糖得意的一笑,隨即拍了拍彩袖的額頭,壓低著聲音,故意裝得很神秘的樣子,繼續道,「再說了,錢拽在自己手裡,到時候我想什麼時候落跑,什麼時候就能來個人間蒸發。」
  
  「還要跑!」彩袖一聽,立刻大驚小怪的叫了起來。
  
  唐糖心道一聲不妙,立刻摀住了那張藏不住秘密的小嘴,將之後的驚呼聲都給堵了去。隨即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很是無奈的解釋道:「我最是討厭被人看著管著,你以為余清風這是好心替我出人力嗎?他不過是找十幾個眼線安在我身邊,以便時刻瞭解我的一舉一動,說難聽點,就是監視。我就搞不懂了,我一琴棋書畫樣樣不會,女紅家務更是碰都不碰,還掉過孩子,離過一次婚的女人,他怎麼就瞎了眼了?」
  
  唐糖越說越覺得古怪不已,思來想去,便得出了一個最能說服自己的結論來:「我知道了,就因為這樣才稀罕,嗯,要是這豐裕朝的女子全都像我這樣,我估摸著他連正眼都不會瞧我一眼了。」
  
  「才不是呢,小姐好著呢,而且公子他不是這種人……」彩袖被捂了嘴,只能模模糊糊的發著聲,饒是如此,卻還在誇完唐糖後,想著要幫余清風說幾句好話。
  
  唐糖很是鬱悶,伸手便朝彩袖的額頭彈了彈,哭笑不得的說:「彩袖,我就奇怪,他一妖孽究竟給你什麼好處了,讓你胳膊肘總是往外拐。」
  
  彩袖被唐糖說得險些又要哭了,急得正欲解釋時,元宵卻在雅間外敲了敲門,隨即詢問道:「夫人,小人可否進來?」
  
  心裡頭正因小彩袖的叛變行為不舒坦著的唐糖被元宵的敲門聲驚得一個激靈,頓時很是不悅的撇了撇嘴,繼而清了清嗓子道:「進來吧。」
  
  讓唐糖沒想到的是,進來的除了元宵之外,還有一個極是英俊的男子。男子著素雅青衫,一副書生打扮,墨發僅以髮帶束起,再無任何修飾。劍眉入鬢、星眸熠熠,卻因那一臉正經到毫無笑意的表情生生將原本的俊美蒙上了一層令人難以親近的疏遠感。乍一看,反倒像個無喜無悲的木頭人一樣。
  
  唐糖微怔,她在見到這青衣男子的第一眼,心頭便湧上一股難以名狀的酸楚。明明從未見過他,卻沒來由的感傷起來。
  
  正感奇怪時,元宵便開口道:「夫人,這位公子正巧想在這兒找活做,小人已事先詢問過了,便帶著他來見夫人。」
  
  唐糖努力揮去心中那不知名的古怪情緒,隨即笑著看向那木頭一般的男子,還未說話,卻又被男子一晃而過的溫和目光給怔住了,以至於想要說的話也忘得精光,只是呆呆的看著他發楞。
  
  「夫人、夫人!」元宵詫異的喚了唐糖好幾聲,好不容易才將她出竅的魂給了回來。
  
  唐糖尷尬的扯了扯嘴角,隨即擺了擺手,道:「元宵,你先下去。」
  
  元宵瞟了眼身旁的木頭男子,又瞧了瞧行為反常的唐糖,什麼也沒說,便恭敬的退了出去。
  
  待雅間只剩她、彩袖與那木頭男子時,唐糖這才深吸了一口氣,直視著那張俊美卻木訥的臉,很是好奇的問道:「我們以前可曾見過?」
  
  男子沉默了片刻,隨即用毫無起伏、甚至毫無特色的平淡聲音回道:「不曾。」簡單明瞭,再不說一句多餘廢話。
  
  唐糖聽他這麼一說,頓時鬆了口氣,隨即又揉了揉額頭,自言自語起來:「看來是最近睡眠不足,出現幻覺了。」說著說著,她察覺出一絲不對勁,猛地抬頭,卻發現木頭男子一直用不起波瀾的平靜目光盯著自己,頓感尷尬無比,連忙轉移了話題道:「請問公子名字?」
  
  「段青禾。」
  
  「我這裡正巧缺個賬房先生,依段公子看,成嗎?」
  
  段青禾點了點頭,仍是惜字如金。
  
  面對這種你說十句,他連一個字都懶得回你的類型,唐糖也很是無奈,不過比起應付余清風,已是綽綽有餘了。「段公子可有住處?」
  
  段青禾搖了搖頭,繼續沉默。
  
  「既是管賬的,我也不能虧待了公子,等下我便讓人在後院收拾間屋子給公子住可好?」
  
  於是,接下來的對話就是在點頭和搖頭的不斷重複中進行下去的。
  
  片刻工夫,唐糖已經累得連喝了三杯茶,而段青禾仍是一如既往的像木頭般杵在原地,既沒有多餘的表情,也沒有多餘的話語。
  
  「元宵是這裡的管事,想必段公子也見過了,其餘人等,我自會吩咐元宵帶著你引薦的。若是沒事,今日便先回屋休息吧,明日再開始整理帳務也不遲。」唐糖已經懶得對牛彈琴了,便揮了揮手,想要打發段青禾離開。
  
  「有。」誰知,段青禾卻在唐糖即將崩潰之際,慢吞吞的吐出了一個字,若非那唇輕輕的動了下,唐糖甚至懷疑這個「有」字究竟是他說的,還是鬼說的。
  
  「有什麼?」唐糖愣了愣,半天沒有反應過來,而段青禾也只是面無表情的望著她,一言不發。
  
  「小姐,彩袖覺得這個『有』應該是有事的意思。」彩袖怯怯的拉了拉唐糖衣袖,小聲的替她解答道。
  
  而段青禾也極為配合的沉默著點了點頭,算是對彩袖的話的贊同。
  
  「有事?有什麼事?」唐糖抽了抽嘴角,看來她果真不適合和話少的木頭人打交道。
  
  過了許久,就在唐糖昏昏欲睡也等不到一句回答時,段青禾卻微微的揚了揚嘴角,輕聲道:「你是主,我是僕,小姐喚我青禾即可。」說完,他便兀自推門而出,獨留呆愣愣的唐糖和小臉通紅的彩袖。
  
  「彩、彩袖,」唐糖僵硬的轉頭看向一反常態有些羞澀的彩袖,很是不確定的問道,「剛剛,木頭開花了吧?」
  
  彩袖很是迷茫的瞪大了雙眼,搖了搖頭道:「不是開花,是笑了。」
  
  「果然……這年頭連木頭都能開花。」
  
  翌日,段青禾便正式成了糖果屋茶館的賬房先生。只是,唐糖本欲藉著他的俊美外貌給茶館多攬些生意的,卻不想,段青禾那張萬年無表情的臉卻起到了反效果,本欲進店喝茶的客人,一瞧見他,便被他散發的那股生人勿近的不親切感給嚇跑了,無一例外。幾次下來,原本日進斗金的茶館卻只賠不賺起來。
  
  於是,心疼銀子白白飛走的唐糖便徹底打消了用段青禾來招攬客人這一想法,在後院專辟了個書房給他,讓他專心記賬管賬,反倒太平不少。





第十二章

  自從買下酒樓後,大小事務皆由元宵管著,帳務則由段青禾那木頭人看著,自己又把桂花糖、麥芽糖、粽子糖等製造技術教給了那些制糖師傅,唐糖便徹底的撒手不管,只等銀子主動飛入口袋。然而,眼瞧著每日都有銀兩進賬,卻不見她開心起來,反倒是愈發得唉聲歎氣起來。
  
  如今正值盛夏,離了空調的唐糖就如同稀糖一般,整日懶洋洋的不願動彈。院裡烈日曝曬,屋裡悶熱不透氣,躺在被冰塊圍繞的軟榻上雖稍稍緩解了她鬱悶的心情,卻仍是有密密的汗珠不斷的自她小巧的鼻尖滲出,令她更是煩躁。
  
  「小姐,你不開心嗎?難道是想念大人了?」彩袖自然不明白唐糖為什麼總是苦著張臉成天歎氣,她已是賣力的拿著扇子扇風了,卻仍不見唐糖開心起來。思來想去,便以為自家小姐是因為離開了丞相府,反倒思念起李修來,這才如此不快。
  
  「大人,哪個大人?」唐糖倒是極為莫名,她向來不與當官的打交道,又何來大人一說。不過如果要說想念,她現在最想念的就是那習習涼風、清涼一夏的美妙空調。雖說沒有錢是萬萬不能呢,可她就算再有錢也買不到夏日裡的一絲清涼。
  
  「大人就是大人,小姐不讓彩袖提起大人的名諱。」彩袖很是委屈的癟了癟小嘴。
  
  聽到彩袖這般一說,唐糖登時才反應過來,彩袖口中的大人,不是別人,正是她名義上的前夫,那位自恃甚高的禮部侍郎李修李大人。
  
  唐糖很是不屑的閉著眼輕哼道:「我要是想念他李修,除非公雞生蛋,母豬上樹。」
  
  彩袖正想繼續說下來,屋外驀地傳來了一聲輕輕的敲門聲,既無人說話,也無其他動靜。但就是這般安靜,主僕兩人同時便猜到了來人是誰。
  
  「彩袖,給木頭開門去。」唐糖懶懶的躺在軟榻上,一動不動,也是懶得動。
  
  彩袖很是歡快的應了聲,小臉紅撲撲的跑去給唐糖口中的木頭,也就是茶館新來的賬房先生段青禾開門。
  
  因為怕熱,唐糖僅著了一件白色的雲紗裙,宛如薄紗輕罩,將那玲瓏有致的身子襯得愈發誘人。她倒是不甚在意,若非彩袖再三阻攔,她都想把能露的地方都露了。
  
  而段青禾則一如既往的樸素青衫,沒有多餘修飾,亦無多餘表情。修長的手上拿著微泛墨香的賬本,沉寂如死水的眼眸平靜的睇著唐糖,下一刻,便不著痕跡的將目光移了開,只是將賬本遞給了彩袖,又經由彩袖之手才到了唐糖手中。
  
  唐糖百無聊賴的翻看了幾頁,便隨手扔至了一旁,轉而懶懶的喚了聲「木頭」。
  
  段青禾垂著眸,並未作聲,讓人根本瞧不出他究竟在想些什麼。
  
  唐糖等了半天都不見回應,又見段青禾一反常態的沒有看著她,又很是莫名的往自己身上看了看,頓時明白了過來。她微微一笑,慢吞吞的站了起來,幾步走至段青禾的面前,往他眼前一湊,故意膩著聲嬌喚道:「木頭。」
  
  片刻之後,段青禾輕輕的往後退了一步,薄唇微動,輕吐出兩字來:「青禾。」
  
  相較於段青禾的彆扭,唐糖倒是顯得很愉快,她又靠近了一步,繼續膩聲道:「我就喜歡叫你木頭,木頭、木頭、木頭!」
  
  這一回,段青禾再無任何反應了,既不後退,亦不出聲。過了半響,才緩緩抬眸,直視著唐糖透著隱隱笑意的靈動水眸,也不說話,便這般面無表情的瞧著。
  
  將人捉弄夠了,被段青禾瞧得渾身不自在的唐糖也收了玩笑之心,重又躺回軟榻上,只這一會兒,她便出了一身的薄汗,自然不想再動上一動了。「木頭,這帳本就交給你吧,不用每日給我過目。」
  
  段青禾沉默的從彩袖手上接過賬本,除了墨香,還泛起了一股淡淡的清香,屬於那令人掛心的人兒淡淡的清香。而就是這片刻的相處,讓他差點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差點隱藏不了自己情緒。手指緊緊扣入掌心,待再抬眸時,眼中又是一片毫無波瀾的平靜。
  
  不可久留……這般想著,段青禾腳步輕移,已然準備離開了。只是才剛轉身,唐糖的聲音便又自他身後響起:「木頭,你可知什麼避暑的方法?」他心中苦笑,臉上卻仍是面無表情的淡淡回道:「心靜自然涼。」說完,便匆匆的離開了,再不敢逗留。
  
  唐糖怎知段青禾心中在想些什麼,她只是微微張著嘴,久久才爆發出一陣大笑,暑氣與煩躁頓消,以至於晚飯時分更是破例的吃了兩大碗飯,把一干人等都給嚇得不輕。
  
  然,心靜自然涼終究是敷衍之語,是夜,唐糖在床上翻來覆去,如何也不得入眠,愈是熱,便愈是心躁,心愈躁,便涼不起來。如往常一般折騰了一晚上,直至三更才抵不住睡意,沉沉睡去了。
  
  若是前幾天,才睡下沒多久,唐糖便會再次被熱醒,反覆折騰,直呼要命。而今夜,她卻睡得異常安穩,一股愜意的涼意始終圍繞在她四周,以至於她一覺便睡到了日上三竿,將前些時日的睡眠不足全給補了回來。
  
  如果不是因為肚子餓得咕咕叫了,估計唐糖還會繼續睡下去,畢竟這般愜意舒暢已是很久都沒有過了。她很是滿意的咂了咂嘴,慢慢的睜開了眼。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絕美的俊顏,猶如妖孽臨世、睡蓮輕綻,勾得明月留戀,香風輕繞,一如清晨的初露耀眼於世。薄唇微翹,劃出一道性感的笑痕,長長的睫毛隨著每一次均勻的呼吸微微顫抖著,輕蓋住原本迷人魂魄的妖冶。
  
  白衣微敞,風光大好,墨發輕披,伴起香風陣陣。猶如嬰兒的無防睡顏,生生添了分仙人之氣,減了些許妖孽之魅,正是一個多月未見的余清風本人。
  
  唐糖傻傻的看著如此一妖孽,想要朝床外輕移開,卻發現自己被牢牢的固定在余清風的懷裡,而那雙修長的手臂則大咧咧的環著她的腰,讓她絲毫都動彈不得。
  
  只是,這般被抱著,她卻沒有感覺到一絲熱意,反倒似驅走了她所有的躁熱,竟是難得的舒適涼快。頓時反應過來,這一夜,她能一覺睡至天亮,說不定便是托了這妖孽的福。
  
  然,感謝歸感謝,被見面不過一次的男子抱著終是不舒服的,唐糖又試著動了動,想要將攬在她腰間的手移走。豈料,她才一動,余清風便立刻不滿的蹙起了好看的眉,兩臂微微使力,又將她摟緊了半分,隨即輕聲嘟囔著:「別動,才睡下沒多久,讓我再睡會。」說完,繼續閉眼而睡,完全不理會唐糖的抵抗。
  
  唐糖本欲不加理睬的,哪知,看到余清風一臉疲倦,確實是累壞了的模樣,登時心軟了。況且不知為何,余清風的身上自帶一股涼意,猶如天然的空調般,將所有的熱都給抽走了。她看著那張禍世之顏,心裡逐漸有塊地方柔軟了起來。上一世還未找到一個可以托付終生的人時,她便莫名其妙的來到了這裡,難知身體原本的主人卻是個苦主,好不容易擺脫了以前的生活,碰到的第一個陌生男子便是眼前的妖孽。說不上是什麼感覺,只是,好像從第一眼起,她便沒有討厭過他。
  
  所幸彩袖一貫知道唐糖愛睡懶覺的習慣,若是唐糖不喚她,她也便不來打擾。否則,給她撞見自家小姐床上躺著男人,怕是大嗓門一吼,整個前院後院的人便都知道了。
  
  所以,余清風美美的睡至了午時以後,可憐唐糖的肚子,硬是叫了幾個時辰,終是餓過了頭,再也沒了動靜。
  
  一直不見唐糖出來的彩袖許是再也忍不住了,午時剛過,她便來到了主屋前,試著敲了敲房門,怯怯的喚道:「小姐……」
  
  此刻彩袖的呼喚對唐糖來說,便是猶如溺水時的救命稻草,讓她登時精神振奮起來。正想開口呼救時,頭卻被整個埋在了某人的懷中。隨即,余清風那略帶慵懶的聲音便自她耳畔悠然響起:「再陪為夫片刻,為夫便放了你。」
  
  「小姐……」彩袖見唐糖久久沒有回應,以為她還睡著,便猶猶豫豫的走了開,心想著待一個時辰後再來瞧瞧。小孩子畢竟心思簡單,不會往壞處去想,若是換作段青禾,定以為出了什麼事而破門入內了,如此一來,屋內的事便會被知曉了。
  
  唐糖見彩袖不再出聲,便知她已離開,頓時很是絕望的猛推了把緊抱著她的余清風,惱極:「男女授受不親,放開我!」
  
  余清風閉著眼,就是不肯鬆手,隨即又很是無賴的回道:「你我本就是夫妻,何來授受不親一說。」
  
  「本小姐清白……」唐糖剛想搬出古人一套說辭來說教,卻發現無論怎麼說,她都已經無清白可言了,這話到嘴邊,便又被她生生吞了下去,隨即輕咳著掩飾尷尬道,「咳,本小姐還沒嫁人,萬一被人知道了,還有誰敢娶我!」
  
  「娘子既要嫁人,何必惦記著別人,為夫的身家條件配不得娘子嗎?」余清風緩緩睜開眼,妖冶的桃花眸此刻卻泛起了一縷淡淡的傷。
  
  唐糖語塞,這樣的妖孽讓人心疼,原本以為他就是副沒心沒肺的無賴樣,誰能料到那種傷心的表情也會出現在他的臉上,原本的反駁到了嘴邊也變成了不成語句的支支吾吾。不是配不得,而是她要不起。心中微歎,卻未將這句真心話說出口,這裡民風嚴謹的古代,就算眼前的妖孽再驚世駭俗,也不見得能接受一個下堂婦。
  
  「娘子真這般討厭為夫?」見她沉默不語,余清風也並未咄咄逼人,只是語氣甚平淡地追問了一句,只是這話卻是十足的肯定而非質疑。他的笑容不變,唇邊卻多了抹淡淡的苦澀,那失了光彩的眸子在一瞬間讓唐糖沒來由地心裡一緊,動了動唇,卻再也說不出更多傷人之語。
  
  面對如此妖孽,她思來想去,仍是決定與他當面把話說清楚了,當斷必斷。她這幾日翻來覆去,確實有認真思考過此事。就算、就算他接近她僅僅是因為一個喜歡,但叫她如何能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將心完全的托付給一個才認識不過幾日的陌生男子。思及此,她便放柔了語氣,微笑道:「不討厭,但也談不上喜歡。妖孽,我問你,你多大了?」
  
  「二十有六。」余清風如實而答,並未有所隱瞞。
  
  古人二十當爹爹那是再尋常不過的,更何況眼前這外貌如此出色的男子。唐糖不著痕跡的挪了挪身子,想要拉開自己和余清風的距離,卻在下一秒又重被扯回了他的懷裡,固執而強硬。
  
  面對帶著點悲傷瞧著自己的余清風,唐糖深吸了一口氣,正視著他,很是平靜的說:「我要嫁的人,是能給我唯一的人,若非如此,此生不嫁。」
  
  此話一出,整個屋內除了兩人的呼吸聲外,便再無其他聲響。這一安靜的午後,只有窗外大樹上的蟬仍不知疲倦的鳴叫著。
  
  半響,余清風抱著唐糖坐起了身,慢條斯理的替她整了整衣衫,就算對待一件寶貝般既珍愛,又是那般的小心翼翼。
  
  唐糖怔了怔,不知余清風此番為何。正欲推拒,卻見那原本帶著憂傷的俊顏瞬間換作了一副陰謀得逞的狡黠笑顏,變臉之快讓人驚歎。
  
  「為夫並未娶妻,只得娘子一人,娘子以為如何?月下之緣,天作之合,你不嫁我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個可嫁之人了。」余清風笑得很是狡猾,彷彿先前所謂的受傷只是子虛烏有之事。
  
  「你沒娶妻?怎麼可能!」唐糖的聲音徒然變調,就好像在看外星生物般睇著余清風。
  
  「為夫句句屬實。」余清風笑著輕抬起手臂,白淨的手指點了點唐糖的鼻尖,帶著十足的寵溺。薄唇隨即便覆在了那嬌艷欲滴的柔嫩櫻唇上,輾轉廝磨,極盡柔情。
  
  一吻初識,二吻定情,三吻定終身。不知為何,唐糖一片空白的腦中突然浮現出這句話來,以至於連反抗都忘了。或許真的有習慣成自然一說,或許她也並沒有自己想像的那般討厭,又或許他時而嚴肅時而嬉笑的話語中確實帶了幾分憐她的真心。不知在何時,她已經被妖孽迷了心,縱然這顆心尚未放在他的身上,但是遲早他的傾城一笑會慢慢地滲入心中。
  
  屋內縷縷幽香,無形的添了分旖旎與曖昧,微風帶起紗帳,只餘一些零碎的喘息。話語淹沒在唇間,有什麼在這夏日的午後慢慢滋長了,靜靜的等待著生根發芽的一天。
  
  就在此時,房門被用力的推開,一個人影以極快的速度向余清風劈掌而去,帶著重重的殺意。...<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gigi1433 發表於 2011-5-29 09:19 PM

第十三章

  就在此時,房門被用力的推開,一個人影以極快的速度向余清風劈掌而去,帶著重重的殺意。
  
  余清風神色不變,很是從容的在唐糖腰間一帶,旋身躲過了攻擊,不慌不忙的落了地,眸中含笑的睇著來人,目光卻冰寒刺骨,隱隱已有了不悅。
  
  「哎,你可別逞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小命最要緊。」唐糖絮絮叨叨的輕念著,靈巧的躲到了余清風身後,明顯將他當成了擋箭牌。她根本不怕來者會對她不利,光看余清風那閃躲的身手,就知道什麼叫高手了。
  
  余清風輕溢一聲笑,隨即轉頭彈了彈唐糖光潔的額頭,妖冶的笑容噙著抹寵溺:「何謂逞能?娘子便這般不信為夫能保你周全嗎?」
  
  唐糖搖了搖頭,她也不知自己怎會脫口而出這番言論,自當是迷糊了,便胡亂躲過余清風瞧過來的探究目光,轉而向來人瞧去。這一瞧,頓時驚得叫了出來:「木、木、木頭,怎麼會是你!」她沒想到,襲擊余清風的人竟然是段青禾,而且瞧他如今的模樣,雖仍是副無悲無喜的模樣,但那有意克制的怒氣卻讓唐糖很是不解。他一貫沉著,卻沒想到竟也是個身懷絕技的高手。她的身邊到底都是些什麼人,這些人又究竟是與她有關還是與李修有關,今後還會有多少驚喜在等著她……
  
  知道來人是段青禾,也知道他不會傷害自己,唐糖便自余清風身後走了出來,有些事還是需問個明白才好,有些人也需斟酌了後才能決定今後是走是留。這裡畢竟是她的地盤,她便端起了老闆的架子,隨即指了指桌邊的幾個位子,微感頭疼與無奈的指使著那明顯槓上的兩人:「妖孽,木頭,都給我坐下。」
  
  段青禾沉默了片刻,最後仍是照著唐糖的話做了。先前他正準備回書房繼續寫賬本,在聽得彩袖一個人在院子裡自言自語,說是小姐直睡到午時還未有動靜。他立刻便衝了過來,原是擔心她的安危,卻不想見到了讓他忍不住憤怒的一幕,甚至還為此動了殺念。
  
  余清風嘴角噙著抹笑,隨即打量了段青禾片刻,觀其方才出手快若閃電,且是明顯的殺招,又見他對唐糖言聽計從,登時明白了一切。再觀唐糖猶如驚兔般警惕且疑惑,更是為她的遲鈍哭笑不得。只是,若要他將自己看中的人拱手相讓,那是萬萬沒可能的。這般想著,他便一個大力將唐糖拉至自己懷裡,大咧咧的抱著她,往段青禾身側的椅上一坐,看似無意的瞥了眼面無表情的段青禾,繼而無賴的笑道:「既然要坐,便與為夫同坐吧。」
  
  「我不……」不容反駁,唐糖被余清風隨後射來的目光嚇得登時噤了聲,那眸雖是笑著的,卻隱含著要將人一口吞下的惱,甚至比坐在一旁的段青禾還有來得可怖。就是那種氣勢,讓可以欺負任何人的唐糖唯獨對余清風沒有絲毫反抗之力。
  
  余清風對唐糖的反應甚是滿意,他就喜歡她這時而膽大驚人、時而膽小如鼠的好玩模樣,讓他對於捉弄她一事很是樂此不疲。
  
  段青禾將這衣冠不整的兩人毫無掩飾的親暱全都看在了眼裡,藏於桌下的雙手緊緊的攥緊,就怕自己會忍不住出手。
  
  三人無言以對,一笑容滿面的白衣妖孽,一面無表情的青衣木頭,一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愛情白癡。
  
  氣氛愈發尷尬,唐糖左看看右瞧瞧,決定還是由自己打破眼前的僵局,早點將誤會解除,也好盡快讓餓了一早上的她填飽肚子。想也沒想,她便轉頭對段青禾說道:「木頭,你會武功?」
  
  只是話才問出口,余清風環於她腰間的手便緊了緊,惹得她一聲痛呼。
  
  「娘子怎不問為夫為何能輕鬆避開他的攻擊?」余清風在唐糖耳邊呵了口氣,目光卻透過她的細碎髮梢,冷冷的射向一言不發的段青禾。
  
  唐糖被弄痛後,登時便有些惱了,很是不屑的哼了聲,偏就不理睬余清風,繼續瞪著好奇的大眼看向段青禾,期待他如何回答。
  
  段青禾沉默了片刻,終是淡淡開口道:「自保。」
  
  「哦……」唐糖瞭然的點了點頭,卻再次陷入了無人說話的尷尬局面。
  
  窗外蟬鳴,屋內寂靜。直到一聲響亮的肚叫,終是打破了長久的沉默。
  
  段青禾深深的睇了眼唐糖,二話不說便出了門。於是,三人行變成了二人轉,獨留唐糖與余清風在屋內大眼瞪小眼。
  
  「他是誰?」余清風見礙事的已走,便將唐糖的一縷發把玩於手,看似漫不經心的問道,用的卻是不容逃避的強硬語氣。
  
  「新來的賬房先生,元宵沒和你說嗎?」
  
  「為夫昨夜才趕回京城。」余清風勾唇一笑,他從未打算隱瞞,卻沒想到唐糖會毫不在意他將自己的人安插在她身邊這一事,反而還拿此事當作家常來聊。「不過,為夫倒是沒想到,娘子找的賬房先生竟還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
  
  「高手,有多高?」
  
  「若非為夫技高一籌,尋常人早已死在他的掌下了。」余清風的眸中隱隱閃著冷冷的笑意。
  
  兩人說話間,房門再次被輕輕推開,段青禾沉默的提著個紅木食盒走了進來,看也不看桌邊兩人,便將一碗碗飄著誘人香味的飯菜一一擺至了桌上。
  
  「木頭,我愛死你了!」唐糖開心的對段青禾笑了笑,伸手接過了他遞來的筷子,如餓狼撲食般撲到了桌上。
  
  卻哪知,段青禾在聽話她這句無心之言後,原本面無表情的臉上登時微微泛了紅,目光也較先前柔和了不少。
  
  唐糖正欲開動,只聽得啪的一聲,手中的筷子便被自身後抱著她的余清風給打了下來。
  
  「你做什麼!」唐糖回頭怒瞪向余清風,卻見他慢條斯理的拿起被他打落的筷子,又不知從何處拿出一塊繡著朵桃花的絲帕,仔仔細細的擦了個遍,這才遞到她手上。
  
  唐糖狐疑的看著余清風這一不知名舉動,小心翼翼的拿起筷子,反覆瞅了好幾眼,確定余清風不會再打她筷子的主意,這才手臂一攬,護住桌上的菜,輕哼道:「我不會讓給你吃的。」說完,便大塊朵頤起來。
  
  吃著吃著,唐糖卻發現氣氛突然變得詭異起來,抬頭一看,不僅僅是默不作聲的段青禾,連向來聒噪的余清風也無話的看著她吃飯,同樣的溫柔,同樣摻雜著些許讓她不甚明瞭的情緒。
  
  「你們這樣看著我,我都吃不下了。」唐糖扯了扯嘴角,勉強扯出一個笑臉來。
  
  「什麼都沒剩下,還叫吃不下?」余清風揶揄的指了指桌上的殘羹,笑得無比風情。
  
  唐糖呆呆的看著那堪稱傾城的妖魅之顏,只覺得心跳得厲害,一下又一下撞擊著胸口,竟是從未有過的心慌與意亂。
  
  余清風拿出先前那塊絲帕,輕柔的替唐糖拭去了嘴角的漬汁,隨即又趁機在那誘人小嘴上偷得一吻,完全不將仍在屋內的段青禾當回事。
  
  只是這般旖旎之景,又如何看得下去。段青禾噌的一聲站起了身,不作聲的便朝屋外走去。
  
  心煩意亂的回了書房,面對著賬本,段青禾卻如何也下不了筆。恍惚間,只聽得喀嚓一聲,上好的紫檀狼毫便這般應聲而斷,竟是被他生生給捏斷的。
  
  如此恍神了約莫一個時辰,至於書房門口傳來一聲輕笑時,段青禾才徒然驚醒,面沉如水的睇著來人,正是換了身乾淨衣服,妖孽氣質盡顯的余清風。
  
  余清風笑了笑,倒也不介意段青禾眼中的防備與敵意,他輕掩上書房的門,隨即雙手環抱於胸,慵懶的依靠在門上,嘴角噙笑道:「娘子心思靈巧,卻唯獨對兒女一事愚鈍異常,她瞧不出的,本公子卻看得分明。我不介意有個身手不錯的人在她身邊保護她,不過段公子該是清楚的,不要妄想你能將她從我身邊搶過來。」
  
  「她不是你的。」段青禾平靜的看著不遠處的余清風,慢吞吞的開口道,並未被那一番言語所激怒。
  
  「呵呵,這可未必。」余清風的笑容不變,眸中卻閃過一絲精光,「只是在下尚有一事不明,不知堂堂段公子為何會出現在此?亦或是,在下該稱閣下一聲大……」
  
  余清風話還未說話,那只被段青禾捏斷的狼毫便箭一般的朝他射來。他敏捷的閃過,微微斂笑的看著仍舊面無表情的段青禾,沉思片刻終是微笑道:「罷,既然段公子不想被我點破,我也不做這惡人。來此,不過是為了娘子一事給段公子一個忠告,你聽便最好,若不聽,我也自有辦法。」說完,他便笑著推門而出。
  
  而那一抹青衫,在房內久久站立,臉上平靜的讓人根本無法猜度此刻的他究竟在想什麼。
  
  出了書房,余清風的笑容便立刻褪了去,他獨自一人緩步來至院中,看似自言自語道:「將此事徹查清楚。」然,就在他話音剛落之際,樹葉的沙沙聲打斷了那一聲聲擾人的蟬鳴,風拂影動,就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一切如常。





第十四章

  是夜,一下午未見余清風身影的唐糖自以為他是來去匆匆,惋惜著失去了天然空調的同時,卻也慶幸這個大麻煩能自覺自願的離開她身邊。
  
  豈料,就在她躺下沒多久,身邊便襲來一陣淡淡花香,伴隨著一股涼意,不用猜便知道來人是誰。
  
  「你是要我踢你下去,還是自己離開?」背對著身後之人,唐糖半瞇眼眸,懶懶的開口道。
  
  「為夫兩者皆不選。」余清風笑瞇瞇的將唐糖環入自己懷裡,心滿意足的抱著她闔起了雙眼。
  
  就在下一刻,某只妖孽便連人帶被的摔在了地上。
  
  余清風無辜的眨了眨眼,此刻的他僅著了一件外衫,衣帶微解,長髮披散,就這般大咧咧的四肢張開著躺在地上,反將應有的狼狽生生化為驚心動魄的妖嬈之美。
  
  「娘子這是做什麼?」
  
  「你既然不想離開,我只有踢你下去了。」唐糖報以同樣無辜的眼神看著地上的余清風,一臉「不是我的錯,都是你惹得禍」,無奈的聳了聳肩。
  
  「孤枕難眠,饒是寂寞,為夫這也是好意嘛。」余清風風情無限的朝坐在床上俯視著他的唐糖拋了個大大的媚眼,隨即一個翻身,再次上了床,好以整遐的端看著她,無賴十足。
  
  「好意心領,你要是怕有人孤枕難眠,我不介意你去爬木頭的床,或是元宵也行。」唐糖推了推死賴在她床上就是不能挪窩的余清風,卻任憑她如何使力,再也無法像先前那次順利的把他弄下床了。
  
  「娘子怎能這般薄情寡義,為夫早已是娘子的人,你如今這般趕為夫走,叫為夫情何以堪。」余清風哀怨的睇著唐糖,一副被棄怨夫的可憐模樣。
  
  「妖孽,人永遠不會在同一個地方摔倒兩次,你以為我會被你這招連騙兩次?」
  
  「那為夫便換個法子。」余清風側臥在床上,狡黠的笑道,「一個月前為夫記得自己曾說過,娘子欠了為夫一個人情,可有此事?」
  
  唐糖遲疑的點了點頭,隨即急道:「可那是你自己擅做主張……」
  
  「為夫的要求便是每晚與娘子同床共枕。」余清風笑著將唐糖拉入自己懷裡,不給她任何的掙扎機會,繼而柔聲承諾道:「放心,只要娘子不願意,為夫便不會強迫你。如今,為夫只要這般抱著你便可。」說完,他便闔了眼,酣然而睡。
  
  唐糖張了張嘴,想要反駁,卻找不到反駁之語。絲絲涼意竟如蔗糖般透過薄薄的衣衫滲透進她每一寸肌膚中,臉上火燒一般地泛起了一絲紅暈,心更是不受控制地撞擊著胸口。可憐如她,本該夜夜睡得香甜,卻因身邊躺著個秀色可餐的妖孽,硬生生地撐到了後半夜,最後終是抵不住濃濃睡意,一頭栽進那泛著甜味的清涼懷抱裡,會周公去也。
  
  半刻鐘後,余清風緩緩地睜開眼,月光灑在屋子裡,那眸色似乎也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琥珀色,溫柔瀲灩。傾城的笑容綻放在唇邊,好似一朵月夜曇花,只為心頭所愛綻放出一生一世的絕美愛戀。
  
  於是,在接下來的日子裡,余清風每晚留宿於唐糖屋內一事,除了段青禾頗有微詞外,其餘下人倒是心知肚明,表面上卻是毫無異樣,只作視而不見。那些下人本就是余清風的人,如此反應也是不奇怪,然,不知在何時,連彩袖也默認了余清風在這院子的地位,甚有把他當作主子看待的趨勢。人常說,沉默是金,但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變態。可憐這些金玉良言到了唐糖這兒,便變成了,在沉默中妥協。
  
  唐糖在苦於不能把這塊粘人的牛皮糖趕走的同時,也為白日裡偶爾會見不到余清風一事稍稍鬆了口氣。如今的她已越發習慣他的存在,他的擁抱,他的每一次細語溫柔。她確實有考慮過,如果回不去,就在這裡生活下去,找個能給她唯一的人,平平淡淡一輩子。只是余清風身後的秘密卻讓她不敢放任自己的心情去喜歡,心中亦有一個聲音在提醒著她,她的良人不是他,不能沉淪,不能迷戀。
  
  ~﹡~﹡~﹡~﹡~﹡~﹡~﹡~﹡~﹡~﹡~﹡~﹡~﹡~﹡~﹡~﹡~﹡~﹡~﹡~
  
  七月是灼人的七月,然而君遠然卻在月王府上感受不到一絲一毫的燥熱感。今日的君遠然一身白衣長衫,紙扇輕握,腰配龍環,端的是俊逸瀟灑,相較朝堂之上那個威嚴的寶辰帝,此刻的他反倒沒有往日那般令人難以親近。
  
  月王府離皇宮並不遠,亭台樓閣、花園迴廊盡顯淡雅,與皇宮的奢華大氣相比,王府內的每一處細節上都透著絲精緻。府內三院也有極嚴格的等級劃分。外院住的都是等級較低的下人們,負責打點各類雜務。中院則住著等級較高的下人們和王府護衛,比起外院那些下人,他們可在通報的情況下出入內院。而內院則設有主屋和客房,暗衛無數。月王爺君落月便是住在這戒備森嚴的內院之中。
  
  而君遠然此番前來,卻是興致所在,聽聞君落月被羽國明珠公主纏得出不了府,自然懷著揶揄打趣的心情前來探望。
  
  京城的百姓們誰也不會料到,堂堂一國之君,會棄了龍輦,罷了排場,親自前往王府探望自己的胞弟。而君落月也忒的是大膽無禮,既不移步迎接,也不擺宴款待,僅派了府上的大管家前去迎聖駕。
  
  所幸這兩兄弟向來感情深厚,君遠然亦對君落月的性子瞭若指掌,便隨著王府管家一路行至的內院。
  
  君落月所在的主屋位於內院最深處,先是一片蔥綠竹林,竹林之內是以君落月名字命名的落月湖。當初先帝在君落月還未成年之時,便將王府賜與了他,足見對他的寵愛。而後,又命人在府內挖了這麼一不大不小的湖。清澈湖面上蓮影微動,荷香陣陣。湖中央則建了座小巧樓閣,平時雖無人居住,每日卻都會有下人劃船前去打掃。
  
  落月湖一側為竹林,另一側則栽滿了桃樹,而主屋便建於桃樹林前,屋前無草無花,唯獨種了棵大柳樹。一到陽春三月,柳絮輕揚,桃花輕綻,竹林沙沙,月王府便如世外桃源般清幽靜雅。
  
  竹林擋去了外頭的燥熱,一踏入竹林內的君遠然便猶如身處另一個世界般,涼意習習,怡然自得。若非君落月喜歡獨處,他倒是很想隔三岔五便來此處住上一住,確是比皇宮好上數倍。
  
  繞過偶有燕子輕劃湖面的落月湖,泛起漣漪一陣。遙遙可見楊柳輕垂,木籐躺椅上,一紅衣男子手捧古書,錦帶束髮,眉目如畫,竟比女子還要好看幾分。神情專注,薄唇微抿,只是那眸不笑便自帶冷漠,不怒卻寒意逼人,暗藏俯瞰天下的霸氣。於外人,沒有佛祖的悲天憫人,只有修羅的冷酷無情。
  
  君遠然微笑著上前,輕聲喚道:「落月。」心中卻無不感歎,這世間能將這大俗的紅穿得如此好看的,怕也只有眼前之人了。
  
  原來紅衣男子便是豐裕朝鼎鼎有名的月王爺君落月,以一己之力將君遠然推上君王之位,暗中擺平了朝中各方勢力,此前又輕鬆的解決了豐裕朝與羽國的紛爭,讓那傾城絕世的明珠公主說出「此生只嫁落月」的誓言。
  
  君落月將目光自書中移開,隨即緩緩抬頭,擺了擺手。
  
  君遠然挑了挑眉,不過一瞬間,週遭的氣氛便頓時輕鬆不少。他正感疑惑,君落月卻淡然開口道:「既是皇兄,這些暗衛便用不著了。」
  
  「落月……」君遠然哭笑不得的搖了搖頭,君落月在他面前如此不忌諱,不僅僅是因為兩人手足情深,更重要的是他知道,君落月唯獨不想要的便是這萬人之上的皇位。
  
  「皇兄有事找落月?」
  
  「沒事便不能來了嗎?」君遠然笑著走至湖邊,負手而立,目光卻越過那層層接天蓮葉,停在了湖中央精緻小巧的樓閣之上。「朕一直覺著奇怪,你建這樓閣,卻日日讓它空在那兒,可是為何?」
  
  君落月放下了手中的書,亦將目光投駐到那樓閣上,「落月建了它,自是有它的作用。皇兄日理萬機,國事為先,若要找落月,以後遣人通傳一聲便是。」
  
  「只怕是通傳了也出不了府吧。」君遠然呵呵一笑,收了目光,隨即轉身笑睇著君落月,帶著三分揶揄。
  
  「皇兄既然知道,何不幫我解決了這一麻煩。」
  
  「朕倒覺得,這不失為一件好事。」
  
  「皇兄與其擔心落月,不如考慮下雪遙的婚事如何?」君落月起身走至君遠然身旁,紅衣袂袂,饒是面對自己的兄長,臉上仍不見一絲玩笑的情緒。
  
  「朕正要說起此事,落月,你認為大理國如何?」
  
  「大理國國主膝下二子,大皇子無心政事,二皇子流連風月,誰承皇位,尚不可知。落月以為,羽國太子還未娶太子妃,與雪遙倒也般配。」
  
  君遠然微愣,隨即抑制不住的大笑了起來,全無君王架勢,所幸這落月湖畔並無他人,倒也無礙。半響,他才勉強止了笑,輕拍著君落月的肩膀,哭笑不得道:「落月,朕真是服了你了。若是雪遙嫁與羽國太子,兩國聯姻,你自然便能擺脫明珠公主的糾纏。呵呵,雪遙如果知道,你連她也一併算計了進去,怕是二話不說便要殺到你這兒來興師問罪了。」
  
  「落月並無此意。」君落月淡淡的望著平靜的湖面,並非像外界傳言的那般冷酷嗜殺。
  
  「罷,十月母后壽宴,到時三國同來祝壽,再談此事也不遲。年年送禮,不知落月今年準備了怎樣的禮物,可否說與朕聽聽?」君遠然猶記得,去年太后壽宴,君落月以一株十丈高的紅珊瑚博得所有人的驚歎,不知今年,他又會拿出何等驚人的禮物來。
  
  「落月自有打算,待到壽宴之上,皇兄便可知曉。」
  
  君遠然輕咳了兩聲,眼神不乏犀利的向四處掃了一圈。
  
  君落月察覺到君遠然的異樣,自是瞭然,但聽他淡淡地道了聲「鬼一」,便垂下眸,開口道:「皇兄不用顧忌,如今,這裡除了我兄弟二人再無他人在場。」
  
  「你府上的暗衛倒也是忠心十足。」君遠然噙著笑,優雅的鳳目中淡淡地溢著些許光芒,那是身為君王才有的威嚴與驕傲。
  
  君落月對君遠然的說辭不置可否,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翻動著手中的書頁,一下又一下,在這寂靜的午後沙沙作響,猶帶著幾分閒散慵懶的味道,卻絕不似喳喳蟬鳴那般惱人。
  
  「落月,這幾年真多虧了你,年年歲貢數萬兩黃金,若非你在安慶城的生意幫襯著朕,朕又如何能在朝堂上藉著國庫虧空這一理由不動聲色地新血換舊血,把那些只知吃皇糧、滿口荒唐言的老蛀蟲們給換下來。」君遠然無比感歎,在他小的時候便已知曉,先皇一生最愛的人便是如今的太后,以前的穆皇后,而這位穆皇后膝下也唯有一雙子女。那時候,甚至連他都以為,這皇位非他那位弟弟,也就是眼前的君落月莫屬,沒想到,竟也就是他,將自己一手推上了這至高的皇位。
  
  「皇兄言重了,落月不過是個沒有藩地的閒散王爺,能替皇兄分憂,那是理所應當的事。」君落月的一雙眸子猶如深潭般沉穩清冷,然,唯有至親之人才知道,那張冷然的面具後面也有著為了所愛之人不顧一切的瘋狂。
  
  「落月不必謙虛。如今,朕不過是先那些把持著權力的老匹夫當頭一棒,待時機成熟,再慢慢地抽絲剝繭,換上朕的人。」君遠然似乎很開心,治理國家本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也只有他才能這般耐心,若換作君落月,只怕一個不耐煩,直接將阻礙之人殺了都有可能。
  
  見君落月不答,君遠然也頓失繼續說下去的興致,再一抬哞,便已將先前的興奮生生壓了去,換作一抹淡笑:「落月,這三年來,你為豐裕朝所做的一切,朕都銘記在心。你自小無慾無求,連朕也瞧不明白,你究竟想要什麼。只不過凡是你君落月想要的,就算是皇位,朕,也可拱手讓與你。」
  
  君落月的目光平靜如水,不再說話。他沉默的睇著那一汪湖水,久久、久久……直到君遠然歎息著轉身離開,直到他四周重歸寂靜後,他才幽幽開口道:「無慾無求嗎……」
  
  不遠處,一朵尚未綻放的粉色花苞羞澀的躲於蓮葉間,蜻蜓飛過,輕巧的停於那花苞之上。半響,只聽得噗的一聲,一片花瓣悄然張開,驚走了那只正欲稍作休息的蜻蜓,獨留滿天的淡雅蓮香飄然於世間。...<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gigi1433 發表於 2011-5-29 09:20 PM

第十五章

  顛簸,就如同行駛在山路上的車一樣,一下又一下。唐糖蹙緊了眉頭,不願從甜甜的夢中醒來。昨天,余清風一整日都沒有出現,無比悶熱的夜裡,她便翻來覆去如何也睡不著,直至天明才勉強睡著,此刻正是困意難擋的時候。
  
  唇邊泛起一股淡淡的桂花香,猶如桂花糕一般可口誘人。唐糖咂了咂嘴,沒有理會,繼續酣夢。可那桂花香味卻恁地是纏人,不一會兒便轉至唐糖的鼻尖處,繼續勾引著她的嗅覺。
  
  唐糖很是不耐煩的挪了挪頭,隨即抬起右手胡亂一揮。
  
  「啪!」「唔……」前者是清脆的拍打聲,後者則是一聲悶哼。
  
  最終,唐糖徹底的醒了。她不情不願的慢慢睜開眼,只見余清風那張放大的妖孽臉緊貼在她眼前,妖冶的桃花眸帶著十分哀怨如絲般的睇著她,左手則捂著自己的左臉,看起來頗為委屈。
  
  唐糖的腦袋尚處於未睡醒的迷糊狀態,她與余清風無言的對視了數秒後,這才懶懶的問道:「你的臉,被蚊子咬了?」
  
  余清風一聲哀歎,手腳並用的纏抱住唐糖,將那微腫的左臉湊到她面前,很是委屈道:「娘子下手真重,瞧瞧,為夫這臉差點就毀在娘子手上了。」
  
  「我打的?」
  
  余清風癟著嘴,輕輕點了點頭。
  
  「可惜,」唐糖微笑著伸手,戳了戳余清風那微微泛紅的左臉,「我就是心腸太軟,沒忍心下重手。」
  
  余清風認命的一聲長歎,「唉,誰叫為夫這般疼娘子呢,不過還請娘子以後手下留情,為夫這身上唯有兩處打不得。」
  
  「哪兩處?」唐糖好奇的打量著余清風,注意力完全放在了他的身上,以至於絲毫沒有察覺自己週遭發生的巨變。
  
  「一是為夫這張臉,毀不得。另一處,嘿嘿,則需留著與娘子完成那傳宗接代的大事。」
  
  唐糖怎會不懂他話中的曖昧,他甫一說完,自己那張小臉登時紅了個徹底,是羞亦是惱。她一把推開纏在她身上的余清風,正欲起身,卻突然被定格了般,愣愣的盯著四周,半響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娘子這是怎麼了?」余清風狡黠的一笑,雙手再次不老實的環住唐糖纖細柔軟的腰肢,頭靠在那泛著淡香的頸間,妖魅無比。他的娘子身上總有股淡淡的香甜,那些滿身脂粉味的庸俗女子他一個也看不上,而且他是越抱越上癮,真想啃一口試試。不過,到底是心裡想想,若要說付諸行動,他還沒這個膽,怕嚇壞了這好不容易對他稍稍放下心來的小人兒。
  
  「妖孽,這裡,是哪裡?」唐糖聲音極是僵硬的開口問道,怪不得她從剛剛起便覺得顛簸不已,外頭傳來的馬蹄聲證明了她的感覺並沒有錯,她如今身處一輛馬車內,而且是一輛極盡奢華的馬車。
  
  「馬車。」余清風的聲音帶著點撒嬌的味道,卻與唐糖打起了馬虎眼。
  
  「我記得,前一晚,我還睡在自己的床上。」她的身側擺放著兩個絲質靠枕,馬車內一角則穩穩放著一紫檀雕龍茶幾,茶幾上琉璃鑲金盃中飄著淡淡的清茶香,小巧的琺琅熏香爐燃起一縷安神香,精緻中不乏舒適。
  
  「是為夫將你帶上馬車的。」余清風不急不緩的回道,手中則把玩著唐糖的衣帶,瞧不出一絲負罪感。
  
  唐糖滿臉堆笑的將頭轉向余清風,那笑說有多甜便有多甜,水眸泛著柔情,櫻唇嘟起誘惑,端的是嫵媚誘人。「相公,你這是要帶糖糖去哪呢?」
  
  「大理國。」唐糖自己主動送上門,余清風哪有推拒的道理,他輕啄了下那香甜粉唇,笑容中帶著三分意猶未盡的滿足。
  
  唐糖破天荒的沒有排斥余清風的吃豆腐行為,反而更為主動的伸出手臂,摟住他的脖子,膩聲道:「原來是大理國呀。」
  
  余清風極是享受的半瞇起眼眸,眼中微微閃過一絲狡黠,卻默不作聲的任由唐糖對他這般反常。
  
  果不出他所料,下一刻,唐糖便變了臉,使出全力搖著他的脖子惡狠狠的說:「我就知道,你這妖孽無事獻慇勤,終於露出狐狸尾巴了。說,你這是綁架還是人口拐賣?我知道了,你要把我賣到大理國當奴隸吧,我掐死你個殺千刀的妖孽!」
  
  余清風被掐得微微咳了兩聲,臉上笑容卻是不變道:「娘子、咳,娘子多慮了。」
  
  「多慮?我如果不多慮,恐怕早被賣到爪哇國去了。」
  
  余清風趁著唐糖因怒吼而放鬆手下力道時,反使巧力掙脫了束縛,最後還輕輕鬆鬆的將她箝制於自己懷裡,這才得空解釋道:「為夫不過是有樁買賣需去趟大理國,又不放心將你獨自一人留在京城,免得我這一去數日,待回來時,你那兒不是冒出個木頭來,就是又冒出個石頭來。思來想去,便決定帶你一同上路。」
  
  「那你為什麼不事先問問我!」唐糖心裡極是氣悶,她每每都被余清風戲弄於鼓掌中,竟無一次贏過他。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為夫省力,娘子也省心吶。」余清風探過頭,親了親唐糖的額頭,化去了幾分戲謔,帶著濃濃寵溺道:「莫再氣了,為夫下不為例便是了。」
  
  一句話,很是神奇的將唐糖的怒氣消了大半,只是,面子上過不去,語氣自然還略顯彆扭與不舒坦:「茶館那裡怎麼交代?彩袖如果看到我無故失蹤了,肯定要急瘋了。」
  
  「為夫做事,自然是滴水不漏。」余清風得意的笑了笑,「為夫早已模仿娘子的字跡,留書一封,無需擔憂。」
  
  ~﹡~﹡~﹡~﹡~﹡~﹡~﹡~﹡~﹡~﹡~﹡~﹡~﹡~﹡~﹡~﹡~﹡~﹡~﹡~
  
  「先生,我在小姐房內找到了這張紙。」彩袖急匆匆的衝入書房,唐糖突然失蹤一事早讓她急壞了,看到桌上的紙後,不識字的彩袖馬上便尋到了同樣著急的段青禾,讓他瞧個明白。
  段青禾接過彩袖遞來的紙,才一眼,眉頭便微微皺了起來。
  原來,紙上這般寫道:
  
  有事遠行,數日必歸,勿念。
  唐糖留
  
  他見過唐糖的字,確是她的字跡不錯,但出門不帶上從不離身的彩袖,卻蹊蹺得很。電光火石般,他已猜到此事與誰有關。心道,既與此人有關,唐糖的安危便是無礙了。思索片刻後,便決定還是留在茶館,靜待她歸來。
  
  ~﹡~﹡~﹡~﹡~﹡~﹡~﹡~﹡~﹡~﹡~﹡~﹡~﹡~﹡~﹡~﹡~﹡~﹡~﹡~
  
  「娘子不惱了?」余清風挑了挑眉,嘴角噙笑的睇著趴在茶幾上,很是不客氣的吃著點心的唐糖,與先前判若兩人。
  
  唐糖嘴裡塞滿了甜酥餅,頭也不抬的回道:「上了賊船,要是中途跳船,那就等著淹死了,這點道理我還是懂的。既來之則安之,反正你也不能拿我怎麼樣。」
  
  余清風的眼中劃過一絲讚賞,隨即替唐糖倒了杯香茗,遞至她嘴邊柔聲道:「這裡又無人跟你搶著吃,這般急做什麼,當心噎著。」
  
  才一說完,唐糖果真被一口甜酥餅噎得憋紅了小臉,手忙腳亂的往嘴裡猛灌茶水,這才將堵著食道的甜酥餅嚥下了肚。
  
  余清風邊輕柔的拍著唐糖的背,邊哭笑不得的埋怨道:「說了小心,末了還是噎著了。」
  
  「還不是你烏鴉嘴。」好不容易順了氣,唐糖沒好氣的白了余清風一眼,反將責任完完全全的推到了他的身上。
  
  「既然娘子都這麼說了,那便怨為夫烏鴉嘴吧,待到了雲龍城,為夫再買些小巧玩意向娘子賠不是,莫氣了。」余清風笑著將唐糖攬入懷裡,隨手拿起茶幾上的一塊糕點,親自喂與她吃。
  
  可以說,和臉皮比筋鋼混凝土還厚的余清風相處,臉皮再薄的人也能練就一副厚臉皮,是以唐糖在無數次抗議無效的教訓下,早已習慣了余清風時不時的親暱舉動。她很是自然的咬了一小口,頗為享受這般被人伺候著,而且還是被個妖顏絕世的大妖孽伺候著。「雲龍城是做什麼的?」
  
  「大理國位於我朝正南方,正所謂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仰仗著那些景色怡然的青山綠水,大理國人也多是俊俏公子秀眉佳人,待在雲龍城辦完正事後,為夫便帶娘子去大理國的京城大理城瞧瞧熱鬧去吧。至於這雲龍城嘛,卻是大理國唯一一處靠海做生意的富庶之地。在那裡,最常見的便是類似珊瑚、明珠之類賣與富貴人家的稀罕物。」
  
  「珊瑚!聽說珊瑚中紅珊瑚最為名貴,我倒是想買幾個帶回茶館當裝飾。」沒有哪個女子是不愛美的,就連唐糖也免不了為那些珍貴之物些許動心。
  
  余清風失笑:「娘子若想要,為夫買下百個也要博卿一笑。只不過,紅珊瑚也是可遇不可求的,若要買到品相極佳的,便要靠運氣了。」
  
  「可遇不可求?很貴嗎?」
  
  「盈寸,百金。」
  
  唐糖嚇得一吐舌,連連擺手道:「不要了不要了,真買了那就成烏龜了。」
  
  「烏龜?」
  
  「伸頭一刀,縮頭也一刀,不是烏龜是什麼?」
  
  「呵呵呵呵……」余清風摟著唐糖好一陣笑,待笑夠了,卻又驀地低聲歎道:「娘子,為夫怕是再也不會將你讓給別人了。你的人,為夫要了。這心,遲早也是我的。」他深深的凝著唐糖,神情多了幾分嚴肅與認真。
  
  唐糖的笑容僵在了嘴邊,只覺得胸口那顆心跳得極快,快得就要跳出喉嚨似的。她臉頰微微泛紅,飛快的將頭撇向一邊,隨即輕聲轉移了話題:「那你去雲龍城是做什麼的?」
  
  余清風將唐糖的羞澀看在眼裡,勾唇一笑,卻也未再咄咄逼人,慵懶的眨了眨那雙勾魂奪魄的桃花眼,反問道:「娘子可知這天下最名貴三大布料是什麼?」
  
  唐糖搖了搖頭,心裡卻泛起了一股失落,如今的她連自己的心都瞧不真切了。腦中卻反覆浮現出這些日子以來她與余清風之間的親密無間,每一聲的關懷、每一句的討好,小心翼翼卻又不乏溫柔體貼,任她冷嘲熱諷還是拳腳相向,只是一笑了之,既不惱羞成怒、亦不拂袖而去。這樣的男子,對別人冷若冰霜,唯有對她,才會一展笑顏。望著那雙比琉璃還美的瞳孔中倒映著自己小小的身影,將自己的一顰一笑包容進那一方柔情似水的天地間,甚至還帶著無比的寵溺。心,免不了的湧上一股酸楚。她,是該慶幸自己的好運,還是該嘲笑他的有眼無珠。
  
  「鮫綃龍紗,天蠶玉絲,流水雲紗。這三種布料,每一尺都是價值連城,尤其是這入水不濡、輕若鴻毛的鮫綃龍紗,更是最上等之物。羽國的舞雲齋素來以天蠶玉絲和流水雲紗聞名於世,每年僅賣十匹,絕非尋常人輕易得見。而鮫綃龍紗則是連舞雲齋也沒有,非得到這大理國的雲龍城來,且能不能買到還要看運氣的,好的時候一年得見一匹,也有百年尋不到一尺的時候。」君落月侃侃而談,這些東西對他來說,不過是信手拈來即可出口成章,不過,他的心思亦不在那些死物上。
  
  說話間,他已將唐糖的神情盡數收於眼底。那個招人疼的人兒呵,大大的水眸永遠帶著抹沒睡醒的迷糊,小巧的唇瓣偶爾會無意識地嘟起,似在邀請著他品嚐般,粉嫩的臉頰會在被他捉弄後浮起兩朵淡淡的紅暈,襯托著白皙的肌膚,愈發動人。殊不知,這般的模樣卻能讓無數男人為之傾倒。一想到這兒,他便忍不住想將她藏起掖著,不教任何人看了去。一時又失了笑,自信如他,何時竟也有這般惶恐和不自信的時候,他的所有情緒竟然全因眼前的女子而起,或愉悅或嫉妒或眷戀。
  
  「鮫綃啊……讓我想到那首詞了。有情人無法眷屬,即便兩相愛戀,亦無法白首到老。」唐糖托著粉腮,出神的望著正說得神采飛揚的余清風,唇邊多了抹淡淡的苦笑。
  
  「哦,為夫可有幸一聞?」余清風微微斂了笑意,她是否也擔心著兩人無法白首相攜,這才每每拒絕著他的情意,也拒絕著自己的心。
  
  「紅酥手,黃縢酒。滿城春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桃花落,閒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
  唐糖的聲音極是輕柔,目光也隨之柔了許多,陸游的《釵頭鳳》換得多少人的一聲歎息,也包括了她。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縱然心心相映,有時候卻抵不過那些阻礙之力。月尚有陰晴圓缺,世事又怎可能皆兩全。
  
  尚出神感歎著,猛地一個大力,她已被余清風略帶強硬地拽入了懷中。馬車中,彼此心動的兩人相擁在一起,不為離別,只為相守。這世間最美好的,純粹的情愫便隨著那滾滾車?轆悄然漸長,層層纏繞。




第十六章

  大理國依山傍水,與他國接壤恰是地勢險惡之處,易守難攻,是以這數百年來,大理國都相安無事,百姓豐衣足食。
  
  都城大理城是整個大理國最富庶的地方,然說到大理,不得不提的還有一處,那便是以各類稀世珍寶著稱的大海之城——雲龍城。每年都會有各地的商人不遠千里來到此地,只為淘得一兩件罕見之物,以期帶回去賣個高價。
  
  除卻珍珠、玳瑁、珊瑚、螺貝等常見之物外,雲龍城鼎鼎有名的便是那最難得的鮫人淚珠和鮫綃龍紗。
  
  為求趕路,余清風和唐糖一路上放棄了欣賞景色的時間,不消幾日,便乘坐馬車抵達了清風白沙縈繞的繁華雲龍。
  
  「雲龍城的海景天下一絕,待為夫忙完手頭的事之後,便帶娘子去遊歷一番吧。」馬車停在了雲龍城郊的余府別莊門前,莊內的所有下人早已恭敬的迎在了門口。余清風溫柔的抱著唐糖下了馬車,隨著迎接的別莊管家向莊內走去。他微微低頭與唐糖輕聲允諾著,卻是為這一路上的舟車勞頓抱歉不已。
  
  莊內的下人們無一例外,皆目不斜視的低垂著頭,直到余清風入莊已久,亦不敢妄動絲毫。
  
  相較於余清風的體貼溫情,唐糖反倒是一臉的興致乏乏。原來這幾日早已將她的精力耗盡,如今的她只想好好的休息。懨懨的靠在余清風懷裡,唐糖很是乏力的開口婉拒了他的好意:「海風吹著太涼,你如果有空,就帶我在這城裡逛逛便可。」她倒是覺著奇怪,光看馬車的鋪張程度就知余清風此人招搖得很,只是令她沒有想到的是,他們在進城前,卻特地換了輛較為普通的馬車,極是低調地進了雲龍城,彷彿是故意不想引人注意一樣。
  
  余清風薄唇微抿,神情莫測。半響,才揚起一抹笑,點頭道:「也好,我們如今本就比約定的時間早了幾日到達此處。這幾日,娘子便在這好好歇著,等過兩日,為夫再帶你玩個遍。」
  
  ~﹡~﹡~﹡~﹡~﹡~﹡~﹡~﹡~﹡~﹡~﹡~﹡~﹡~﹡~﹡~﹡~﹡~﹡~﹡~
  
  「賜福,妖孽人呢?」睡了整整一天一夜的唐糖醒來後,便再也沒見過余清風的人影。碩大一個別莊,除了她,竟全是訓練有素的下人們。所幸大家都是各做各的,也不會來過問她些多餘的事。而她睜眼後便瞧見一清秀少年,笑吟吟的彎身換了她聲「夫人」。隨後才知,這名叫賜福的少年是余清風專門撥給她的書僮。
  
  「回夫人,老爺這會兒定是在忙生意上的事,夫人若有什麼吩咐,交代賜福一聲即可。」賜福回答得有禮有節,若非書僮的身份,舉止言行與那些含著金湯匙長大的富家公子們相比也是不遑多讓的。
  
  「他一般要忙上個幾日?」唐糖嘴裡含著余清風從豐裕朝一路帶來的桂花糖,百無聊賴的在別莊內漫無目的的閒逛著,賜福則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後。沒走上幾步,便能瞧見一兩個在莊內做事的下人,但凡他們看到唐糖和她身後的賜福,也一定會恭敬的垂首喚上一聲「夫人」,無一例外。
  
  唐糖知道這肯定是余清風的吩咐,她也懶得一一糾正,只是禮貌性的點頭回禮,既不承認亦不否認。
  
  「說不準,快的話十日左右,慢的話,個把月也是有可能的。」賜福沒有和唐糖言明的是,余清風雖然在雲龍城有自己的別莊,但往往一整年都得不了空來住上一趟,好不容易來了,定是要將生意上的事仔仔細細料理完才會走的。
  
  唐糖驀地停下腳步,這別莊大得猶如迷宮一般,她走了一炷香的時間都沒將之全部逛下來。隨手拿過花園中裝飾在石柱上的夜明珠,看似漫不經心的隨口問道:「賜福,你與福叔是什麼關係?」
  
  賜福微微一愣,他顯然沒有料到唐糖會有此一問,那張清秀的小臉登時泛起了兩朵淡淡的紅暈,「回夫人,是賜福的祖父。」
  
  「那你爹娘呢?為什麼你在大理國,而福叔卻在豐裕朝。」
  
  「回夫人,賜福一家從很久以前就一直是老爺府上的管家。老爺生意做得頗大,各國皆有莊院府第。賜福的爹娘和么妹則在羽國,若是夫人以後有機會,定能瞧見他們的。」
  
  唐糖點了點頭,轉而又瞧見了不遠處的別莊大門,思索了片刻,便咧嘴笑道:「既然妖孽肯當冤大頭,我也不客氣了。賜福,你隨身可有帶銀子?」
  
  「回夫人,帶著。」
  
  「很好,陪我出去買些東西吧。」
  
  「夫人,賜福這就叫人備馬車。」
  
  「也好。」
  
  大約半個時辰後,一輛精巧的馬車便自別莊內駛了出來。應唐糖的要求,他們並未帶多餘的下人一起,賜福便充當了馬車伕一角,這一主一僕乘著馬車,直奔雲龍城最熱鬧的市集而去。
  
  馬車不過行駛片刻,便停在了一家名為紫菱軒的店舖門外。隔著簾子,賜福在馬車外恭聲道:「夫人,前頭人多,馬車怕是不能再前進了。」
  
  「那就步行吧。」唐糖嘴裡叼著塊吃到一半的雲酥糕,含含糊糊的應道,邊說邊掀起了簾子,欲下馬車。
  
  因唐糖本就是在睡夢中被余清風帶上馬車的,連一件換洗衣物都沒帶,今日醒來,便瞧見賜福手上整整齊齊的捧著條繡花雲袖紫紗裙,做工衣料皆是上層,她便也欣然換上了。
  
  豈料,她才剛探出半個身子,本就很是矚目的兩人,瞬間便被無數驚歎與艷羨的目光包圍了。
  
  「啪」的一聲,還沒來得及吃進嘴中的那半塊雲酥糕掉到了地上,唐糖驚愕的瞪大了雙眼,半響,才彎下身,壓低了聲音,對恭敬的等在馬車旁,準備接她下馬車的賜福問道:「賜福,我今天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嗎?」
  
  「回夫人,並未有不尋常之處。」
  
  「那、那、那為什麼他們都要盯著我看?」唐糖絕不相信此刻的引人注目是因為自己的外貌,因為前幾日餘清風的話已經確確實實被她證實過了,大理國的俊男美女絕非虛言,這一路來,她都沒見過所謂的醜陋之人。
  
  賜福抬頭瞧了瞧四周,又看了眼唐糖,隨即司空見慣的回道:「回夫人,是夫人這身紫紗裙的緣故。」
  
  「這件紫紗裙有什麼特別的嗎?」唐糖訝異的扯了扯自己的裙角,這件紗裙淡雅別緻,確實很對她的胃口,但她也沒看出這件裙子有什麼不同尋常之處。
  
  「回夫人,這是用流水雲紗製成的裙子。雲龍城多是富人雲集的生意人,自然與市井百姓不同,一眼便能辨得,這才如此反應。」
  
  唐糖恍然,她聽余清風提過,羽國舞雲齋的天蠶玉絲和流水雲紗是用錢也買不到的稀罕物,卻不知他又是如何到手的。
  
  既來之則安之,雖然無意出風頭,唐糖仍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下了馬車,帶著賜福款款步入那家名為紫菱軒的店舖。
  
  一入內,立刻便有掌櫃相迎。但見他滿臉堆笑的開口道:「兩位貴客光臨小店,真是令鄙店蓬蓽生輝。」這位掌櫃見慣了南來北往客,眼睛一掃便知貴賤。他見唐糖一身衣裙乃是用最上等的流水雲紗製成,當下便不敢怠慢,竟親自上前迎接,足見其慇勤之勢。
  
  「夫人,這家劉掌櫃開的紫菱軒在雲龍城內品味尚算不錯,若不滿意,賜福還可帶您去別家瞧瞧。」賜福似乎對這位掌櫃的態度司空見慣,不卑不亢地跟在唐糖身後,當個盡心盡職的小跟班。
  
  賜福自帶一股非一般下人的氣勢,那劉掌櫃自不敢怠慢,他原以為唐糖是哪個大戶人家尚未出閣的小姐,然一聽得夫人兩字,便知自己猜錯了,連忙誠惶誠恐的躬身道:「夫人既肯光臨鄙店,小人定包夫人滿意。」
  
  唐糖無奈的扯了扯嘴角,反正她的名聲已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如此一想,倒也輕鬆不少。她打量了一番店內的佈置,這才明白過來,原來這家紫菱軒恰巧就是賣那些來自大海的珍奇異貨。
  
  只是生意人都不會將上等貨物大大方方的擺在店堂內,唐糖也明白這個道理,她粗略的掃了眼店內所賣的商品後,便也不客氣的問道:「你這店裡擺的雖都不錯,卻非罕見之物,可有略顯不同的東西給我見識見識,開開眼界?」
  
  「夫人開口,小人自是求之不得。」劉掌櫃笑瞇瞇的轉身進了內堂,不消片刻,便捧著一紫檀木盒走了出來。
  
  木盒內端放著十幾件做工極是精細的飾物,一瞧便知絕非凡品。
  
  唐糖挑選了片刻,很快便看中了一對圓潤飽滿的珍珠耳墜,若說特別,這兩顆原本應是純白色的珍珠卻隱隱泛著誘人的淡淡粉色,生生添了份嬌美之感。心想著把如果這對耳墜送給彩袖,定會樂壞那小丫頭的。
  
  「夫人好眼光,小人做生意三十餘年,珍珠見了不少,但這粉色的珍珠倒也真是頭一次見到,先前好幾個夫人看中,小人都沒捨得賣呢!」劉掌櫃見唐糖將耳墜拿在手中愛不釋手,也是心知肚明,連忙一番添油加醋。
  
  「呵,有錢賺你會不賺?」唐糖微一挑眉,淡淡的笑道:「只怕是掌櫃開的價不誠心,至今也賣不出去吧。常言道人老珠黃,人總有頭髮花白的時候,這珍珠也總有泛黃的那天,你若想趁著這珍珠變黃前脫手,我勸你還是降低價錢為好。」
  
  劉掌櫃被唐糖說的臉一陣白一陣紅的,顯示是說中了他的心事,極為尷尬。
  
  唐糖沒有理會劉掌櫃,隨即又替段青禾挑了一支用玳瑁打磨成筆桿的紫豪筆,晶瑩剔透的血絲如經脈般在筆桿上蜿蜒縈繞,透著股驚心動魄的美,華貴無比。
  
  她左挑右選,給留在陽順的彩袖和段青禾各帶了份禮物。原來,她是唯恐他們質問起自己的不告而別,這才想到借用余清風的銀子來給自己做人情。末了,自己卻未看中店裡的任何一樣東西,微感可惜。
  
  達成此行目的的唐糖剛想讓劉掌櫃替自己結帳,卻不料又瞥見了一樣極讓她心動的精美之物。
  
  那是一支造型樸素的束髮玉簪,就靜靜的躺在木盒的角落中,被眾多花俏而華麗的飾物擋去了所有的鋒芒,看似不起眼,卻有種讓人移不開眼的妖嬈魅惑。
  
  唐糖慢慢的伸出手,猶如被蠱惑一般。與此同時,就在她觸到那支玉簪的同時,另有一雙手的主人也小心翼翼的握住了玉簪的另一端。...<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gigi1433 發表於 2011-5-29 09:21 PM

第十七章

  唐糖微微一愣,抬起頭卻恰巧與那雙手的主人四目相對在了一起。
  
  見識過李修的傲氣逼人,段青禾的修長俊挺,余清風的妖魅傾城,無論哪一個都是這世上數一數二的美男子。然,見到眼前這清雅若竹的年輕男子後,唐糖才知,同樣是白衣,既有像余清風這般花開惑眾的妖孽,也能將眼前這優雅男子襯托得謫仙出塵。青絲如墨,笑眸似月,只是一個若有似無的微笑,便如三月楊柳輕曳,又如拂面春風微揚,讓旁人亦忍不住的揚起一抹笑,不為別的,只為那能安撫人心的溫柔俊顏。
  
  男子淡雅的白衣上如潑墨般暈染著青竹片片,腰間懸掛一琅環白玉珮,人更是如玉般的溫潤。他身後還亦步亦趨的跟著一虎頭虎腦的小書僮,圓溜溜的大眼睛靈氣十足,模樣與賜福相比,也是不遑多讓。
  
  「夫人,」劉掌櫃見唐糖看中了木盒中唯一那支玉簪,頗為尷尬了喚道,「這支玉簪已經……」
  
  只是,劉掌櫃話還未說完,白衣男子便自盒中將那玉簪拿在了手中,微笑著開口道:「聽說這羊脂玉簪是十年前被人從大海裡撈上來的。原本上面還附著一棵拇指大小的紅珊瑚,只可惜沒過幾日,珊瑚便自行脫落,唯有留下這形狀甚是對稱的紅色印記,無論用什麼方法都抹不去,倒也頗為有趣。」男子的聲音若清泉般溫潤好聽,而那支簪尾透著一點殷紅的玉簪也在他修長的指尖靜靜的散發著一股他物所不及的美。
  
  「那是顆心,是珊瑚的心。」唐糖凝視著男子手中那支玉簪上的紅心印記,訥訥的低聲說道。
  
  「珊瑚的心嗎……」男子輕聲重複著,嘴邊帶著三分溫柔笑意。他聽得劉掌櫃喚唐糖「夫人」,卻見唐糖梳著豐裕朝特有的未婚女子髮髻,心中雖感疑惑,卻也默不作聲的笑了笑,隨即將玉簪遞至了唐糖手上。
  
  就在唐糖甚是不解的時候,男子抬眸看向劉掌櫃,很是客氣的說:「君子有成人之美。劉掌櫃,這玉簪便算是我送給這位夫人的,你看如何?」
  
  做生意的哪有拒絕生意的道理,劉掌櫃一聽,頓時喜逐顏開,連聲道好。
  
  男子很是優雅的一笑,隨即便轉身離了店舖。反倒是他那小書僮,忿忿不平的瞪了唐糖一眼,轉而又不情不願的對那劉掌櫃說:「記得來取這玉簪的錢。」說完,便匆匆出了門,追著他家公子的腳步而去。
  
  待兩人上了停在紫菱軒門口的馬車後,那小書僮才很是疑惑的開口問道:「公子,那支玉簪本就是您看上的,早幾個月便問這劉掌櫃定下了,為什麼今日這麼輕易就讓給別人。」
  
  白衣男子優雅的靠在馬車壁上,笑著闔起眼,道:「丹落,不過是支簪子,只要那東西還在即可,其餘的便無須計較了。」
  
  「早在一年前,公子便定下了這回的鮫綃龍紗,看誰敢和我們搶,哼哼。」叫丹落的小書僮很是神氣的揮了揮拳頭。說話間,馬車已向著城中最繁華的一處府第悄然駛去,帶起一陣塵土飛揚。
  
  而紫菱軒內,唐糖木愣愣的拿著那支男子讓與她的玉簪,直到那主僕二人離開了好一段時間,才恍如夢醒,再想拒絕時,人卻早已沒了影子。
  
  賜福心領神會,連忙捧著手中裝有那三樣東西的木匣,上前一步躬身道:「夫人,賜福已付了帳,既然那位公子有心,若是存心拒絕也是不好,還望夫人莫要多慮。」賜福雖只有十四歲,但自打十歲起便獨自一人離開爹娘,來到這大理國,說話行事自然比一般的少年沉穩有節。
  
  也是。賜福,我累了,回府罷。」唐糖釋然的一笑,萍水相逢,人家都肯千金一擲了,她又何必考量太多。如此一想,便未將這次的事放在心上,以至於回府之後,也未與余清風說起過今日之事。
  
  如此又過了幾日,閒來無事,唐糖早已與賜福將這雲龍城逛了個遍,該買的不該買的也堆滿了一屋子。唯有那支紅心玉簪,一直被唐糖把玩在手,偶爾發呆,偶爾偷笑,卻不見她用之束髮。
  
  此處的別莊雖不見得有多大,但唯有一處風景極佳,是在別的地方絕對看不到的。原來,建這莊子時候,工匠們便特意將其一側臨海而建。因為這一原因,余清風又特地命人打通了這一側的圍牆,辟了塊專種紫色銀蓮的花圃。海風涼爽,原本應是春季開花的銀蓮卻一反常態的在這炎炎夏日裡恣意盛放著屬於它的美。
  
  遠處海天一色的蔚藍,眼前一片紫海漣漪,風輕吹,花搖曳,淡香撲鼻,甚至還夾雜著一絲屬於海的神秘清新。
  
  午時過後,若是不出門,唐糖便喜歡讓賜福替她搬把湘妃榻,摒棄往日的喧囂煩躁,獨享這一刻的寧靜與安逸。偶爾小睡,在醒來時還能趕上夕陽西下,欣賞那一片被鍍上一層淡淡金色的浩瀚大海,愈發愛極了此地。她雖然拒絕了余清風帶她去看海的好意,卻也不排斥在這莊內遙遙觀海,怡然自得。
  
  這日,正當唐糖躺在柳樹的樹蔭下昏昏欲睡時,卻有一雙微帶涼意的手臂自她身後將她環入懷裡,帶著無比的柔情。
  
  「你打擾到我睡覺了。」不用猜,唐糖也知來者是誰。在這個時代,能這般不屑規矩束縛、一而再再而三的調戲她這個前良家婦女的人只有一人而已。
  
  「數日未和娘子說上一句話,為夫這可是想念得緊,不知娘子是否也這般會念著為夫?」正如唐糖已然習慣了余清風時不時的擁抱親暱,余清風也習慣了唐糖這看似無情的冷言冷語,聰明如他,自然早已明白了懷中之人的想法。正所謂,離功德圓滿,不過幾步之遙,卻是步步為營。
  
  「我如果沒記錯,即使你我數日未曾說過話了,不過你每晚還是會趁著我睡著之時,偷偷摸摸爬上我的床的吧。」
  
  「怎能叫偷偷摸摸?為夫這可是光明正大的爬自家娘子的床。娘子定是不知,為夫白日再忙,仍是時不時的念著娘子,生怕這裡的下人有什麼怠慢之處。如此,娘子便可知曉了吧,為夫這眼裡心裡可就娘子一人,再容不下他人了。」余清風無賴的一笑,勾魂的桃花眼中滿是狡黠。
  
  「顛倒是非黑白你最行,我說不過你。」唐糖沒好氣的回了句,闔上了眼。果然,海風再舒服,也不及她的天然空調,才一會兒,她便愜意的湧上了一股睡意。
  
  「為夫聽府裡那些下人說,說是娘子最愛來這兒。為夫一來,便瞧見賜福那小子遠遠的站著,就知娘子定在此處了。」
  
  「賜福這孩子很乖啊,我倒是有心想將他帶回陽順的。」唐糖觀察了賜福好幾天,發覺他除了心智與同齡人成熟穩重之外,也不失為一好孩子,若和彩袖站一起,倒有幾分金童玉女的味道。
  
  唐糖這邊廂美滋滋的準備做紅娘了,那邊廂的余清風也沒閒著,邊笑著應允,邊悄悄的探手在唐糖腰際這兒摸了摸。
  
  唐糖「呀」的一聲,氣惱的轉過身去怒瞪著笑得一臉無辜的余清風,怒道:「誰准你調戲我了!」那聲音宛若黃鶯出谷,清亮悅耳。不似憤怒反像嬌嗔,聽得人心酥麻。
  
  「為夫前幾日聽賜福說,有個年輕公子送給娘子一支玉簪,為夫本是不以為然,卻不想娘子還日日小心的藏在身上,莫不是嫌棄為夫待娘子不夠好?」余清風笑著晃了晃右手,手上赫然握著那支古樸的紅心玉簪。
  
  「你!」唐糖漲紅了臉,劈手便要奪去,卻被余清風一個收勢躲了過去,如何也搶不過來。
  
  「娘子若是想要,為夫將這雲龍城內所有東西買下都可,何需他人施捨?」余清風的笑容中帶著醋意,甚至恨不得將手中的玉簪給折斷。不知不覺中,他已認定了唐糖便是他的人,既是他的人,便容不得別人窺視。自小他便被教導,自己的東西必須由自己來保護,無論是人還是物,若是迫不得已,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是,你有錢!我是被豬油蒙了心,才想著要送你這支玉簪的。既然不稀罕施捨之物,那便扔了吧。」說著說著,唐糖便紅了眼眶,水眸裡氤氳一片。如今來看,買下這支玉簪卻是她來到這裡做過的最後悔的一件事,不僅沒將之送人,反倒討得一頓罵,真真是吃力不討好。
  
  這回,輪到余清風怔住了,他從未想過,這支玉簪會是唐糖買來要送給他的。嫉妒了幾日,末了,竟是自己在嫉妒著自己。暗笑自己多心的同時,卻又為唐糖的一番心意所感動,聯想到賜福這幾日的匯報,皆是說她日日對著那玉簪傻笑連連,竟是為了給他一份驚喜。他勾起一抹傾城之笑,隨手便將原本束髮的髮帶扯了下來,頓時青絲潑墨,俊顏如畫。
  
  玉簪輕綰,墨發間白玉素雅、紅心妖嬈,帶著幾分慵懶氣質,竟比往日更妖孽了許多。
  
  唐糖含淚看著余清風用自己送他的玉簪束髮,既忘了生氣,亦忘了難過,只是癡了,為這世間難得的深情妖孽,癡癡凝視……
  
  那玉簪在白衣男子的手中便如仙物般淡雅脫塵,雖然出色,卻被主人的風姿蓋去了所有光芒。但到了余清風手中,卻別有種妖冶魅力,尤其是那一點顯目的紅色,更透著絲絲妖嬈之氣,絕美異常。人與簪交相輝映,兩者的美相融不相斥,竟生生勝過那位不知名的白衣男子許多許多。
  
  「瞧娘子的模樣,便知這簪與為夫極是般配。」余清風笑凝著唐糖,半響,伸手將她拉入懷裡,深深的相擁相吻,不容拒絕,彼此淪陷……
  
  不遠處,紫色的銀蓮花在海風的親吻下微微顫抖著嬌嫩的花瓣,見證著這一段淡淡的情愫生根發芽,在這灼著人心的夏日裡慢慢滋長,甜蜜著,祝福著。




第十八章

  「你忙你的事也就算了,做什麼大清早的還要拖上我!」唐糖死死的閉著眼,眉頭緊皺的窩在余清風懷裡,滿是抱怨。
  
  天剛大亮時,她就被打斷了一夜的美夢,在半夢半醒間由侍女們服侍著她穿衣洗漱,末了,便被余清風抱上了馬車,急匆匆的也不知是要往哪去。
  
  「娘子若是不想睜眼,便再睡會罷。待到了,為夫自會喚你的。」余清風很是溫柔的笑了笑,替唐糖撥去了擋在眼前的碎發。一想到方纔她死拽著被子就是不肯從床上離開的可愛模樣,笑容中都帶上了幾分難掩的寵溺。
  
  「不用你說我也會這麼做的。」唐糖輕聲嘟嚷著,隨即在余清風懷裡調整了一個最舒服的睡姿,睡起回籠覺來。前些日子她就已暗暗下定了決心,給自己一個機會,也給那妖孽一個機會。將玉簪送給他便是表明了自己的心意,而聰明如他,怎會不明白,是以那之後,更是日日夜夜地伴在她身邊,歡喜無比。
  
  也不知過了多久,唐糖只知,當她睡飽了睜開眼時,自己仍被余清風好好的抱在懷裡,而周圍的景致卻從馬車內移至了一個不知名的待客廳堂。廳堂內,小廝侍女分列兩旁,一主人模樣的老者身著華服坐於主位,只是看向唐糖與余清風二人時,那笑容卻明顯的帶著幾分尷尬之色。
  
  廳堂內鴉雀無聲,唐糖左看看右瞧瞧,這才悄悄的向身後的余清風靠了靠,壓低了聲音問道:「這裡是哪裡?」
  
  「我們此行的目的地。」余清風不似唐糖這麼小心掩飾,很是大方的回答道。倒不如說,在這安靜得連針落聲都能聽見的廳堂,再小聲也不過是掩耳盜鈴。
  
  「啊,我記起來了,鮫綃!『淚痕紅浥鮫綃透』的鮫綃。」唐糖輕呼著,隨即發現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立刻捂嘴噤聲,頗有些羞赧的眨了眨眼。
  
  就在此時,那作為主人家的華服老者輕咳了兩聲,看著唐糖微笑道:「夫人這句『淚痕紅浥鮫綃透』頗佳,不知可還有完整的前後句供老朽洗耳恭聽?」
  
  唐糖正想點頭,卻被余清風阻了去,但見他勾唇一笑,不似往日的溫柔妖冶,反透著絲絲冷漠絲絲寒意。「若是左老想聽內人將此詞念完,不如等這筆交易結束之時如何?」
  
  原來眼前這位被余清風稱作左老的老者正是大理國前任大將軍左逍,自從卸甲歸田後,便帶著少數忠心耿耿的部下,一起在雲龍城靠大海為生做起了生意,其中被稱為海中珍寶的鮫綃龍紗便是由他一手壟斷的。因鮫綃龍紗的數量極少,價格甚至能與一座城池媲美,左逍的家底自然一年比一年富庶,而大理國國庫內一半的錢財怕也是來自他的捐贈。
  
  左逍見余清風絲毫不肯讓步,甚至頗有些不買到此次的鮫綃龍紗便呆在他府上不走的無賴打算。然,大將軍到底是大將軍,人雖垂暮,氣勢猶在:「清風賢侄,老朽向來是講信用之人,既然那位公子早於清風賢侄定下了此次的鮫綃龍紗,老朽便沒有理由將之轉讓與你了。」
  
  「左老,清風與那位公子也有過一面之緣,此事我自會遣人與他說去,斷不會讓人怪責到左老您頭上來。」余清風噙笑而道,笑容中帶著勢在必得的自信。
  
  左逍見勸不動余清風,思量了片刻,終是開口道:「不瞞賢侄,那位公子此刻正在我府中做客。」
  
  「左老,那敢情好,清風便親自見他一見罷。」
  
  只是,余清風話音剛落,一小廝便急匆匆的跑了進來,隨即附於左逍耳邊輕聲耳語了幾句。
  
  那小廝才一說完,左逍原本微皺的粗眉也舒展了,笑容也輕鬆了不少。他將那傳話的小廝遣了後,頗為高興的對余清風道:「清風賢侄,這事好辦吶。剛剛那位公子傳話來說,鮫綃龍紗他可以讓與賢侄你,不過條件便是,請夫人將先前那首詞完完整整的念一遍,不知賢侄與夫人意下如何?」
  
  豈料,相較於左逍的興致勃勃,余清風卻瞬間冷了臉。憑著多年軍人的直覺,左逍確確實實感到了余清風週身散發出的不悅,帶著令面對成千上萬的敵軍都毫無畏懼的他也微微心驚的濃重殺意。
  
  「賢侄這是做什麼?」左逍挑了挑眉,隨即也沉下了臉來。
  
  「那位公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成人之美,清風只是略感自己的無能罷了。」而這只是托辭而已,他心中真正的想法卻是不想與人分享,不僅僅是唐糖本人,甚至包括她的一切。以至於當他人提出這一條件來禮讓鮫綃龍紗時,他更是不顧撕破臉皮的尷尬,往日的平靜早被拋之了腦後。
  
  而不止是左逍,連唐糖也生生感應到了自她身後傳遞而來的寒意,雖不是衝著她的,卻也讓她禁不住的抖了抖身子。她看了看氣氛頗僵的兩人,心中微微歎氣,隨即側過頭去,在余清風微抿的薄唇上很是主動的印上一吻,風情無限的嫵媚一笑,水眸輕眨道:「相公,用一首詞換得價比城池的鮫綃龍紗,糖糖倒是覺得這筆生意只賺不虧呢。呵呵,若是以後與相公做生意的人都能像左老、亦或是躲在暗處的那位公子一般好話說,那便是我們的幸了。」
  
  這是唐糖第一次在別人面前喚他相公,也是第一次主動對他表達親暱,而且他也明白,聰明如她,已是給了他一台階下,若是不順著走,反倒顯得他小雞肚腸。如此一想,余清風登時揚起一笑,斂了怒氣和殺意,寵溺的親了親唐糖小巧的鼻尖,道:「好,既然娘子不介意,為夫自然沒有反對的道理。娘子便委屈下,將那首詞念給左老,以後那位不肯輕易現身的公子聽吧。」
  
  唐糖連忙點了點頭,將那首釵頭鳳原原本本的念了出來。
  
  左逍本就是文武皆通,聽後立時便驚喜的瞪大了雙眼,反覆品味了好幾遍,連聲道好,卻也無不疑惑的詢問道:「真是首難得的好詞,賢侄能娶到夫人這樣的才女,連老朽也不得不佩服賢侄的好眼光了。只是老朽見夫人與賢侄琴瑟和諧,然這首詞說的卻是那相知不能相守的苦命鴛鴦,莫不是兩位之前……」
  
  「左老,內人最喜聽那些坊間的傳說,久而久之,便也頗為那些有情人感動,這才有此之作。」余清風圓謊圓得連眼睛都不見眨一下,甚至不給唐糖親口解釋的機會。
  
  唐糖只能在心中對陸游大詞人默念了好幾遍對不起,以期能減淡她明著抄襲的罪惡感。
  
  「原來如此,夫人的才情,老朽佩服啊。」左逍笑著撫了撫他的花白鬍子,隨即轉頭對身旁的小廝說道:「去把余公子要的鮫綃龍紗拿來。」
  
  不多時,那匹傳說中的鮫綃龍紗便呈了上來。白勝雪,輕若羽,世間怕是再無比這更奪目的上等衣料了。
  
  左逍頗為歉意的看著余清風道:「清風賢侄,這次的鮫綃龍紗量極少,在老朽看來,頂多只能做成一件衣服,價錢自然會替賢侄算便宜點的。」
  
  「左老能讓價,清風自是感激不盡了。況這匹鮫綃龍紗本就是清風拿來送人的,一件足矣。」跟隨一旁的賜福連忙手腳麻利的遞上了一裝滿銀票的木匣,又順手接過那小廝遞來的鮫綃龍紗,在外面包裹了三層絲綢布,這才小心翼翼的捧在手裡。
  
  余清風微微一笑,抱著懷裡唐糖起了身,頷首道:「左老,合作愉快,清風還會來拜訪的。」說完,他便帶著下人隨從,先一步離開了廳堂。
  
  遙遙,左逍還能聽到余清風懷中那美貌女子的嬌嗔聲:「放我下來,我又不是不會走路。」
  
  「可為夫就喜歡抱著娘子走。」
  
  左逍輕笑著搖了搖頭,負手離開了廳堂。無論是余清風還是那位公子,亦或是這世上無數的傑出後輩,他這曾經威風凜凜叱詫戰場的大將軍,如今怕是也只能將舞台讓給這些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後起之秀了。當初,他受那兩位大人之命,辭官遷居於此,竟真將大理國的大半生意握在了自己手中,足見他們眼光之獨到。誰又能料到,在這四國鼎立的形勢背後,一手操控全局的竟是那兩位,不要至高無上的地位、不要富可敵國的錢財,卻比任何人都來得尊貴無比,連他也不得不折服。
  
  另一廂,在後廳小憩的白衣男子,正是那用一匹鮫綃龍紗換得唐糖一首釵頭鳳的人。只可惜皇帝不急太監急,男子還未道可惜,他身後的書僮已是沉不住氣了:「公子,你連鮫綃龍紗都讓出來,我們這次來大理國,豈不是白跑一趟,回頭怎麼和老夫人交代!」
  
  「丹落,我倒是沒覺得白跑一趟,不過一樣死物,卻換得佳人傾城一笑,不是很值嗎?丹落,你且記得,公子縱然擁有財富無數,但這世上到底還是有用更多的錢也買不到的人或物。」白衣男子溫和的笑了笑。桌上攤放著文房四寶,墨香四溢,而那張剛著墨跡的紙上,赫然便是前幾日在紫菱軒內穿著一身雲袖紫紗裙的唐糖。畫紙上的她巧笑嫣然,真真是人似畫,畫如人。而那首釵頭鳳便題寫在畫紙的一角,帶著幾分心事,幾分留戀。...<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gigi1433 發表於 2011-5-29 09:22 PM

第十九章

  「你要將這鮫綃龍紗送人?」唐糖本以為余清風回到豐裕朝後會轉手將之高價賣出,卻不想,花了大筆的銀子竟只是為了送人。詫異之餘,她自然也恍然,他會帶她同往,這鮫綃龍紗自不是送她的。
  
  余清風笑而不答,目光投駐至馬車一角穩穩端放著的鮫綃龍紗上,愈是沉默愈是神秘。
  
  「莫不是要送給那姓葉的姑娘?」唐糖和余清風相處的時間長了,久而久之便也明白,他雖長著一副極惹桃花的妖孽模樣,身邊卻不見桃花一朵,亦或是全被他拒之千里之外了。唯一和他有關的女子,怕也只有福叔口中那位敢放火燒屋的葉姑娘了。如此一想,心底竟忍不住的泛起一股淡淡的醋意,語氣也有些酸溜溜的。
  
  余清風頗有深意的笑凝著唐糖,卻答非所問道:「天下第一的鮫綃龍紗自然得與天下第一的女子相配才可,她,不夠資格。」
  
  唐糖正想再問,余清風卻先她一步再次開口道:「說到天下第一,娘子可有興趣去見識一番大理城的七夕燈會。為夫若是沒記錯,尚有五日便是七月初七,恰巧能趕上燈會的首日。」
  
  「七夕燈會?」與印象中的七夕節不同,唐糖這還是頭一回聽說把七夕節和燈會扯在一起,自然是新鮮無比,很快便將剛剛的話題給忘了精光。
  
  余清風某種光芒一閃而過,隨即笑著摟過唐糖,與她解釋起來。心中卻為總算是將此時暫且矇混過去而長舒一口氣。
  
  原來大理國與其餘各地的七夕節不同的地方在於,原本只為乞巧盼姻緣的七夕,卻在大理國變作了舉國同慶,以期撮合更多有情人的盛事。辦燈會,在月下老人的指引下找到屬於自己的另一半,換言之,大理城內自七月初七至七月初九的七夕燈會就是一場盛大的月下之舉。
  
  屆時,滿城的炫目綵燈會將夜色籠罩下的大理城映照得猶如白晝一般,偶有皇親貴族悄然混入城內,與民同樂。此間絕妙,只有親眼見過、親身經歷,才能感同身受。
  
  唐糖和余清風自雲龍城出發,恰巧在初七那日傍晚感到了大理城。自然,應唐糖的要求,賜福也一同隨行。
  
  然,大理城卻因七夕燈會而早早的設下了門禁,午時一過便不准外人入城,更勿論如今已是夕陽西下,城內早已張結綵燈。
  
  眼瞧著他們的馬車便停在城門外,想要入內卻被擋著進不得。唐糖頗為沮喪的趴在馬車窗邊,唉聲連連。這幾日,她早被余清風口中所描述的那個七夕燈會勾得心癢癢,只期能早點到達這大理城,痛痛快快的玩上三日。
  
  余清風將唐糖的反應看在眼裡,忍俊不禁的將之攬入懷裡,勾唇笑道:「為夫怎會讓這些蝦兵蟹將拂了娘子的興致,不過今日天色已晚,又連續趕了幾日的路,不如先回大理城內為夫的府第休息一晚,待明日再盡興遊玩也不遲。」
  
  「你在這裡也有房子!」唐糖驚呼道,她倒也不介意晚一日,只是卻沒想到余清風會有錢至斯,無論去哪,都能找到某只妖孽在當地建的府第。
  
  「生意人自然是四處跑,若是沒有落腳之地怎行。」余清風笑了笑,頗有些不以為然。
  
  兩人說話間,也不知賜福到底給了守城的士兵什麼好處,不消片刻,他便在馬車外恭聲道:「老爺,夫人,門禁已解。」
  
  「夫人累了,今夜先回府。」余清風滿意的朝馬車外吩咐道,話音剛落,馬車便緩緩的駛入了城內,向著城西而去。
  
  然而,就算是到了大理城,余清風也不見得有一刻的清閒,一夜過後,天剛大亮,人便已經沒了影。說是要陪唐糖盡興遊玩,可直至夜幕降臨仍不見他回來。
  
  氣惱之餘,唐糖拒絕了賜福提出的陪同建議,就這樣在余府中度過了第二個七夕夜。
  
  直到第三日,暮色降臨,余清風才風塵僕僕趕了回來,足足忙了兩日,精神倒尚屬不錯。然,相較於他的興致勃勃,唐糖卻鬧起了彆扭。
  
  一回府,余清風便聽賜福說,唐糖將自己關在了屋內,一步也不肯挪。他連忙趕了去,卻仍舊吃了個閉門羹。笑著倚靠在門外,他懶懶的向著屋內問道:「娘子,不是說好了要與為夫一起去看燈會的嘛。」
  
  「言而無信,要看自己看去,我懶得去了。」唐糖惡狠狠的剜了眼房門,輕哼著就是不開門。
  
  「這可不行,為夫盼的便是這一天呢。」不過一瞬間,余清風的聲音便由遠及近。唐糖猛地一抬頭,那白衣妖孽已然環手站於了房內。
  
  「你!」不等唐糖反抗,余清風便反手將門推開,一干侍女魚貫而入,身捧紗衣首飾,神態恭敬。
  
  「伺候夫人沐浴更衣。」余清風無賴的笑了笑,隨即很是優雅的退出了房門。
  
  一個時辰之後,身著寬袖白紗裙的唐糖便被眾侍女帶至了余清風面前。墨發輕綰,額貼花鈿,卻是不著粉黛,清雅若出水蓮花,仙女臨世。
  
  「怎不配些首飾?」此刻的余清風也換上了一身白衣長衫,隱隱飄著沐浴後的清新香味,發間則插著唐糖送與他的簪,愈發妖嬈魅惑。
  
  「累贅。」唐糖撇了撇嘴,她低頭扯了扯自己的裙子,又瞄了眼一身白衣的余清風,腦海中便不自覺地冒出了三個字來——「情侶裝」。
  
  「不愧是我的娘子。」余清風呵呵笑著,一手摟在唐糖腰間,便這般大搖大擺的出了門。
  
  「怎麼不乘馬車?」唐糖很是疑惑,待到了大街之上,她才明白過來,為何余清風寧願選擇步行的原因了。
  
  她從未見過如此壯觀的人山人海,稍不小心,便有可能將人跟丟了。
  
  「跟緊為夫便沒事了。」余清風看出了唐糖的擔憂,便笑著摟緊了她的腰。原來他二人出府之後,余清風便早已安排了無數暗衛暗中跟著,自然不會有太多的顧慮。
  
  今夜正是玉壺光轉,燈火闌珊,煙霄微月,銀漢迢迢。
  
  唐糖圖新鮮,自然是這邊瞧瞧,那邊瞅瞅,忙個不停。余清風怕他二人被人群擠散了,那手更是一刻也沒鬆開過。
  
  就這般,他們自城西擠到了最熱鬧的城中。一路上說說笑笑,自是開心無比。
  
  「大理城內有一處名為銀鵲橋的石橋,石橋橫貫城內唯一一條內河相思河。每當七夕之時,求姻緣的年輕男女便會聚於銀鵲橋上,或掛自製綵燈,或在河內放上一盞蓮花燈,倒也撮合了不少有緣之人。」余清風帶著唐糖走馬觀花的逛了一圈,最後遙遙指向人頭攢動的一處,笑著開口道。
  
  「有緣千里來相會嘛。」唐糖笑抬起眸,恰巧與余清風的溫柔目光撞在了一起。尷尬片刻後,為掩飾自己的臉紅,她連忙佯裝在找什麼的低下了頭,四處張望起來,倒真被她找到了一家專賣巧果的店舖。
  
  「呀,巧果,我還是第一次瞧見這東西,我要吃!」唐糖歡快的拉著余清風撲向近在咫尺的店舖,雖是人山人海,卻仍被她用蠻力擠出了一條小小的路來,勉強算是能勾到她心心唸唸的巧果了。
  
  余清風寵溺的看著唐糖忙活的背影,正欲提醒著她小心時,視線無意一瞥,卻在店舖旁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物。
  
  他神色一凜,隨即對身前的唐糖輕聲耳語道:「娘子,為夫離開片刻,你在這兒等著為夫,切記一步也不可離開。」
  
  唐糖正專心挑選著形形色色的巧果,能將余清風的話聽進去幾成已是不錯了,便敷衍的「恩」了兩聲,朝他伸手道:「把錢留下就行。」
  
  「為夫去去便回。」余清風笑著將錢袋遞至唐糖手中,才一轉身,那笑容便瞬間自臉上褪了去,身形微閃,片刻便消失在人群之中。
  
  正因為如此,當唐糖心滿意足的手捧數顆巧果,側頭欲對余清風憨笑幾聲時,卻驀然發現自己的身邊早已沒了那白衣妖孽的身影。回想起他先前的囑咐,便老老實實的啃著巧果,賴在了店舖裡沒有挪步。
  
  如此又過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唐糖已然解決了手中大部分的巧果,眼瞧著耐心就要被磨光之時,不遠處的人群裡卻赫然出現了余清風的白衣身影。
  
  想也沒想,唐糖便擠入了人群中,瞄準那件白衣,幾步便擠到了他的身邊。她笑著拉住了余清風的衣袖,沾滿糖的小手便這樣在那件乾淨的衣服上留下黏糊糊的痕跡。
  
  豈料,余清風卻只是嫌惡的甩開了唐糖的手,一聲不吭。
  
  唐糖見余清風這般,還以為是先前發生了什麼煩心事以至於壞了他的心情,連忙獻寶般的獻上了為數不多的幾顆巧果,笑盈盈的遞至了他的面前。「瞧我多好,還特地給你留了幾顆。」
  
  只是這一遞,卻將她愣住了。因為不知何時,余清風的臉上多出了一個紅臉面具來,與身上的翩然白衣相比,甚是滑稽。
  
  「你這面具好好玩,哪買的?怎麼也不幫我買一個?」感覺向來遲鈍的唐糖只是察覺了一絲異樣,卻也並未放在心上。
  
  哪知,帶著面具的余清風卻未如往常般溫情脈脈,只是冷漠的調頭就走,在擁擠的人群竟還能健步如飛。
  
  「你吃錯藥啦!」唐糖卯足了全力,才撥開人群擋在了余清風面前,很是氣惱的指著他的鼻子,當眾吼了聲。
  
  余清風慢慢的將臉轉向了唐糖,一如既往的冷漠,卻在看清唐糖的臉後,微微一怔,下一秒,便猛地一個大力將她拽入了懷裡,失聲喚了聲:「絮兒。」





第二十章

  唐糖「嗡」的一下, 一個頭變作了兩個大。不僅僅是因為這聲音的主人極像她認識的某個人,更重要的是,眼前此人根本就不是余清風,她,認錯人了!
  
  顯然,男子並未發現唐糖的不對勁,他尚沉浸在喜悅中。藉著亮若白晝的綵燈,男子緩緩取下覆在臉上的面具,俊顏上帶著足以融化人心的濃濃深情,那眉那眸是如此的熟悉,卻也是無比的陌生。
  
  唐糖死死的盯著男子,表情由最初的尷尬化作了久久的沉默。因為這個抱著她喚她「絮兒」的白衣男子,不是別人,正是她名義上的前夫,李修。心中暗罵李修好死不死偏偏穿白衣的同時,也感到萬分的疑惑,為什麼公務如此繁忙的他會出現在這大理城內,是巧合,還是另有原因。
  
  更何況,剛才李修的反應足以證明,他認得她,但又不認得她。眼前明明是與他做了三年夫妻,被他嫌棄了三年的顏氏,可如今他眼中的深情,以及那一聲滿含驚喜的「絮兒」又不似作假。她的身體,顏氏……究竟是誰?
  
  「絮兒,修念了你三年,明問暗訪的尋了你三年,這三年,你究竟去哪了?」李修將唐糖緊緊的抱在懷裡,生怕自己一放手,人便不見了。
  
  人就在你身邊三年,你沒發現也就算了,還好意思問我去哪了……當然,這些話,唐糖都放在心裡沒敢說出來,她本就不想讓李修認出自己來,更別說什麼再修前緣了。
  
  打定主意裝傻到底,唐糖便不再慌亂了,她盈盈一笑,道:「公子你認錯人了,小女子本姓唐,不叫絮兒。」
  
  然而,李修顯然不相信唐糖的一番真心話,他苦笑著搖了搖頭,自顧自的說:「絮兒,你聰慧過人,我知道你都瞧在眼裡了。這三年我雖違背初衷,既入了仕途,又娶了妻妾,然我卻從未有一刻忘卻你。絮兒,不與修相認,你這是在怪修嗎?罷,往事不提也罷。絮兒,跟修回吧,修絕不負你。」
  
  唐糖頗有些哭笑不得的搖手否認道:「公子,你真認錯人了。」只是,在此時此地,無論唐糖如何解釋,李修都已認定了,唐糖便是他認為的那個絮兒。她本就對李修沒什麼感覺,如今更是無心再聽他的一番真情告白。環顧了四下擁擠不堪的人群,一計不成,便又心生一計。
  
  但見她悄悄的拉起自己的裙角,以防絆到自己,隨即微微扯起嗓門,驚呼道:「呀,我的金元寶掉了!怎麼辦,就掉地上了,好大一個金元寶。」
  
  此話一出,好比在原地拋下了一個重型炸彈,人群頓時猶如炸了鍋般朝聲音的出處湧去,誰都妄圖去撿那個本就是莫須有的金元寶,將原本已然水洩不通的街道堵得愈發難以挪步。
  
  趁此空檔,唐糖猛地掙脫了李修抱在自己腰間的手,泥鰍般的閃身躲進了混亂的人群中,趁亂,朝著與李修完全相反的方向開溜而去。
  
  「絮兒!」身後遙遙傳來一聲極為懊悔的喚,卻沒有阻止唐糖的腳步。她踉踉蹌蹌的在人群中穿行,心裡頭卻暗歎,自己終是與李修無緣的。
  
  等唐糖確定了李修再也找不到自己後,她才慢慢放緩了腳步,重新打量起四周景致來。只是,當她想重回先前和余清風約定等待的那個巧果鋪時,卻發現,剛擺脫了一個麻煩,麻煩又來了,她,迷路了。
  
  唯一離她最近的便是一座大石橋,橋上多是成雙成對的年輕男女,或是由侍女陪同著觀燈的富家小姐,或是拿著折扇吟詩作對的清俊書生。
  
  石橋兩端的望柱上分別盤著尾龍、舞著羽鳳,青石橋樑上則刻著無數只活靈活現的鵲鳥。橋下是一汪靜靜流淌的小河,石橋的一側則連接著一僅比河面高出幾許的九曲橋。九曲橋上,多為亭亭玉立的貌美女子,手捧蓮花燈,寫下所思所想,再交與貼身侍女,放於河上,任其漂流。
  
  唐糖猛然醒悟,這座橋便是先前余清風口中的銀鵲橋,成全了無數有緣之人的姻緣橋。她摸了摸自己腰間,發現錢袋還在。又張望了一處專賣蓮花燈的店舖,想也未想,便朝那店舖艱難的擠了過去。
  
  大約一炷香過後,大理城內鼎鼎有名的相思河上飄起了無數盞蓮花燈,點綴得河面瀲灩一片。
  
  只是,若是有心人,細細一看,便會大驚失色,因為這些蓮花燈上,盞盞都用硃砂筆寫了個大大的「妖」字。粉色的蓮瓣被生生抹上了一層赤紅的邪魅,既是顯眼,卻又帶著幾分驚心動魄。
  
  而罪魁禍首顯然不會就此收手,蓮花燈店舖的掌櫃已然戰戰兢兢,連磨著墨的手都微微顫著。唐糖卻依舊樂此不疲的在每一盞扎出的蓮花燈上大筆一揮,寫下一個「妖」字,再經由店舖夥計,直接放至相思河上。
  
  「姑、姑娘,您這還要放多少?」當了這麼多年的掌櫃,他還是頭一次見到有人這般放燈的。若非這白衣女子一身上等衣物,又允下重金酬謝,不然,打死他他也不敢在這種喜慶的日子裡做這等晦氣之事。人說迎神迎佛,可眼前的女子偏偏迎的是妖,由不得他頭皮發麻,暗暗叫苦。
  
  「嗯,正好一百盞,夠了!」唐糖滿意的放下筆,又攜了數十盞蓮花燈,親自來到了九曲橋上的相思河畔。其實,在這般人聲鼎沸的節日裡,很少有人會去注意那些多得數不過來的花燈,但是不知為何,她卻從心底裡相信,他會注意到的,如果是他的話……
  
  ~﹡~﹡~﹡~﹡~﹡~﹡~﹡~﹡~﹡~﹡~﹡~﹡~﹡~﹡~﹡~﹡~﹡~﹡~﹡~
  
  話分兩邊,且說余清風囑咐著唐糖在巧果鋪等自己歸來後,便一個閃身,晃入了一條小巷。小巷一邊正是一座茶樓,但見他輕若飛燕的飛身上了二樓,悄無聲息的進入了二樓的一間雅間。
  
  才一入內,脖子上便刷刷刷的橫來三四把大刀。余清風神情不變掃了眼那些護主心切的侍衛們,眼神凌厲,卻並不急於開口。
  
  片刻,雅間內傳來一聲低笑,伴隨著一個略微低沉的聲音:「真真是瞎了你們的狗眼,連如此貴客都敢得罪,本殿下養你們是做什麼!」
  
  聲音的主人才一說話,那些架著余清風脖子的大刀便在一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隨即,一個粉衣琴女款款的自屏風後走了出來,面貌端麗,舉手投足間風情無限。但見她對著余清風欠了欠身道:「公子,我家殿下有請。」
  
  余清風倒也不客氣,一入雅間便很是優雅的往椅上一坐,面無表情的睇著對面之人說道:「若非二殿下默許,那些侍衛怕也不敢如此吧。」
  
  「哈哈,難得難得,今日竟會在此處相遇,莫不是緣份作祟?」說話的是個面如冠玉的好看男子,星眸熠熠,風流不凡,一身寶藍華服,襯得人愈發尊貴無比。
  
  「我與二殿下無緣無份,何來的緣份作祟?不過是偶然間看到了你身邊的那些個親信侍衛,便猜你在此,特來打個招呼而已。」余清風一改往日的妖孽本性,反倒正經了不少,連一貫的笑容也未掛在臉上。
  
  「僅是招呼?」風流男子挑了挑眉,顯然是不信,「無事不登三寶殿,你會主動來找我,不應是有事而來嗎?」
  
  「你倒是瞭解我。我問你,你可有大殿下的消息?」余清風冷冷地睇著那風流男子,臉上無一絲笑意。半響,他伸手至桌上,很是不客氣地拿過一個杯子,替自己斟上了酒,隨即一飲而盡。
  
  而兩人說話間,粉衣琴女已然端坐於古琴前,纖細十指微拂,一曲天籟縈繞。
  
  「大哥?」風流男子再次訝異的瞪大了雙眸,隨即卻似猜到了什麼,不作聲的端起面前的酒杯,飲下一口清冽的酒,勾唇道:「老樣子,大哥自由慣了,父王都管不住,我這當弟弟的哪管得了。」
  
  然,出乎男子意料的是,余清風並未將話題繼續下去,反而話鋒一轉,又問道:「十月太后壽宴,聽說三國皆要派使者前來,大理國又是如何?」
  
  「自然是本殿下。」
  
  余清風點了點頭,隨即起身道:「既然打過招呼了,今日便這樣吧,先行告辭。」
  
  風流男子微微一愣,也不起身相送,只是笑著舉了舉酒杯,道:「慢走。」
  
  「殿下,愚兒送送這位公子吧。」豈料,余清風才一轉身,自稱愚兒的粉衣琴女便停止了撫琴,亦緩緩起身,欲送他一程。
  
  「愚兒,他有手有腳,何須你送。來,陪本殿下喝一杯吧。」風流男子眸也不抬一下的開口道,登時便阻了愚兒向外邁出的腳步。
  
  待余清風走後,愚兒才頗感疑惑的走至風流男子身邊,替他倒了一杯酒,隨即問道:「殿下不是總叨念此人嗎,為何不讓愚兒去探個究竟?」
  
  風流男子呵呵一笑,將那比星辰還璀璨的目光投駐到窗外黑壓壓的人群上,繼而道:「愚兒,你雖是從小被培養長大的,然這世上有些規矩還是不得不守。記著了,若是你還想活得久些,就離他愈遠愈好,他雖不敢對本殿下如何,如想殺了你們,本殿下也是連一句求情之語都不會替你們說的。」
  
  「是,愚兒記著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gigi1433 發表於 2011-5-29 09:23 PM

第二十一章

  見過欲見的人,余清風的表情卻不見得輕鬆。那位二殿下說話向來有真有假,更何況,他們之間不過是利用與被利用的關係,既然彼此心知肚明,隱瞞與防備亦屬人之常情。這次來大理,不能說是全無收穫。如此想著,余清風又惦念著尚留在店舖中等他的唐糖,腳下更是一步也未停留,匆匆向著來時方向走去。
  
  只是,好不容易擠入先前那家賣巧果的鋪子,卻唯獨不見了那笑臉盈盈的人兒身影。余清風微微沉下臉,很是耐心的向那鋪子的老闆詢問道:「方纔有個年輕的白衣女子在此挑選巧果,老闆可知她去哪了?」
  
  那老闆忙著做自己的生意,哪有閒心搭理,便很是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回道:「早走了,這滿大街的都是人,你自個兒找去啊。」說完,便又笑臉迎著下一位客人,將余清風扔在了一邊。
  
  余清風臉色一沉,匆匆出了鋪子,沒走幾步,便又拐入了一個無人小巷。與此同時,三、四個黑影嗖的一下來到了他面前,很是恭敬的單膝跪地,靜候他的吩咐。正是他們出府時暗中跟隨保護的那些暗衛,且見他們神出鬼沒,便知這些人身手了得。
  
  「夫人呢?」余清風的臉上沒了笑容,竟比這漆黑的小巷還要陰鬱幾分,看似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卻讓那幾個武功高強的暗衛們生生驚出了一背脊的冷汗。
  
  其中一個膽子稍大的也是穩了心神後才勉強答道:「大人離開後不久,夫人便似見到什麼熟人,也跟著離開了。兄弟們本還尾隨其後,中途卻發生了些意外,將夫人跟丟了。」
  
  「熟人?」余清風冷冷一笑,週遭寒意更濃,「連夫人都保護不了,我要你們做什麼?」
  
  說話間,又一黑影從天而降,飛快的將一物呈上,遞至了余清風面前。
  
  那是一盞小小的蓮花燈,碧綠的蓮葉托著粉嫩的花瓣,就好像一朵真正的蓮花,在黑夜裡盛放屬於它的美。只是頗煞風景的是,那紙紮的蓮花燈花瓣上卻寫一個赤紅的字,若是他人,早已皺眉搖頭了。然而,余清風卻在看到這盞燈後,桃花眸若星辰般亮了起來。
  
  「在哪尋到的?」
  
  「回大人,相思河上。」這暗衛不同於先前那些人,面對余清風森冷的目光也毫無懼色。眾暗衛見到他,也紛紛稱呼著他一聲「二爺」。
  
  那暗衛才一說完,余清風便瞭然於心。下一刻,漆黑的小巷再次歸於寂靜。
  
  待余清風匆匆趕到銀鵲橋邊,只一眼便瞧見了那蹲在相思河畔的小小身影。
  
  而那邊,唐糖正忘乎所以地放著手中的花燈,頗有些玩得樂不思蜀,以至於完全忘了余清風會因為看到花燈而尋來的可能性。
  
  「姑、姑娘,您看這花燈的錢……」花燈店舖的掌櫃搓著手掌,很是尷尬的候在唐糖身邊,只想討回那一百盞燈的錢。
  
  「等我把妖招來了,那只妖孽自會重金酬謝你的。」唐糖頭也不抬的望著波光粼粼的河面,如水的眸子倒映著數盞隨波逐流的花燈。
  
  若是尋常人,哪敢問妖討錢。討不到錢,掌櫃的心裡著急,便誤以為唐糖是放霸王燈的,準備放完便拍拍屁股走人了。如此一想,更是肉痛那一百盞燈的錢,又怕真得罪了哪家大戶人家的小姐,只得耐著性子繼續詢問。
  
  豈料,還不等掌櫃開口,他眼前便驀地飄來一襲白衣,還以為唐糖真將妖招來了,登時嚇得兩腿發軟,就這麼撲通一聲,坐在了橋上,目瞪口呆的瞪著來人。
  
  他在大理城生活了數十年,城裡年年辦七夕,店裡年年賣花燈,自然見識過不知多多少少的俊俏公子、美貌女子。要說男子,當今的兩位皇子便是其中的佼佼者,雖未見過本人,傳聞倒是聽了不少,大皇子俊挺,二皇子風流,卻皆未娶妻生子,更引得大理國內無數女子為之瘋狂。而說到女子,游絲閣的晨露姑娘便堪得天下第一的美譽,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無所不通,且有堪比男兒的聰慧,自十五歲起,便名震大理,如今正是雙十年華,卻守身如玉,盼等良人。
  
  不在乎晨露的身份,欲將其娶回家的男子無數,其中不乏傑出之人,然而,卻沒有一個能打動她的心,又似乎,她的心早已留下了,在某位極幸運卻又不惜福的男子身上。
  
  掌櫃心想,這白衣女子長相雖是可人,到底不是絕美。然而,眼前那一襲白衣的年輕男子卻真真稱得上是俊美不凡。
  
  眸似秋水,微眨而泛起點點漣漪;膚白若雪,細膩而勝卻女子無數。青絲如墨,輕撫過線條優雅的脖,帶著一絲慵懶的風情。粉色的薄唇輕勾,僅淡淡一笑便是傾國傾城,令這世間再無顏色可與之同輝。發間的古璞玉簪則將男子襯得愈發妖冶無比,果真是妖一般的邪魅。
  
  閱人無數,他卻未見過這般似妖的男子,這一路走來,更是有無數女子暗送秋波、芳心暗遞,莫非這看似普通的白衣女子真將她口中的妖給招來了。再看男子修長的指間拿著一蓮花燈,頓時印證了他這一番猜測。
  
  再說余清風,他哭笑不得的立於唐糖身後,看著她仍是樂此不疲放著手中的燈,顯然沒有注意到他的存在,心裡又惱她的不聽話,害得他先前一陣心慌,生怕她出事。如今看她這般生龍活虎,雖已放心,氣卻未消。
  
  他雙手環抱於胸,睇著那蹲在橋邊的小小人兒,故作不悅的開口道:「你這是在做什麼?」
  
  唐糖正玩得興起,忽聽得身後有人說話,燈會人多嘈雜,她只知有人說話,便沒辨清聲音的主人。甫一抬頭,左看看右瞧瞧,卻只瞅見坐在地上一臉傻樣的掌櫃,自然以為是他在對自己說話,便又繼續埋頭手上的事,邊忙邊回道:「招妖唄,不是和你說了嘛,等把妖招來了就把錢給你,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我、我……」掌櫃很是冤枉的指了指自己,聲音卻似堵在了喉嚨口,怎麼也發不出來。
  
  「放心吧,不會差你一個銅錢的。」唐糖拍胸脯保證著,卻見掌櫃張了張嘴,末了,伸手朝她的後上方指了指。
  
  順著掌櫃所指的方向,唐糖放眼望去,卻正巧與某只眸含微怒的妖孽對上了眼。
  
  條件反射,亦或是習慣成自然,唐糖訕笑著將視線轉向夜空,為轉移話題而感歎道:「啊呀,今晚的月色實在太美了。」只是,此話一出,一片烏雲便適時的空中一輪明月徹底遮了去,徒留幾顆星星掛在天上眨巴眨巴的。
  
  「招妖?為夫若是沒記錯,先前還曾囑咐著你,讓你在那間店舖裡等著別離開的吧。」余清風冷冷的開口質問道,看似生氣,實則卻在聽到唐糖那一句「招妖」後,氣消了大半。畢竟,她最盼的仍是他。
  
  「你聽我解釋!」唐糖連忙放下手中的燈,拍拍裙子站了起來,水眸汪汪的凝著余清風,很是真誠的拉起了他的衣袖。
  
  余清風微微一挑眉,好似在說,我倒是要瞧瞧你想怎麼個解釋法。
  
  半響,唐糖咧嘴一笑,指了指那躲在烏雲後給她難堪的月亮,「不是我的錯,都是月亮惹得禍。」
  
  月亮,抖了抖;妖孽,愣了愣。
  
  「此事與月亮何干?」
  
  「俗話說的好,月黑風高迷路夜,人間七夕,天上星河,連牛郎織女都在鵲橋相會談情,這不長眼的月亮估計也學著那對有情人偷會情郎去了。總而言之一句話,就是它害得我迷路了。」唐糖不想將自己和李修偶遇一事告知余清風,然又想不到一個更好的理由,只能胡言亂語的亂編一氣,妄圖矇混過關。
  
  就在此時,無辜被冤的月亮靠著烏雲的掩飾,悄悄的露了一個頭,無比怨念的泣睇著唐糖。
  
  「月黑風高啊……」余清風故意拖長了音調,適時的抬頭看了看尚算明朗的夜空,笑意漸濃。
  
  「是是是,月黑風高。」唐糖自然也注意到了某月亮的鬼鬼祟祟,連忙一記眼刀射了過去。竟是成功將月亮重新嚇回了烏雲的身後,再不敢露面了。
  
  「罷,下不為例。」余清風自然是將唐糖的一切動作盡收眼底,卻也不點破,只是伸手將她攬入懷裡,附於她耳邊略帶威脅道:「只是……」
  
  「只是?」唐糖知道,余清風只要肯抱她了便是不再生氣了,暗暗的鬆了口氣。心裡頭卻在哀悼自己被迫養成的這一習慣,竟愈發適應、亦或是離不開他的懷抱了。
  
  「只是,若有下次,你就別想再離開我身邊了。」
  
  「包括如廁?」
  
  「包括如廁。」余清風終是因唐糖的提問而失笑,所有的不快和鬱結頓時煙消雲散。
  
  「不要吧,如廁時很臭的。」唐糖皺了皺眉,她又不是加護病人,需要二十四小時看護。
  
  「為夫不介意。」
  
  「我介意啊!」
  
  「娘子嫌棄為夫?」余清風眉頭輕蹙,顯然又有變臉的趨勢。
  
  「不敢不敢!」唐糖一見形勢逆轉,連忙見風使舵的說起違心話來,「我嫌棄誰都不會嫌棄你的。」
  
  「很好,那就這麼說定了。」余清風勾唇一笑,很是滿意。
  
  兩人正看似極為親暱的說著話時,一旁已成電燈泡的掌櫃卻是想走不敢走。原來這等俊美男子竟是那舉止古怪的女子的相公,真是怪事連篇。兩人聊得起勁,旁人根本插不上話,那掌櫃輕聲道了好幾聲的「錢」,就在他準備著放棄那花燈錢的時候,耳邊驀然飄過一句淡淡的人聲:「花燈錢在此,收下就快走。」話音未落,一個沉甸甸的錢袋就砸在了掌櫃的腦門上,以至於他連是誰都沒瞧清,便被砸得暈乎了。
  
  收了錢,哪還管得了別的,此時的掌櫃便化身為運動健將,抓起錢袋一躍而起,逃命似的回了店舖,連數錢的工夫都顧不上。





第二十二章

  九曲橋邊,相思河畔,燈會雖是熱鬧,一對相依相偎甚是親密的白衣男女卻更為惹人矚目。女子俏麗嫣然,似雪香腮上浮著兩朵淡淡的粉雲,尤其是那笑,比相思河水還醉人幾分。男子妖冶魅惑,眉目間自帶一分傾國傾城,竟是顛倒眾生的美。
  
  「能用此法來找為夫的,普天之下怕是只有娘子一人了。」余清風笑著舉起手中的蓮花燈,勾魂的眸子此刻溫柔似水。
  
  唐糖頗為自豪的點了點頭,卻也很是不解的問道:「我剛才就想問了,你手上的燈是哪來的?」
  
  此話一出,就如平地炸了個雷,把余清風徹底炸懵了。「這不是你放在相思河上的花燈嗎?」說完,他還特意將寫有字的蓮瓣遞給唐糖看,卻是個大大的「夫」字,而非「妖」。
  
  唐糖頓時失望無比的拿起自己的花燈,兩相對比下,才知差別。「你自己看,我是用硃砂寫的『妖』,這燈明明是用胭脂寫的『夫』。還真是瞎貓碰到死老鼠,給你碰對了。」
  
  余清風聽得唐糖這麼一說,才知自己搞錯了,卻也歪打正著讓他將人找到了。連忙將功補過的討好道:「娘子不是說過,有緣千里來相會。如此,為夫還能將你找到,難道不該說是月下老人有意將我二人撮合在一塊的嗎。」
  
  「月亮都沒了,哪來的老人?」唐糖撇了撇嘴,看似不以為然,心裡頭卻為能和余清風重遇而欣喜不已。
  
  唐糖話音剛落,便自不遠處傳來一陣響徹夜空的鑼鼓聲,伴隨著一個清脆的聲音:「時間到!」人群驀地騷動起來。
  
  這時,旁若無人的兩人才注意到,不知何時,他們的身邊已然聚齊了無數人,且多是由隨從或書僮陪伴的年輕公子。
  
  相思河畔正對著大理城內鼎鼎有名的游絲閣,閣內唯一的摘星樓便依水而建,恰能將銀鵲橋以及九曲橋上的一切盡收眼裡。
  
  樓上站著一頗為神氣的婢女,光看樣貌已是極好,那一聲「時間到」也正是自她口中傳出。她一出現,那些公子哥們便爭先恐後的圍攏至樓下,也不知是為何,卻個個面露期許。
  
  「許是有熱鬧可看,你我是走是留?」余清風小心翼翼的將唐糖護著,低頭略帶一絲笑意的詢問著。游絲閣素來喜歡在七夕節大出風頭,今年也不例外,他倒是全無興趣,就看懷中之人的意思了。
  
  「留著吧,反正今晚是最後一夜了,瞧完熱鬧了,再走也不遲。」唐糖其實是懶得在擁擠的人群中擠來擠去,便打算留下來,暫且不走。
  
  而摘星樓下,那神氣的婢女環顧四下後,便開口道:「一炷香前,姑娘曾派人將數盞蓮花燈放入相思河內,然只有一盞蓮花燈上寫有字,不知哪位公子有幸獲得此燈,游絲閣自會遣人親迎,邀之與姑娘相見一面、聽琴一曲。」
  
  話音才落,便見樓下數位男子爭先恐後的舉起手中的燈,每個人都大呼著自己手中有一盞寫有字的蓮花燈,不甘示弱。
  
  「不是說只有一盞嗎?」唐糖頗感疑惑的向四周望了望,這一瞧,嚇得連忙將頭縮回了余清風懷裡。「媽呀,全拿著我的燈,我就說你怎麼還不尋來,原來都給別人撈去了。」
  
  余清風聽唐糖如此一說,再放眼一望,不僅啞然而笑。果真,人人手中都拿著寫有「妖」字的蓮花燈。這燈是唐糖為了尋他而放於河上的,卻誤打誤撞的被眾人當作游絲閣的蓮花燈給撿了去,還以為自己便是那獨一無二的幸運兒。
  
  「各位公子少安毋躁,姑娘放的燈上是用胭脂寫的一個『夫』字。」那婢女微微一笑,也不知是哪個搗蛋的,竟在河上放了數盞寫有「妖」字的蓮花燈,反而給找尋那盞真的更添了幾重難度。
  
  「妖孽,你手上的那盞燈!」唐糖驚呼著抬起頭指了指余清風手上尚握著的那盞燈。不喊還好,一喊便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了他二人的身上。
  
  眾人定睛一瞧,果真,那面貌出色的男子手上拿著的正是那盞幸運的蓮花燈。
  
  而如今,因為唐糖的這一聲喊,余清風便是騎虎難下了。手中的燈如燙手山芋般,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就在兩難之際,一遊絲閣派出的黑衣護衛恭敬的穿過人群,走至余清風的面前,拱手而道:「這位公子,有請。」
  
  「若本公子拒絕呢?」余清風冷笑著將手中的燈往空中一拋,登時引得四下哄搶,場面瞬間亂作了一團。
  
  趁此當口,余清風二話不說,便護著懷裡的唐糖轉身欲走。
  
  豈料,還未走成,那身材彪悍的黑衣護衛便揮手一攔,很是平靜的垂首道:「公子,不看僧面看佛面,請不要讓小人難做。」
  
  「我倒要看看這佛面有多大。」余清風的眼底閃過一抹殺意,沒想到,他的屬下竟給他引來這麼個麻煩。
  
  再說那黑衣護衛,本是不懼怕他二人會如何,卻不料,當余清風說完此話後,四周便又數股凌厲的殺氣生生朝他襲來,饒是他仗著自己身手不錯,也禁不住微微顫了顫。
  
  「就見個面、聽個曲嗎?」驀地,一個好聽的聲音響起,適時的解了這愈加劍拔弩張的氣氛。
  
  那護衛見有人替他解圍,連忙抬起頭。卻見一白衣女子笑臉盈盈的看著他,雖不及那位姑娘美,卻別有一番令人移不開眼的味道。
  
  「回小姐,就見個面、聽個曲。」
  
  「那為何要寫個『夫』字?平白讓人誤會你家姑娘要招婿不是。」
  
  黑衣護衛被唐糖說得啞口無言,卻也不敢輕易放人走, 只得這般僵持著,不進也不退。
  
  「妖孽,被人群擠著頗有些悶,我們不如便應了人家的好意如何?」唐糖笑著伸手,纖細的手指撫上余清風的眉間,「皺眉容易長皺紋,白白浪費了這麼好看的一張臉。」
  
  「娘子說什麼便是什麼。」余清風瞬間柔和了表情,將那只輕輕撫平他眉的小手包裹進自己的大手中,緊緊握著。
  
  黑衣護衛見余清風同意了,連忙恭聲道:「公子這邊請。」
  
  余清風瞧也不瞧那護衛,只是勾唇一笑,攬住唐糖的腰,帶著她一個飛身,眨眼便上了摘星樓。白衣翩翩,衣訣飄飄,真真是一妖一仙臨世,此情此景,堪稱絕倫。
  
  摘星樓內,先前的婢女早已等候多時,見余清風帶著唐糖這般上了樓,也不見慌亂,反倒不卑不亢的欠了欠身,面無表情的說道:「小姐可否留步此地?請這位公子跟隨奴婢前去見姑娘。」
  
  「可惜本公子向來愛妻心切,到哪都需娘子相伴。」說著,余清風不顧身邊還有旁人,勾起唐糖的下巴便是一個臉紅心跳的吻。
  
  唐糖本欲推拒的,卻被吻得兩頰泛紅、身子發軟,待一吻畢,早已癱在余清風懷裡,埋頭當起鴕鳥來。
  
  「如此,便請兩位隨奴婢一同前往吧。」說完,那婢女便目不斜視的朝樓內走去,鎮定異常。
  
  余清風的眸中劃過一絲精光,隨即將渾身無力的唐糖一把抱起,微笑著尾隨其後。
  
  出了樓便是游絲閣內的幾個院落,九曲迴廊、湖心小亭皆裝點著流光溢彩的琉璃燈,迴廊的木柱則端放著照明的夜明珠,不遠處,傳來嬌笑盈盈,熏香陣陣,夜晚的游絲閣猶如引人墮落的盤絲洞般妖嬈無比。
  
  唐糖從不相信這世上有男人可以稱得上的柳下惠,坐懷不亂,也不相信有見到如此美妙之景能目不斜視,甚至視若無睹的人,除非此人是和尚。更何況,現在連方丈都被質疑和師太有沒有一腿了,讓她更是堅信了自己的觀點。
  
  然而,此時此刻,她的心卻因為這確確實實比和尚還不屑眼前之景的妖孽動搖了。
  
  「妖孽,這裡對男人來說,便是仙境吧。糟糠之妻不可忘,然自古卻有多少男子讓自己的糟糠獨守空房,垂淚天明。」唐糖窩在余清風懷裡,任由他抱著前行,她訥訥的低聲說著,卻不知是在說給自己聽,還是說與他聽。
  
  余清風微微一笑,難得正經的回道:「是不是仙境,為夫不知道。但是為夫只知,對男人而言,美色便是毒藥,心懷畏懼,卻經不住誘惑的再三沉淪,那些人早已千瘡百孔,稱不得一個人字了。為夫以為,為夫已經得到這世間最好的女子,就算是毒藥,也甘之如飴。娘子,為夫這一輩子只需一劑毒藥即可,為你,爛了心肺也在所不惜。所謂財、所謂色,皆不及娘子的一個笑。」
  
  「妖孽,我不要做讓人甘之如飴的毒,我要做一味藥,一味包治百病的良藥。在你憤怒的時候逗你歡笑,在你悲傷的時候給你擁抱。但是你要記得,我的心很小,我的懷抱也很小,容不得別人分享,容不得他人窺視。你若是能給我唯一,我便做你的藥,一輩子不會讓你寂寞、不會讓你受傷的藥。」淚止不出的流,這世上最難控制的便是人心,一旦墜落便喚不回了。誰說女子才是毒藥,男子也可以是要命的毒藥,打破了她所有的堅持、所有的努力。讓她此生唯一一次想要去愛,不顧一切的去愛眼前的男子。
  
  余清風的眸子比滿天的繁星還要亮,他的笑容比相思河的河水還要柔,慢慢的俯身,在唐糖的額頭上虔誠的印上一吻,烙下一輩子的誓言:「執子之手,與子偕老。」...<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gigi1433 發表於 2011-5-29 09:24 PM

第二十三章

  「晨露,看在媽媽的面子上,就這一回。」
  
  「媽媽,這已不是第一次了,晨露不會見那位公子的,煩勞媽媽代為說明。」
  
  待余清風和唐糖跟著婢女來到一處別緻的閣樓,還未上樓梯,便聽得樓上有人在說著什麼。
  
  余清風和唐糖對視了一眼,聽這對話,婢女口中的姑娘叫晨露,卻非自願。看來此事全由游絲閣的媽媽一手做了主,當事人卻被蒙在鼓裡毫不知情。
  
  「原來是游絲閣的晨露姑娘,呵呵。」余清風勾唇一笑,眸中卻全無欣喜之色。
  
  「你認識?」唐糖扯了扯余清風的衣袖,頗有些好奇。
  
  「耳聞。」
  
  「你都耳聞過了,這個晨露應該很有名吧。」
  
  「自然,大理國的第一美人,多少皇親貴族擲下千金也換不得一顏。」
  
  「那我們豈不是賺到了!」唐糖很是興奮,水眸中漾著濃濃的笑。
  
  余清風寵溺的刮了刮唐糖的鼻尖,笑道:「娘子頗有生意人的風範,為夫佩服。」
  
  「那是,這世上就虧本生意不能做。」
  
  他們不在乎樓上的晨露是否願意見他們,其他人卻不是這麼想的。
  
  領路的婢女也極懂察言觀色,她見身後兩人卿我無間,連忙趁此當口朝樓上喚道:「媽媽、姑娘,客人已到。」
  
  此話一出,樓上登時沒了聲響。又過了片刻,那位媽媽的聲音便自樓上傳來:「快請客人上來。」
  
  此閣樓的二樓被分為四部分,待客的廳堂、就寢的臥房、小憩的書房、貼身婢女的臥房。他二人自是被帶去廳堂與晨露見上一面。
  
  唐糖心知,屋內的佈局就代表了主人的性格。他們一步入廳堂,她便為眼前的清雅大讚一聲好。一把悠然古琴、一壺淡雅香茗、一盆高潔蘭花,再無多餘裝點。
  
  屋內的窗格子上爬著一簇紫籐,一雙素手輕撫籐葉,只見倩影,卻已亂人心境。
  
  先前說話的媽媽是個四十左右的中年女子,歲月在她的臉上刻畫了數道痕跡,饒是用脂粉遮掩,亦是掩飾不住。
  
  角度的緣故,唐糖正巧被余清風擋在了身後,是以那媽媽只看見了領路的婢女和余清風,卻並未注意到他們身後尚有一人。她見余清風樣貌俊美、衣著上層,舉止更是不凡,那一雙淫浸多年的毒眼自然明白眼前的貴客有多貴了。
  
  「晨露,好生招待這位公子。」那媽媽自然瞧得出余清風眼生,心裡卻想,凡是見到晨露的男子無不為了再見她一面而屢擲千金,看來又有一金錢龜要上鉤了。
  
  「媽媽,只此一次。若有下次,勿怪晨露翻臉不認人。」清冷悅耳的聲音自窗邊飄來,正是那位只見倩影、無緣得見美人顏的美人晨露。但見她慢慢的轉過身來,一襲淡青色雲紗裙,裙上綴著朵朵木槿,與窗外繁星織成一副美輪美奐的絕妙之景。白皙似雪的脖子上勾勒著一株含苞待放的粉梅,眸似皎皎秋月,色如朝霞映雪,洛神之顏不笑而自帶著一股不染俗的冷傲與清高,若雪山孤蓮般翩翩立於塵世。
  
  同為女子,連唐糖亦忍不住的屏息靜觀,如此的美,連伸手都怕碎了,只能遠觀,遠觀亦足以讓這世上的男子為之傾心。她悄悄的瞥了眼身邊的余清風,卻發現除了第一眼的讚賞,他便再未將目光放在晨露的身上。心裡微微泛起一絲甜,她的眼光果然是天下第一。
  
  「是是是,不會有下次了。」媽媽見晨露發話了,便也不欲再叨嘮下去。游絲閣能這般名聲赫赫,不能不說是晨露的功勞,她亦得罪不起。陪著笑臉,她一步步的退出了門外,正欲轉身離去,卻忽覺這屋內多出一個人來。因為好奇,她便抬頭瞧了瞧被余清風擋在了身後的唐糖,這不看還好,只瞧了一眼,那塗滿胭脂的老臉登時抖了起來,微微下垂的眼睛也驀地大了好幾分。她抬起顫巍巍的手,指了指唐糖,鮮紅的香腸嘴一張一合猶如溺水的鯉魚般,卻愣是發不出聲音來。
  
  半響,一聲夾著無限恐懼的尖叫響徹了游絲閣內每一處。
  
  「鬼、鬼……」那媽媽見到唐糖後顯然是嚇得不驚,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再無常態可言。
  
  唐糖很是奇怪的抬頭看了看余清風,隨即又指了指自己的腳下,很鄭重其事的說:「我有影子,不是鬼。」
  
  豈料,她才說完,那媽媽便又吼了一嗓子:「見鬼了!」吼完,便兩眼一翻昏了過去,而後便被領路的婢女手忙腳亂的安置在一旁的臥房內,隨即急匆匆的喚大夫去了。
  
  「妖孽,我長得很像鬼嗎?」唐糖頗感委屈,她本來還覺得自己穿越的這身體,長相不能說頂美,卻也是清秀可人,怎麼就能把一大活人給生生嚇暈過去呢。
  
  「柳絮……」還不等余清風回答,站於窗邊的晨露卻淡淡的開了口,冷傲的鳳眸不帶一絲感情的睇著唐糖。雖然至始至終,那張芙蓉嬌顏上都沒有表情,但余清風卻敏銳的注意到了,那一瞬間猶如風雲變色的恐懼,被晨露很好的掩飾在那冰山美人顏的背後。
  
  下一刻,她慢慢的走至琴邊,微微欠身道:「柳絮是游絲閣裡琴彈得最好的琴女,只可惜伊人早逝。媽媽許是覺得姑娘與柳絮有幾分相似,再加上夜裡燈暗,瞧不真切,這才將姑娘認錯了。驚擾到兩位,晨露便代媽媽道聲對不起。晨露的琴雖不及柳絮,勉強替兩位壓壓驚吧。」晨露的眉目間仍是一如既往的高傲與清冷,纖長的手指輕撫琴弦,就好比微風拂過一般,淡雅的琴曲靜靜的自指間流淌。
  
  「無妨,就依晨露姑娘所言。娘子,聽曲吧。」余清風望著唐糖安撫的笑了笑,將先前的唐突輕描談寫的略了過去,也不再追究。
  
  唐糖帶著一絲恍惚的點了點頭,聽憑余清風將她帶至桌邊坐下。只是這心卻再也平靜不起來了,柳絮,絮兒,不過一個晚上,她便被人誤認了兩次。而且李修和那游絲閣的媽媽的表情絕非作假,晨露所說的認錯,也不知摻和了幾分真假。
  
  這個大理城藏著什麼,她的身體藏著什麼,顏氏是誰,絮兒是誰,柳絮又是誰。有些事終是一輩子不知道的好,只是,冥冥之中,命運卻因為這一夜,悄悄的變了。顏氏的、唐糖的、亦或是還有別的……
  
  余清風將唐糖的心不在焉看在眼裡,卻什麼也沒說,聽完晨露的琴,便與之回了府。只當此事真如晨露所說的那般,再不提起。
  
  兩人在大理城內又逗留了幾日後,便帶著賜福回了豐裕朝。當他們的馬車重回陽順城時,此刻距唐糖離開已過了兩個月的時間,眼瞧著便是入秋十月。涼風起,蓮花謝,將夏日的炎熱一併吹了去,終是到了涼爽宜人的秋日。
  
  只是,馬車還在城門口的時候,余清風便將唐糖抱了又抱,最後才不捨的道:「為夫這幾日定會很忙,有賜福在你身邊為夫便能放心幾分。若是有事,記得讓他來找為夫,莫要一個人強出頭。」說著,他狡黠的笑了笑,俯身在唐糖耳邊呵了口熱氣,咬著她的耳垂喃喃道,「待忙過這一陣,為夫便來接你。為夫既然收了娘子的休書,娘子也需等著收為夫的聘書,如此,也算是兩不相欠了。」
  
  這話說的已是極直白,饒是唐糖這等遲鈍之人也明白余清風的話中之意,她紅著臉,輕哼道:「誰說我要等了,你送是你的事,我收不收就與你無關了。」
  
  余清風佯裝不悅的伸手彈了彈唐糖的額頭,不客氣的說:「由不得你,到時候為夫就算是用綁的也將要你綁回去的。」說完,他亦失笑。
  
  兩人又說了好一陣的話,余清風這才跳下馬車,轉身上了另一輛早便等在城門口的馬車,朝著城內而去。
  
  而唐糖這邊,則帶著賜福,駕著馬車回了糖果屋。兩個月沒回來了,天知道她有多想小彩袖和她的親親銀子。
  
  馬車停在了茶館門口,不等有人出來相迎,唐糖便像隻兔子般的跳下了馬車,顧不得賜福被她嚇得驚惶失措,衝進茶館,便朝天一聲吼:「我胡漢三又回來了!」
  
  唐糖笑得很是開心,想著彩袖應該很快就會大呼小叫的喚著「小姐」朝她撲來。她甚至已經做好準備擁抱彩袖的準備了,只是……回應她的卻是一片鴉雀無聲。
  
  唐糖狐疑的眨了眨眼,她,是不是跑錯地方了。眼前不見一個客人,連個跑堂的都沒有,別說是清冷了,連鬼影都不見一個,一如她第一次買下這茶館的時候。
  
  「夫人,你該等賜福安頓好馬車後再下車的。」賜福和往常一般,像個大人似的皺起秀眉,說起話來一板一眼,毫無少年該有的模樣。然而,等他踏入茶館後,也被眼見之景給撼住了。
  
  「賜福,隨我去後院。」唐糖心知定是出了什麼事,她一步也不敢停留,拉起裙角直衝後院而去。




第二十四章

  院子裡靜悄悄的一片,卻和往日一樣,打掃得極是乾淨。唐糖等不及賜福跟上自己,想也沒想便推開了書房的門。
  
  書房內,元宵愁容滿面,段青禾倒是一貫的平靜,他們見到唐糖時,竟沒有久違的驚喜,而元宵更是將頭搖了又搖。
  
  段青禾一如既往的樸素青衫,俊逸不凡,只是他那雙波瀾無驚的眸子睇著許久未見的唐糖時,卻難得的帶了絲猶豫,半響,才木訥的說:「不該回來。」
  
  唐糖愣了愣,段青禾這句「不該回來」擺明了便是對她說的,莫不是在她離開的這兩個月裡,茶館真出了什麼事。
  
  「元宵,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連水都來不及喝上一口,此刻的唐糖只是急於想將茶館緣何歇業的來龍去脈弄個清楚。
  
  「夫人,段先生說的對。小人們本是盼著夫人回來的,如今卻盼著夫人莫要回來。」元宵連連歎氣,眉頭卻越皺越深。
  
  唐糖卻是聽得一頭霧水,她人在大理,這陽順城內又不認得什麼人,聽元宵的口氣,卻像是出了什麼天大的事,搞得人心惶惶,連她也跟著不安起來。「妖孽怎會不知道此事,元宵,我不相信你會沒法聯絡到他。」
  
  「夫人,事出突然。這些日子,茶館有位貴客經常光顧店裡出售的那些糖,正是當今禮部尚書的側室蕭夫人。這位蕭夫人害喜,不喜酸卻偏愛甜,吃了店裡的糖也是大讚好味,前日便又遣貼身婢女買了好幾兩回府給她解饞。然而當日晚上,府上便出事了。直到昨日京城府衙差人強行將茶館關了,小人們才被告知,蕭夫人不幸胎落,嫌疑便落到了茶館所賣的那些糖身上。」元宵的神情越說越是凝重,其中不乏自責與濃濃的擔憂。
  
  「是那些看病的庸醫說的?」
  
  「據說是這樣的。」
  
  「笑話!我只聽過吃糖會蛀牙,從來沒聽過吃糖還能像紅花那樣墮胎的。」唐糖雖然瞭解了事情的大致經過,心裡頭卻是清明一片。大夫不是傻子,她賣的那些糖能不能墮胎,一瞧便知。可饒是如此,府衙的府尹卻硬是把罪責推到他們身上,唯一的可能性,便是他們生生成了別人的替罪羔羊。
  
  「小人雖然也質疑過,但收效甚微。府尹大人說了,今日起便會派人守著茶館,等夫人回來了,便要將夫人拿回衙裡問個究竟。小人昨日去找了福老爺子,希望他能將此事盡快告知老爺,不想,夫人今日便歸了。」
  
  說話間,書房的門再次被大力的推開,這次進來的,是掛著淚珠的彩袖,梳著兩個可愛的馬尾辮,穿著緞帶束腰的綠蘿裙,小手還拉著滿臉通紅、頗有些不知所措的賜福。
  
  彩袖一見到唐糖,便甩開了賜福的手,大哭著撲進了唐糖懷裡,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埋怨道:「小姐,你總算回來了,彩袖還以為你把彩袖丟下了呢!」
  
  「我這不是回來了嗎。」唐糖笑著捏了捏彩袖吹彈可破的粉嫩臉頰,沒想到才兩個月未見,彩袖已是愈發水靈了。她抬頭看了看杵在門口,連手腳都不知該往何處放的賜福,原本一本正經的少年俊顏此刻浮上了兩朵淡淡的粉雲,模樣煞是可愛。
  
  唐糖瞭然於心,卻裝作不知的指了指賜福,向彩袖問道:「這俊小子是誰?我怎麼從未見過。是彩袖的小相公嗎?」
  
  彩袖一聽,登時止了哭,掛滿淚珠的小臉漲得通紅,氣鼓鼓的否認道:「才不是!彩袖見他在院子裡像只沒頭蒼蠅一樣的走來走去,這才好心把他帶來的。」
  
  一席話說得在場所有人無不莞爾,以至於先前的凝重氣氛也生生被沖淡了幾分。而唐糖更是毫無顧忌的笑翻了,邊笑還不忘開起了賜福的玩笑:「彩袖家小相公,被未過門的媳婦稱作沒頭蒼蠅,你做何感想?」
  
  「童言無忌,賜福不與小孩子一般計較。」賜福故作鎮定的瞥了眼彩袖,小臉又紅了半分。
  
  「你才是小孩子!」彩袖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眼前的少年也不過比她年長個幾歲,卻像個小老頭一樣,說話很是一本正經。
  
  「我不是。」賜福垂眸而答,秀氣的臉上多了絲淡淡的羞赧。
  
  「小姐都說你是彩袖的小相公了,你就是小孩子!」彩袖被賜福不鹹不淡的態度逼急的,竟無意識的照搬了唐糖的話。
  
  彩袖才一說完,唐糖便笑得眼淚狂飆了:「彩袖,你這就將小相公領回家啦。待你及笄了,小姐就替你主婚。」此話一出,連段青禾也禁不住微微上揚了嘴角。
  
  「小姐!」「夫人!」
  
  彩袖和賜福雙雙紅了臉,又羞又惱的瞪向唐糖,如此的默契讓大家再次忍俊不禁的笑了起來。
  
  只是,好不容易將先前的嚴肅氣氛給沖淡了,週一卻在此時神情慌亂的推門而入衝了進來。一進來便對元宵大呼著:「管事,不好了!」
  
  「胡鬧!」元宵臉色一沉,很是嚴厲的訓斥道:「沒見到夫人在此嗎,怎地如此沒有規矩。」
  
  週一聽元宵這麼一說,這才發現了屋內的唐糖,連忙躬身道:「週一見過夫人。」
  
  唐糖很是無所謂的擺了擺手,她見週一神色不對,知他定是有急事,便連忙詢問道:「你如此匆忙趕來,可是有事?」
  
  週一點了點頭,又看了看一旁的元宵和段青禾,這才說道:「回夫人,官府來人了,說是蕭夫人剛醒,得知孩子掉了,鬧得不行,定要討個說法。」
  
  於是,剛緩和的氣氛再次凝重了起來,彩袖也顧不得與賜福鬧彆扭,想起這次的事,她便替自己的小姐擔心。
  
  「既然來人了,我若不去一趟便說不出去了。」唐糖心想,逃避也不是辦法,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廟,如果她不管這事,連累的就是段青禾他們,她是斷斷不能撒手不管的。
  
  「夫人,小人以為,還是等福老爺子的消息再說。若是老爺的話,便不怕府尹大人為難夫人了。」元宵皺眉道,他是不贊同唐糖主動解決此事的,官府是個怎樣的地方,他清楚得很,去了能不能回來都還是個問題,更別說,這次得罪的可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要是有消息,我還沒回來就該得到消息了。」福叔若是有心要通知余清風,別說是前日,就算是前一刻發生的事,下一刻也能立刻讓他得知。所以唐糖有理由相信,福叔並沒有將這次的事告訴余清風,而且還有意隱瞞了下來。靠人不如靠己,如今,她只能走一步算一步,隨機應變了。
  
  唐糖正想出書房,彩袖卻一把拉住她的手,淚眼汪汪的說:「小姐,你與大人好好說說,大人不會為難你的。」
  
  「那位府尹大人若是存心想為難我,再怎麼說也是沒用的。別擔心,我們什麼也沒做,小姐會沒事的。」唐糖摸了摸彩袖的頭,微笑著安慰道。
  
  豈料,彩袖卻重重的搖了搖頭,糾正道:「不是府尹大人,是大人!」
  
  「哪位大人?」唐糖頗感疑惑,除了官府那個大人,還有誰……
  
  「夫人,彩袖說的是那位蕭夫人的夫君,禮部尚書李大人。」
  
  「禮部尚書……李大人……」唐糖還在思考著她是否耳聞過這位大人時,元宵又出聲補充道:「這位尚書大人幾個月前才剛從禮部侍郎升任為尚書的,卻是當今聖上面前的大紅人。」
  
  元宵這麼一說,唐糖才恍然大悟,不由得驚呼道:「李修!那個禮部尚書是李修?!」
  
  「大膽刁婦,竟然直呼李大人的名諱!」書房門再次被推開,這次竟是京城府衙的府尹親自登門,隨身還跟著五六個捕快。這位府尹大人姓李名掰,長得肥頭大耳,油水十足。和李白雖是八桿子打不到一塊去的,卻是個名副其實的瞎掰大人。仗著自己與李修是同姓,硬說他二人八百年前是一家,這次更是跑前跑後的忙活,十足一大馬屁精。
  
  「名諱?我還晦氣呢!」唐糖小聲嘀咕了一句,趁此當口,元宵便悄悄上前,與她點明了來人的身份。
  
  李掰見唐糖臉生,便端著十足的官架子不客氣的問道:「說話的是何人,給本官報上名來。」
  
  唐糖一見李掰的嘴臉,便知此人是個草包,只會逢迎拍馬、阿諛奉承。然而,這卻是讓她最最頭疼的,與這種人講道理,怕是如何也講不通的。先不說李修是什麼時候升的官,就說那個蕭夫人,怕就是她離府前曾經與之有過過節的那個芸芸。如果被她知道自己就是顏氏,恐怕她不死也殘了。
  
  以往她是避李修如虎豹,頂好是一輩子都不要再見。而如今,無論如何,她都非見李修不可,不是利用顏氏的身份,而是利用那個神秘的絮兒的身份。如此一想,唐糖更是打定了主意,她連忙欠了欠身,很是客氣的回道:「回大人,民女唐糖,正是這家茶館的老闆。」
  
  「你就是老闆?」李掰頂著張肥豬臉,將唐糖上上下下打量個遍,這才冷笑的繼續問道。
  
  「正是。」
  
  「來人,把這罪婦給本官帶回去。」李掰發號施令,他身後那些捕快便幾步上前拿住了唐糖。
  
  眾人一見這架勢頓時急了,彩袖更是大哭了起來,誰也沒料到,李掰會如此不留情的將人拿下。
  
  「元宵,福叔那邊,既然說過了,便不要再去煩他老人家了。賜福,老爺說過這幾日會很忙,你若是敢私自跑去擾他,等我回來定不饒你。茶館的事就由你們照料著了,我不過去府尹大人府上作客兩日,不用擔心。」相較於眾人,作為當事人的唐糖倒是頗為平靜,她冷眼看了看得意洋洋的李掰,昂首挺胸的跟著他走了出去。
  
  就在他們即將離開之時,久未說話的段青禾卻疾步趕上唐糖,在她耳邊用僅他二人能聽到的聲音輕語道:「不會有事的。」說完,便退開了幾步,星眸卻始終緊緊的凝在她身上。
  
  唐糖微微一笑,道:「木頭,謝謝你。」旋即轉身跟著李掰離開了茶館。
  
  段青禾默不作聲的看著唐糖,直至那抹小小的身影從他眼前徹底消失不見。俊顏一如既往的平靜,讓人猜不透他此時此刻的真實想法,是怒還是憂……...<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gigi1433 發表於 2011-5-29 09:25 PM

第二十五章

  正如唐糖第一次聽說吃糖還能把孩子吃掉了,這也是她在古代第一次被關進了大牢裡。豬頭李掰甚至連開堂問審的工夫都省了,直接一句「把人帶下去關進去」便決定了唐糖吃牢飯的悲慘命運。
  
  「小女子冤啊!我冤啊!青天大老爺,您要給小女子做主啊,小女子是給人冤枉的!」
  
  「嚎什麼嚎!來這兒的沒一個不說自己是被冤枉的,到頭來還不是一個個的等著被卡嚓。」看守犯人的獄卒老頭鄙夷的看著趴在牢門上大喊冤枉的唐糖,不耐煩的回吼道,成功的停下了這擾人的魔音。
  
  唐糖眨了眨眼,放開了搖著木門的手,轉而對獄卒老頭甜甜一笑道:「我這不是頭一次被關嘛,所以想模仿下前人,看看能不能真把青天大老爺給嚎下來。說實話,還挺好玩的。」
  
  「沒用的,大人這個時間肯定是在二夫人那裡,你再嚎他也聽不見。」獄卒老頭擺了擺手,他已是一把年紀了,在這大牢裡少說也做了三四十年的看守,多麼窮凶極惡的犯人他都見識過了,哭鬧的、咒罵的、喊冤的、沉默的,形形色色,什麼樣的人都有。但他卻頭一次見到這麼漂亮的女子被關,不僅如此,這女子還擺明了將坐牢看作一樁趣事,無一點懼怕的神色。
  
  唐糖大大咧咧的往牢房裡的木床上一坐,毫不顧忌那些枯稻草和灰塵會弄髒她一身上等的衣服。她邊說邊打量著自己的牢房。這裡的牢房並沒有自己想像的那般陰暗潮濕,也沒有那些驚悚的刑具,只有一張簡簡單單的木床,床上鋪著一層枯黃稻草,床頭捲著一床薄被。所幸如今還是初秋,夜裡也不是太涼,若換作冬天,這床薄被蓋著與不蓋也沒多大的區別,一晚上足以凍死一個活人了。牢房很是乾淨,許是獄卒打掃過的緣故,並沒有老鼠蟑螂在裡頭橫行霸道。
  
  能如此,唐糖已是不挑了。她笑著與獄卒老頭套起了近乎,坐牢其實是樁極其無聊的事,沒人聊天,她便只能找老爹聊了。「老爹,你說,我能被無罪釋放嗎?」
  
  獄卒老頭的頭髮和鬍子都已花白,左眼有道明顯的疤痕,看上去不像一般的老人家那樣和善,但其實心地是不壞的。他看了眼唐糖,見她笑容很甜,也不似作假。自己好幾年沒回鄉下探望了,怕是孫女也有眼前女子那般大了。如此一想,便與唐糖親近了幾分,語氣也比先前好了許多。他見其餘幾個看守賭博未歸,守著也是無事,便提著壺酒,與她聊了起來。
  
  「姑娘,你做了什麼被抓進來了?」
  
  「老爹,我是東街糖果屋的老闆。」
  
  「就那家賣糖的茶館?」
  
  「正是,老爹去過?」
  
  老爹一聽,連連擺手道:「聽說那玩意兒比燒菜的糖甜上好幾倍,我這一口老牙非得甜掉了,所以呀,沒敢去。」
  
  「老爹下次如果光顧,我就專買壺燒酒送你。」
  
  「那敢情好!」老爹猛灌了一口酒,辣得咂了咂嘴,又拿起桌上的花生,剝了顆扔進嘴裡當下酒菜,這才想起什麼,轉而問道:「丫頭,我見你也不像是犯事的人,怎就被關進來了?」
  
  唐糖撇了撇嘴,心想,還不是李修娶的那潑婦,真是前世作孽今世報,活該她的孩子掉了。「老爹你有所不知,大人說有位夫人因為吃了我茶館的糖,不小心胎落,這才怪罪到我頭上來的。」
  
  「新鮮,我還頭回聽說吃糖能吃掉孩子的。」老爹嘖嘖稱奇,卻也無不同情被無故牽連進來的唐糖。不經審問就直接將人扔了進來,憑他多年的經驗,就算眼前的姑娘真是被冤枉的,十有八九也是要被判有罪的。
  
  兩人一聊便是一個下午,待到晚上時,早已是老爹和丫頭互稱著,交情儼然已是不一般。老爹將唐糖看作了自己的半個孫女,同情的同時,便也沒虧待著她,給犯人們送晚飯的時候,還特地塞了個大大的雞腿給她。
  
  飯後,老爹欲把碗筷收了去,卻見唐糖靜靜的坐在床上,藉著燭光正研究著手上拿著的一把瓷湯勺。
  
  「丫頭,瞧什麼呢?」老爹不解的撓了撓頭,這丫頭還真是與眾不同。
  
  半響,唐糖咧嘴一笑,揮了揮手中的湯勺,頗為興奮的央求道:「老爹,這湯勺能不能送我?」
  
  「丫頭,你要這湯勺做什麼?」老爹接過唐糖遞來的碗筷,很是不以為然的應允道:「你要就拿著吧,反正也不值幾個錢。」
  
  「謝謝老爹!」唐糖高興的拿出床上的枯稻草,將湯勺裡裡外外擦拭乾淨,如獲至寶般的握在手裡,偷笑個不停。
  
  說話間,其餘幾個看守也賭博歸來,看似贏多輸少,個個都是紅光滿面的,還提著好幾壺酒,便這麼吵吵嚷嚷的回來了。
  
  所幸這些守衛與豬頭李掰不同,個個都是爽快之人,聽了老爹的介紹,也紛紛噓歎著表示同情,並且很快與唐糖打成了一片。
  
  唐糖經此一聊,才瞭解到,看守牢房的獄卒一共四人,除了老爹,還有大鬍子、瘦猴子、肉包子三人。自然,這些綽號都是唐糖根據他們的外形給取的,眾人聽後也只是笑笑,並未氣惱,還跟著老爹一起稱呼唐糖為丫頭。白日裡大家一同看守,晚上則由兩人守前半夜、兩人守後半夜,平素一起喝喝酒,比起外頭風裡來雨裡去的捕快來,整日無所事事,倒也悠閒得很。
  
  如此,便又聊到了深夜,連唐糖也免不了哈欠連連。老爹見時辰不早了,便好心提醒道:「丫頭,大人今日定不會來了,你就將就著睡一晚,頂好讓下人多塞些好處給大人,看他能不能通融著放了你。」
  
  「謝謝老爹。」唐糖眨眼笑了笑,「丫頭福大命大,不會有事的。」牢房雖令人不悅,老爹他們的淳樸與好心卻趕走了她所有的不安,如今反倒心靜如水,全無浮躁。
  
  待到老爹和大鬍子守夜,其餘兩人趁機休息時,唐糖也沒閒著。她自懷中拿出那把被她小心掖著的湯勺,嘿嘿一笑,對著看似鬆軟的牆面便開挖了起來。
  
  豈料,那湯勺才挖了第一下,勺柄便應聲斷裂了。唐糖抽了抽嘴角,很是無趣的扔了湯勺,仰面躺在木床上閉眼嘀咕道:「誰說用勺子就能挖出個逃生通道來。」暗咒著電視劇都是騙人的同時,忙活了一天的唐糖也總算能在此刻安安靜靜的睡上一覺。只是……這卻是兩個月以來,她頭一次獨自一人睡在冰涼的床鋪上,頭一次,那個笑得一臉妖孽的人不在自己身邊替她擋去所有的麻煩,頭一次,她想念他了,而且這種滋味一點都不好受。
  
  窗外慘白的月光透過牆縫絲絲照了進來,直至大半夜,唐糖才睡著,微蹙著眉小臉上掛著一道淡淡的淚痕,只是月亮知道她是為何而哭。
  
  到了第二日,李掰仍舊沒來牢裡看她,唐糖甚至以為李掰已經完全忘記了她的存在。而這一日,元宵領著彩袖和賜福來牢裡探望他了。
  
  老爹一聽是來看唐糖的,二話不說便將人領了進來,還替唐糖開了牢門,將彩袖他們三人放了進去。
  
  彩袖見到唐糖被關著,還沒開口,淚珠已是大顆大顆的往下掉。
  
  賜福像個大人般的站在一旁,卻也不見得好受,只見他扯了扯彩袖,輕聲道:「別哭了,你一哭夫人會更不好受的。」
  
  這話恁地是有效,賜福才一說完,彩袖果真不再哭了,只是小小的身子仍是微微顫著,卻強忍著沒再哭出聲來。
  
  「夫人,如今情況如何?」元宵見唐糖在牢裡並未有什麼大礙,一顆心便也放下了一半,只是被關著終是讓人掛心,他又打聽不出什麼消息來,只得帶著彩袖和賜福前來探望。
  
  「我說了,不會有事的。怎麼不見木頭?」唐糖很是好奇,其實自從去過大理城後,她便對自己的這個身體留了個心眼。原本她就懷疑段青禾該是認識自己的,先前偶遇李修時,又從他嘴裡聽到了一個聞所未聞的人名來,更是懷疑起了顏氏、絮兒和李修以及段青禾之間的關係。段青禾會不跟著來?她不相信。
  
  「回夫人,昨日段先生稱有事,便離了茶館,至今未歸。要小人將他找回來嗎?」元宵老老實實的回答道。
  
  「不用,由著他去吧。」唐糖說完,又看了看不遠處的老爹,突然拉著彩袖壓低聲音道:「彩袖,小姐央你件事。」
  
  彩袖仰起一張哭花的小臉,拚命忍著哭,乖巧的點了點頭。
  
  「替我去打鐵鋪打個鐵勺子,不用太大,便於攜帶即可。」
  
  「小姐,你要鐵勺子做什麼?」
  
  「自是派得上用場的東西,莫要多問了。」唐糖笑著摸了摸彩袖的頭,又與元宵關照了幾句,反覆囑咐著他們切不可拿此事去煩余清風,說了好一會兒的話,不欲讓老爹難做,便讓他們回去了。





第二十六章

  如此又過了幾日,李掰竟似忘了有唐糖這個人的存在,也不過問,只是將人關在牢裡。
  
  閒來無事,唐糖便攛掇著老爹,替她用木頭做了副簡易的跳棋。原來老爹在做獄卒前便是個木匠,手藝活自是不用說,做出來的棋盤和數十顆木頭圓珠也是有模有樣,不比現代的塑料棋盤和玻璃珠差。
  
  再加上跳棋這種東西本就是老少皆宜,極易上手,又是人越多越好玩,不消片刻便引得老爹他們四人玩上了癮。
  
  五人一玩便是一整天。末了,大鬍子還嚷著大嗓子頗為懊惱道:「他娘的,早知道有這玩意兒,老子還去賭錢做什麼,玩這就夠消磨時間的。」
  
  眾人一聽,頓時大笑了起來,以至於完全沒發現,李掰正帶著一神情冷酷的男子向著關押唐糖的牢房走來。
  
  男子身著暗紫華服,袖口與領口皆繡著金絲,衣擺處則舞著兩尾鸞鳥,一瞧便知不凡。犀利的鷹眸隱隱泛著寒意,薄唇輕抿,看不出是喜是悲。雖英俊無比,卻也生生透著股攝人的氣勢。男子正是豐裕朝歷來最年輕的禮部尚書——李修。
  
  「大人百忙之中還能親自來審問這犯婦,小人惶恐。」李掰一臉諂媚的討好著李修,卻是馬屁拍到了馬腳上,李修只是冷冷的橫了他一眼,什麼話也沒說便將他嚇得再不敢多言了。
  
  李修如今正憋著一肚子的火,自然不會給李掰什麼好臉色看。再加之十日後便是太后的壽宴,不僅僅是宴請群臣,還有三國派來祝壽的使者。他早在一個月前便已忙得不可開交,又抽空去了趟大理,這幾日根本顧不得其他事。若非蕭芸因為孩子沒了而在家裡哭鬧個沒完,定要討個說法才肯罷休,他被逼無奈,只得親自跑一趟。
  
  只是他二人還未走近,便聽得陣陣笑聲傳來,李修的目光愈發冰冷,李掰尷尬得汗如雨下。
  
  眼瞧著笑聲只增不減,李掰的臉已漲成了豬肝色,丟下李修,一個人小跑著向內而去。待走近關押唐糖的牢房一瞧,卻見自己的手下笑作一堆,儼然和犯人打成了一片。他氣得抖著全身的肥肉,呼哧呼哧的跑上前,擺著官威大吼道:「幹什麼!不要你們的腦袋了嗎!」
  
  老爹一見是李掰親自來的,心道一聲不好,連忙給大鬍子他們使了個眼色,四人利索的將跳棋藏了起來,趁此當口,老爹又壓低著聲音對牢房內的唐糖關照道:「丫頭,老爹幫不了你,好自為之。」說完,便大氣也不敢喘的低下了頭,再無聲響。
  
  唐糖點了點頭,心裡卻篤定得很。她見李掰只身前來,便知他不會對她動刑逼供之類的,最多也是讓老爹他們當當下手。憑著這幾日的交情,他們就算不敢違命,也不會真的下重手。所以,唐糖只是微笑著站在牢房裡,靜靜的等著看李掰的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麼藥。
  
  半響,腳步聲傳來,李掰狗屁的轉過身,讓出了一條道了,對著來頭又是點頭又是哈腰的:「大人,您來了。小人管教屬下不嚴,讓大人見笑了。」
  
  「此等屬下,留著也是浪費。」冷酷的聲音說著冷酷的話語,讓老爹他們生生驚出了一身的冷汗,也讓唐糖綻放了一個瞭然的笑。
  
  李修冷眼看著那幾個跪地求饒的獄卒們,直接越過他們來到了關押唐糖的牢房前。
  
  牢房外雖有點燭,牢房內卻是漆黑一片,唐糖又是站在背光處,更是瞧不清面容。李修只能瞧見著大致模樣,是個穿著白紗裙的年輕女子。他暗道,替死鬼終是要有人去做的,怪只能怪這女子命不好。
  
  想了片刻,他側過身向一旁的李掰問道:「本朝例律,殺人者當如何處置?」
  
  「回大人,一命抵一命,當斬。」
  
  「那無心致人死地者呢?」
  
  「回大人,與殺人者同罪。」
  
  「李大人,如此,你該知道怎麼做了吧。」李修冷冷的看著李掰,他的意思已然清楚的傳達了。
  
  「是,請大人放心,小人做事一向乾淨利落。」李掰雖是個草包,在官場少說也混了這麼多年了,怎麼說也是個察言觀色的草包。李修才一說完,他便立刻領會了李修的意思,自然是滿口答應。
  
  李修冷漠不語的望了眼牢房中那始終一言不發的白衣女子,轉身欲走。
  
  就在此時,牢房內輕溢出一聲略帶嘲諷的笑,隨即一個對他而言極是熟捻的聲音響起:「好一個一命抵一命,她的孩子不該死,我的孩子就該死嗎?」
  
  李修瞬間冷了臉,他猛地一轉身,鷹眼狠狠的盯著牢房內躲於暗處的唐糖,冷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你。本以為你已經離了京城,不想還逗留此地。」
  
  唐糖輕笑著,她知道李修定是沒看清她的長相,光聽聲音卻也認出了她就是顏氏。當日在大理城的七夕燈會上,因為人群過於嘈雜,李修沒能憑聲音認出她也是正常。她唯一不明白的是,就算顏氏化濃妝前後的變化大得驚人,然不長不短的三年,李修卻毫無察覺,不得不說,其中亦是古怪連連。
  
  唐糖很期待,如果她現在就走出去,不知李修會做何反應。但是她還是決定暫且忍下,繼續躲在黑暗中,一點點的激怒眼前之人。「我留在京城,本想看著那個懷著野種的女人將孩子生下來的,沒想到啊,呵。我只聽過娶妻剋夫的,沒想到眼前卻有個嫁夫克子的,都連克了兩個,李修,莫不是你前世造孽現世報?」
  
  「你!」李修黑著臉看了看尚留在原地的眾人,臉色更是一沉,冷聲道:「李大人,可否帶著你的屬下暫離此地?」
  
  「是,大人您慢聊。」李掰看出情勢不妙,連忙招了老爹,將牢房的鑰匙擺在桌上,隨即哆嗦著離開了牢房,再不敢逗留。
  
  李修沉默了半天,這才繼續道:「嘴皮子確實比以前利索了很多,不過你別以為這樣我就會放過你,芸芸的孩子沒了,你無論如何也必須償命。」
  
  「呵呵,李大人果真是無情之人,無情亦無心。李修,你要找替死鬼,卻偏偏找上了被你休了的妻,這不是天大的諷刺嗎?」唐糖笑得愈發歡快,她從頭至尾便沒有喜歡過李修,如今也不過是想要看他後悔的樣子而已。
  
  李修果然如唐糖所願的被激怒,他拿起桌上的鑰匙,開了牢房的門便大步走了進來,二話不說鉗住了唐糖的脖子,帶著三分狠勁。
  
  唐糖抓著李修的手,她能感到他的憤怒,但她一點也不怕,只是笑著開口道:「李修,我好期待呀,你何不把蠟燭拿進來,瞧瞧我如今的模樣。」
  
  李修的眸中晃過一絲狐疑,卻半信半疑道:「你又在打什麼主意?」
  
  唐糖不語,卻在下一刻被李修帶出了牢房,終是將整張臉完完整整的呈現在了他面前。
  
  「絮兒……」李修呆呆的望著唐糖,這一刻,他忘了憤怒,輕輕的放開了她,整個人猶如失了魂般倒退著靠至牆上。看著那雙盈盈而笑的水眸,這三年來他夢見過多少回,又是失望過多少回。悔恨、傷心浮現在他的俊顏上,眸中的受傷表情更是清晰可見。
  
  這幾日被關在牢裡,唐糖也非虛度,她思考了很多,包括揣摩顏氏的想法,猜測李修與絮兒的關係,終是被她理清了這剪不斷理還亂的紛繁情愫,是屬於顏氏的、絮兒的,而非她的。
  
  唐糖這輩子最恨負心之人,她並非要為顏氏討回什麼公道,只因氣不過,而選擇站在了顏氏的立場上想像著她這三年來的痛楚,這般一想,竟是心如刀割。她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笑靨如花:「絮兒?李修,我是你休了的妻。這裡,曾經懷了你的兒,可惜你兒子終是來不了這人世。李修,你愛我嗎,你愛絮兒嗎?」
  
  李修痛苦的看著唐糖,閉上眼點了點頭,聲音略帶沙啞的說道:「絮兒,修這生只愛你一人。」
  
  「呵呵,只愛我一人?李修,你可知,絮兒早在孩子掉了的那一刻便死了,而顏氏早在你休她的那一刻便死了,如今在你面前的既不是絮兒,亦不是顏氏。」唐糖殘酷看著李修的掙扎,她終於明白自己為何會附身到顏氏的身上。絕望卻仍是深愛,顏氏明知三年一過,李修便會休了她,仍是固執的呆在愛人身邊,寧願被他嫌棄被他厭惡。明知恢復了絮兒的身份,便可重新要回李修的愛,但是絮兒死了,跟著孩子一起死了。所以被休的前一刻,顏氏亦選擇了結束自己的生命,這才輪到唐糖重新替她而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gigi1433 發表於 2011-5-29 09:33 PM

第二十七章

  唐糖冷眼看著李修的痛苦,思緒卻飄回到了幾日之前,那時,她和余清風尚留在大理城內。

  在大理城偶遇李修之後,唐糖便一直在想,就算變化再大,三年卻認不得自己的愛人,除非李修是瞎子。越是想越是不明白,七夕燈會的第二日,她便獨自一人在房裡將自己重新化作了大花臉,紅似火的胭脂,濃似煙的眼圈,乍一看銅鏡,確實與她本人毫無相像之處。

  而就在此時,余清風笑著推門而入,自身後將唐糖抱了個滿懷,小人得志般的叫聲了娘子,邊說邊俯身準備一親芳澤時,卻見到了銅鏡中反射出的唐糖的面容。

  余清風微微一愣,隨即奇道:「怎把自己畫成這副鬼模樣了?」

  「什麼鬼模樣!這叫藝術!」唐糖頂著一張確實猶如鬼畫符的大花臉,對著余清風咧嘴一笑,頗有幾分如花的味道。

  「藝術?何為藝術?」余清風倒也不甚介意,仍是把唐糖抱在懷裡當寶貝一樣的寵著慣著,只是對她時不時冒出來的新鮮詞彙感到好奇不已。

  「琴棋書畫即為藝術。」唐糖拉著余清風的手臂很是認真的轉過頭,與那雙如清風明月般勾人的眸子對望著,輕聲問道,「妖孽,若是我們從此不見,若是十年後,我用這副模樣出現在你面前,你還會認得我嗎?」

  余清風微微斂了笑,修長的手指輕輕撫上唐糖的眉目間,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溫柔:「這眸、這笑早已深深刻在為夫心裡,若只十年,為夫便忘了娘子,只能說為夫不配愛你,不是嗎?娘子須記得,為夫愛的是你這個人,無論你變作什麼模樣,我一眼便能認出你來。」
  
  無論你變作什麼模樣,我一眼便能認出你來……
  
  「李修,這三年來若是你能好好看我一眼,你我如今便不會是在這牢房裡重新相見了。可惜,你連一眼都吝嗇於我。這是你欠我的,也是你欠我那還未出世的孩子的。而如今,你還忍心讓我做個替死鬼,替你的孩子去死嗎?」唐糖笑著走至李修面前,將頭輕輕靠在他微微顫抖的胸膛前,笑容妖冶而邪魅,「李修,你愛絮兒嗎?真的愛嗎?」

  李修久久的沉默著,眼中的悲傷清晰可見。「絮兒,我愛你,修這一生只愛你一人。」眼前笑靨如花的女子與三年前那柔柔喚他「修」的女子重疊在了一起,明明是同一個人,卻又是那麼的不同。

  他終是負了她,親手寫了休書毀了維繫他們之間最後的緣。就連他們的孩子,亦沒能保住,天知道他有多想和她擁有屬於他倆的孩子。這三年,他無時無刻不想著她,到頭來竟是被老天愚弄了三年,整整三年……

  李修絕望的靠著牆,這顆為她跳動的心此刻痛得他皺緊了雙眉。他悔,亦是恨……

  唐糖哪裡會知曉李修如今是何種心境,她不欲再與他糾纏,決然的離開了他的胸膛,冷漠的向牢外走去,聲音陌生而不帶一絲留戀:「李大人既知此事與小女子無關,煩請大人與府尹大人細細說明,莫要再為難我等平民百姓了。小女子尚有諸多事宜需去善後,先行告辭。」這牢,她坐夠了,這人,她看夠了,從這一刻起,顏氏是真正的死了。

  「絮兒,你不能走,如今能保護你的只有修了。」李修的聲音帶著傷與痛,只是這些都換不回唐糖的任何留戀。

  「李修,除非你能隻手遮天,否則,這世上能保護我的人絕不可能是你李修。」

  只是,人還未走出去牢房,唐糖便覺身後一陣風襲來,人還未反應過來,已被李修點了穴,軟軟的倒在了他的懷裡。最後看了他一眼,英俊的臉龐浮著那般的決絕表情,痛苦卻又深愛著。讓她不由得心中一疼。她驀然明白,這是絮兒在心疼,如此驕傲的男子頭一次在她面前屈服,頭一次在她面前露出受傷的表情,心在疼……互相深愛卻又互相傷害。身不由心,下一刻,她墜入了深深的黑暗中。
  
  「大人,這是……」焦急的等在牢外的李掰見李修許久才從牢內慢慢走出來,懷裡則抱著前幾日他至茶館帶回來的女子,女子緊閉雙眸,看似睡著了。

  「內人的事,本官不再追究,這人,本官自會帶回府上審問。李大人,不該說的不說,不該問的不問,本官先行回府了。」李修看也不看李掰一眼,只是小心翼翼的將唐糖抱在懷裡,原本終年結霜的冰冷目光,在觸及懷中之人時卻猶如春水般溫柔之至。

  回府之後,他將人帶回了自己住的東院,那裡除了他的親信之外,就連蕭芸亦不被允許擅自入內。

  將唐糖輕柔的安置在自己的床上後,李修執起她的手,印上一吻,滿是深情的喃喃道:「絮兒,修做不到隻手遮天,卻可以為你撐你一片天,一片足夠保全你的天。」說完,他轉身便喚來了青離。

  一如往常那般,誰都沒有瞧清青離是怎麼來的,他就已經出現在了李修的面前。

  李修看了眼身後的唐糖,對青離吩咐道:「小心看著夫人,絕不可讓她離開房間一步,更別讓任何人傷害到她。」

  「是。」青離垂首而答,木訥的臉上看不得一絲多餘表情。

  李修點了點頭,若是青離的話,他是放心的。將唐糖安頓妥當後,他便馬不停蹄的離開,再次為太后的壽宴忙碌去了。

  約莫半天之後,唐糖才慢慢醒轉,她一睜眼,便見自己躺在一陌生的屋內,屋內陳設簡單而不失富貴,卻明顯是一男子的臥房。

  她驀然想起自己被李修點了穴因為昏睡過去,連忙掙扎著自床上爬起來,跌跌撞撞的衝到門前,推開了門。

  就在她的腳剛剛踏出門外之時,一個人影如鬼魅般的擋在了她的面前,面無表情的說道:「夫人請回。」

  那人影比唐糖高了一個頭,加之她一睡便是一下午,外頭早已是漆黑一片,她看不清來人是誰,心裡頭卻憋著氣,自然很是惱火的推了推來人,不客氣的說:「讓開!」

  「夫人請回。」

  「我不是你夫人,放我走。」

  「夫人請回。」

  連說了三遍一模一樣的話,來人就如同木偶一般,固執的擋在唐糖面前。

  「你!」唐糖氣極,猛地一抬頭,水眸怒瞪。藉著屋內的燭光,她這才看清了來人的模樣,卻也瞬間大驚失色,「木頭,怎麼會是你!」

  站在唐糖眼前的,是身著玄衣勁裝的段青禾,一身侍衛的打扮,與往日清俊的書生模樣大相逕庭,整個人猶如出鞘的劍一般俊挺。

  段青禾那雙波瀾不驚的星眸在唐糖認出他的一瞬間輕劃過一道光,隨即歸於平靜,仍舊用毫無起伏的聲音第四遍說道:「夫人請回。」

  唐糖無言的看著段青禾,半響,終是妥協的冷笑道:「好,我不走,你給我進來,我有話問你。」

  段青禾沒有動,唐糖也沒有動。

  「怎麼,你就想和我這樣耗下去?」如今的唐糖猶如刺蝟一般豎起了她所有的刺,不僅僅是對李修,也包括對眼前欺騙了她的段青禾。她見到他之後,便已猜到了七八分,如今不過是想要證實她的猜測而已。

  又過了許久,段青禾動了動唇,什麼也沒說,卻慢慢的向屋內走去。

  當屋內只有他二人時,唐糖也不再像往常那般對他客氣,只是語氣冷漠的問道:「名字。」

  「屬下青離。」段青禾,也就是李修的暗衛青離平靜的看著唐糖,如實而答。

  「好一個青離!這裡是哪?」唐糖怎麼也沒想到,早在茶館開張沒多久,李修便將自己的心腹安插在了自己身邊。只不過,李修的行為讓人摸不透,段青禾卻也處處透著古怪

  「丞相府。」

  「李修人呢?」

  「公事。」和在茶館那會兒一樣,段青禾沒有一句多餘的話。

  「你既然知道我是誰,為什麼不去告訴李修?」先前見李修對她的態度,唐糖便知,段青禾絕沒有將她的事一五一十都告訴李修,那他留在自己身邊當賬房先生究竟是何目的。自己面對他時偶爾湧起的心酸又是怎麼一回事……

  她等著段青禾的回答,只是等了很久,卻只等來了疲倦歸來的李修。

  李修進屋後,乍一見唐糖坐著,而青離則靜默的站在不遠處,眸中滑過一絲狐疑,很快便又掩了去,他極是犀利的瞥了段青禾一眼,冷冷的說了句「退下」。

  段青禾見李修回來,也什麼都沒說,只是恭敬的一鞠,身形極快的消失在了屋內。

  礙事者已走,李修便收了所有的冷漠,明明是累極,卻也頗為開心的將唐糖拉進了自己懷裡,緊得只想將懷中之人揉進自己心裡,藏著掖著。「絮兒……」

  「李修,你我已無任何瓜葛,你還將我強行帶回府做什麼!」唐糖很是反感的推了推緊抱著自己的李修,卻如何也推不動,只是化身木頭任由他抱著,相較於他的熱情,她無一點回應。

  「蕭芸胎落的事不僅僅是當今聖上,就連遠在邊疆的蕭大將軍都得到消息了。蕭芸是大將軍的獨女,從小被寵大的,就算別人可以不追究,她和大將軍卻勢必要追究到底。只要那李掰隨口一說,傳入大將軍耳中,你的小命怕是連天子也保不住了。」李修無奈的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卻沒有鬆手,仍是抱著唐糖,希望她能冷靜的聽他將話說完。

  「李修,這是你第一次這般與我說話……」唐糖平靜下來了,她怔怔的看著李修,喃喃道。

  心頭又是一陣疼,李修噙著苦笑,卻又不得不繼續道:「將你帶回府,暫時堵住李掰的嘴,其他的事,等這十日一過,我自會去善後。」

  「那也不用軟禁我吧,還找個人看著我,這算什麼!」唐糖聽明白了李修的用意,卻仍是氣不過他霸道的行為,一切都是他做主,憑什麼!

  「你有本事從這府上消失過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修也是逼不得已。」

  「你逼不得已,李修,請記得你說過的話,當初是誰說我要是賴著不走,趕也要趕我走的?」唐糖氣結,惡人也是他,好人也是他。那她算什麼,豬八戒照鏡子嗎!

  「絮兒,修知道大錯已鑄,你是如何也不會原諒我的。修會有一生來彌補我這三年的錯,絮兒……」李修的臉上再次浮現出那種令人心頭一滯的受傷表情。

  一物降一物,她終是明白了。就像余清風能把她治得服服帖帖一樣,她的一句話也能隨心所欲的左右著如此驕傲的李修。

  只是,錯過了就是錯過了,她不會因為李修的道歉而原諒,並且重新愛上他。如果是絮兒,便會;而換作唐糖,則毫無可能。

  「待忙過這一陣,我就會稟明聖上,讓他賜婚。待你我成親後,便無人能將我們分開了。修保證,修會用生命來愛你,會用生命去保護你。」李修的表情甚是溫柔,他甚至不介意唐糖從頭至尾對他的疏遠,愛了三年,如今只是愈加深刻,入骨三分。
  
  「待忙過這一陣,為夫便來接你。為夫既然收了娘子的休書,娘子也需等著收為夫的聘書,如此,也算是兩不相欠了。」
  
  腦中浮現起余清風笑著對她說此話時的模樣,唐糖的淚水便已滑落至臉頰,力氣猶如一瞬間被抽走般,她怔怔的看著李修,只是一遍遍的重複著:「我不會嫁給你的。」

  「絮兒,修會愛你一輩子的。」李修沒有察覺出唐糖的心思,他以為她只是在恨這三年。溫柔的抱起唐糖,將她輕輕的放至床上,吻如雨點般的落下,帶著無比的執念和眷戀。

  衣衫滑落,紅燭微晃,李修的吻一路蜿蜒而下,只想將唐糖的熱情慢慢點燃,眸中染上了一層難掩的瘋狂,帶著不容拒絕的霸道,理智漸漸消退。三年了……他的理智早已被思念侵吞,消磨殆盡。

  「別碰我。」唐糖的雙手雙腳皆被李修壓在身下,動彈不得,她木木的看著李修,身體漸漸起了反應,卻被她極力抑制著。

  「絮兒……給我。」

  「別碰我,求你。」女子的氣力到底比不過男子,唐糖緊緊的閉著眼、咬著唇,淚水沾濕了枕巾。

  李修見到她如此模樣,也是一怔,隨即苦笑著將唐糖壓進自己懷裡,啞聲道:「好,不碰你,修會等到我們重新成親的那日的。」

  唐糖睜著眼,再不說話。一夜無眠,她思來想去,終是想通了,李修雖是這般說,但也絕不會再輕易放她走,如今的她只能虛與委蛇,再伺機逃走。這裡不是她的歸宿,她終究不會屬於這裡,不會屬於李修。




第二十八章

  隨後,唐糖便光明正大的被李修軟禁在了東院內,白日裡,除了青離,還有數個暗衛部署在東院的四周,插翅難飛。晚上,無論多晚,李修都會抱著她同睡,形影不離。
  
  只是,獨寵芸夫人的李修破天荒的帶著一陌生女子回府,且天天夜宿東院。不過幾日,這消息便一傳十、十傳百,很快便在府上傳遍了。
  
  這日,蕭芸所住的西院的丫環們正在院中打掃著落葉,閒來無事,便說起了閒話來。
  
  「我聽說,老爺已經有三天沒來這裡了。」
  
  「噓,小聲些,別讓夫人聽了去。我聽阿石說,這兩天,老爺回府就往東院跑,前幾天,還看到老爺帶著一漂亮女子回府,就安置在東院。」
  
  「這麼說,老爺是有心想要納那位姑娘為妾?」
  
  「我看不止吧。」
  
  「不止?」
  
  「嗯,你看夫人懷著的時候,老爺都沒把夫人扶正,如今孩子沒了,更不可能了。所以啊,我估摸著,老爺該是有心娶那位姑娘為妻,以後她就是我們的正主了。」
  
  就在兩人聊得忘了壓低聲音的同時,一聲清脆的「啪」打斷了那兩個丫環說悄悄話。她們驚得一抬頭,赫然發現蕭芸和她的貼身婢女紅縈正站在房門口。而地上,本應盛著燕窩的瓷碗碎了一地。
  
  蕭芸狠狠的剜了那兩個丫環一眼,轉身進了屋,忿忿的往梳妝台前一坐。此刻的她,面容略顯憔悴,卻仍是以前那個嫵媚高傲的絕美女子。
  
  外頭兩個丫環見情況不妙,手忙腳亂的收拾起地上的碎片。
  
  紅縈服侍蕭芸也有五六年了,這個消息她不是不知,而是一直瞞著,沒想到,今天卻被兩個亂嚼舌根的丫環捅了出來。她狠盯著那兩個丫環,自然也不會給她們好臉色看,又見自家夫人一聲不吭的坐在梳妝台前,連忙對門外的丫環厲聲斥道:「無憑無據的,說什麼閒話!看牢你們的嘴巴,都給我滾下去。」說完,她關上了房門,又快步走至蕭芸身邊,安慰道:「夫人,下人們最喜歡亂嚼舌根,這個空穴來風的傳言不可信。」
  
  「不、不會!這裡到底是丞相府,再不懂規矩,這點道理也該是懂的。」蕭芸雙手緊緊的攥著拳頭,指節因用力過度而微微泛了白,她緊咬著下唇,一字一句的說道:「夫君從不流連花叢,更不會隨便帶女子回家。他當初即使娶了那醜婦為妻,也沒有因此再娶妾室。若非皇上下旨賜婚,他只怕一輩子就被那醜婦拴著了。」
  
  蕭芸雖跋扈慣了,也非愚蠢女流,本以為顏氏一休,她就能成為李修的正室。豈料等了幾個月,眼瞧著肚子一天天的大了,李修還是未給她任何的承諾。這回,孩子無故掉了,她更是整日提心吊膽,哭鬧不已。所幸李修白日再忙,也會每晚陪在她身邊。只是這幾日,她卻夜夜不見李修的身影,原以為是公事繁忙,沒想到是夜宿東院陪著那來歷不明的女人。
  
  「紅縈,幫我梳洗下,我們這就去東院。究竟是空穴來風,還是確有其事,一看便知。」蕭芸美麗的容顏上浮現一絲狠絕,卻不忘囑咐著紅縈幫她穿衣打扮。
  
  「夫人,你身子弱,還是不要了吧。」紅縈為難的幫蕭芸梳理的秀髮,心裡頭卻極埋怨那兩個多嘴的丫環。
  
  又是「啪」的一聲,紅縈的臉上頓時多了個淺淺的巴掌印。
  
  「不過是個小小的婢女,我的事什麼時候輪到你來做主了?」蕭芸橫了紅縈一眼,隨即換上了一套頗為華麗的寶藍紗裙,金步搖綰髮,高傲無比。
  
  蕭芸就這般一路無阻的來到了東院,只是,還未踏入東院,便被一身黑衣的青離攔在了門口。
  
  「青離,你這是做什麼?」青離比蕭芸高了一個頭,逼得她不得不抬高了頭。
  
  「大人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內。」青離木訥的答道。
  
  「拿夫君壓我,你還不夠格,滾開!」蕭芸氣勢洶洶的踢著青離,企圖使他讓出一條通路來。
  
  此刻正是午時剛過,唐糖依著一直以來養成的習慣,正是昏昏欲睡,卻被一尖銳的女聲吵醒,一個激靈嚇走了所有瞌睡蟲。李修雖然不允許她隨處走動,但是在東院還是可以到處跑的。
  
  循著聲音出處,她來到了院門口,正巧見到了蕭芸與青離亦是段青禾,發生了衝突。
  
  唐糖皺了皺眉,沒想到蕭芸即使孩子掉了,氣焰還是和以前一樣的囂張,而青離也只是沉默的任由她撒氣,既不還手,亦不躲避。
  
  「木頭,讓廚房給我熬碗鯉魚糯米粥,聽夫君說,這粥對安胎極有好處。」唐糖故作得意的瞥了眼蕭芸,繼續不鹹不淡的刺激她,「我不能像某人一樣到處惹事生非,末了連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到時候,這臉啊,都不知道往哪閣了。」
  
  「你這狐狸精,擺明了指桑罵槐!」蕭芸哪裡會聽不出唐糖的話中之意,早已氣得渾身發抖,七竅生煙,顧不得青離阻攔,衝上去就想抓唐糖的頭上。
  
  只是,一個是生龍活虎,一個是小產未癒,蕭芸哪跑得過唐糖。唐糖冷冷一笑,大呼小叫的繞著東院開始了和蕭芸你追我逃的鬧劇。
  
  「狐狸精,你給我站住。」
  
  「你你你,你孩子掉了也就算了,難道還想拖我的孩子下水。」
  
  「你想憑著一個不知道哪來的野種在這裡立足,告訴你,做夢!」才跑了一圈,蕭芸就有些上氣不接下氣了。反觀唐糖,雖然一臉慼慼然,反而越跑越精神。
  
  「狐狸精,我要是不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我就不是蕭芸!」
  
  「什麼?不是人!姐姐,就算你再氣自己,也不能說自己不是人啊,頂多不是個東西。」唐糖無辜的回頭朝蕭芸眨了眨水盈盈的大眼睛,心裡頭卻是笑翻了天。
  
  蕭芸也是發狠了,她拼著全力向前一撲,正巧拉到了唐糖的裙角,阻了她繼續逃跑,隨即拔了插於發間的金步搖,抵在了唐糖的脖子間,眼神愈發狠毒,「狐狸精,我要你和你肚子裡的野種都給我的孩子陪葬去!」
  
  唐糖嚇得瑟瑟發抖,眸子卻帶笑的瞥向了不遠處的青離,她知道,他絕不會讓她有事的。
  
  「誰敢說絮兒的孩子是野種!」只是,還不等青離出手,李修的聲音便在蕭芸的身後冷冷響起,成功的阻止了這場沒完沒了的鬧劇。
  
  「夫君……」蕭芸手一抖,唐糖白皙的脖子瞬間被劃上了一個淺淺的傷痕,鮮紅的血立刻溢了出來。
  
  「絮兒!」李修一見此景,心頭一緊,連忙幾步上前將蕭芸拉開,關切的審視起唐糖脖子上的傷口來。「疼不疼?」
  
  唐糖的脖子火辣辣的疼,卻也不忘將戲做足了,她見蕭芸梨花帶雨的哭了起來,楚楚可憐企圖重新喚起李修對她的注意,便先她一步,噁心先告狀的撲到李修懷裡,水眸氤氳的搖了搖頭道:「夫君,絮兒沒事。」繼而又怯怯的看了看蕭芸,小聲問道,「絮兒惹姐姐生氣了嗎?」
  
  「狐狸精,夫君這兩個字是你能叫的嗎!滾開!」蕭芸的漂亮臉蛋已變得異常猙獰,紅縈在一旁早已嚇得花容失色,而青離則冷眼看著這一切,眼中滑過一絲讚賞。像這般氣死人不償命的折騰手段,怕也只有那麼個古靈精怪的女子才想得到。
  
  「芸芸,住口!」李修看也不看蕭芸,一把將唐糖抱起,轉而用極為森冷的語氣對一旁的紅縈道:「送夫人回房,若再有下次,你就不用再服侍夫人了。」
  
  紅縈心知犯了李修的大忌,嚇得跪地連連求饒,又在幾個府上下人的幫助下,把鬧得累了且哭暈過去的蕭芸帶回了西院。
  
  見蕭芸走了,被李修抱在懷裡的唐糖不樂了,演員都散場了,這戲便無須再演下去。她冷漠的將頭撇向一邊,淡淡的說:「放我下來。」
  
  「別動!傷口還在出血。」李修心疼的睇著懷中之人,連忙進屋拿了金瘡藥和乾淨紗布,不顧唐糖的反對,親手幫她敷藥包紮。
  
  唐糖疼得直皺眉,卻也乖乖的沒再動彈,畢竟流血受傷不是什麼好玩的事。她看著李修一臉的專注,為了轉移傷口的疼,而冷漠的問了句:「堂堂禮部尚書李大人,怎麼這麼早就回府了?」
  
  「明晚便是太后的壽宴,今晚我須留在皇宮,怕你擔心,便抽空回來趟,與你說明。」李修才替唐糖包紮完傷口,她便像一隻兔子般跳離了他的懷裡,眼中不復深情,只有戒備與不信任。
  
  李修深歎:「絮兒,你無需如此,修不會傷害你的。」說完,他便轉身朝院外走去,與青離擦身而過時,他輕聲吩咐道:「青離,調十個暗衛守在西院,我不在的這兩日,不許夫人離開西院半步。」
  
  「是,屬下遵命。」...<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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