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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7-29 05:57 PM

樁樁 -【不棄】《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3-22 01:58 AM 編輯

【書名】:不棄(出版名:小女花不棄)

【作者】:樁樁

【內容簡介】:

  一對騙婚搭檔逃亡時摔下懸崖而穿越了時空,

  這世她成了乞丐頭兒花九身旁的丫頭花不棄;

  他卻成了英俊挺拔、富可敵國的世家掌權人莫若菲。

  ***

  十三年後,命運讓兩人再次相遇,她苦苦壓抑著祕密;

  而他卻在似曾相識、悔恨與心動中掙扎。

  兩人間暗潮洶湧、各自心懷的祕密,會有揭穿的一日嗎?

  ***

  七王爺珍藏多年的一幅畫像,引發江湖四大世家爭相找尋遺落民間的郡主。

  花不棄是否真是眾人口中的王爺千金?花不棄的身世一旦揭開,又會掀起多大的風波?

  花九臨終前的囑託與遺留的信物,讓她不甘於深閨終老,由人安排一生。

  她的九叔為何寧願行乞至死也要隱瞞身分?其遺言又有何用意?江南朱府真能成為她的依靠?蓮衣客又為何幾次三番出手救她?為何攪亂她一池春水卻又恁般無情離去?

  四大世家與朝廷各懷心思,她身處其中,看似無關,但一針一線卻悄然牽制得她離不開這盤棋局,逐漸陷於這場角力。

  前世際遇猶如絕望的深潭,無力掙脫;而今穿越時空,再世為人,她能否重新活出自己的一片天?

  誰,才會是與她生死不棄的那人?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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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7-29 05:59 PM

本帖最後由 connie062222 於 2012-7-31 07:37 PM 編輯

第一卷 相見不相知

1 狗娘養的(1)

  濕熱的氣息從臉上傳來,還伴著陣陣難以形容的味道。昏迷中的雲琅忍不住皺了皺眉,正想喝斥是哪個不長眼的奴才攪和了他的好夢,心中突起一絲警覺,想起自己是受傷後仗著最後的意識跳進了一戶人家。難道是他們追來了?他用盡的全身的力氣想也不想就揮出一掌。

  聽到嗷的一聲慘叫,雲琅緩緩睜開了眼睛,一條黃毛癩皮狗被自己擊殺在不遠處。他喘了口氣心中暗罵虎落平陽被犬欺。

  正打量著身處的環境時,聽到身後有腳步踏在雪地上的細碎聲響,只可惜那一掌已費盡了他全身的力氣,竟連扭個頭後背都痛得鑽心。雲琅目中悲憤得幾欲噴出火來,嘴裡嗆咳出一口血沫子,染在白皚皚的雪地上刺目驚心。

  他艱難的吐出一句:「小爺今日斃命於此是天意,報出你的名號來!」

  「啊——」身後響起尖銳憤怒的叫聲。

  雲琅睜大了眼睛,只等著來人一掌或一劍取了他的性命。誰知一團青灰色的身影從他身邊跑過,直撲在黃毛癩皮狗身上大哭起來:「阿黃!阿黃!阿黃啊!」

  見那條癩皮狗被抱在一個穿著青色棉襖的小丫頭懷裡,雲琅這才鬆了口氣。看到不是來追來殺他的人,心頭一口氣懈了,腦子嗡嗡作響又暈了過去。

  花不棄抱著狗,見阿黃早閉了眼,心裡痛得跟什麼似的,只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她是被藥靈鎮的乞丐花九撿來的棄嬰。

  據說花九上溯九代都是乞丐。花九從小殘疾,到老也沒有為花家傳下個一兒半女。他撿到花不棄後禁不住喜笑顏開,長歎花家終於有後了。他沒有延續花家的門風,把撿來的便宜女兒叫花十,而是深思熟慮後為棄嬰取名花不棄。告訴不棄要將花家的行乞事業代代傳下去。

  說也神奇,不棄一歲時就能唱蓮花落,兩歲就知道笑彎了眉眼伸手討錢。叔伯姨娘脆生生的咬字清楚,黑漆漆的眼睛裡像汪著水似的惹人憐惜。

  花九大讚不棄是天生的乞丐苗子,把家傳乞討絕學傾囊相授。不棄聰明機靈,學得賊快,說哭就哭,說笑就笑,小嘴甜得似抹了蜜。讓花九放心大膽從此過上了在橋頭曬太陽捉蚤子的慵懶日子。

  不棄長到五歲時,一場罕見的大雪凍死了花九。她用一張破竹蓆蓋住了花九的臉,將跟了花九一輩子的討飯陶缽揣進懷裡,哆哆嗦嗦從狗洞爬進了劉二娘家。

  黃毛狗當時才做母親,生下了的仔兒剛巧被劉二娘捉走了。也許見花不棄瞪圓了的烏黑眼睛像極了自家的狗仔,母性大發收養了花不棄。

  劉二娘發現狗窩裡的花不棄時正值雪後初霽。她把一盆狗食放在狗窩前,見黃毛狗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從窩裡竄出來,劉二娘心中詫異,彎下腰一看,驚呆了。

  黃毛狗安靜的側躺在狗窩裡,露出溫軟的腹部。花不棄正銜著它的*吃奶。

  劉二娘後退幾步,飛快的提起裙子跑去前院叫相公來看稀奇。等二人趕到後院時看到溫馨的一幕。

  陽光灑在雪地上泛起一陣淡淡的暈黃色。一人一狗正和平的分食著狗盆裡的食物。

  黃毛狗吃得幾口就退到一邊,溫柔的注視著花不棄。花不棄沒有吃完,端著盆子又放在黃毛狗身前。她用手輕撫著黃毛狗,凍得通紅的臉頰上露出甜甜的笑意。

  劉二娘當場抹開了眼淚。人能不如狗嗎?她拉了相公轉身離開,默許了不棄住在阿黃的狗窩裡。

  阿黃用它的奶水與狗食餵飽了花不棄。它溫暖的身軀與還能擋擋風雪的狗窩讓不棄活過了嚴冬。

  不棄也懂得人情冷暖,進出從不走大門,只鑽狗洞。討得的吃食從不忘分阿黃一份。每天都會將劉二娘家的水缸裝滿清水。而她,只是個不到六歲的乞丐女娃。

  這事一經傳開,整個藥靈鎮都知道這件奇事。人們贊劉二娘家的黃毛狗厚道,贊不棄人小卻明白知恩圖報

  春天來臨時,花不棄的人生像枯枝綻開了新芽,爆發出新的生命力。

  鎮上藥靈莊林家信佛的老夫人聽說人吃狗奶過活的稀罕事後,囑人帶來了花不棄。見洗乾淨臉的她眉清目秀,眼睛黑烏烏的靈活得很。有問有答,小嘴忒甜,一口一個老夫人叫得她舒坦。林老夫人滿意的點了點頭,讓人領著花不棄進了林家後院菜園裡當了澆菜的小丫頭,收容了她。

  在林家菜園安頓下來後,花不棄去求得了老太太的恩准跑到埋花九的亂墳崗上燒了香燭紙錢。

  山林催發了新枝,點點綠意翠得清新可人。略帶寒意的風與淺淺陽光鋪灑下來,亂墳崗也失去了夜晚的恐怖,安靜恬然。

  紙錢的灰燼被風吹散,花不棄坐在墳前癡癡的望著灰燼飄散的地方發了會呆。又抱著阿黃喃喃自語又說了些旁人聽見會一把火燒了她的話。

  不棄邊說邊抹淚。等到淚乾她對癩皮狗說:「古代缺啥啊?人才!當丫頭也是份工作。雖說老闆不是自己了,但是大樹底下好乘涼,抱大腿也要抱根粗點的。我覺得林府不錯,你覺得呢?」

  阿黃親熱地用頭蹭了她一下。花不棄咧開嘴笑了:「走,領你認認門去。別看林府大,菜園挨著圍牆,牆上開了個很大的狗洞,你來找我不妨事的。有奶就是娘,以後我侍侯你吃香喝辣吧!」

  阿黃對花不棄有了感情,加上林府的泔水油水的確足,跑到林家菜園後不回劉家了。劉二娘歎了口氣說:「天要下雨,狗要戀人,由它去吧!」

  從此阿黃就和花不棄便在林家菜園裡相依為命。

  林老夫人念了句阿彌陀佛說:「不可讓不棄與她的狗娘生分了!」

  林府眾人掩了嘴笑這句狗娘,緊接著吩咐下人在圍牆狗洞旁搭了間小木屋,讓不棄和阿黃住。

  小木屋名副其實,只放得下一張小床與一張木桌。不棄卻很是開心。這是她穿越後第一次有自己的家。她抱著阿黃舒坦的躺在床上悠然地說:「比劉二娘家的狗窩大多了。」

  阿黃汪汪叫了幾聲表示同意,跳下床圍著小屋灑了幾泡尿,圈了地盤。

  還能怎麼樣呢?沒有打罵,沒有做不完的活計,沒有讓她簽賣身契。還有阿黃溫存的眼神和柔軟的身軀溫暖著她。儘管林家的少爺小姐曾指給朋友看,說她就是那個狗娘養的。花不棄也是照樣行禮請安。

  她剛到林府時常坐在小凳子上看星星。思考帶著前世的記憶投到一個棄嬰身上究竟是好命還是命賤,直把脖子望酸了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不棄便打著呵欠對阿黃說:「算是好命吧,好歹我活了兩世。九叔叫我不棄,我現在也不嫌棄是乞丐丫頭出身還有你這個狗娘了。走,睡覺去!」

  如此平安過了七年。阿黃變成了一隻慵懶的癩皮狗,花不棄成了林府菜園裡手腳麻利的打雜丫頭。

  此時抱著癩皮狗阿黃漸漸冷去的身軀花不棄只覺得心口有把刀在絞她的肉。阿黃的溫暖,前塵舊事,今生無依紛紛湧上心頭,不棄哭得肝腸寸斷。

  菜園偏僻。打霜落雪的嚴冬裡,連下人們都窩進了暖和的房裡。不棄的哭聲在菜園裡寂寞的迴盪,還沒吹到園外就飄散了。

  抹了把淚,不棄突然想起了打死阿黃的兇手,殺了他的心都有了。回頭一瞧,擊殺阿黃的少年滿身是血躺在雪地上已暈了過去。

  她磨著牙,眼裡滿含仇恨。一個受傷暈過去的少年有什麼可怕的,不如殺了他為阿黃報仇,還沒有人懷疑她。殺機一起,不棄提了根棍子走過去。看到雲琅蒼白的臉,她的心又怯了。

  棍子舉起幾次始終落不下去。畢竟他還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還是條人命啊。不棄無力的垂下棍子,傷心的望向癩皮狗說道:「阿黃,都說打狗看主人,你要是餵奶給四小姐吃,也沒人敢動你一根毫毛。殺人我手軟害怕,不能替你報仇,你別怪我!」

  她下不了手,卻也不願救他。沖地上吐了口唾沫,狠狠的罵了聲小賊後,抱著癩皮狗去找地方埋了。


  
2 狗娘養的(2)

  大朵大朵的雪紛紛揚揚的下著,漸漸掩埋了地上的血跡。雲琅躺著的地方像微隆起的一個雪堆。

  天色暗下來時不棄埋掉阿黃回來了。菜園裡寂靜無聲,一片白茫茫的田地反射著清冷的月光。她怔怔的站著,低頭看著身後被月光投下的陰影。少了阿黃的影子與它的依戀,孤單油然而生。從此這世界上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

  不管怎樣,總要活下去的。不棄拭去淚,擠了個笑容安慰自己。她攏抱著雙臂往小屋走,才走得兩步就被地上白雪掩蓋的雲琅絆倒在地。他還沒離開?死了?不棄拾起棍子捅了捅雲琅,見沒動靜。真的死了?她用棍子拂開雲琅身上的雪,露出張蒼白的臉來。

  他的嘴角還帶著一絲乾涸的血跡,臉色白得像地上的雪,眉毛倒顯得墨黑。身上的血凝成了紫黑的雪塊。天明後他就是一具凍硬的死屍。阿黃的仇已經報了。

  諾大的菜園裡,她的狗屋前擺著一具死人屍體。不棄想著有點毛骨悚然。

  這時,地上的雲琅突然動了動。駭得不棄下意識發出一聲尖叫。

  雲琅聽到叫聲顧不得背上傷口的痛,從地上一躍而起,摀住了花不棄的嘴帶著她撲倒在雪地上,喘著氣威脅道:「再喊我就殺了你!」

  不棄氣得渾身發抖,他居然還沒有被凍死?!他憑什麼這麼命大?想到苦命的阿黃她心中悲淒,又被雲琅壓在雪地上動彈不得。剛才為什麼不先下手為強?不殺他也能把他綁起來啊!不棄悔得腸子都青了,這時只能瞪圓了眼睛記住了這個少年的凶悍的模樣,用力的點頭表示明白。

  滴水結冰的寒冬,劍傷雖重,傷口的血卻因為天寒而凝凍住,否則雲琅早就失血過多而亡。雖躺在雪地裡,卻半是昏迷半是在恢復力氣。花不棄的棍子捅醒了他。聽到她的叫聲情急之下用力躍起捉住了花不棄,背上的傷口已然崩裂,痛得他呲牙咧嘴。

  重重的喘著氣,雲琅這才看清身下不過是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頭。他鬆了口氣,將手移到她的脖子輕按住。花不棄瘦得豆芽似的,他單手就能掐斷她脖子。雲琅為自己的緊張好笑,看到花不棄黑烏烏地眼裡透出懼意後這才微微放鬆了力道。

  他低聲問道:「這是什麼地方?」

  不棄的手非常自然地撐在雲琅胸前,她緊張著瞪著雲琅,心裡再恨也只能服軟,低聲告訴他:「林府!」

  「藥靈莊林府?」

  不棄點了點頭。

  雲琅心裡一聲哀號,跑了半天居然還是跑回了林府。他看了看四周,滿意的發現這是片極空曠的菜園。孤零零的只立著一間小木屋。就算花不棄喊叫,他也有把握讓她喊得一聲喊不出第二聲。雲琅吸了口氣,抓著花不住的手臂以劍支撐著身體搖搖晃晃站了起來。「進去!」雲琅看到面前的小屋低聲喝道。

  不棄在心裡問候著他的祖宗十八代,忍著手臂的痛楚撐扶著雲琅進了屋。

  屋內簡陋狹小,僅放下一床一桌。雲琅坐在床上,順手拿起桌上的茶壺搖了搖,發現有水不禁大喜,仰頭喝了個乾淨。

  背上的傷必須包紮才行。雲琅瞧見不棄縮坐在牆邊的可憐模樣不禁放軟了聲音道:「丫頭,你過來替我裹傷,我不殺你!」

  不棄巴不得他傷重不治而死,磨磨蹭蹭只露出害怕的神色拖延時間。

  「過來!」雲琅低喝道,隨手將茶杯一捏,碎了。

  他手上用力,目光死盯著不棄的脖子。彷彿在告訴她,剛才掐的如果是她的脖子她就沒命了。

  不棄情不自禁的扭頭朝門口的方向看了看。

  雲琅望著她冷笑道:「我保證在你還沒跑出屋就能殺了你。小丫頭片子,想給小爺陪葬的話你就喊!」

  「不要殺我!我不喊!」不棄聲音這回是真的在顫抖。她機械的回轉身,腳軟得移不動。眼裡蓄滿了害怕的淚,慢慢的湧出眼眶。

  屋裡沒有點燈,雪光微微從窗戶紙上印進來。雲琅有些失神的看著不棄。他覺得她可憐得像一條小狗。如果不是身處險境,雲琅想,他也不會這樣去嚇一個小姑娘。他放軟了語氣道:「你也算是救了我,我不會殺你。只是想請你幫幫忙,替我包紮一下。我會盡快離開,不會連累你。」

  不棄這才慢吞吞的移到床前,呆呆看著渾身是血的雲琅,不知道該從何下手。

  雲琅費力的解開衣裳,後背卻和傷口粘在了一起,動一動都痛得撕心裂肺。他皺眉低聲說:「撕掉床單直接纏!」

  不棄握著床單,想著昨天晚上還抱著阿黃睡在一起,心頭恨意頓生。床單撕裂的聲響像刀,尖銳的刺進她的心。她默不作聲的替雲琅包紮,眼淚一滴滴落下來,屋裡再不會有阿黃的影子了。

  纏好後雲琅動了動,感覺舒服了不少。他又饑又乏,只想吃點東西恢復體力盡快離開。見不棄不停的掉淚,想到威脅一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頭,心裡不免有些歉疚。但身處險境他也只能扮得兇惡點,瞪著花不棄說:「這裡有吃的沒有?!」

  不棄心頭一動,垂下眼簾低聲說:「屋外有蘿蔔,我拿幾個去。」

  她此時的模樣單純可憐,菜園空曠雲琅不疑有它,喘著氣道:「好。」

  見他點頭,不棄這才往門口走去。走到門口,她回頭看到雲琅正閉著眼調息,手迅速拉上房門,將鎖一合,拿起屋旁的鐵鍋和鍋鏟用力的敲響,扯開喉嚨大喊道:「來人呀!抓賊!有賊啊!走水啦——」

  雲琅聽到門鎖響和花不棄的喊聲,暗罵了聲好個會演戲的臭丫頭!提起長劍就向窗戶撞去。

  窗戶被撞得粉碎,雲琅一躍而出。

  聽到聲響,不棄猛的回頭,看到雪地微光裡一雙寒冰似的眼睛盯著自己。她心頭駭極,扔掉鍋拔腿就往園外飛奔,嘴裡喊得更為大聲。

  「臭丫頭,敢出賣小爺!」雲琅咬牙切齒的罵了聲。

  她的聲音清脆,黑夜裡傳了極遠。藥靈莊林府並非普通的人家。家傳的醫術治好不少武林人士,也籠絡了一批看家護院的好手。遠處漸漸有人亮起了火把燈籠朝園子裡趕來。雲琅顧不得追,狠狠的看了眼像兔子般跑得飛快的她,折身踉蹌地走到了院牆下。

  林府的院牆青磚合縫,高兩丈有餘。雲琅吸了口氣想縱身越牆,瞬間扯動後背的劍傷,痛得他眉毛都在發抖。平時這樣的高度難不倒他,現在卻讓他有心無力。受傷逃命時拼著一口氣躍進來,現在卻跳不出去了。眼見園外的燈光離這裡越來越近,雲琅一低頭看到了牆上的狗洞,眼睛一閉彎下了腰。

  不棄飛快地往園子外跑,胸中怒意翻湧,只盼著莊裡的人捉住雲琅後為阿黃報仇血恨。這時她回頭正好看到雲琅彎腰鑽狗洞,想跑?不棄停住腳步,大聲喊道:「賊子鑽狗洞跑啦!他鑽狗洞了!他鑽狗洞跑啦!」

  清脆的聲音在黑暗中直傳到雲琅耳中,一張俊臉氣得發白。堂堂飛雲堡少堡主鑽狗洞逃生,將來被這個丫頭認出來傳揚出去他還有臉在江湖中立足嗎?

  大丈夫能屈能伸,他日必報此仇!雲琅咬牙切齒。回望從牆根下黑漆漆的狗洞,忍著背上的傷痛,提起內力寒聲罵道:「臭丫頭!你死定了!小爺一定會回來找你的!」

  他的聲音隔了院牆幽幽傳來。不棄如同被雷劈中,雙腿癱軟,一頭栽倒在雪地裡,啃了滿口冰雪。...<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7-29 05:59 PM

本帖最後由 connie062222 於 2012-7-31 07:38 PM 編輯

3 神仙哥哥(1)

  藥靈莊是藥靈鎮第一大戶。先有藥靈莊再有藥靈鎮。鎮上一半以上的人家是靠著藥靈莊生活。家傳妙手回春的醫術讓林家在江湖中也頗有聲望。常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江湖朋友總有受傷的一天,少有人沒事去找林家的麻煩。相反,藥靈莊如有什麼事,主動趕來雪中送炭的大有人在。林家感恩,自己就多了條後路。

  居然有賊闖進了藥靈莊,這事自然驚動了莊主林老爺。

  單憑死了條狗,林老爺絕不會大動肝火。菜園傳來消息時,管理山上藥圃的林家二老爺也遣人跑來稟報說,有賊闖入了進去。那賊想偷藥,打鬥中差一點毀了給知府黃大人家的小妾制的百花冷香丸。林老爺的眼睛便瞪圓了,連頜下三絡長鬚都隨風飄了起來。

  此時再從菜園裡傳來發現小賊的聲音,林老爺急聲下令,護院兵分幾路,不找到此賊絕不罷休。

  莊主動了真怒,藥靈莊忙成了一團粥。召集人手,分配路線,點火把出莊抓賊。

  先追至菜園的護衛問了花不棄幾句就匆忙走了。不棄在小屋裡轉了幾圈後,拿起花九留下的討飯陶缽,包了幾根紅薯,簡單收拾了些東西打了個包袱從狗洞逃出了藥靈莊。

  脖子上還留著那個小賊冰涼手指的感覺,耳邊還迴響著那個小賊陰寒的聲音。不棄心想,與其留在藥靈莊等人上門報仇,不如腳底抹油先溜。反正在藥靈莊林家人的眼中,她不過是個靠林家施恩才有了活路的乞丐丫頭。

  夜晚飄起了鵝毛大雪,風似魚鱗刀一般刮著臉。不棄用布巾兜住臉和脖子,雙手籠在袖子裡仍擋不住魚鱗刀似的風,直凍得牙齒打架。她知道再不找個地方升火取暖,怕是挨不到天明。想起凍死的花九,她憋著一口氣跑到鎮外的城隍廟,希望能躲過這場風雪。

  老遠的就看到破敗的廟門裡有火光透出。不棄猶豫了下,輕手躡腳的繞到了廟後,生怕那個跑掉的小賊正巧也逃到了這裡。

  踮起腳透過破窗欞往裡看。一個年輕公子與一個書僮打扮的人升了堆火烤了隻兔子。不棄的口水嘩的湧了出來。

  就在這時,那個年輕公子回轉了頭。不棄躲閃不及和他的目光撞了個正著。

  那公子愣了,不棄花癡了。

  這公子看上去十*歲,可是他居然長得比林府的四小姐還漂亮!他還披著件不帶絲毫雜色的白狐裘,襯得腰帶正中鑲的玉珮像冬天裡的青菜,翠生生的。一個比女人還漂亮的有錢男人是什麼?是勾引天下女子犯罪的妖孽!美色當前,不棄只差沒磕頭感謝上天有好生之德。穿越女可以無貌可以無錢,但是她一定會有獨一無二的特權:出門遇帥哥,而美男獨鍾情她一個!

  她趕緊去翻包袱。美男在烤兔子,她正巧備有幾隻紅薯。

  「公子,同時天涯避雪人,借個火?」

  「姑娘,我從來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這是什麼?」

  「紅薯!有錢家的少爺怎麼可能吃得到!」

  多麼自然的搭訕,足以凸現有錢公子的白癡與無錢少女的個性!不棄傻呼呼的想像著,彷彿覺得自己已經嫁入豪門,捧上了金飯碗。

  這一刻她激動握緊了只大紅薯正要實施泡男大計時,就看到一行人舉著火把正往廟裡來,頭又猛的縮了回去。

  莫若菲看到那雙黑不溜秋的眼睛一下子消失,禁不住笑了笑。回頭就看到幾個林府護衛舉著火把進了廟。

  「請問公子是何方人士,為何來到藥靈莊?」領頭的護衛見廟裡是兩個人,公子打扮的人相貌俊美異常,穿著件名貴狐裘,不由得客氣起來。

  「在下望京人士,來藥靈鎮有事。因客棧人滿,只得在廟裡將就一晚。敢問兄台何事?」莫若菲微笑著回道。

  這時,他身邊的小書僮卻咳了幾聲。那護衛一看,小書僮十來五六歲,卻是趴在草堆上,病秧秧的。護衛在藥靈莊呆得久了,也有幾分經驗,聽咳嗽聲便知是受了傷的。他扭頭嚷嚷起來:「這書僮受了傷!」

  聽到這話,廟外的護衛全提劍湧了進來,將二人團團圍住。

  莫若菲皺了皺眉,溫言道:「我這書僮後背受了傷。因離藥靈莊不遠,正想天明後去莊上求醫。」

  晚上跑掉的小賊與書僮年紀相仿,聽花不棄說也是後背受了傷。護衛們哪肯聽莫若菲解釋,有護衛便喝道:「哪有這麼巧的事,一定是他!」

  「對,指不定一個進莊偷藥,另一個在外接應!」

  「綁了回莊!」

  七嘴八舌的聲音響起時,已有人想爭頭功搶先動了手。

  不棄在廟後看到天空燃起一朵煙花,知道是報信用的,用不了多久就會有更多的林府護衛和高手趕來。她回望廟後高聳的山崖直呼晦氣。想跑吧,結果被林府護衛來了個甕中捉鱉。

  廟裡響起叮叮噹噹的響聲,像是刀劍落了地的聲響。不棄哪還有心思看熱鬧,趁著廟裡混亂貓著腰躡手躡腳就往廟外奔。

  倒霉的人喝涼水也磣牙!她迎頭撞見了趕來的林府劉管事。不棄靈機一動,指著廟裡大喊:「劉管事,那小賊受了傷在廟裡!他還有個同夥!」

  寒風從嘴裡灌進來,她用盡全力吼了一嗓子就彎著腰咳嗽。劉管事聽到廟裡傳來廝殺聲,也沒注意到不棄身上背著包袱。他武功甚高,從不棄身邊腳不沾地的一掠而過,看得不棄連咳嗽都忘了。

  躲過一劫的不棄鬆了口氣,往相反的方向一陣狂奔。眼見四周人人,這才回望廟裡得意的想,對不住了帥哥,雖然你很美,但是我把自己看得更重要。等你解釋清楚,姑娘我已經遠走高飛了。她緊了緊背上的包袱,飛快的進了山。


  
4 神仙哥哥(2)

  藥靈鎮依山傍水,鎮子沿山修建,如一條長龍在山腳下舒展著身軀。

  不棄喘著氣爬上山坡,回望遠處鎮上的點點燈火,頗有點感慨。山風吹得身上的衣服像紙一般薄,她停了遐思,找著處以前挖藥材歇腳的山窩窩。

  山窩窩其實有點像貓耳洞,外小裡寬。藥靈鎮靠著藥靈莊繁榮,鎮上幾乎家家都上山採藥打獵,久而久之,為了歇腳方便也為了避野獸挖出來這樣一些山窩窩。背風而建,在裡面升火不會被煙熏。洞口一堆火,野獸也不敢靠近。

  不棄打開包袱,拿出一把柴刀劈了點乾燥的灌木。不多時就燃起一堆火來。她用雪搓了搓凍麻木的臉,好一會兒才緩過氣來。

  紅薯煨在火堆裡烤得軟了,撕開皮,噴出一股甜香來。不棄陶醉的嗅了嗅,大口咬下,燙得直呼氣。

  「還有嗎?」

  「有啊。」她嘟囔著回了句,等反應過來一抬頭,看到冰雪間那個身穿狐裘的優雅身影,頓時被紅薯噎得差點背過氣去。

  莫若菲彎腰閃身進了洞,把裝著水的陶缽端給她,微笑著說:「你可真會找地方躲!跟在你身後進了山,硬叫我找了這麼久!」

  不棄大口喝著水,順下哽在喉間的紅蓍,眼睛片刻也沒離開過莫若菲的臉。她正盤算著是不是把一缽熱水全潑在他臉上然後開跑。這只是瞬間的念頭,她有自知之明,腿短跑不贏,那些神奇的武功她半點不會,打也是打不過的。這念頭被放棄之後,她全部心思又放在了莫若菲的俊臉上,再也移不開眼去。

  鬢似刀裁,眼若星辰,他從眉到嘴無一不像是精心雕刻出來的完美作品。

  莫若菲似乎被人瞧慣了,對不棄癡迷灼人的目光視而不見,逕直從火堆旁拿起只烤紅薯。他剝開皮慢條斯理地吃著,還順手從呆住的不棄手裡接過陶缽喝水。

  不棄於是花癡的想,上面有她的口水!她馬上又想到,這上面還有花九和阿黃的口水。她被自己噁心到了,看著紅薯沒了胃口。

  「怎麼不說話了?知道怕了?誣陷我的時候怎麼不見你這般膽小?」莫若菲在廟裡烤的兔子沒吃成,冒著風雪來找不棄,又累又餓心裡早窩了團火。只是他向來優雅慣了,說著解氣譏諷的話仍是慢條斯理的。

  不棄這時可顧不得自己的色心了,被他找到下場一定不會好。敢冒著這麼大的風雪孤身上山,他肯定不是普通的讀書人。她瞄著被他堵得嚴實的洞口,心裡盤算著各種可能性,眨了眨眼睛委屈地說道:「我可不是怕你,我是吃驚你這麼高貴的公子會吃窮人才吃的烤紅薯!我怎麼誣陷你了?藥靈莊今晚闖進來一個小賊,可不正和你的書僮年紀身段差不多嘛。一見之下,我當然要喊了!」

  真的是認錯了人?莫若菲狐疑的看著不棄。她穿著身舊的青布厚襖,頭上兜著布巾,露出被凍出兩團緋紅的臉蛋。一雙眼睛倒是生得漂亮,裡面跳躍著火光熠熠生輝,一看就是個機靈鬼。他好笑的想,這丫頭不過十二三歲的年紀,膽子倒大,敢一個人冒雪進山。

  他的目光瞟到不棄身側的包袱,微笑道:「你沒做虧心事,收拾包袱跑什麼?」

  「那小賊闖進莊裡是被我發現的。我喊人抓他,他就威脅說要回藥靈莊要我的命。我不跑留在莊裡等死啊?!我害怕……」不棄從小跟著花九行乞,變臉比翻書還快。說到這裡聲音哽咽,眼裡那汪水似隨時要傾瀉而出。

  莫若菲頓覺心軟,他柔聲說道:「如今藥靈莊的人認定劍聲是闖莊的小賊。我正巧要帶他去藥靈莊治傷。你隨我回去作個證,完了我向林莊主討個情。藥靈莊高手眾多,林莊主會囑人保護你,你小小年紀孤身在外流浪不好。」

  不棄傻了。

  守二門的小廝田七曾和廚房丫頭月季私奔。被抓回來後田七被賣到了邊疆做苦役,月季被人牙婆子領了去。

  人們還紛紛說藥靈莊林家心慈,一般抓到這種棄主私奔的奴僕都當場打死。林老爺居然還給了兩人活路。

  要是林莊主知道她偷跑,還有她好果子吃?打一頓再賣了,不要她的命,也去了她半條命。不棄生生打了個寒戰。

  她盯著莫若菲握緊了拳頭,昂頭大義凜然的說:「我從小被林老夫人收留,我怎麼能給藥靈莊帶來麻煩?我走了,那小賊就不會恨上藥靈莊!所以我一定要走,你千萬不要帶我回去!以林老爺的性子,他一定會護我到底的!我年紀雖小,也沒讀過什麼書,但也知道知恩圖報。我絕不給藥靈莊惹來禍事!」

  莫若菲一愣,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花不棄揮著小拳頭的模樣太可愛了!裹在棉衣裡的她以為自己是棵大樹,倒不如說她更像一根肥壯彪悍的豆芽。

  「很好笑嗎?」不棄鼓圓了眼睛裝純情扮無辜。她沒好氣的說道,「看公子打扮一定是大戶人家的少爺,定有人作保的。老爺心底善良,他絕不會胡亂冤枉無辜。你不用擔心你的書僮。天明風雪停了,你就回藥靈莊吧。順便代我向林老爺辭行。就說不棄不願連累藥靈莊,繼承我九叔的遺志重振花氏門風去了!」

  莫若菲略帶詫異的看了眼不棄。她機靈得不像普通的小丫頭,說出的道理一堆一堆的。頗有點……能把鹿說成馬的本事。小孩子扮天真總能騙倒很多人的,莫若菲心裡微動,似想起了很久遠的事情。良久才回過神來問她:「你叫不棄?你九叔是做什麼的?」

  「乞丐,討飯的!花家九代都是乞丐!我是第十代!看到你手裡的陶缽了嗎?九叔用它討了一輩子的飯!他死的時候傳到我手上了!」不棄笑咪咪的說道。

  莫若菲的手抖了抖,順手用袍袖揩了揩嘴,輕輕把陶缽放在了地上。

  他的動作再優雅也掩飾不住尷尬,不棄頭一埋,將臉上那股擋不住的抽筋表情藏在了陰影裡。肚子裡暗罵,叫你追,叫你想帶我回去!打不過也噁心一把你。

  不棄蜷靠在洞壁忍笑的時候,莫若菲眼裡也閃過一絲戲謔的光。他輕聲開口說:「你明日回藥靈莊替劍聲作證,我便送只金飯碗給你。你捧著金飯碗去繼承你九叔的遺志肯定風光得很。」

  這是獎她還是損她?不棄的眼眼驀得瞪圓,看向莫若菲時就像看到了元寶。她激動得大喊:「哇,金飯碗啊!能討到它我還討什麼飯呀?換了銀子可以吃一輩子了!九叔泉下有知,也一定會以我為榮!多謝……公子貴姓?」

  「莫!莫要人欺的莫!」莫若菲斯文的回答。

  不棄像沒聽懂似的笑道:「多謝莫公子!我一定跟你回藥靈莊作證。公子寬心,老爺不會為難公子的書僮的。不過,不棄不想給藥靈莊帶來麻煩。要不公子向老爺討了不棄做丫頭如何?」

  她覺得這個主意真好,既能離開藥靈莊,還能跟在美男身邊。每天要是能看到他,吃飯也多了一味下飯菜。等這道菜吃膩了,也許,她已經找到出路了。不棄笑彎了眉眼滿臉企盼。

  莫若菲笑了,怎麼人人都想做他的丫頭?他摸了摸自己的臉,沒有回答。

  「我很能幹的,我會……」

  「我身邊丫頭多,不少你一個。」

  「那我不跟你回去作證,讓老爺誤會去!」

  莫若菲瞟了她一眼說:「由得了你嗎?睡吧,天明我們就回藥靈莊。」

  他閉上了眼睛。不棄賭氣的也閉上了眼睛。既然他不識抬舉,有眼不識金鑲玉,她只好先把色心擱一邊,顧自己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7-29 06:00 PM

本帖最後由 connie062222 於 2012-7-31 07:38 PM 編輯

5 神仙哥哥(3)

  雪仍在下著,山洞裡只聽到枯柴燃燒的聲響。不棄等了很久,虛開條眼縫瞄到莫若菲睡得平靜無波,摸著柴刀貓著腰便要偷溜。

  「外面雪大,天冷。」莫若菲閉著眼睛突然開了口。

  這是個喜歡扮豬吃虎的!不棄暗罵了聲,嘿嘿笑道:「我去弄點枯枝!」

  「這堆火可以再燒半個時辰,也差不多就該回莊了。不用再去砍柴。」

  不棄無計可施,聽見他還是要帶自己回去,便生氣的吼道:「我嫌冷成不?你穿著狐狸皮,我穿著破棉襖哪!你不冷,我凍得不行了!火燒旺點我自己烤!」

  一團帶著體溫的裘衣迎頭扔在了她身上。不棄甚至還沒看清楚莫若菲的動作就被他用狐裘裹了嚴實。除了左右轉轉腦袋,手腳動彈不得。

  「我疏忽了。這樣可暖和了麼?」莫若菲抱歉的說著順手把衣帶在她腰間打了個結。

  他是真關心還是順便綁住自己?不棄眨了眨眼道:「公子的皮給了我,不棄可受不起。回去公子受了寒,老爺會責罰我!公子自用吧!」

  莫若菲曲指在她額間一彈,微笑著說:「丫頭,撞破你想逃,就拐了彎罵我?我的皮……」

  見他說破,不棄一口氣便堵在了心裡。想到回林府會被林老爺收拾,便垂頭喪氣從鼻子裡嗯哼了聲含糊嘟囔道:「脫了就不是!」

  莫若菲耳力甚好,聽得清清楚楚。他低頭看著花不棄,頓時笑了起來:「呵呵,穿著狐裘是衣冠禽獸。脫了就不是,是……禽獸不如對麼!有意思。知道敢這樣罵我的人是什麼下場?」

  他的笑容瞬間收斂,俊臉如罩上層寒霜,連那雙亮若星辰的眼睛都變得像冰雪一般冷酷。

  莫若菲輕聲在不棄耳邊說:「我會吩咐下人割了她的舌頭做下酒菜!」

  難道他真是那種狠毒的人?不棄駭得渾身發抖,只恨自己為什麼要逞一時口舌之快。她費勁的挪動著身體,終於湊得近了,狗腿的往莫若菲身上一靠,矢口否認道:「我根本就沒有說什麼脫了就不是的話!我明明是說『說了不是』!我絕對沒有說過公子是禽獸的意思!」

  「我的皮……這話又何解?」

  不棄脫口而出:「我的意思是公子是狐仙!脫了皮就變成風度翩翩的佳公子!公子就是狐仙下凡來著!」

  狐裘寬大,她裹在裡面只露出個小腦袋來,像極了胖冬瓜。嘴巴一張一合,一連串的話清清脆脆的吐出來,半點猶豫都沒有。

  莫若菲眼風一轉,嘴角往兩邊扯出個冷笑來:「又罵我不是人對嗎?」

  不棄眨了眨眼,正要信誓旦旦的把狐仙一說圓成天大的馬屁。莫若菲已經閉上眼睛輕聲說道:「江湖中人都喚我莫不愁。見了我就不會再犯愁的意思。人的命都沒了,自然也不會有煩惱憂愁。你若害怕沒了舌頭會難受,我還是讓你從此永遠不犯愁的好。」

  他說完再不理睬她。

  意思是要她的命?不棄便用下巴蹭著他的肩頭希望能蹭醒他,嘴裡不停的討饒:「不棄說的是真的嘛!公子長得這麼妖……要多俊有多俊,生得這般和善可親悲天憫人!看到公子第一眼不棄就以為公子不是金童下凡,也是狐仙到人間一遊。傳說中狐仙都是好心腸的呀,。你知道不棄要做乞丐,就馬上決定送我一隻金飯碗。公子肯定是誤會了,我哪裡敢褻瀆神仙哥哥啊!」

  一聲神仙哥哥又軟又粘,莫若菲聽到胳膊上雞皮疙瘩爆開的聲響,他終於忍不住嗯了聲說:「算了,要你的命送閻王那裡他也會嫌你煩,沒準兒把賬算在我頭上。但是話這麼多,還是割了舌頭清靜些。」

  說了這麼多好話,還是沒用?!可是他為什麼不推開她呢?不棄靠著莫若菲大呼還有迴旋餘地,嘴一扁便哇的大哭起來,眼淚湧出來,帶出了十三年過的苦日子。

  她回想前世也挺可憐的。五歲被拐去賣花,七八歲就被山哥教著去偷東西,十七歲被山哥一夥人操縱著當騙婚的鴿子,賣出去再飛回來。結果賣到山區的當晚,山哥錢到手後拉了她就逃跑,她慌不擇路摔下山崖死了。

  別家的五歲孩子是溫室裡的花朵,她是大冬夜去賣玫瑰花的!別家的七歲孩子進學校讀書識字,她只能靠偷來的錢泡網吧識字再讀書。別家的孩子十七八歲進大學談戀愛,她十七歲進山區賣給老光棍當騙婚的。她兩輩子怎麼運氣都這麼差,都沒投上個好胎呢?

  前面是假嚎,後面倒成了真傷心。哭得一發不可收拾。

  哭聲在山洞裡回想,尖銳而悲傷,聽得莫若菲頭痛。他睜開眼睛歎了口氣道:「我不割你的舌頭就是了。」

  不棄哭聲頓止,揚起臉狐疑的瞪著莫若菲。

  瞧她帶淚的小模樣倒真是可憐,莫若菲從袖子裡取出一方絲帕替不棄擦了臉,微笑道:「害我差點把喝下去的水吐出來,扯平了。」

  不棄頓時氣結,原來他也是小心眼兒!此時不宜再逞口舌之爭,她反正也哭得累了,腦袋無力地垂下,正靠在莫若菲肩上。他的氣息真好聞!不棄蹭了個舒服位置閉上眼睛,下定決心,此仇不報非小人,一定要揩帥哥的油揩回來!

  天亮雪霽,陽光乍現。

  莫若菲和不棄出了山窩窩下山。披著長長的狐裘,不棄才走兩步就被絆倒在地。她一聲不響的要脫了狐裘,莫若菲歎了口氣,蹲了下身說:「上來,我背你。」

  他背她?朝陽落在莫若菲臉上,他嘴角邊揚起的笑容讓不棄的小心肝不聽話的一陣急跳,咚咚如急鼓,震得她渾身發軟腦袋嗡嗡作響。她真想尖叫一聲義無反顧地撲過去!藏住眼底的狡黠,不棄反而退後一步,搖了搖頭說:「我穿了公子的狐裘,害公子受了一晚上凍。我不能再麻煩公子。萬一公子不高興,又要喊打喊殺的嚇我了。」

  「你不是說看我的面相,生得和善可親悲天憫人嗎?公子我像是喊打喊殺的莽夫?我不是怕你麻煩我,我是擔心劍聲的傷勢。你走得太慢。」

  不棄早就投降,嘴裡還吐著矯情的話:「可是……男女授受不親。」

  莫若菲笑了:「這麼小就懂得男女之防了?江湖兒女當不拘小節,何況你還是個小丫頭!」

  看著他的笑容,她希望莫公子這個江湖兒女千萬不要不拘小節。最好滿口仁義道德孔孟之道男女之防。再說出孤男寡女共處山窩窩非她不娶照顧她一生一世的話來。不棄只恨自己現在只有十三歲。遇到他的時候早生了幾年。

  不過,帥哥的背還是要上的。她壓住心裡的遺憾和雀躍慢吞吞地走過去,趴在莫若菲背上,摟住他的脖子。見他沒辦法看到自己,不棄抬起臉對天空無聲的張嘴哈哈大笑。

  至於回到藥靈莊,她也不怕。她不是早說過,她是不想連累藥靈莊才跑的麼?至於莫公子的書僮劍聲,不是晚上沒看清楚麼?

  不棄趴在帥哥身上,好一個寬大厚實安全的人形飛機!看到樹林刷刷的往後退,不棄想像她坐在魔獸裡的獅鷲背上,馭風而行,神采飛揚。才說要老天爺賜她個救美的大俠,老天爺變本加厲送了個帥得沒天理妖孽得讓人呼吸停止的美俠客!

  如果聲音可以從喉嚨裡放出來,藥靈鎮的人們會聽到山林回笑,會以為山精現世。

  正當她無聲笑得猖狂時,莫若菲突扭回頭說道:「你大可以笑出聲來!你憋著笑難受,抖得我也不舒服!」

  不棄張大的嘴一點點合攏,迅即像洩了氣的皮球似的把臉埋在他背上。後背的震動停止,莫若菲忍俊不禁朗聲大笑起來。


  
6 鳳凰女(1)

  林家世代行醫,兒女都以藥為名。大少爺玉泉,二少爺空青,三少爺石英,四小姐丹沙。

  大少爺二少爺都已成家,三少爺今年十七歲,也訂了親。四小姐丹沙今年十四,明年才及笄,說親的人踏破了門檻。

  林老爺極少親自接看病人。三位林府少爺繼承家業都能獨擋一面,四小姐的醫術也有小成。只是女兒家不方便拋頭露面,小小年紀倒也接管了藥靈莊部份後堂事物,打理得井井有條,深得林老爺寵愛。

  這一晚的藥靈莊燈火通明。先是有小賊進莊,緊接著西州府驛站快馬送來了望京城的緊急快遞。林老爺先是惱怒,再是驚喜。想起膝下四個子女,想起藥靈莊的前途,他再也睡不著,心思不知道拐了多少道彎,想了多少事。

  大少爺玉泉替莫若菲的書僮劍聲看了背上的掌傷後來到書房回稟道:「爹,那個書僮的傷勢無礙了。只是不管怎麼問他,他都不肯說他家公子的來歷。只說是姓莫。」

  「出去尋花不棄的人回來了沒?可有消息?」

  父親不關心那個疑似小賊的書僮,卻緊張花不棄離府?林玉泉聽了奇怪,嘴裡老實回道:「還沒有消息。」

  林老爺歎了口氣,回轉身擺了擺手道:「繼續找。你去把空青石英和丹沙叫來,我有話要吩咐。」

  不多時,人便都聚到了書房。

  林丹沙打了個呵欠道:「爹,這麼早叫女兒來幹嘛?有什麼事你和哥哥們處理便是了嘛。」

  林老爺沉聲道:「不早吩咐了你,到時候爹擔心花不棄回來後,你出言不遜!那位莫公子武藝高強,劉管事都不是他的對手,他轉瞬間就將劉管事拋在身後。他是看在他的書僮在藥靈莊這才全力去追,他一定能將花不棄帶回來。」

  「那狗娘養的走了就走了吧。她留在府裡倒讓人笑話說我藥靈莊林府裡住著狗娘養的,連累闔府名聲!收留了她七年,我林家也對得住她了。」林丹沙想起閨中好友黃知府千金的話來。害她被閨蜜奚落,要不是看在林府的仁慈名聲,她早就叫花不棄滾了。

  林老爺苦笑。他憐愛的看著女兒溫言說:「爹找你們來就是想吩咐一聲。不棄回來,就得當你們的妹妹看待,當藥靈莊林府的小姐看待。爹打算讓她搬進丹沙的萃英園。狗娘養的話再不可提半句。」

  「什麼?!」四個兒女齊聲驚呼。

  林丹沙長得像茉莉花一樣清純動人,唇若丹沙。因她是家中女,平素受盡父兄寵愛。聽了父親的話氣得鼓起了腮幫子:「我不同意!我才不要聞她身上的狗騷味!沒得熏暈了我!」

  林玉泉已經開始出府行醫,見的世面多,比弟妹老成。他趕緊開口說道:「妹妹別急,先聽爹說完。爹這樣安排,一早來囑咐我們肯定是原因的。」

  林老爺讚許的看了眼老大,取出一軸畫來:「這是望京御史陳大人凌晨囑驛站快馬送來的。你們來瞧瞧。」

  這是幅美人賞月圖。畫中明月高懸,丹桂飄香,一美貌女子抬頭望月微笑。畫筆傳神,美人裙袂被晚風帶起,似嫦娥欲奔月而去。

  「看出什麼來了嗎?」

  林家兄妹對著畫像瞧了半天,同時搖了搖頭。不知道這個陌生女子有什麼特別之處。美則美矣,也就是個美人罷了。

  林老爺的手指在畫像中女子的臉上點了點說道:「你們再細瞧瞧,她和誰的神情有點像?」

  林家大少爺林玉泉突想起父親對花不棄的關心,回想花不棄,便咦了聲道:「彷彿與花不棄笑起來的神情有點像。但是花不棄哪有這麼美?」

  林老爺讚賞的看了眼大兒子,滿意的撫鬚笑道:「爹看著畫像總有種熟悉感,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平時花不棄在菜園不過是個打雜丫頭,若不是今晚她發現小賊闖莊,為父根本想不起她來。花不棄長得不如畫中女人美貌,為父對她的笑臉印象特別深。越想越覺得這丫頭和畫中女子的神情相似。這樣的畫像大概在三天後才會傳到西州州府衙門和所有的世家大族手中。為父當年曾替御史陳大人的夫人治病,所以陳大人提前將畫像送到了藥靈莊,還特意寫了封信說明緣由。望京七王爺心急尋找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孩,原因不明。十有*是七王爺留下的*帳,沒準兒還是位流落民間的郡主。如果花不棄正是七王爺要的人,藥靈莊便立下了大功。所以爹才想讓花不棄住進你的園子,讓你們把她當妹妹看待。」

  林丹沙這才恍然大悟。心裡隨即又極不是滋味,小嘴一翹道:「狗娘養的居然能飛上枝頭做鳳凰!」

  林老爺臉色一肅,厲聲喝道:「住口!這句狗娘養的不可再說!」

  她幾時被父親吼過,心裡明白道理,卻委屈得咬住嘴唇眼圈都紅了。

  林玉泉心疼妹妹,便柔聲說道:「只是讓她住進院子裡,你讓丫頭收拾間屋子給她住下,少理睬她便是。將來等望京城來人見過了,要麼送走她,要麼趕她走,還不都由得妹妹作主?」

  林丹沙這才破涕為笑。

  林老爺看了看女兒,心裡始終還是有些不放心。他想了想說:「算了,丹沙性子倔強,放她院子裡我怕生事。還是單獨拾綴一處院子讓她住吧。也就一兩月時日就能知道真假結果。」

  「不要!」林丹沙趕緊制止,臉上浮起一抹狡黠的笑來。她拉著林老爺嬌聲說道,「爹,聽說七王爺膝下只有一個兒子。世子年輕英俊,不僅文采出眾,而且從小請有名師傳藝,武功不亞於江湖世家子弟。如果女兒與花不棄成了姐妹,將來不是就有機會見到王爺世子了?」

  林老爺撫摸著她的頭髮呵呵笑了:「傻丫頭,不枉爹寵你。爹讓她住進你的園子,正是存了這份心思。藥靈莊縱響譽江湖,卻始終不能攀上真正的權貴。丹沙貌美可愛,醫術也有小成。雖然皇室子弟少有和江湖世家結親。如若花不棄真與七王爺有緣,七王爺欠我家這麼大的人情,也不是沒有可能。」

  林丹沙臉一紅,跺了跺腳道:「女兒不過是想見世子一面,爹扯到哪兒去了!不理爹爹了。女兒回房了。」

  等她走後,林家三兄弟面面相覷。林玉泉鼓足了勇氣說:「爹,王府如何看得起我江湖中人?就算丹沙進了王府,也少不得受欺負。咱們家就這麼一個妹妹,與江湖世家結親才不會委屈了丹沙。」

  林老爺長歎一聲道:「你們懂什麼?那小賊闖進山上藥圃,被你二伯父傷了。他偷藥不成大鬧藥圃,差一點毀了黃知府要的丸藥。為了那百花冷香丸,我藥靈莊種了一年的藥花,直等到冬季梅開才採藥配丸。單是澆灌花木的藥就費盡了千金。若是真的被毀,讓藥靈莊如何交待?藥靈莊家業再大,也禁不住黃知府的獅子大張口。若是不給,又得罪不起。遇見區區一個知府就頭大如斗。藥靈莊縱有些江湖聲望與江湖朋友,又有哪一個不是為利益而結交?」

  「哼,黃明松欺人太甚!不花分文要我藥靈莊耗盡大量名貴藥材替他制丸藥,不過是送給他的幾房小妾養顏!爹,咱們明的不敢,暗中殺了這個狗官!」林家二少爺氣得滿臉通紅。

  「空青,俗話說民不與官鬥。走了個黃知府,安知不會來個李知府?藥靈莊數代相傳,在西州府也是頗有聲望的世家大族,你以為不討好父母官能存世於今日?為父拿到這幅畫軸後覺得是個機會。只希望花不棄真的是七王爺要找的人。我林府養了她七年,總也有幾分功勞。丹沙哪怕和七王爺世子無緣,藥靈莊也能因為花不棄沾幾分光。」

  林玉泉想了想道:「若她不是呢?我看這神情相似,但模樣卻差得極遠。」

  林老爺輕輕一笑:「年紀相仿,神情相似,還遺棄在西州府。鎮上所有人都能作證她是花九撿來的遺嬰。陳大人信上說沒什麼明顯的胎記,所以只能靠畫像尋人。她有五分相似,但若好生打扮一番,穿戴齊整,就有七八分像。只憑一幅畫像尋人,能有七八分也就是了。」

  林家三兄弟佩服的看著父親,相視一笑道:「但憑父親安排!」...<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7-29 06:01 PM

本帖最後由 connie062222 於 2012-7-31 07:39 PM 編輯

7 鳳凰女(2)

  看到山腳下一大片連綿的屋宇,莫若菲揚了揚眉,不愧是世家大族。這片屋宇依山而建,青色的磚牆牢牢護住莊園內的幢幢房舍,氣派非凡。離莊一里外立著座高大的石牌坊,藥靈莊三個大字金光閃閃。

  莫若菲嘴角飄起抹笑容,他停下腳步欣賞了會牌坊上的字,轉頭對不棄笑道:「到藥靈莊了!」

  遠遠的能看到藥靈莊的大門,不棄有些迷茫。以後她的一生就真的在這座莊園裡渡過嗎?再大一點配個莊裡的小廝,生孩子再給林家當丫頭小廝?她譏諷的想,也由不得她,誰叫她沒投個好胎,重生就是個小乞丐呢,能活著就不錯了。

  這樣的心思一起,她對莫若菲的花容月貌也淡了幾分興趣。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只可以想,吃不到的。

  她一聲不吭脫了狐裘還給莫若菲,認真的行了禮道:「太陽出來很暖和,多謝公子贈衣袪寒還背不棄下山!不棄這就去和老爺說明,你的書僮不是昨晚闖莊的小賊。」

  她說的有板有眼,識禮乖巧。莫若菲反倒有些不習慣了。他揶揄的笑道:「被我看穿就裝乖,不知道肚子裡是不是又在罵我禽獸了?」

  不棄沒有吭聲。

  「不說話就是承認了?」

  「沒有!真沒有!我發誓!我要是在肚子裡罵公子是禽獸,我就是狗娘養的!」聽到他話裡的冷意,不棄猛的抬頭回道。話說的鏗鏘有力,眼神誠摯可信。

  莫若菲想笑,又皺眉輕聲喝斥道:「女孩子不准說髒話!」

  不棄慢慢低了下頭。心想,我吃阿黃一口奶,我不嫌棄它。想起昨晚被打死的阿黃,心裡又有些難受。

  莫若菲見不棄耷拉著腦袋以為又被自己嚇著了,便溫言道:「進了莊,我會好生與林莊主說明。他知道你是不想拖累藥靈莊,定不會責怪你私自離開的。」

  不怪才怪!要不是她一早想好理由,否則只怕會被打斷腿!不棄不屑地偷偷翻了個白眼。

  才到門口,門房小廝瞧見,大喊一聲:「他們回來了!快去稟報老爺!」

  莫若菲偏過頭看到不棄還板著臉,忍不住逗她道:「笑一個。我不會食言,一定送你只金飯碗!」

  不棄抬起臉咧開嘴就笑,像石頭上突然綻開了朵花。待看到莫若菲微微一笑,雙頰一收,就似剛才沒有笑過似的。莫若莫哭笑不得,心想這丫頭膽子大的哪像個丫頭。只得由她去了。

  進了大門,繞過石屏風,莫若菲沿著抄手遊廊往大堂走,不棄卻直走到院子中間,一聲不吭跪在了雪地上。

  莫若菲正想說什麼,想到一個丫頭敢棄主私逃,世家大族的家法斷不能容。她請罪也是應該,便沒有阻擋。

  等他走到大堂門口時,林老爺和三位公子幾個管事的還有群小廝丫頭一湧而出。莫若菲怔了怔,林府待客向來如此熱情嗎?他微笑著拱手行禮道:「在下望京莫……」

  誰知這一群人根本沒有理會他,直走下台階奔向不棄。林老爺把不棄扶起,上下左右打量了番關切地問道:「不棄在外一霄可凍壞了沒?」

  不棄張大了嘴巴,她被林老爺的關心嚇壞了。眼角餘光瞟到莫若菲被涼在一旁,心想林老爺難道是當著外人的面扮仁慈?只要不打她的板子,她當然配合。不棄雙頰往邊上一擠,露出個極燦爛的笑容來:「沒有凍著,莫公子把他的狐裘給我披了。昨晚我看錯了,莫公子的書僮不是闖進莊的那個小賊!」

  林老爺馬上轉身對莫若菲拱手禮道:「小女多謝莫少俠相救。少俠的書僮已無大礙,正在客房休養。待老夫忙過再向莫少俠致歉。小琴,引莫少俠去客房休息。」

  她是藥靈莊林莊主的千金?故意穿成丫頭模樣離家出去?莫若菲驚疑的揚了揚眉毛。想起聽說過藥靈莊的四小姐冰雪可愛,年紀雖小,家傳醫術已有小成,操持家務極為幹練,莫若菲想起不棄的確與普通的小丫頭多了幾分膽色,不由恍然大悟。

  此時見不棄被林府眾人如眾星捧月般團團圍住,噓寒問暖聲不斷,他苦笑了笑。自己居然還是被這小丫頭一通胡說八道涮了。聽到書僮劍聲無礙,他禮貌的拱了拱手,便跟著小琴轉身離開。

  不棄聽到林老爺的話也被嚇了一跳。林老爺這回演戲過頭了!沒有打罵就已經讓她感激涕零,為什麼還要說她是他的女兒?難道有人來提親,四小姐不願意嫁,想讓自己做替嫁新娘?除此之外,她想不出自己有哪點讓林老爺如此抬愛,不棄的心思一個勁兒的往壞處想。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不棄,怎麼一聲不吭就要離開藥靈莊呢?是林府有人欺負你?」

  林老爺關切的聲音裡帶了份威嚴。不棄一震,急忙搖頭:「不是的。當年若不是有老夫人收留,不棄能活到現在與否都不知道。府裡的人對不棄都很好。我只是聽到那小賊說要回來報仇,生怕連累了大家,這才……」

  林老爺鬆了口氣,打斷她的話舒暢的笑著說:「從現在起,你就是我的義女!林府的小姐!有誰敢欺負你?那小賊敢找上門來,老夫非打斷他的腿不可!」

  義女……林府的小姐?林老爺不是真的想要她替四小姐做點什麼事來報答吧?不棄眨巴著眼看著林老爺,心裡盤算著這個交換條件是好還是壞,對她有利還是有害。

  「不棄啊,老太太昨晚聽說你出走,傷心得一宵沒睡好。她直說和你有緣,一直把你當親孫女看待。以前讓你住菜園是顧及你和阿黃感情好。如今阿黃不在了,你就搬進內院來。以後就陪在老太太身邊,你說好不好?」林老爺溫和的看著不棄,眼裡居然充滿了柔情,輕哄道:「好孩子,叫聲乾爹。」

  林老爺的話騙騙無知的小丫頭可以,怎麼騙得了她?林府收留她和阿黃,她一直感激,好歹賞了她一碗飯吃。至於林老夫人對她有感情,要她相信,她白再活一世了。林老夫人更看重林府的善名,而不是和她的感情。不棄相信,個中另有隱情。

  如果她說高攀不起會是什麼後果?不棄覺得自己沒有選擇。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進了藥靈莊,論不到她說話。

  她突然想到林府中人說她是狗娘養的,阿黃是她乾娘,林老爺是乾爹,有趣。她撲哧笑出聲來,滿臉喜色,大方清脆地喊了聲:「乾爹!」

  林老爺如獲至寶,高興的應了聲,對兒子們說:「玉泉空青石英,還不來見過妹妹!」

  三位林少爺笑咪咪的喊了聲不棄妹子。不棄也甜甜的叫了大哥二哥三哥。親熱得彷彿早就是一家人。

  林老爺滿意地笑著吩咐道:「你們幾個送五小姐去四小姐的萃英園。不棄,丹沙只比你大一歲,你就叫她姐姐好了。她已經叫丫頭把你的房間收拾好了,你先住在她園子裡。如果不習慣,乾爹再囑人收拾一處院子給你住。」

  反正住內院比住菜園狗屋好,當老爺的義女比當丫頭強。走一步看一步好了。不棄滿口應下,甜笑著的跟著丫頭走了。


  
8 鳳凰女(3)

  萃英院在藥靈莊二門裡頭,取芳華群聚之意。藥靈莊依著山腳修建,獨獨萃英院這裡有處天然的溫泉泉眼。有溫泉滋養,四小姐林丹沙移種了不少名貴花木藥草在園子裡栽種。若說冬天能看到芍葯牡丹開,也只有萃英院才有這樣的奇景。

  不棄在藥靈莊七年,頭一回踏進萃英園。月洞門一開,她不由自主的讚了聲美麗。

  迎面一座小巧的木橋,溫泉水從橋下流過,水流半隱在霧中,卻綻開了幾朵白荷。地上已經素白一片,遠處屋宇卻被奼紫嫣紅的花木圍著。想必是溫泉水被引著七曲九轉,那層水霧淡淡的散佈在園子裡,襯得園子仙境似的。

  穿越十三年,不棄第一次看到這樣漂亮的景致,脫口而出道:「還是做小姐好啊!」

  陪她前來園子的侍女芳華本是在萃英園侍候四小姐林丹沙的,聽到不棄的話便掩口笑道:「五小姐如今也是小姐了!」

  小姐二字咬得極重,帶著眉毛也往上挑了挑。

  是啊,菜園裡的打雜丫頭,狗娘養的臭乞丐如今成小姐了。換了自己何止滿嘴冒酸氣,牙早就被酸倒了。不棄心中腹誹,再一次笑彎了眉眼道:「芳華姐姐伶俐可人,要是能做不棄的丫頭,這小姐就當得更舒心了。」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何況,你最多趿了雙拖鞋。她想到這個便無視芳華氣綠了的臉,聳了聳肩便進了園子。不棄現在好奇素來鄙視她的四小姐林丹沙嘴裡會冒出什麼氣來。

  耳邊隨即響起一聲嬌呼:「不棄!」

  聲音甜美嬌柔,膩得不棄摸了摸手,生怕雞皮疙瘩掉在了這麼美的園子裡。她一轉頭,看到林丹沙盛妝而出。

  林丹沙明年才及笄,頭髮沒有挽髻。從額心中分在左右分別攏了些髮絲編了兩根細辮子,在腦後成一束用絲帶紮起,直垂到腰間。勒了條粉色細珍珠編就的抹額,襯得眉目如畫,膚色白皙晶瑩。她穿著粉紅色的小裌襖,繫了條繡梅的緗裙。腰間絲絛上壓裙的玉珮隨著她的走動撞擊出細小而清脆的聲響。

  真漂亮!真……是被捧在手心裡長大的嬌嬌女!低頭瞧了瞧自己身上的青布棉襖,想起這些年的生活。羨慕嫉妒自憐的心思一古腦兒全湧了上來。瞧到芳華臉上不屑的表情,不棄揚起笑臉就拜了下去:「不棄給四小姐請安!」

  林丹沙拉起她,嗔怪的說道:「爹都說了認你為義女了,還不快叫姐姐!」

  不棄在市井長大,揣磨人心豈是林丹沙可比。她笑嘻嘻的說道:「蒙老爺不嫌棄,對不棄這樣好,不棄已經很知足了。哪敢真和小姐一般平起平坐。」

  林丹沙對不棄的態度很滿意,仔細比較了下不棄與畫中女子的神情,果然相似。想起父親的囑咐,心裡總算舒坦了。她露出笑容責備的說道:「既然爹已經認你為義女,你也改口叫了義父,還與哥哥們見了禮,怎麼就偏和姐姐生分?這樣的話以後莫要再提。姐姐領你去梳洗打扮。」

  說著示意不棄跟著她進內院。不棄瞟著林丹沙的背影更是惴惴不安。以林丹沙的驕縱性子應該一進來就給她下馬威才是。自己服軟示弱給了她台階下,照以往,林丹沙必會吩咐她,在園子裡當丫頭,出去見客才端起小姐身份的。怎麼一家人都像被雷劈傻了似的?

  不棄一邊環顧園內美景,一邊甜甜地說道:「姐姐人漂亮,園子也佈置得像仙境。聽說來提親的人把藥靈莊的門檻都踏破了。不知道什麼人有福氣能娶到姐姐!」

  林丹沙下巴一抬驕傲地說道:「沒一個瞧得上眼的。那些來提親的人全叫爹回拒了。」

  看她神情聽她話裡的意思沒有定親?不棄更為不安。林老爺認自己做義女目的何在?怔仲間,林丹沙已帶著她走進了園子裡的一處亭閣。推開雕花木門,一股溫熱的水汽直撲出來。屋裡熱氣氤氳,正中砌有一個浴池。靠牆是溫泉泉眼,熱水汩汩冒出。從一隻獸頭中洩進浴池,又從另一側的獸口吐出流出。此時池邊放置了一隻大木桶,裡面溢出藥香來。

  林丹沙笑道:「爹特意命人建了這個溫泉閣。泡溫泉對皮膚好,我還配了藥草浸在木桶之中。不僅能除掉跳蚤虱子,還能固本培元。不棄,你多泡會兒,我已令人替你備好了新衣。你沐浴完打扮停當再去給奶奶請安。」

  不棄頓時高興起來。她身上可沒有跳蚤和虱子。連阿黃她都洗得勤快。她高興的是終於覺得林丹沙變正常了。表面上接納她,認她是妹妹,骨子裡還是嫌棄她髒,所以才調配了藥草讓她泡。這才是不棄熟悉的林丹沙。

  林丹沙留下芳華侍候,先行離開。

  不棄不習慣有人替自己洗澡,看到芳華的臉色,知道她也不情願。便示意芳華在閣外守候。

  見芳華眉開眼笑臉色由陰轉晴,不棄便歎了口氣自言自語道:「小姐我水蔥般柔嫩的肌膚,若是被你的長指甲戳破了可不好了。」

  氣得芳華冷哼一聲,扭腰走了。不棄的心情瞬間好得不得了。

  被林老爺擺佈她沒辦法,要她頂著小姐的名頭再看下人的臉色,不棄無論如何不肯吃這個虧。

  閣裡只剩下不棄一個人。她看著木桶隨手從裡面撈出一把藥草看了看,桔皮甘菊益母草,的確是養顏殺蟲的方子。她撇撇嘴道:「嫌我髒麼?誰知道這木桶多少人用過!」

  她三下五除二脫了個乾淨,直接進了溫泉池。

  水溫正合適。流動的溫泉水沖涮著身體驅走了寒意,她舒服得發出一聲呻吟。不棄悠然的想,如果每天都能泡溫泉澡,做林老爺的義女也不錯。希望林老爺需要她做的事不會太麻煩,否則她還是只能帶著花九傳給她的陶缽溜之大吉。...<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7-29 06:01 PM

本帖最後由 connie062222 於 2012-7-31 07:39 PM 編輯

9 交易(1)

  這晚的月色很美。

  雪積在青松的蓬蓬鬆針上,像晶瑩的花朵。

  在她的記憶中,這是生平頭一回覺得雪景漂亮。對於窮人來說,大雪帶來的不是美景,是寒冷。

  前世她五六歲時,抱著玫瑰花在凌晨一點的冬夜裡售賣。粘著一對對經過她身邊的紅男綠女,求他們花一元錢買下一枝。寒冬臘月凍得直吸鼻涕,只希望能早點被接回租住的平房裡,可以煮上一碗熱湯麵吃。

  這一世五六歲時,看到花九在大雪夜裡慢慢的沒有生氣。鎮上人家關門閉戶,她已經想不起是怎麼從狗洞爬進了阿黃的狗窩。只記得那晚的風吹得四肢不聽使喚,身上的血液在一寸寸的結冰。

  沒有感受過冬天的寒冷,是不會在披著狐裘烤著火爐時感覺幸福的。不棄用不著回頭就清楚的知道,她身後坐著喝茶的林老爺臉上會是什麼表情。這隻老狐狸吃定她了。驀然知道與一個顯赫的皇親有關係,任哪個乞丐哪個低賤的丫頭都會驚喜交加。

  林老爺既直接又隱晦的說:「乾爹見你與畫中夫人神情相似,想起不棄也是被花九撿來的棄嬰。如若王府認定是你,不棄便有福了,藥靈莊收養你多年也足感欣慰。」

  如若王府認定不是呢?她會不會被砍頭?

  林老爺又說了:「西州府的州府縣衙,世家富紳都將陸續接到這幅畫像。僅憑畫像尋人,年紀相仿,或神態或相貌與之相似的又何止不棄一人。為七王效力,想必到時薦上去的少女也不少。」

  只是相似,不是也沒有什麼大不了。不棄突然想到了被凍死的花九,眼裡漸漸浮起悲傷來。和花九在一起五年多,他骯髒面容裡那抹呵護是世間最純真的情感。可惜他等不到今天了。

  不棄的手指繞住了一絡頭髮。髮絲黑亮有墜感,輕輕一鬆,就像頑皮的孩子飛快的從她指間滑跑。

  芳華用篦子一遍遍替她梳理過,用手指一根根翻找過。最終確認沒有虱子,林丹沙這才笑咪咪讚了聲頭髮真好,親自替她用緞帶束在了腦後。

  衣裙也是林丹沙新縫的,一天也沒有穿過。上等錦緞繡小碎花的短襖,粉色的湘裙。腰間束著寬約十寸的深綠色綢帶。清新柔美得讓她想起菏塘裡雨後初開的曉荷,。

  她摸了摸衣裙,心裡湧出一種對金銀的熱愛。

  新縫製的裙子,林丹沙眉頭不皺就拿了出來。同時主動說每天都給她配藥材泡藥浴,讓她被陽光曬黑的肌膚變得柔嫩白皙,把她被勞作弄粗的雙手養得生蔥般嬌美。

  她又摸了摸碗間的翠玉鐲。通體碧綠,水潤剔透。林老夫人戴了幾十年,隨手一抹就套進了自己的手腕,道是送給新認乾孫女的見面禮。眼紅得大少奶奶一個勁說這只鐲價值百兩銀子。

  這般大手筆把山雞毛染成鳳凰羽……不棄的目光從青松上的雪花團上收回來,她帶著林老爺所希望看到的神色轉過了身來。

  她認真的又看了遍畫像,將那個美麗無比的女人模樣記在了心頭。輕歎了口氣說:「可惜不棄沒有這般的花容月貌,怕是乾爹認錯了呢?」

  林老爺一直坐在太師椅上喝茶,微笑地觀察著她。再一次打消了不棄的疑慮:「不棄是沒有繼承到這位夫人的美貌。不過,此時再看不棄,你笑起來的樣子與這位夫人卻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我接到畫像,不費吹灰之力就想起了你來。這神態,越看越像。」

  是嗎?不棄眼裡迅速閃過譏誚的神色,微微笑了。

  林老爺接著又語重心長地說道:「不棄,老太太喜愛你,老夫收你為義女,只為了你能在老太太膝下承歡。誰知望京送來了這卷畫像,老夫原本躊躇,怕不棄以為老夫是因此而收你為女。左思右想,老夫實不願讓明珠遺落山野。」

  不棄心裡暗罵,收她為義女,不就衝著她的神態與畫像中的夫人長得像嗎?還非要說得這般理直氣壯。

  可是,她好像沒有拒絕的必要。似乎也沒有拒絕的理由。

  接下來就很簡單了。一個慈愛的喊乖女兒,一個感動得兩眼泛淚哽著聲音叫乾爹。當然,林老爺絕對想不到,不棄喊這麼親熱,是因為她想起了狗娘養的這句話。

  你唱一段我演一段。事情就這麼定下來了。


  
10 交易(2)

  林丹沙替不棄收拾好了西廂房。引不棄進屋後,便站在門口等著看不棄的反應。

  外間是起居室兼書房,裡間才是臥室。

  燭火特意多點了幾盞,照得室內光明溫暖。家俱都是一水兒的黃花梨木打造,做工精細。靠窗擺著張書桌,文房四寶俱全,還放著一盆水仙,用白色鵝卵石壓著,綠莖白花清新可人。一側牆上鑲著座九曲書架,放著些四書五經,玉石雕刻的花件。正對大門的牆上掛了幅梅花圖,虯枝蒼勁,紅梅如火。畫的兩邊掛著對楹聯。畫下是張窄幾供案。中間供了座淨水蓮台觀音,兩側各放一隻青花雙耳瓶。一隻插了孔雀翎與幾卷字畫,另一隻瓶中是新剪下來的梅枝。疏密有致,或含苞或怒放。正中一張小八仙桌子,擺著套茶具。桌子與椅子上都用繡花錦緞鋪了。那些金絲銀線繡就的花鳥在燭光裡交織成點點光影,煞是美麗。

  不棄瞟了眼便笑逐顏開,摸摸這個摸摸那個愛不釋手,驚歎道:「瞧這椅子上鋪的錦緞,花鳥繡得像真的一樣。這可怎麼捨得坐上去?」

  芳華插嘴道:「都是小姐親手佈置的。」

  林丹沙得意的說:「不棄,你的寶貝在書桌收屜裡擱著。你再三叮囑不能扔了,我便去尋了只錦盒裝著,你瞧瞧滿意不?」

  拉開抽屜,果然看到只錦盒。打開看到了花九傳給她的陶缽。陶缽已被洗得乾乾淨淨,躺在錦盒的絲棉中,像足了古董。不棄哭笑不得的想,花九泉下有知,定也會誇林丹沙有眼力。只不過花九所說的眼力肯定是指這只精巧的楠木錦盒!

  她呵呵笑道:「有勞姐姐了。不棄終是九叔撿來的,不敢忘記他的恩德。林家待我恩重如山,收養我多年,還給我住這麼好的房子,讓我享小姐福,不棄也不敢忘恩。」

  這話說得林丹沙眉開眼笑,她伸手拉著不棄往隔了門簾的臥室一指道:「進去看看。」

  不棄見她神色,知道臥室裡定還有驚喜。她掀簾進屋,只見裡屋兩個十六七歲眉清目秀的婢女正在收拾。見她進來二婢停了手裡的活,脆生生說道:「紅兒綠兒見過小姐。」

  不棄愣了愣,林丹沙在她身後笑道:「原來是奶奶房中的婢女,紅兒有好廚藝,綠兒手巧,兩人都是識禮數之人。奶奶見妹妹身邊無人,便撥了她倆進萃英來侍候。」

  在這瞬間嘴裡有些發苦。華屋美婢錦衣玉食從天而降。若她不是七王爺尋找的人,她恐怕連菜園子的狗屋都沒得住了。錢非萬能,但沒錢卻是萬萬不能的。好日子過習慣後,她還有重新端著陶缽去討飯的志氣嗎?

  林丹沙見她發愣,掩口笑道:「孟子說,養移氣,居移體。爹吩咐下來,不棄去望京之前一定要具備名門淑女的風範。今兒晚了,明日起姐姐便細細說與妹妹聽。紅兒綠兒,侍候五小姐歇息。」

  她帶著芳若笑著離開,不棄還呆愣在房中。紅兒便上前問道:「小姐是與老爺一同用的晚膳麼?」

  不棄回過神笑笑:「我不餓。倒有些困了。替我打盆水來洗了臉上的胭脂水粉就睡吧。」

  見她們出了房門,不棄輕歎了口氣。這種好日子她不是沒有夢想過,但現在卻有些迷茫,感覺不到絲毫的喜悅。

  不棄從抽屜裡拿出錦盒來,她原來所有的衣物都被林丹沙吩咐芳華拿去燒了,真正屬於她的東西只有這只陶缽。

  「靠你還是靠自己?」不棄輕輕撫摸著陶缽。

  陶缽並不十分的圓,是花九挖來陶土自己捏的土坯,搭了堆柴火燒了幾天幾夜半燒半烤而成。表面有的地方燒出了層淺薄明亮的釉色,有的地方還是粗糙一片,只是用得時間長,磨得光滑了。

  花九用它討來米湯一口口喂大了她。她吃飽了沖花九笑,花九骯髒的臉上也跟著露出欣喜。不棄惆悵的想,九叔,你為什麼不能長命百歲?

  這時門口的棉簾掀起,紅兒和綠兒打了水進屋。紅兒見不棄捧著那只陶缽出神便笑道:「小姐又在回想以前的苦日子了?老夫人吩咐過,小姐如今身份不同,最好忘了從前。」

  不棄不動聲色的把陶缽放回原處,歎了口氣說:「奶奶說的對。明日去告訴四小姐,我去拜祭番九叔,以後,就不再想從前了。」

  「是。小姐能明白老夫人的心意便最好不過。老夫人道小姐年紀尚小,吩咐我倆從此好生照顧小姐。將來也隨小姐一同去望京。」綠兒擰了帕子遞給不棄,笑意盈盈的說道。

  派兩個懂眼色識進退的婢女跟著,是擔心自己會漏餡吧。不棄越看紅兒綠兒越喜歡,她倆將來就是她的救火隊員。望京城眾女雲集應徵時,有什麼事這兩隻伶俐的出頭鳥往身前一擋,保她化險為夷。不棄對林老夫人的慎密心思佩服不己。...<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7-29 06:03 PM

本帖最後由 connie062222 於 2012-7-31 07:39 PM 編輯

11 交易(3)

  第二天一早,不棄坐著轎子帶著紅兒綠兒和四個小廝上了亂墳崗。

  昨夜雪下得大,亂墳崗像一抽剛出籠的雪白饅頭,高高低低的座落在山坡上

  綠兒呵了呵手道:「呀,都被雪埋了沒影了。小姐能找著麼?」

  雪沒膝深,往山坡上走便淺了許多。大大小小的墳前有的立著石碑,有的便與山野溶為了一體。紅兒綠兒一直生活在藥靈莊內宅內,幾時來過這等淒清地方。只希望不棄能快一點燒完紙錢,打道回府。

  「九叔的墳就在那兒。你們走路小心一點,當心踩在枯骨上了。窮人沒錢,草蓆一卷扔這兒任老鴰吃了,剩些骨頭扔得滿坡都是。」

  紅兒綠兒的臉色頓時變得像她們的名字一樣。一人驚恐得漲紅了臉,一人駭得臉色青中帶綠。

  不棄笑道:「算了,你倆就留在這裡吧。我自己去就行。」她伸手從紅兒手裡接過竹籃。見紅兒似有些擔心,便指著不遠處山坡上說,「瞧得見我的,就在那棵樹下。」

  獨自往上走,不棄嘴角慢慢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她故意嚇嚇紅兒綠兒,就是不想讓她們跟著。她知道從現在起到離開藥靈鎮去望京,她沒有多少機會再來看花九。心裡有些話總是想單獨對他說說。

  山坡一棵枯樹下有座淺淺的墳包。藥靈莊收留不棄,林老夫人把好事做到底,掏了二兩銀子請人替花九挖了個坑埋了,免得他遺屍曠野。花九墳前斜插了塊木板做的碑,幾經風雨,已成朽木。

  不棄站在墳前回頭,對山坡下的紅兒綠兒揮了揮手,這才從竹籃裡拿出香燭紙線祭品。她一邊燒著紙線一邊笑著說:「九叔,瞧見沒?不棄現在是小姐了。今天是坐著轎子帶著丫頭來的。林家希望我忘了你,真把自個兒當小姐看。我這次回林府恐怕是不能再來看你了。阿黃就埋在你身邊,有它陪你,你也不會寂寞。」

  風刮過,花九墳旁樹上的一隻老鴰突然叫了起來。不棄抬頭笑罵道:「我又不懂鳥語,叫它托話我也聽不懂。不過,你說的話不棄從來沒有忘過。今天來還想告訴你一件事,有位莫公子提醒我,捧著金飯碗乞討會很威風。將來不棄一定打只鑲寶石的金飯碗送你,讓你在黃泉討飯也討得風風光光。林府收留了我多年,不管他們是何居心,總要報答的。相信你也會同意。」

  不棄靜靜的站起身再看了眼那處小小的墳塋。轉身下了山坡。

  「小姐,你怎麼呆那麼久?犯得著嗎?一個乞丐罷了。」

  不棄聽了這話不免心頭火起。瞧不起乞丐,我還瞧不起勢力的林府呢!她瞟了二人一眼似笑非笑的說道:「凍著了?怎麼不先上轎暖和著?」

  紅兒綠兒對視了一眼齊聲道:「奴婢不敢!」

  不棄淡淡的說道:「我以後再不會來了,我也不再是從前的乞丐丫頭打雜丫頭了。不想侍候我的話,我就去回了奶奶。」

  二婢雖得林老夫人親自吩咐來侍候不棄,也知道這位新小姐是有來頭的。但心裡總存了輕視之心。一則因為不棄的出身,二則總看她年紀尚小。沒想到在這亂墳崗前不棄不軟不硬的擺了威風。

  她倆如何敢讓不棄去回林老夫人,嚇得往雪地上一跪道:「奴婢知錯。」

  不棄看著她倆緩緩說道:「既然是要跟著我去望京的人,我現在把話說明白了。現在你倆是林府的丫頭,是奶奶和乾爹放在我身邊助我一臂之力的人,我沒有選擇,你們也沒有選擇。只不過,現在我是小姐,你們是丫頭,各盡本分好了。回府。」

  紅兒綠兒忙不迭的從雪地上起來,面面相覷。

  當天林老夫人和林老爺便知道了亂墳崗前主僕三人的對話。

  林老爺哼了聲道:「這丫頭才當一天小姐尾巴就翹上了天。將來若得富貴怕是老夫都要對她行禮請安了!」

  林老夫人念了句阿彌陀佛道:「不棄小時候住了幾日劉三嬸家的狗窩就知道挑水報恩。」

  只這一句,林老爺的臉色就緩和下來,笑道:「母親說的是。不棄是個懂得知恩圖報的好孩子。小姐就該有小姐的模樣。春節之前,望京城就會有消息傳來。等到元宵之後起行,也就兩三月時日。明日起就叫丹沙一一提點於她。」

  林老夫人微閉著眼歎了口氣道:「能教多少是多少。有些習慣改不了也沒關係。畢竟全鎮的人都知道她跟著花九討了五六年的飯。咱們是盡力為王府辦事,又不是替王府調教小姐。」

  「母親說的極是。兒子不過是想既收了她為義女,若是太過粗鄙恐叫人生疑。」

  「這是她飛上枝頭的唯一機會,用不著擔心。那丫頭機靈著呢。」


  
12 交易(4)

  也正是林老夫人房中的這段對話,讓不棄過上了連林丹沙都沒有過的好日子。

  林丹沙再受寵愛,也絕不會今天宵夜用完整的燕盞,明日宵夜喝乳鴿湯。每日菜式絕不重複,單看菜品的工藝擺盤就知廚子在用心料理。每天都換著衣料做衣裳,所用之物無不是精品。不棄吃不了用不了沒關係。林老爺只要她能打開眼界,養出一股金山崩潰於前而色不變的氣度。

  林丹沙看著眼熱本來也不服氣,心裡不知道罵了多少次。她羨慕之餘卻狠狠斥責了芳華的小心眼兒。她雖然才十四歲,藥靈莊的內務卻全是她在打理。林丹沙深知捨不著孩子套不到狼的道理。她冷笑著想,今日花費在花不棄身上的,將來七王爺會十倍奉還藥靈莊。想起王爺世子,林丹沙咬牙切齒下足了工夫和不棄培養感情。從早到晚和不棄膩在一處,將閨閣女兒家的喜好,衣裳流行款式如數家珍道來。

  關於讀書識字,不棄很好學。繁體字她漸漸的便認識了,也習慣了沒有標點符號,從左到右的豎版閱讀。至於寫她就不行了。總是繁簡雜白,不過,她在這上面花的時間最長。

  讓林丹沙好奇的是,不棄對於四書五經女訓女誡等書不感興趣。對詩文也不愛。她只是執著於認字寫字。

  「女子無才便是德,能識字寫字就行了。姐姐覺得不棄應該奔著考狀元的路子去?時間不多,姐姐不如多教不棄一些禮節吧!」不棄一句話就打消了林丹沙的疑慮。

  林丹沙覺得不棄的話很對。女子最怕就是失禮。緊接著教不棄待人接物種種合符身份的應對。只教過一遍不棄便記住了。

  在不棄看來,不外就是說話斯文點,聲音小一點。最好少說話裝啞巴,就是坐著不動的現成閨秀。

  然而,在吃飯的問題上,兩人有不同的見解。

  「子曰食不言寢不語。女子吃飯要像在數。不棄,吃飯叮噹作響是要遭人笑話的。」林丹沙優雅的端著碗,用筷子挑起的小塊米飯送進嘴裡。丹沙般紅潤的嘴唇像花兒被風吹得似要綻開,卻偏偏閉得死緊,牙齒微磨合間就嚥下了喉嚨。

  「不棄,你的筷子伸得太遠了。大家閨秀那有站起來去挾菜的道理!」

  「不棄,再想吃雞腿你也不用……撕扯得這般豪放呀!」

  「這盅珍菌烏雞湯你怎麼能捧起來喝得見了底?」

  「哎,你別用袖子擦嘴!那是我才縫的新裙子!」

  一番輕言細語後,再一番掩嘴偷笑後,林丹沙終於痛心疾首的低吼。

  不棄鄙視的想,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傻子才會只挾兩筷子青菜裝淑女!也就出筷速度放慢,吃肉別挾排骨,喝湯像在喂病人,再裝裝啞巴罷了。有何難的?真要那樣吃,還要不要她吃飽了?

  林丹沙終於被不棄氣得站了起來,她厲聲說道:「學不會就不准吃飯!」

  這怎麼行?不棄眨了眨眼,微微一笑道:「姐姐的教導,不棄全記住了。是這樣吃才對嗎?

  她坐直了身體,優雅地伸出筷子挾住一塊顫微微的紅燒肉放進了嘴裡,吃得雲淡風輕。

  林丹沙呆了呆,想起自己的心願和父親的囑咐火氣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卻是一種奇怪的情緒。不棄在瞬間就學會了像大家閨秀一樣的斯文有禮,她卻隱約的不喜歡。

  「我做的不對嗎?姐姐?」不棄微笑的詢問道。既然林府需要送一個大家閨秀去,她何必擰著性子和自己過不去?

  林丹沙不自然的笑了笑道:「不棄真聰明。」

  不棄心裡歎息,人聰明一點也是遭人嫉的。林丹沙這小女孩顯然對她真正變成淑女是極不高興的,骨子裡不情願和她平起平坐。哄騙人是不棄前世就會今世精益求精的技藝。她的身體驟然放鬆,把筷子往桌子一放,猛然癱靠在椅背上,還原了本來的粗陋面目。她咧開嘴嘿嘿笑道:「我也就只能裝這麼一小會兒。等我這些日子吃夠了山珍海味,自然不會一看到紅燒肉就恨不得連盤子都舔乾淨了。」

  「這是自然,哪有閨秀見了肉就像狗撲食的?!不棄怕是從來一餐吃過這麼多好吃的吧!」

  「我見都沒見過,更別提吃了。姐姐目光如炬!」

  林丹沙不屑的看著不棄極不淑女的靠在椅子上,心道貼了金的菩薩還是泥做的。這樣一想,便心平氣和了。她隨即得意的說道:「爹特意從望京請了個御廚的親戚前來,做的全是望京城最有特色的菜品。不棄吃得熟了,去了望京會比西州府別家送去的女孩子更有眼力。」

  不棄聽了眉開眼笑的說出一長串感恩戴德的話來。林老爺的舉措正合她心意。

  人說三代出貴族,骨子裡的優雅是在財富積澱到一定時候之後慢慢花銀子培養出來的。那種舉手投足間露出的氣質風度要讓不棄在短時間內學會,只應了一句話,畫虎不成反類貓。只不過,裝裝紙老虎的水平,不棄還是有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7-29 06:04 PM

本帖最後由 connie062222 於 2012-7-31 07:40 PM 編輯

13 奇貨可居(1)

  「茗仙,我送你一個荷包可好?」

  「茗仙,我代你去送食盒吧,回頭我把那盒梅花胭脂送你!」

  廚房外一群婢女圍住了拎著食盒的丫頭茗仙。穿著銀藍掐紅牙邊繡菊小襖的茗仙驕傲的抬高了下巴,撲了胭脂的臉因為興奮像極了春日的桃花。一雙眼睛笑成了月牙兒。手緊緊的抓住了食盒的提把,小嘴翹得高了,毫不客氣的說:「石蘭姐姐,前日你已經送過了。芝蘭姐姐,昨日你也去過了。秀蘭姐姐,侍候西院八個丫頭,你去過了兩回。茗仙年紀最小,終於該輪到我了。今天我見廚房新來的滿大師做的菜式有多,不知說了多少好話才求得他把這幾樣菜給我。各位姐姐就高抬貴手,放茗仙去西院吧!」

  「可是茗仙哪……」

  「停!」茗仙大聲喊道,她苦了臉道,「各位姐姐,當初咱們說好輪著來的。內院的姐姐們知道今日是茗仙當值,都想借茗仙的腰牌一用。可是大少爺有話讓茗仙帶給莫公子。茗仙也沒有辦法啊。放我走吧,再不去,餓著莫公子就不好了。」茗仙一口氣說完,撥開圍住自己的婢女,拎著食盒一溜煙往西院跑了。

  見茗仙抬出了大少爺的叮囑,知道攔她不住,年紀最大的秀蘭急得出聲喊道:「茗仙,記得看仔細點回來說與我們聽!」

  「知道啦!」茗仙回頭扮了個鬼臉,飛快的跑開。留下身後或歎息或發呆的眾婢惆悵不己。

  輕快的提著食盒驗了腰牌,茗仙走進了西院。

  西院位於外院西側,是藥靈莊收治病人的地方。藥靈莊的婢女們除了內院的侍女偶爾能陪著大夫人與老夫人去佛寺進香,大都只能在小小的藥靈鎮轉轉。西院前來求醫的病人卻能帶來四面八方的消息。曾經,還有位前來求醫的江湖少俠看中了西院侍候的婢女,求得莊主允許,帶了那婢女離開。內院各房還賞了不少財帛做嫁妝。所以,西院來了一位美得不像話的公子,引起了眾婢女熱情的關注。

  幾乎見過莫若菲的婢女都有失魂落魄的表現,幾乎每天都有婢女守在西院外,希望能從看守西院的護衛大哥口中聽到莫公子的消息。

  莊主林老爺為了讓病人靜心休養,嚴令無事者無腰牌者禁止入院。林老爺原本是擔心江湖中人性情不同,恐惹禍端。結果卻是害苦了想見美男的眾婢。這才有了西院婢女們爭相求得當日送食盒的機會,以圖可以近距離的看一眼莫公子。

  走上迴廊,茗仙往前面一瞧,癡了。

  庭院中一株紅梅下,穿著紫色繡福字棉袍,披著狐裘的莫若菲負手而立。下巴微微抬著,嘴角噙著絲笑容,露出完美的側臉。

  雪地紅梅,錦衣公子長身玉立。茗仙只聽到心跳聲,那麼一下下的。四周是這樣的安靜,靜的只有自己嘴裡呼出的白氣。她恍惚的看著,忘了自己來西院的差事了。

  莫若菲察覺到了茗仙的目光,眉輕皺了皺。這些天他已經被藥靈莊的婢女們看得心煩了。不知今天來的會不會又是個話多香氣熏得他想打噴嚏的。他偏過頭,對身邊侍立的劍聲吩咐了聲,折身回了房間。

  小家子氣!大家之中哪有這種想用眼睛把公子吃了的侍婢!劍聲暗自鄙夷道。他沉著臉大聲說道:「有勞姑娘了!」

  他的聲音震得梅花上的雪簌簌落下,也震醒了茗仙。她臉一紅,趕緊提著食盒走過去,瞟著房間低聲說:「劍聲大哥的傷勢可好了?大少爺囑茗仙前來問候。」

  問候?劍聲想起這些日子林少爺與林莊主都推說有事不見。現在問及是覺得他們住得太久了吧?劍聲皮笑肉不笑的回道:「劍聲傷勢已經好轉,這些日子有勞藥靈莊照顧,診金雙倍奉上。公子本想當面致謝告辭,但小廝說林少爺與林莊主繁忙,恐無時間。請茗仙姑娘帶話給大少爺與林莊主。我家公子明日便走。麻煩姑娘送飯菜來了,食盒給我吧。」

  明日就走?茗仙失望極了。但她只是個婢女,也做不得主。想起雪地中賞梅的那抹翩翩身影,她眼睛一轉,並不把食盒交給劍聲,提了食盒徑直走進房中。莫若菲正在看書,明亮的天光從糊了白色棉紙的窗戶上映在他臉上,膚色晶瑩,人如玉雕一般。她又看得癡了。

  劍聲無可奈何的跟進屋,大力的咳嗽幾聲說:「茗仙姑娘,食盒放桌上就行了。」


  
14 奇貨可居(2)

  茗仙臉一紅,想著這個玉似的公子明兒就走了,顧不得劍聲烏雲密佈的臉色。趕緊把菜取出來擺好,瞟著莫若菲急聲說:「今日的菜式是奴婢特意為公子端來的,希望公子能喜歡。」

  莫若菲嗅得熟悉的香味,詫異不已。他走到桌旁看了看,擺了擺手止住劍聲攆人。

  桌上擺了四菜一湯。菜膽花彫醉仙雞,翡翠雲耳炒雙蚌,金銀蒜蒸白魚,什錦拼花鮮蔬,老參燉雪蓮湯。色香味俱全,香濃滿桌。

  莫若菲越看菜品越奇怪。他坐下挾了筷子嘗了,抬頭微笑著問茗仙:「菜的味道真特別,都是望京的名菜。怎麼,本地廚子也能做望京的菜式?茗仙姑娘真是有心人。」

  「公子喜歡就好。這是從望京新請來的大廚,平日時他只為五小姐做菜呢。茗仙想公子是望京人士,肯定相吃一點家鄉菜,這才央求滿大師做了。」茗仙被他的目光與笑容激得心又一次怦怦亂跳,她喜滋滋的想,不枉她求了滿大師這麼久,還許願為滿大師做雙鞋。

  「難怪味道這麼熟悉,原來是望京多寶閣滿大師的手藝。聽聞林莊主膝下有三位少爺,一位小姐,怎麼又有位五小姐呢?還如此受寵,特意請來滿大師為她一人做菜?茗仙姑娘可知曉原因?」

  他的聲音溫柔誠摯,看向茗仙的目光溫柔得似要把她溺斃了。茗仙腦袋像煮沸了的漿糊,冒著她自己都看不清楚的泡泡。當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沒費多少工夫,莫若菲便知曉了花不棄從乞丐到丫頭,從狗娘養的再成為莊主義女的所有事情。

  待茗仙走後,莫若菲從懷中取出一幅畫像。畫中明月高懸,丹桂飄香,一美貌女子抬頭望月微笑。畫筆傳神,美人裙袂被晚風帶起,似嫦娥欲奔月而去。與御史陳大人快馬送至藥靈莊的畫像一模一樣。

  緣份這個詞很奇妙。

  莫若菲腦子裡閃過了這句話。

  他回想遇到花不棄的那一晚她的神態言行,驀得呵呵笑了起來。

  劍聲不解的問道:「公子為何這般高興?」

  莫若菲點了點畫像道:「若非茗仙提及,少爺我差點就錯過了。那日天色太暗沒瞧得清楚,白天她臉上還圍著布巾,滿是泥污煙墨,我便沒往這處想。如今細想來,花不棄有時的神態還真的與夫人相似。」

  劍聲大喜道:「公子是說林莊主新收的義女,五小姐便是咱們要找的人?」

  莫若菲胸有成竹的笑道:「七王爺在西州府尋人的事已經傳揚開來。一個收留了七年的菜園打雜丫頭會突然被林莊主收她為義女,這事本身透著蹊蹺。劍聲,你執了名刺親去,否則林莊主不會見咱們。記得莫提畫像之事。」

  「劍聲明白。」劍聲應下匆匆出了房門。

  莫若菲微笑著看著畫像,突然起在藥靈莊大門口花不棄的話來。他眼裡透出濃濃的興趣,喃喃說道:「要是在肚子裡罵我是禽獸,你就是狗娘養的!真真狡猾的丫頭,以為本公子是白被罵的麼?!」

  名刺長三寸寬一寸,雪白的邊子上燙有銀線。正中印有一枚朱紅方圓錢幣印記。

  林老爺看著手裡的名刺激動著鬍子微顫,他深吸口氣和藹的問道:「你家公子可是望京莫府的莫公子?」

  這樣的反應早在劍聲意料之中,他笑咪咪的回道:「我家公子正是望京莫府的少東家。多謝藥靈莊替小的治傷。公子想當面向林莊主道謝辭行。」

  天下最有權的人自然是宮禁大內的皇帝陛下。最有錢的人有四大世家,飛雲堡雲家,明月山莊柳家,江南大賈朱家,以及望京莫府。

  四大世家除經營家族的傳統生意外,同時經營皇家的生意。飛雲堡經營的是刀劍馬匹,走的是軍中的路子。明月山莊柳家經營官窯瓷器。江南朱家專供絲綢茶葉。望京莫府則因地利得勢,京城中的生意十停中有八停有莫府的影子。皇親國戚,朝中大臣在這些生意中占乾股的不少。因而莫府雖沒有直接插手內務府的生意,卻將官銀調運權拿到了手。各地稅收官銀,軍中餉銀調撥都通過莫家的方圓錢莊調運。只要是帶了這個朱紅方圓錢幣標誌的錢莊開出的銀票,天下所有的錢莊都能兌現。

  林老爺的眼睛漸漸亮了。他咋就運氣這麼好呢?七王爺要找人,偏偏花不棄就和畫像中的夫人神態相似。他想結交權貴,偏偏上天就把與京中權貴熟絡的這位主送到了他面前。

  「聽小兒道小公子傷勢已然全好,請代為轉告你家公子,今晚老夫設宴相請,為公子踐行。」林老爺微笑著想,藥靈莊想要擴張生意到望京城,少不得莫府這位少東家相助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7-29 06:05 PM

本帖最後由 connie062222 於 2012-7-31 07:40 PM 編輯

15 奇貨可居(3)

  林老爺要討好望京莫府的少東家費盡了心思。他細細問了西院婢女們莫若菲的口味,聽茗仙提及莫若菲對滿大師的手藝極為滿意,林老爺不禁有些得意。原本為花不棄請來的廚子意外對了莫公子的胃口,沒有浪費他的銀子。

  桌上除了滿大師精心燒製的望京名菜外,林老爺又加上了藥靈鎮的特色菜。

  「山椒烹穿山甲,野菇燉蛇羹,蜜炙熊掌是本地特色。莫公子遠道而來,嘗嘗味道如何?」林老爺介紹完又拿出自己親自泡藥酒。

  莫若菲微笑的用銀勺舀了勺蛇羹吃了,再飲了口藥酒,俊臉瞬間湧上一層緋紅色,細密的汗沁了出來。他呵呵笑道:「山野之氣撲面而來,的確是好東西。與之相較,望京城的名菜倒失了自然。多謝林莊主替在下書僮治傷,他日如有機會前來望京,請讓在下一盡地主之誼。」

  說到這裡林老爺便笑著問道:「莫公子武藝驚人,聽莊中劉管事提及過。踏雪無痕的輕功,轉眼就將他拋在了身後。也虧是如此,才能尋回調皮離家的小女。只是為何書僮會受重傷?是何人敢在藥靈莊的地頭犯事?」

  他本是想進一步拉近關係。莫若菲聽到提起不棄,眼裡飄過一絲笑意。他飲了口酒道:「不瞞莊主,在下與書僮前來西州府是有事在身。抄近路過林子時遇到了冬熊,一公一母甚是兇猛,劍聲不慎被公熊拍得一掌。在下將兩副熊膽餵他吃了,保住了他一條命。又幸得大少爺親自醫治。只是便耽擱了些時日。」

  林老爺果然心切,微笑道:「我藥靈莊在西州府也算有幾分顏面,不知莫公子入西州府所為何事,如需藥靈莊相助,不妨言聲。」

  莫若菲往左右看了看,林老爺一個眼風瞟去,侍候的小廝婢女悄無聲息的退下。莫若菲神秘的壓低了聲音道:「難道藥靈莊還沒有收到望京城的消息?七王爺要找一個小女孩。」

  林老爺心頭一緊,不動聲色的說道:「西州府州府衙門各縣衙,世家大族都接到了一幅畫像,藥靈莊也接到一幅。道是七王爺欲尋個小女娃。只是不知道這孩子與七王爺是什麼關係?莫公子此來也為這事?」

  莫若菲隨口吟道:「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這是七王爺十來年前的一段情事。」

  難道不棄真是王爺的孩子?流落民間的郡主?林老爺興奮得滿臉通紅,兩眼放光。

  睨了他一眼,莫若菲便以憂傷的語氣說起了一段十幾年前的往事。

  大意是七王爺春日郊遊狩獵口渴路經一座莊園討水喝,邂逅了一位少女。七王爺春心蕩漾一頭栽進了萬年大坑。他隱瞞家世冒充良家子與少女約會,豈料三月後少女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七王爺府中正妃乃皇帝陛下賜婚。府中幾位側妃侍妾卻是王爺自娶。這幾位偏生都有一處地方與那位少女相似。據說七王妃正是因此鬱鬱而終。得知王爺愛好,一年前有人獻了這畫像欲討好王爺。畫中的夫人正是那位少女。

  一見之下勾起了七王爺的相思惆悵。打聽消息後才得知,那少女本是西州府人士,因不滿家中定親偷逃至望京城,後家人尋來將她帶回了西州府。少女未婚先孕產下一女。家人將孩子拋棄後逼她成親,她被迫嫁人後不到一年就憂鬱而亡。

  七王爺掐指一算,懷孕時間正是他與少女情投意合時。想到居然還與心上人有孩子在世間,便令畫師複製少女畫像,發往西州府尋人。

  莫若菲長吁短歎,把故事渲染得憂傷感人。想到為七王爺尋回了遺孤,藥靈莊便從此靠上了七王爺這棵大樹,林老爺喜形於色。

  看到林老爺神情,莫若菲話風一轉道:「其實那位夫人與在下卻也有些淵源。」

  林老爺一驚道:「莫非……」

  「正是,那位夫人名字中便帶有一個菲字!在下名若菲,未取表字。這若菲二字是家父親取,實是他老人家的情深所致。那位夫人幼年在西州府時便與父親大人相識。只因祖母為父親定有親事才娶了我母親。父親念念不忘那位夫人。以至於在下出生後,便取了這名字紀念。」

  莫若菲說著便從袖中取出那幅畫像展開。與林老爺手中畫像的區別在於,他手中的這幅畫袖珍小巧,更精緻更傳神。他感歎道:「這是家父親筆所畫,有人瞧見後臨摹了一幅去討好七王爺。」

  事情直轉而下,聽得林老爺目瞪口呆。七王令以畫像尋人,而莫府之人卻是親眼見過那位夫人的。若要辨別真假,莫府說的話便有足夠的份量。

  「不瞞林莊主,那位夫人當時逃婚至望京,住的莊子正是我莫府的別苑。當日那位夫人的家人能尋來,也是家母氣憤之下通報的消息。如今家父亡故,而七王爺知曉此事後對莫府恨得牙癢。我此番前來西州府正是想尋這位夫人的遺孤以消七王爺怒氣。在下五歲時曾在別苑見過那位夫人,如果見到她的女兒,定能認出來。」莫若菲說完沖林老爺笑了笑。

  若把不棄領來讓莫若菲一見,萬一被他說是假的,花的銀子和心血就扔水裡了。如果不讓莫若菲見不棄,將來他知道此事後,定位對藥靈莊怨恨。得罪了莫府,將來又如何是好?莫府用不著正面與藥靈莊為敵,只消插手藥材生意,藥靈莊單靠收取診金斷然維持不了莊上幾百口人的生計。林老爺心頭惴惴,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16 奇貨可居(4)

  莫若菲歎了口氣道:「過了這麼多年,誰知道那孩子是死是活。死了倒也罷了,若是活著,我莫府交不出人來,七王爺必定遷怒莫府。不過……」

  他語氣一變,臉上瞬間罩上層冷意:「如果有人敢搶在我莫府之前,且以假亂真,我莫府定不會袖手旁觀!」

  林老爺進退不得,只覺得杯中藥酒甚為苦澀。

  「哎,酒飲多了。林莊主莫要見怪。聽說西州府有人已尋到了那孩子。在下明日就啟程前往州府。是真是假,一見便知。天色已晚,在下先告退了。」

  莫若菲瀟灑的起身,施施然走了。留下林老爺獨自在花廳怔然無語。

  坐了半天,他站起身直奔內院而去。

  天上漸漸又飄起了細雪點子。院中紅梅如火怒放,紅白相間甚為好看。

  劍聲收拾好行李,不甘心的問道:「公子,為何不直接點明?若那五小姐真的相似,咱們帶了她走,自然少不得藥靈莊的好處。他單送五小姐去望京,別人也會送相似的少女,哪有咱們莫家送的更有說服力?」

  莫若菲悠然的欣賞著紅梅,輕笑道:「劍聲,商人逐利,一定是要從中得到最大的好處。咱們求上藥靈莊,怎比得上他乖乖把人送來強?那故事真假摻半,林莊主這隻老狐狸不過半信半疑。望京莫府這棵大樹他想抱的話,自然會乖乖領著花不棄來送別!好瞧著咱們的神態去區分真假。」

  話才說完,便聽到院中有了動靜。

  莫若菲轉頭一瞧,林莊主領了大少爺玉泉和一位小姐打扮的人自迴廊走來。他目力甚好,細看之下,心頭猛然震動。

  這是花不棄?

  她穿著件白色縫銀狸皮的短襖,繫了綠色的裙子,披著白狐皮斗蓬。團團銀色的毛隨風拂在臉上。她長得並不美,長年在菜園子裡勞作皮膚呈健康的麥色。那雙眼睛與她的臉極不協調,像兩顆鑽石陷在一塊泥餅子上。明明不甚好看的臉卻有著令人難以忘卻的光芒。

  不棄也瞧見了莫不棄,心又咚咚的重重跳動。這個妖孽!長得漂亮就算了,偏偏還穿著如此華麗。右衽袖口與袍邊用金絲銀線繡就的花朵密密綴著,一件平常的素白色繅絲棉袍被襯得熠熠生輝。可是,他穿在身上真好看哪!難怪莊子裡的婢女成天念叨著他!不棄不屑的輕撇了下嘴,轉瞬間又回到只噙得一絲淺笑的端莊模樣。

  她並不知道,這個小動作下,她的眼神再不是平靜無波。整個人在莫若菲眼中瞬間變得極為生動。

  待到走近,林老爺呵呵笑道:「當晚大雪,若不是莫公子於山中尋得小女,恐早被凍死了。所以攜小女前來向莫公子謝過贈衣相救之恩。」

  不棄噙著絲羞澀的笑容,斂衽行禮細聲細語地道謝。一舉一動端莊文靜。

  莫若菲看戲看得大呼過癮。

  初見不棄她還是丫頭打扮,布巾圍了頭臉邋遢落魄。今夜換了身衣裙就變成了懂禮節的閨秀。雪山中她的眼睛瞪著他時,像黑夜裡的野狼,現在是馴良無辜的小鹿。背她下山回頭時,她張大了嘴狂笑只差沒咧到耳根了,現在薄嘴皮兒只抿出蘿蔔絲兒那麼細的淺笑。

  大家都演戲,他自然不例外。還了禮後,莫若菲肆無忌憚的盯著不棄瞧。似發現了什麼,緊接著又皺了眉搖了搖頭。

  一驚一乍直看得林老爺的心七上八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7-29 06:06 PM

本帖最後由 connie062222 於 2012-7-31 07:41 PM 編輯

17 奇貨可居(5)

  莫若菲輕聲自語道:「怎的有些眼熟,可惜了。」

  這話一說出口,林老爺渾身如浸雪水之中。莫若菲的意思是不棄不像?他脫口而出道:「可惜什麼?」

  「哦,五小姐的神態與那位夫人極相似。可惜沒有遺傳到夫人的美貌。長得不像,可惜了。」莫若菲微笑著解釋道。

  不是她嗎?那她接下來該怎麼辦?帶了陶缽逃走!不棄瞬間下了決定。

  林老爺呵呵笑道:「你們先回吧,老夫與莫公子還有事相商。」

  林家大少爺同莫若菲拱手道別,帶著不棄離開西院,轉過身滿臉都是失望之色。

  莫若菲著看著不棄的背影,壓住了心裡的喜悅。她是他見過的,神態最像那位夫人的女孩子,除了那雙眼睛。他自己長得美,平時不知多少美人傾慕於他。方才卻被不棄的眼睛閃了神,竟比他見過的美貌女子印象更深。他為何會有這種為女子失神的時候?莫若菲飄過絲疑惑,不覺怔了怔。

  「莫公子?」林老爺眼中也起了疑惑。莫若菲望著不棄的背影微怔的神色讓他覺得此事有古怪。難道不棄是真的像,而莫若菲是故意說她不像?他笑著又喚了莫若菲一聲。

  回頭瞧到林老爺眼中的狡黠,莫若菲便知道自己失態了。他呵呵笑道:「藥靈莊在西州府頗有聲望。藥靈莊景致很美,數代苦心經營方才有這樣的氣派!要維持這樣一個大家族,都不容易啊!」

  這聲感歎像根刺戳到了林老爺心中的痛處。藥靈莊單靠診金是斷難維繫的。藥靈鎮靠山,田產大都種著藥材,可以說是西州府產藥材的大戶。靠經營藥材,制丸藥出售漸漸的有了今天的藥靈莊。

  每年的收入除供莊裡花銷外,還要應付知府黃大人一流的壓搾。看似家大業大,轉瞬間卻有莊毀人亡的危險。所以林老爺一心想靠上七王爺,同時也謀劃著讓藥靈莊走出西州府,把藥店開到望京城裡去。

  莫若菲一句話便讓他打消了獨自送不棄到七王府的計劃。如果能和莫府達成同盟,七王爺又知道他收了不棄做乾女兒。這對藥靈莊來說,才是兩全其美的辦法。昨晚老夫人思慮再三下了這個決定。

  林老爺想到此處呵呵笑道:「不瞞莫公子。藥靈莊想在望京城中開藥店,老夫想請公子相助。」

  棋局重新由自己掌控,這種感覺好極了。莫若菲微笑著推辭道:「望京城中大的如同濟藥店,回春堂藥店都有從前的御醫相助,與宮中太醫院關係匪淺。藥靈莊在西州府名氣尚可,想在望京城站住腳怕是不易。莫府經營錢莊,於藥理一事卻是不熟。」

  林老爺氣得差點不顧老夫人的叮囑。莫府的少東家看上去兔兒爺似的,怎地這般奸狠?明明自己都退了一大步,他卻步步緊逼。他控制著心頭的怒氣,盯著莫若菲輕描淡寫的亮出了底牌:「既然莫府幫不上忙,老夫也只好另覓途徑。莫公子說不棄不像那位夫人,恐怕只有七王爺才看得最清楚。老夫已寫信告之御史陳大人,過完元宵節便送不棄去望京。」

  他也在賭,賭剛才看到莫若菲的失態,賭他望京莫府心急尋到那位夫人的遺孤。

  莫若菲似閒閒的賞梅,林老爺似悠閒的看雪。兩人都等著對方投降。

  風靜靜的從庭院中吹過,幾片紅梅被吹落枝頭飄落下來。莫若菲身形一轉,轉瞬間將落梅抄於手中。幾點嫣紅已然開謝,像倦怠的美人悄然入睡。

  「林老爺,你瞧這梅遠望似火如彤雲。看似生機昂然,其實多已開敗。若再經寒風苦雨,便零落為泥。大雪茫茫庭園素淨,天氣轉暖,就化為污濁。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到花謝再悲哀。幼時於別莊中初見那位夫人時,若菲驚為天人。夫人也甚為喜愛若菲,相處甚歡。若菲對那位夫人印象深刻,至今仍記得她的喜好裝束。每逢王爺前去別莊,夫人總會特意梳妝。」

  莫若菲感歎風花雪月時,林老爺覺得藥靈莊就像莫若菲掌心捏著的那幾片蔫了的梅花瓣。心驚肉跳時又聽到莫若菲感歎那位夫人,語氣中卻是退了一步。林老爺暗暗擦了把冷汗,順著莫若菲的語氣道:「若是莫府尋著那孩子,細心調教兩年,想必王爺會更喜歡她。」

  兩人轉過頭,互換了個眼神,便達成共識。

  不棄交由莫若菲調教,只會越來越像那位夫人。藥靈莊在京城開藥店一事自然得到了莫府支持。

  你好我好大家好,生意就這樣做成了。

  正著急想溜的不棄聽到這個消息後沉默了。再三表示完自己對林府的大恩不忘後,她獨自在房中對著陶缽出神。

  兩個家族都為她規劃好了美好前途,由不得她反對。

  「反正我也極想去望京瞧瞧。不知道這裡的皇宮會否與北京的紫禁城一樣。」不棄臉上漸漸浮起笑容來。

  十三年的苦日子都過了,還怕什麼呢?

  撫摸著陶缽她就想起莫若菲來。這個美得讓她流口水心跳的男子突然之間失去了吸引力似的。不棄鄙夷的想,他也就是個長得漂亮的商人罷了。

  第二天,不棄帶著花九傳給她的陶缽和極簡單的行李上了莫若菲的馬車。一應衣物飾品都沒帶走。莫若菲要全新打造於她,對藥靈莊的那些東西不入眼。紅兒綠兒跟著她走了,莫府不缺婢女,林老爺卻一定要留自己的眼線在不棄身邊。莫若菲沒有拒絕。

  馬車緩緩駛離藥靈莊。不棄掀起窗簾望著藥靈鎮熟悉的景致,遠遠望著那片亂墳崗久久不語。

  眼裡漸漸充滿了悲傷。九叔,我這回真的去了望京了,你一定是高興的對嗎?

  馬車寬敞而華麗。裡面用獸皮鋪得軟和。莫若菲靠在金線繡牡丹錦條枕上微笑著觀察著不棄。看到她眼裡的神色,他突然有些不忍。轉念又想,當郡主也比她留在藥靈莊強,自己縱有目的,對她也有好處。在馬車駛上官道,藥靈鎮隱在大山之後才閒閒的問道:「你知道你為什麼去望京嗎?」

  「老爺說我和畫像裡的夫人神態相似。其實我長得可不像她,當心竹籃打水一場空。」不棄放下了轎簾,從楠木小几上拿起塊黃金糕邊吃邊回答。與莫若菲雪山共處一夜後,她覺得在他面前裝淑女沒意思。

  莫若菲只覺得有趣。這丫頭總能顯示出她不同於尋常丫頭的一面。他突問道:「你真的是個十三歲的小丫頭?」

  不棄心裡一跳,眼也不眨的回道:「我和九叔討了五六年的飯,知道什麼人看上去是能施捨銀子的,也知道什麼樣的人把饅頭扔了也捨不得給我們吃。」

  她的意思很明白,從小過苦日子看人臉色過日子,她懂得的東西比尋常人家的十三歲孩子多得多了。

  莫若菲怔了怔,腦子裡突顯出一個身影來。他搖了搖頭扔開這道影子,慢條斯理的說道:「奇貨可居。你知道這句話的意思麼?我莫府有求於七王爺,你就是我送出去的禮物。我有法子讓你飛上枝頭當鳳凰,也自然能拔光你的羽毛。收起你的一切小聰明,你的命從現在起就是我的了。」

  不棄沉默片刻後道:「聽話就有飯吃的意思?」

  莫若菲呵呵笑道:「你是個聰明的丫頭。當郡主對你也有好處。大家目的都一致,何苦自討沒趣?」

  不棄眨了眨眼呵呵笑了:「是啊,當郡主有人待候,吃香喝辣穿綾羅綢緞,再好不過了。多謝莫公子大恩。公子果然給不棄打了個金飯碗!」

  低頭揩掉嘴角的糕屑,她瞟了眼一旁的包袱。錦盒裡的陶缽是她唯一感覺溫暖的東西。


  
18 似是故人來(1)

  西州府往東,高聳入雲的大山漸漸俯低了身體。山坡像美人噙得溫柔的眼波,綿綿延伸。

  馬車上的生活很無趣。莫若菲有時會帶了劍聲騎馬,偶爾還會射下幾隻飛鳥。讓他奇怪的是,明明不棄是個靈精古怪的丫頭,坐在馬車上卻從不喊一聲悶。這讓他頗有點懷念在雪山山洞中與不棄相處的時光。

  這日外面下起了雨雪,層層綿綿披頭蓋臉的撲來。道路泥濘,莫若菲失了騎馬的興致。坐在馬車裡對著沉靜的不棄無趣得很。他起了玩心,微笑道:「不棄,變個戲法給你瞧。」

  戲法?魔術?不棄揚起臉等他說下去。

  莫若菲手裡把玩著一隻小金桔,在不棄眼前晃了又晃,然後拍了拍手,小金桔轉眼從他掌心消失了。他手掌一擊,故做詫異道:「怎麼不見了呢?跑哪兒去了?」

  不棄平靜的說:「你袖子裡。」

  莫若菲的笑容凝固了。他吃驚的看著不棄,這丫頭不會武功,怎麼有這麼好的眼力?

  不棄懶洋洋拿起只小金桔放在掌心,伸開手掌,小金桔不見了。「去哪兒了呢?」

  同樣的問話惹得莫若菲笑了:「你袖子裡。」

  「錯!」不棄靠近了莫若菲,手做勢在他懷裡一掏,攤開手掌,掌心正托著只小金桔,她得意的撇了撇嘴說道:「是在你懷裡。」

  莫若菲眼神一冷,伸手擒住她的手腕寒聲道:「你從哪裡學來的偷技?!這招順手牽羊使得不錯啊!」

  說著手扯住不棄的腰帶一劃。腰帶斷裂,衣袍自腰間松敞開,一隻繡花荷包掉落在不棄腳下。

  他拖著不棄的手往身前帶,臉湊得近了,額頭抵著她的額,盯著她的眼睛一字字問道:「你從哪兒學來的?」

  自然是前世當小偷時練出來的。這一世她沒有別的技藝,無事時卻將偷技練得爐火純青。

  想起前世,不棄眼裡慢慢蓄滿了淚。練偷技很難,練不好的時候,山哥最愛用枯了的細竹枝條抽她的手。竹子最細最韌的枝條,抽在手背上能痛得她開跳。

  傳說中練偷技練到最高境界是用一個木人掛滿六十四個鈴鐺。東西偷走而鈴鐺不響。這是傳說中出神入化的偷技。不棄能用刀片在十秒鐘內單手削掉蘋果的皮而皮不斷,能從兩層染了墨的紙中抽走中間的白紙,手指不沾半點墨跡,也算是偷兒中的翹楚了。

  然而她剛才從袖中抖出藏著的小金桔,靠近莫若菲從他懷裡偷走荷包的動作卻被他發現了。不棄惡狠狠的瞪著他,這個人能看透她的心思,能看破她的出手,他簡直就不是人!

  「說!」莫若菲如玉雕出的精緻五官也蒙上了層陰狠之色。

  「你要捏斷我的手麼?!你不知道我是乞丐出身?我跟著九叔學的!乞丐偷東西很稀罕嗎?」不棄痛得大吼出聲,眼淚噙在眼裡死命忍著沒有掉下來。

  她的吼聲拉回了莫若菲的神智。過了這麼多年,那時的回憶居然又清晰的回到了腦海中。莫若菲歉然地鬆開了不棄的手。看到細小的腕間浮現出幾道青紅的淤痕,他從案幾小抽屜裡拿出瓶藥油,拉過不棄的手腕用藥油揉搓。他輕歎了口氣道:「對不起。看這手法有些眼熟,叫我想起從前一些事了。」

  不棄哆嗦了下,慢慢低下了頭。他的手法也很眼熟,也讓她想起從前的一些事了。

  莫若菲以為她疼,語氣更加溫柔:「一會兒就不痛了,揉散了就好。」

  「多謝公子。」

  被無意中勾起了回憶讓兩個人都沒了再說話的心思。莫若菲閉上眼睛靠在軟枕上假寐。不棄也靠著馬車的車廂壁閉著眼睛養神。表面平靜的面容下,她的心猶如被扔進了沸水中。

  她清楚的記得前世最後的那一個夜晚。村子裡的狗叫得厲害。院子裡擺了流水席,傻子正在向村裡人敬酒。

  山哥在院牆外接應她。廁所就在豬圈裡面。她借口解手繞過豬圈翻過了院牆,坐上了山哥的摩托。

  那晚的風很大,吹得滿天烏雲遮住了月亮。酒席間的笑鬧聲漸漸拋在了腦後,她只聽到自己的心跳,還有摩托車發動機的聲音。

  一瞬間似乎有一世那麼長,她遠遠的聽到了人們的叫喊聲,傻子的哭聲。風裡傳來的腳步聲和同樣的摩托車發動機聲音清晰入耳。

  「抱緊我!」

  她下意識的抱緊了他。扭過頭去,身後不遠處出現了陣陣摩托車的光影,嚇得她渾身發抖。山路拐彎的時候,她望著黑漆漆的山溝溝,手一鬆,人便朝山崖下飛了出去。

  「啊——」不棄無意識的尖叫出聲。...<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7-29 06:07 PM

本帖最後由 connie062222 於 2012-7-31 07:41 PM 編輯

19 似是故人來(2)

  「不棄?!」莫若菲伸手搖了搖她的肩膀。

  彷彿還是無盡的黑暗,失重的身體不停的往下墜落。不棄心裡恐懼到了極點,手腳亂揮,聽到脆生生的聲響,肩膀傳來被緊掐著的痛楚。

  「花不棄!」莫若菲大吼。

  花不棄?不棄像觸電般劇烈的震動,徹底清醒了。她睜開眼睛,看到莫若菲右臉頰紅了紅,她又嚇得呆住。她剛才夢魘時打了他一巴掌?

  莫若菲瞪著她,眼裡翻滾著怒氣,低聲吼道:「你發什麼神經?!」

  不棄又是一抖,半晌才哆嗦著道:「對不起,我做噩夢了。」

  「哼!」莫若菲鬆開手,沒好氣的說,「若非如此,我早十個巴掌打回來了!做什麼夢了?」

  「夢見……有熊來吃我。」

  「是夢見熊,還是夢見了……豬?!」

  「我沒罵公子是豬!」

  莫若菲又氣又笑的看她那可憐樣兒,白了她一眼道:「本公子白挨了一巴掌還沒叫委屈,你裝什麼可憐?!」

  不棄心虛的看著他,低低的說:「你打回來好了。」

  「我一巴掌扇下去你就成豬頭了。對了,我看你這手偷技是從小就練著的吧?公子我試試你的手藝。」莫若菲來了興趣。他拿起五個小金桔,當不棄的面放進了懷裡,閉上眼說,「盡你的力來偷。」

  「不棄不敢。」

  莫若菲歎了口氣道:「外面雪大,坐馬車裡沒什麼好玩的。試試吧,能不讓我覺察而把五個桔子拿到手,本公子有賞。」

  不棄沉默了會兒說:「五個桔子,五兩銀子。偷得一個賞一兩,我想攢點私房銀子成不?」

  有意思的丫頭!不僅迅速地做出決定,還朝著自己有利的方向提條件。莫若菲閉上了眼睛,嘴角露出絲笑容:「好。我會閉著眼睛裝睡。」

  就算閉上眼睛,他也能感覺到不棄的動靜。轎簾似乎被她拉開了,寒風夾著雨雪撲面而來。小丫頭還挺懂策略,知道在靜止的空間內動手的話,更容易被覺察。莫若菲嘴角的笑容更深,這時,他感覺到不棄向他靠近,她身上帶著股雪雨的清洌氣息,就像她的衣飾,白衣綠裙,婷婷如水仙。他的鼻子突然有點癢,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就在同一時間,他聽到不棄笑著說:「公子,我偷到手了。」

  這麼快?莫若菲睜開眼睛,不棄笑咪咪的捧著五個小桔望著他。

  「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公子看懷裡的桔子還在不?」

  莫若菲伸手往懷裡一掏,果然五個桔子已不見了。他驚喜的看著不棄,呵呵笑道:「好身手!是我打噴嚏時下的手?」

  「公子說不睜開眼睛,你有武功,不棄的靠近你肯定能察覺。你有防備自然能注意到些微變化。我只好扯了根頭髮靠近你時捅你的鼻孔。你一打噴嚏,身體有動靜,就能掩蓋住我動手了。若你睜著眼睛,我是偷不到的。」

  「聰明的丫頭。不過,公子我想告誡你一聲。不到非出手時,莫要再出手。你要記住,你此往望京的目的是做郡主。這些下三流的技藝莫要展露人前。」莫若菲微笑的看著不棄,不知為何,湧出了一種親切感來。

  「不棄明白了。五兩銀子。」

  莫若菲哈哈大笑,把那只荷包往不棄懷裡一擲道:「裡面的金瓜子都賞你了。」

  不棄驚喜的打開荷包,金燦燦的十來枚金瓜子倒在掌心閃閃發亮。她激動的想,終於擁有第一桶金了。

  她偷瞄了莫若菲一眼,見他玉面含笑盯著自己。她嘿嘿笑了笑將荷包放進了懷裡,高興的說:「公子顯然也會偷技的,可不許把荷包偷走了!」

  「放心吧,不會偷你的。」莫若菲柔聲說道,他望著不棄數著金瓜子眉開眼笑的模樣心頭一動,又想起了那個跟著自己長大的女孩子,「從前我帶了個徒弟,得了一點點賞錢就跟你一個樣。一遍遍數個不停。她有個青蛙儲蓄罐子,最喜歡曬太陽的時候把錢全部倒出來數。那眼神恨不得把一塊錢看成十塊!呵呵,有趣得很!」

  遠方天際有滾滾雷聲隱隱傳來,沉悶而重。不棄像躺上碾台的小黃豆,被沉重的石□轆重重的碾過。想跑動不了腿,想喊已張不開口,瞬間便被石滾子碾得腸開肚破魂飛魄散。她的手僵硬的攤著,手指抖啊抖的,幾枚金瓜子從她指縫間抖掉了。她看著掉落的金瓜子想去拾卻怎麼也動不了。他會看出她的怪異反應,他一定會看出來!你要把金瓜子撿起來,馬上撿起來!不棄無聲的命令著自己。

  時間很短,似乎只有一霎那的凝固,不棄卻覺得過了一生一世。她努力的掙扎著,想要掙脫綁住她的壓力。

  花不棄,你真的想和他相認再像前世一樣受他控制?你真的想有人在骨子裡還把你當成一個小偷,一個騙子,一個市井女流氓?「啊——」口中驀然發出聲輕響。她清醒過來,馬上低頭去撿掉落的金瓜子。心跳得快要從喉間蹦出來,腦袋麻得沒了別的思想。她咬緊了牙關告訴自己,她是花不棄!儘管手指尖的力量讓她幾乎捏不住輕薄小巧的金瓜子,但她仍清醒了過來。深呼吸後不棄將金瓜子全撿進了荷包裡,嘴裡嘟囔道:「一塊銅板能看成十塊麼?她真傻!」

  是十塊錢人民幣!莫若菲沒看到她蒼白如紙的臉,閉著眼睛猶自笑道:「她很機靈,手很巧,偷東西從來沒有被捉到過。我教她的時候學不好就用細竹枝子抽,學不會就不讓她吃飯。她對我又恨又怕最終還是學會了。我想她一定是極不情願和我在一起生活的。只是她找不到父母,沒有家,不得不跟著我過日子罷了。」

  他的聲音漸漸低沉下去,馬車裡又恢復了靜默。


 
20 似是故人來(3)

  不棄抱著膝壓住咚咚狂跳的心。她不敢接話,捏緊了那個荷包蜷縮在馬車一角。

  不用他再說下去了,不棄已經能肯定莫若菲就是山哥。巨大的恐懼壓得她說不出話來,額間竟漸漸沁出一層牛毛細汗。

  難道那日他騎著摩托車也摔下了山崖?他也穿越了?只不過,他穿到了莫家少爺的身上?她,她的命……不棄死咬著牙,一遍遍告訴自己,絕不要他看出來,絕對不要。她要重活一世。

  山哥比她大十歲,不棄五歲流浪在外時被他撿到,從此就跟著他混生活。她去賣玫瑰花時,山哥就是個小偷。他的偷技很好,有時候對不棄還好。但是脾氣暴躁,她偷不到錢回來總挨他打罵。十三歲時,山哥帶著她加入了一個團伙。從偷變成了盜竊,後來她長大了,山哥讓不棄去騙婚,得了錢就開跑。

  有時候她覺得他是她唯一的親人,是她相依為命的大哥。至少在團伙裡的人把手伸到她胸前時,山哥肯為她攔住那隻手。

  更多的時候她恨著他。他打她打得厲害,曾經不棄將偷到手的錢包又還回那個抱著孩子去看病的婦女身上時,她被他打得鼻血長流。她恨他聽了團伙老大的話讓她去當人鴿子。她害怕,害怕真的把她賣給一個傻子。他當場就給了她一耳光,扇得她嘴都破了,滿嘴是血。又哄著她賭咒發誓說拿到錢後一定會帶她走。

  她常常想,那一晚會不會是她故意鬆開的手,故意落下山崖。

  她受夠了擔驚害怕的日子,受夠了團伙裡的人看她的那種猥褻的目光,受夠了傻子望著她憨笑的模樣。她羨慕街上那些讀書的少女,有家的孩子。她盼望過新的生活。

  是的,這一世是她全新的生活,她絕不會讓他認出她,從此再控制她!不棄的手漸漸的摸到了包袱,她受不了和莫若菲再呆在一輛馬車上。

  「公子,我想去和紅兒綠兒坐一輛車。我,我不太方便。」她低著頭小聲的說道。

  莫若菲從回憶中醒過來,他淡淡的說道:「你是女孩子,的確有些不方便。去和紅兒綠兒坐一起吧。記得我和你說過的事情,不要告訴那兩個丫頭。人多嘴雜,也許你是真的,也許你不是。但我們要的結果是,你就是真的郡主。誰也拿捏不準的事情,你自己一定得把它當真的看。無論年紀,花九撿到你的時間與地點,還有你八分相似的神情。這事情有*分把握,還有一兩分沒有把握,是天意。」

  「不棄明白。」她鬆了口氣,抱著包袱就想叫車停下來。

  「你包袱裡的錦盒中還裝著那只陶缽?」

  不棄的神經頓時繃得緊了。她緊緊的將包袱抱在胸口,憋了半天才道:「公子,九叔對我有救命之恩,他養活了我。我只有這個念想,你讓我帶著它好不好?」

  不就是只討飯的陶缽,這麼緊張做什麼?莫若菲突然想起不棄十三年來的身世和林府曾傳聞的狗娘養的話,心漸漸的變得柔軟起來。「傻丫頭,帶著它好。有了它將來見到王爺,還能有大用處!」

  用來引王爺心酸心疼!不棄在心裡替他說出了這句話來。換了別的,她或許不會爭辯半句,但這是花九的陶缽。不棄抬起頭認真的告訴莫若菲:「這是九叔唯一傳給我的東西。比王爺的憐惜貴重。」

  她的眼神在這瞬間驟然明亮,亮得叫他不敢逼視。莫若菲怔怔的望著轎簾掀起又放下,不棄輕巧的跳下車去,在他眼前消失。他苦笑著想,這丫頭,剛才怎麼就叫他有自慚形穢的感覺。

  車□轆壓碎了冰雪,吱呀著在官道上行駛。莫若菲挑開簾子,馬車正行駛在彎曲的山道上。雪雨菲菲,天地間呈現出灰濛濛的混沌。正如他此時的心情,灰暗而沉重。

  他想起了前世最後的那個夜晚。他聽到她大叫一聲,轉過頭時,她的身影已經被黑暗吞沒。心頭湧起的是痛,是捨不得失去她的痛楚。愣神間,摩托車就衝出了山道,往崖下墜去。那瞬間他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他真不該讓她當人鴿子騙婚。

  醒過來時,他已經變成了莫府五歲的小公子。有師傅教他武藝,有先生教他識字。莫老爺在他十歲時過世,那時起,他就已經能板著臉教訓莫府方圓錢莊裡的大掌櫃們了。

  人人都說莫府的小公子是天生的商人。卻不知道粉妝玉裹的小身體內已經是個在社會最底層摸爬滾打過的成熟男人的靈魂,骨子裡有著地痞的狠辣,小偷的精明。

  這一世好命得讓他驚喜。擁有張漂亮的臉,擁有巨大的財富。他讀書很用功,前世沒有進過學堂,這一世他要學回來。他懂得享受,有錢而不吝嗇。

  他絕不再當市井流氓混混,他絕不再像前世那樣去生活。重生之後,他決定改頭換面成為真正的莫府少爺。

  書讀得多了,世家大族的規矩從五歲起習慣了。他前世的戾氣不知不覺都淡了,舉手投足間全是貴公子的優雅與風度。可是……莫若菲悵然的望著馬車外密集的雨雪,為什麼今日他又想起了前世呢?

  是不棄的經歷,她的偷技勾起了他的回憶。這讓他的心窩子裡泛起了股酸澀。前世跟著他長大的她就是不棄這麼可憐吧?沒有父母,無法掌握命運。莫若菲輕歎了口氣。莫府一定要得到七王爺的支持,藥靈莊也想找七王爺做靠山。大家不約而同把不棄當成了寶貝。可是,這對不棄來說也是好事情。難不成她真的想一世都當個打雜丫頭?想到這裡,莫若菲的欠疚漸漸的淡了。

  「公子!前面就是天門關了,離望京還有一日行程!」劍聲興奮的聲音穿過雨雪傳進莫若菲的耳中。

  他微瞇了眼睛望著前方高聳入雲的兩座山。山峰拔地而起,像兩道大門擋在前方,所以名為天門關。兩峰夾道形成天塹,是西面進入望京的最後一道天然屏障。

  莫若菲恢復了往日的鎮定,吩咐道:「天色不早了,過了天門關再打尖歇息。別苑收拾好沒?」

  坐在車轅旁的劍聲笑嘻嘻的答道:「早傳信回去了。公子放心就是!」

  莫若菲放下轎簾,從棉套中提出茶壺倒了杯茶,拿出一卷書安然的閱讀。...<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7-29 06:07 PM

本帖最後由 connie062222 於 2012-7-31 07:42 PM 編輯

21 風雪阻殺(1)

  申時,三輛馬車駛近了天門關。

  不棄掀起轎簾昂著頭努力往上看。兩座大山直插雲霄,山頂隱在灰濛濛的陰霾之中。近處絕壁如刀,寸草不生。官道隱約成一條羊腸細線被青黑色的巨大岩石牢牢夾住,彷彿一柄鋒利的剪子,隨時能將道路剪斷。

  「好險惡的地方!」不棄喃喃說道。

  紅兒綠兒擁緊了衣裳,只擠到窗口往外看得一眼便勸道:「小姐,風雪都撲進來了。當心著了涼!」

  不棄望斷了脖子也看不到天空,谷口風勢更急,夾雜著雨絲和雪點打在她臉上,冰涼刺骨。

  她放下轎簾抹了把臉道:「這地方雄偉險峻,我往上瞧著吧,真怕一塊大石掉下來,把咱們壓扁了!」

  「瞧小姐嚇的,這是官道。只是山峰過高罷了,官道哪裡是貼著山壁走的,能並排走三輛馬車呢。就算掉一兩塊石頭下來,也沒那麼巧砸中馬車,除非是萬斤巨石,山塌了。」紅兒栓著轎簾回頭笑道。

  過了谷口,山勢漸低處捲起陣陣狂風。一層雨雪飄過,吹走了半山騰起的一脈朦朦煙氣,山坡上赫然出現了一群騎馬的黑衣人。

  為首之人全身兜藏在黑色的雨蓬中,胯下黑馬神俊。捉住韁繩轡頭的一雙手戴著黑色的皮手套,渾身散發出孤傲冷意。遠遠看著三輛馬車從谷口奔馳而來,這人抬起了頭,斗蓬中只露出半張臉來。尖巧玲瓏的下巴,肌膚欺霜賽雪。被黑色的斗蓬一襯,自然帶出一種神秘的美來。

  她緩緩抬手,馬鞭指向山下官道上行駛的馬車吐出一個字:「放!」

  她身旁的黑騎霍然出刀,雪亮刀光齊刷刷斬向身邊的繩索。只聽得轟隆隆響聲不絕,被繩網繫住的萬斤山石藉著山勢以雷霆萬鈞之勢往山下砸了下去。聲音由變弱,頃刻間如巨雷臨空而落,顫得大地微微顫抖。

  莫若菲正在飲茶看書。山中沉悶的聲音響起的瞬間,他眉頭一皺便聽到劍聲的驚呼:「少爺!有埋伏!」

  山上的黑衣女子聽到山底傳來強行勒馬的嘶叫聲,一抹白影從馬車中似鳥飛起,往後急奔。她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輕柔的說:「莫若菲莫公子,誰叫你是望京莫府的獨子呢。射!」

  這聲射字狠絕無情。黑騎動作齊整,翻手取箭,瞬息間數箭齊發,劃破風雨直擊白影而去。

  「斬韁繩,上馬!」莫若菲衝劍聲大喝。目光所及,看到一大塊山石筆直的衝著不棄坐的馬車滾落。他心中大急,輕功施展到了極致。眼見山石已飛起砸下,他顧不得其它,硬生生一掌朝山石擊去。

  石塊的衝擊力豈是肉掌能夠相於抗衡,莫若菲胸口巨震,背部重重的摔在馬車上,生生擊碎了車廂。

  受驚的馬長嘶一聲揚蹄狂奔。他口中噴出一口血來,伸手挾住不棄用盡全力躍到馬背上,自靴中拔出一把匕首揮斷了韁繩。馬一得自由,帶著兩人便往前衝。

  不棄驚得不知所措,慌亂回首,只看到兩羽長箭射中紅兒綠兒,生生將兩人釘死在馬車上。她張大了嘴,腦中嗡嗡作響。

  「抱緊我!」

  莫若菲的吼聲震醒了她。她顫抖著伸手環住他的腰,把臉貼在了他背上。多麼陌生的身體,裡面卻是山哥的靈魂。前世最後一晚的記憶衝進了不棄心裡,兩行淚不知不覺從她眼中滑落。閉上眼睛彷彿又回到了那個驚恐的夜晚。

  巨石轟隆隆滾落,馬受驚嘶叫,隨從僕役在慘號,箭矢穿透空氣發出尖銳的嗖嗖聲。瞬息之間全部衝進了不棄的耳中。這是怎麼了?她迷糊的看著聽著這一切,腦中一道亮光閃過,不棄霍然驚醒,嘴裡發出一聲尖叫:「九叔的陶缽!」

  她驀地抬起頭,看到劍聲在前方騎著馬揮著劍撥開箭枝。不棄往回看,三輛馬車已被山石砸碎,莫若菲帶著她已然衝出包圍。她突然想起了錦盒裡的陶缽,渾身的血液在這一刻全湧到了頭頂。不棄哆嗦著喊道:「陶缽!我,我要回去!」

  媽的!回去找死!莫若菲胸口巨痛,他偏過頭看到山坡上的那隊黑騎已衝了下來,反手用匕首擊打著馬臀吼道:「來不及了!」

  不棄自然知道來不及了。離馬車越來越遠,她淚眼朦朧的望向身後,手就這樣情不自禁的鬆開,人從馬上摔了下去。身體摔下的瞬間,她腦子裡閃過一個聲音,命該如此!

  莫若菲只愣了愣神,回頭一看,不棄已滾落在馬後數丈之外的地上。他氣得連罵的力氣都沒有,正要勒住韁繩回身找不棄,聽到山谷間飄蕩著一個冰冷的聲音:「攔住他!」

  是衝他來的!他看到黑騎越過不棄向他和劍聲追來。此時胸口傳來巨痛,氣血陣陣翻湧,他張嘴又噴出一口血來。回去全部都要死!花不棄……莫若菲低聲咒罵了聲,反身將匕首刺進馬身,伏低了身體任驚馬帶著他和劍聲飛一般往前急馳。

  速度過快,以至於他眼中的山已化為青黑色的影子,雨雪打在臉上針扎般的痛,耳中只聽到蹄聲得得。山石衝擊造成的內傷讓他有些恍惚,他彷彿又回到前世最後的那個夜晚,她鬆了手,從他身後墜向無盡的山溝中。酸澀的感覺勝過了胸口的痛楚,花不棄握著五個小金桔得意的笑容在他眼前晃動,讓他捨不下她。

  莫若菲大喊一聲:「劍聲,出谷!」

  天門關的另一頭有莫府的人等著接應。只要拖到人馬前來就行!莫若菲握緊了匕首,用力一勒馬,人趁勢掠起,揮動著身上的白色狐裘往後擊去。追趕近身的一名黑騎沒想到他會折身回轉,被狐裘兜了個正著,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踹落下馬。

  莫若菲用力在馬身上一蹬,去勢更急,瞬間從兩名黑騎間掠過,匕首無情的劃過,帶起一蓬血雨。

  霎時,莫若菲便陷入黑騎的包圍。他遠遠的看到不棄踉蹌地往馬車跑,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要帶了她離開。

  山坡上的黑衣女子不屑的哼了聲道:「找死!」

  目光所及,她也看到了馬車旁嬌小的身影。原來是為了這個丫頭!黑衣女揚了揚下巴,催馬從山坡上奔下山,衝著不棄而去。

  「不棄,躲開!」他陷在黑騎包圍中看到這一幕禁不住大聲喊了起來。匕首刺進一名黑騎的胸膛,他搶了馬就往不棄奔去,背心涼涼的被劃了一劍,痛得他皺緊了眉。眼睛卻死死盯著奔向不棄的黑衣女。

  不棄看到了也聽到了,找到錦盒的驚喜霎時被恐怖代替。她的牙齒嚇得打顫,腿似動不了似的,眼睜睜的看著黑衣女騎著黑馬朝她衝過來。

  「九叔,九叔……」不棄無意識的喊著花九的名字。她想要勇敢一點,想要轉身就跑,她想的,就是做不到。

  「莫若菲!你是自尋死路!」黑衣女哈哈大笑道,馬鞭揚起捲向呆若木雞的不棄。

  「不棄!」莫若菲吐出一口血,眼睜睜看著黑蛇般的馬鞭無情的落下。

  眼看馬鞭就要挨著不棄的身體,長鞭突然斷成了兩截。與此同時,一支羽箭狠狠的釘在地上,勢道未消,尾端猶在微顫。一道黑影從山上迅急閃過,來人摟住了不棄的腰掠起穩穩的站在了道旁的山巖上。


  
22 風雪阻殺(2)

  黑衣女猛的勒住馬,怒道:「來者何人?!」

  她與莫若菲同時望向那個神秘人。

  那人輕輕將不棄放下,懶洋洋的站直了身體。他穿著黑色緊身箭袖衣衣,背負箭囊,手挽長弓,黑巾覆面。露在外面的眼睛冷冷的看著他們。

  黑衣女手一揮叫道:「殺了他!」

  話音未落,那個黑衣男子一箭射出,正揮劍砍向莫若菲的一名黑騎應聲倒下。

  黑衣女怒極。她冷笑一聲並不攻向莫若菲,拔出腰間配刀卻向不棄斬下。只要引來莫若菲相救,他就跑不掉了。一股大力突然衝擊而來,神秘男子又是一箭射在她的刀上。手被震得虎口發麻,配刀被擊落在地。

  莫若菲此時已奔近了,神秘黑衣人似笑了笑,抓著不棄朝莫若菲馬上一拋,低聲喝道:「你們走!」

  莫若菲顧不得其它,接住不棄摟緊了她咬牙說道:「抱緊我,隨我衝出去!」

  不棄一手抱住錦盒,一手抱緊了他的腰,莫若菲打馬便走。

  為什麼他要回來?他為什麼要不顧性命的回來救她?不棄心酸且痛,淚再一次忍不住奔洩而出。馬往前奔馳,不棄呼吸著莫若菲身上的血腥之氣。他受傷了,回頭救她受傷了,他會不會因為她而死?不棄慌亂的想著,目光越過他望向救她的黑衣人。目光撞上的同時,黑衣男子轉開了頭。

  見到這幕,黑衣女顧不得理會神秘黑衣人,驚怒道:「殺了莫若菲!」

  攔在莫若菲身前的黑騎揚起了雪亮的刀光,但聞幾聲慘號,站在山巖上的黑衣男子的箭如長了眼睛似的,為莫若菲生生擊開了一條血路。

  看到他衝出包圍,山巖上的黑衣男子這才住手。他慢吞吞的將弓背回背上,當眼前的黑衣女與黑騎不存在似的。

  「你,究竟是何人?敢壞我好事?!」見再也追不上莫若菲,觸眼所及,自己所帶的黑騎個個眼中透露出驚懼之色。黑衣女回過頭憤怒的喝道。

  黑衣男子沒有看她,目送著莫若菲與不棄消失在山谷中。

  「藏頭縮尾,暗箭傷人!你與望京莫府是何關係?!」

  她設伏殺人,此時卻理直氣壯的喝問。眼看大事可成,卻被這人破壞。藏在斗蓬裡的身體已然氣得發抖。

  「你何嘗不是藏頭縮尾,暗箭傷人?彼此彼此!」黑衣男子的聲音帶著譏誚嘲諷之意。瞟了眼山巖下拔劍相向的黑騎,冷笑了聲縱身一掠。他的身法瀟灑曼妙之極,像山腰飄動的雨霧輕呼呼的消失在山間。

  雨雪無聲無息的繼續落下。黑衣女氣得將斗蓬一掀,露出張清麗絕倫的臉來。眉若遠山,唇似紅櫻。竟是個羞怯柔弱的嬌小人兒。若不是那雙剪水秋瞳中的殺伐之氣,任誰也無法將她與先前隱在斗蓬中的冷酷之人聯想在一起。

  「大小姐,此處不宜久留!」一黑騎低聲說道。

  黑衣女望著男子消失的方向恨聲說道:「敢和我明月山莊作對!身法可看得出來歷?箭上可有標記?!」

  她正是明月山莊的大小姐柳青蕪。

  一名黑騎拔起神秘男子射來的箭看了看驚呼道:「箭身刻有一朵蓮花。是蓮衣客!」

  柳青蕪伸手取了那枝箭,冷聲下令:「收拾遺骸,回莊!」

  玉結般的手指狠狠的抹過蓮花的刻痕,把對蓮衣客的恨意刻進了心底。她暗暗發誓她一定會找到這枝箭的主人報今日之仇。

  黑騎訓練有素,不多時將同伴屍身縛於馬上,簇擁著黑衣女往天門關外急馳離開。

  不過一柱香工夫,山谷官道中只留下莫府被砸毀的馬車,死去的僕從以及幾匹死馬。

  又過了一盞茶的時間,蓮衣客去而復返。他拔出地上的箭枝看了看,上面沒有任何印記,再看死馬,也沒有烙印。他喃喃道:「行事果然慎密。什麼人有這個膽量敢與望京莫府為敵?剛才真該掀了她的斗蓬瞧個清楚。」他隨即又自嘲道,「吹皺一池春水,干卿何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7-29 06:08 PM

本帖最後由 connie062222 於 2012-7-31 07:42 PM 編輯

23 風雪阻殺(3)

  觸目所及他的衣襟上全是斑斑血跡。不棄初時暗罵莫若菲長得禍害還要變本加厲穿如此華麗的衣裳。如今她只盼望著他衣襟上不是血,是繡出來的朵朵紅花。

  他的腰很細。

  山哥的腰不細。她用雙手都環抱不了他的腰。

  抱山哥的腰只在小時候。她抱了玫瑰花去賣。凌晨三點山哥會騎著自行車到酒巴門口接她。如果那天賣的錢多,她跳上自行車後座後會抱著他的腰一路說說笑笑回家。如果花沒賣幾枝,山哥會不高興,她也不敢抱他。只能緊緊的抓著自行車的後架不讓自己摔下車去。長大了,她和他永遠是在每天該去哪兒下手偷錢中度過,唯一的娛樂是看電視或者去網吧玩遊戲。就像他說的,她對他又恨又怕又無奈。因為她找不到父母,只能跟著他一天天把日子混下去。沒有什麼將來要如何想如何,這種想法太不實際,他和她根本不考慮。

  悄悄抬起頭,不棄看到了莫若菲蒼白的臉。這是張十*歲屬於年輕人的臉。沒有拉雜的鬍子,肌膚比她還要柔嫩光潔。美麗得足以蠱惑天下女子的芳心。而自己,也有了屬於自己的全新命運。這一世,他是可以去想想將來的。她,也能。

  「噗!」莫若菲一口血噴在了不棄揚起的臉上。

  她還沒來得及擦去糊住眼睛的血,就被莫若菲帶著從馬上摔倒在地。她摔在他身上,被懷裡抱著的錦盒壓得胸口發疼。不棄駭了一跳,幾把擦去臉上的血,睜眼就看到莫若菲閉著眼一動不動躺在雪地中。

  她慌亂的往四周看。山谷空寂,風聲隱隱。天地間彷彿又只剩下了她一個人。不棄害怕的推搡著莫若菲,掐他的人中,拍他的臉,緊張得聲音都變了:「莫公子!你醒醒!」

  莫若菲一動不動。絕美的臉像冰雕出來似的,透明沒有血色。

  不棄顫抖著用手在他頸側摸了摸,指尖傳來一絲悸動。她鬆了口氣想,他還沒死。腦子裡瞬間湧出了和山哥相依為命的往事。禁錮了十三年的魔瓶被打開,化為熱淚衝進她眼裡。不棄哽咽著說道:「你好不容易過上好日子了,這樣死了划不來的。我不想認你,也不想你死。」

  她解開了莫若菲的青玉腰帶。扯開前襟看到他胸前有塊青紫的淤痕,她小心的摸了摸,肋骨沒有斷。血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她掩上衣襟費勁的翻過莫若菲,倒吸口涼氣,背上傷口猙獰,白衣已被染紅。

  此處官道旁已非懸崖陡壁,山坡上覆蓋著皚皚白雪,叢叢枯萎的灌木半埋在冰雪之中。薑黃色的枯草尖凝著雪團。用灌木衰草燒堆火不難,萬一被追上來怎麼辦?不棄緊張的看來時的方向打量,伏在路上感覺是否有馬蹄的震動聲。

  她突然發現,馬已經跑不見了影。不棄苦笑著想,就算躲在路旁,就憑她拖動莫若菲的痕跡也是躲不過的。聽天由命吧,現在救人要緊。

  不棄脫下身上的銀狸披風蓋在他身上,站起身就往山坡上跑。半個時辰後靠近山坡的背風處已升起一堆火來。

  不棄捧了新雪放進陶缽裡煮,拿起莫若菲的匕首割開被粘連的衣裳,撕了裙子將他的傷口緊緊的綁住。等她弄好這些時,莫若菲的臉色更白,身體凍著發抖。她用布包著手,從火堆旁端起陶缽,小心的將熱化的雪水餵進莫若菲嘴裡。

  「馬往谷口方向跑了,劍聲會看到它,會馬上帶人來。你堅持住。」

  莫若菲似乎有了點意識,嚥下了水。

  山谷裡的風刺骨的寒,莫若菲身體顫抖得更厲害。不棄皺了皺眉,起身將火堆移開。地燒得熱了,她將莫若菲拖過去,轉身又往坡上跑。

  她努力的揮動著匕首斬下乾枯的灌木,又升起了新的火堆。銀狸披風裹在莫若菲身上,裙子給他包紮傷口用了,她只穿著短襖與褒褲。看到火堆漸漸的圍成了一個半圓的火圈,不棄擦了把臉上的汗笑了。灌木和枯草禁不住燒,她不停的往返山坡與官道間,一時間竟也不覺得冷了。

  力氣終於漸漸消磨殆盡,不棄疲憊地將懷裡的灌木堆在火堆,再也沒有力氣了。風一吹,熱汗成冰,涼嗖嗖的貼在身上。她連打幾個噴嚏,凍得直哆嗦。看了看莫若菲,不棄抱住了他,希望能讓兩人都暖和一點。

  火光漸漸的弱下去,她費勁收集的灌木再也無法支持火堆繼續蓬勃的燃燒。不棄絕望的想,她能做的也只有這些,能否堅持到劍聲帶人來援,是命。

  莫若菲突然動了動,不棄驚喜的說道:「你醒了?!我給你喝水。」

  她端起陶缽又餵他喝得幾口熱水。

  莫若菲漸漸的睜開眼睛。山風將火堆吹散,燒得通紅的枯草轉眼間變成一莖黑灰。他望著身前的不棄,突然揚手一巴掌狠狠扇在她臉上,喘著氣罵道:「不知死活!」

  他雖然受了重傷,一巴掌的力道也不小。不棄只覺得似乎被他扇掉了臉皮,先只聽到清脆的聲音,隔了一會兒,臉上才傳來針扎般的痛楚。

  莫若菲蒼白的臉上佈滿了怒意,他喘著氣罵道:「不知死活!為了個破碗連命都不要了!」說著拿起陶缽狠狠的摔下。

  「不要!」不棄尖叫一聲撲過去。額頭撞在地上,痛得眼淚直往外流。陶缽裡的水灑了她滿襟都是,轉瞬間就化為冰霜,風一吹透心涼。她管不了這麼多,拿起陶缽左看右看,確認它沒有摔破她才緊緊地將它抱在胸前。

  「花不棄,若不是你為了這個破碗摔下馬去,我會受傷?!說你聰明,哼,蠢笨如驢!」莫若菲憎惡的看著她罵道。

  她是笨,笨得前世鬆開手掉下山崖。笨得今日也鬆開了手,摔下了馬害得他險些喪命。一股憤怒在胸間膨脹,不棄再也控制不住情緒,跳起來對著莫若菲大罵道:「若沒有它,你能喝到熱水?你看得賤的東西,是我的寶貝!長了張漂亮臉生在有錢人家就不明白窮人的心情了?!我是連累了你,我求了你回來救我?我現在不也救了你?莫公子,我花不棄不欠你!前世不欠,今生也不欠!」

  她說什麼了?前世?不棄的臉上血色頓時盡褪,下意識的離莫若菲又遠了幾步。她驚恐的看著他,他會聽出來嗎?心臟在這一霎那劇烈的跳動起來。咚咚聲如擂鼓一般,似乎她只要一張嘴,就會從嗓子眼裡蹦出來。


  
24 風雪阻殺(4)

  莫若菲被她的罵聲驚愣了。這十來年他在莫府養尊處優,幾時被人指著鼻子這樣大罵過。然而不棄的罵聲才停,他就看到她的臉從蒼白又轉為通紅,繼而驚恐。那雙鑽石般閃亮的眸子佈滿了駭意。

  罵了他後終於回過神知道害怕了?

  「我……」不棄抖出這個字,雙腿一軟癱坐在地。頭無力的垂下,再不敢看他一眼。

  莫若菲這才瞧清楚不棄的狼狽樣。單薄的身體簌簌的抖著,雪白的褒褲早已變得污濁。頭髮散亂的擋在臉上,撐在雪地上的手又紅又腫遍是血污。他看了看披在身上的銀狸披風和包紮好的傷口,怒氣消散了。

  「你也救了我,扯平了。」他歎了口氣,費勁的伸手扶起不棄的臉來。見不棄欲往後躲,他皺了皺眉呵斥道:「別動!」

  不棄怯怯的看著他,緊張得抱緊了陶缽。莫若菲只是輕輕將她散落的髮絲拂開,那眼神似乎帶著無盡的憐憫與痛惜。她不自在的轉開臉,聽到莫若菲道:「還好沒讓山石劃傷了你的臉。」

  原來他可惜心疼的是這張臉。不棄鬆了口氣,隨之湧起陣陣心酸。在莫若菲眼中,在林老爺眼中,她現在這張臉就是*裸的銀子。

  反正她不想認他,他也絕對不會知道她同他一樣穿越了。不棄抱著陶缽,摸了摸額頭的包笑了笑說:「還好只撞了個包,養些天就對了。」

  山谷中再傳來蹄音。莫若菲從地上霍然站起,拉住不棄的手往身後一藏。從山石後望去,看到領先的正是劍聲。他鬆了口氣道:「是我的人。」

  不棄猶自盯著他牽著自己的手。被他拉往身後時,心酸得讓她蹙眉。隨即她便告訴自己,他要保護的是被他當成奇貨的花不棄而己。若不是這張臉,若不是相似的神態,她是他連瞧也不會多瞧上一眼的乞丐丫頭。

  不棄不動聲色的把手脫出來,爬到山石上揮手大喊道:「劍聲大哥,莫公子在這裡!」

  劍聲遠遠看到,催動馬匹奔來。近了山坡前,他憑空從馬上躍起,落在不棄面前,伸手就將不棄從岩石上狠狠推了下去:「公子若有不測,你十條命都還不了!」

  不棄被摔得眼冒金星,屁股落了地,才覺得不止屁股痛,手肘在痛,全身都在痛。她心裡暗叫慶幸,今天摔了三回,沒摔死摔斷胳膊腿已經是命大了。

  「分一隊人前去谷口探看。此事不准傳回府中讓老夫人擔心!先回別莊。」莫若菲虛弱的吩咐完,被簇擁著上了馬。他回過頭對劍聲說:「把你的披風給她,好生護著。」

  劍聲哼了聲,解下披風將不棄包裹嚴實,提包袱似的將她扔上馬,惡狠狠的說道:「你再敢摔下去,背著公子我就慢慢收拾你!」

  「劍聲大哥最好護緊了我。我可不保證還有力氣堅持到回去。」不棄摸了摸懷裡的陶缽,疲倦的衝劍聲歪嘴扮鬼臉,頭一歪暈了。

  「喂,我的話還沒說完!」劍聲氣得使勁的搖晃著她。見無反應,只得抱緊了她,拍馬追上隊伍。...<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7-29 06:09 PM

本帖最後由 connie062222 於 2012-7-31 07:42 PM 編輯

25 別莊驚魂(1)

  回到望京郊外的別莊已經十天了。莫若菲受了劍傷,內腑被震傷。傷勢眼見快好時又發起高燒來。劍聲心裡有氣,背著莫若菲把不棄扔進了柴房。

  別莊的柴房離後院院牆不遠,算得上別莊最為偏僻的角落。全莊的人都圍著大少爺忙活,劍聲叮囑了幾句,沒有人敢靠近柴房。

  劍聲每天親自給不棄送飯,回回見到不棄吃得開心。想起自家公子還虛弱的躺在床上,劍聲恨不棄恨得牙癢癢。剛開始幾天還送點好飯菜,到後來每天扔兩個冷饅頭了事。不棄捧著饅頭笑容不減。

  劍聲納悶了。寒冬裡穿堂風擋也擋不住,花不棄還穿著當日的污穢衣裳,僅披著件他的披風,她怎麼就沒凍病呢?他留了個心眼,這日傍晚送了饅頭就等在外面。沒過多久,他就從門縫裡看到柴房裡有火光閃動,正暗罵自己豬腦袋怎麼就把她扔到柴堆裡時,鼻端嗅到了烤饅頭的香味,還聽到不棄唱起歌來。

  「藥靈鎮上花九叔,收了不棄捧缽缽。林家行醫慈善多,隔日來了個神仙哥,美如花朵。他身邊養了個小黑心,黑眼黑臉黑痣多,不給我吃哪不給喝,不棄莫奈何。烤了饅頭自得樂。做夢托給閻王公,罰他來世托陶缽。呀伊呀伊蓮花哪個蓮花落……」

  她聲音清脆,咬字清晰。一曲蓮花落哼得婉轉悠揚,聲音雖小,門外劍聲聽得明明白白。

  她居然敢編了蓮花落罵他長得黑?他哪有滿臉黑痣?還咒他下輩子當乞丐?劍聲摸了摸嘴角那顆被公子戲稱為好吃痣的小痣氣得再也忍不住。他推門而入,惡狠狠的說:「你胡唱什麼?!」

  不棄掰了塊饅頭往嘴巴裡一塞,笑咪咪的說:「我沒唱。」

  「你剛才明明就唱了!」

  「你聽錯了!」

  「你就是唱了!」

  不棄啃著饅頭烤著火悠然的說:「你哪隻豬耳朵聽我唱了?」

  劍聲不假思索的說:「我兩隻耳朵都聽到你唱了!」話才說出口,臉就漲得通紅。望著不棄直磨牙。

  不棄嘿嘿笑了笑,也不說話,繼續吃饅頭。

  劍聲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大步走上前黑著臉說:「火褶子拿來!」

  不棄掏出火褶子放在他掌心,笑咪咪的望著他道:「喲,這臉真黑呀!」

  劍聲氣得揚手將火褶子往門外遠遠一拋。踢散了火堆,踩熄了火,惡狠狠的說:「柴房不准生火,我怕走了水燒死你!」

  大冬天鑽木取火的事不棄做不到,她斂了笑容,露出可憐委屈的表情:「劍聲大哥,我知道錯了,你饒了我好不好?」

  變臉變得真快!劍聲哼了聲道:「臭丫頭,公子還讓你住凌波館。他一日沒下床,你就老實在柴房呆著吧!」

  「劍聲大哥,我再也不烤饅頭吃了。你把火褶子還我,讓我起堆火行嗎?萬一凍死我了,你也不好向你家公子交待。」不棄繼續哀求。

  看到她可憐兮兮的表情,劍聲漸漸得意起來。他冷嘲熱諷道:「從馬上掉下去沒摔壞骨頭,又累又凍暈過去結果睡了一晚上就精神抖擻。柴房是冷了點,住上幾日還凍不死你!」

  見他轉身欲走,不棄從地上騰得站起,一個飛撲抱住了他,可憐巴巴的說道:「劍聲大哥心腸好,對公子又忠心。我是你家公子從千里之外帶回來的,凍得半死壞了你家公子的大事怎麼辦啊?不棄認錯行不行?我再給你唱首好聽的蓮花落好不好?」

  「你放心好了。」劍聲壞壞一笑,從不棄手中搶過啃了一半的饅頭,用力將她推倒在地,鎖上門後大笑道,「我不會凍你太久,餓你一天就成了。沒我的吩咐,沒有人會靠近這間柴房。明晚我就來看你,看你凍得半死是什麼樣子。哈哈!」

  透過門縫瞧到他走遠,不棄表情一變。她撇了撇嘴攤開了手掌。手裡是從劍聲懷裡摸來的更精巧的火褶子。她聳聳肩道:「雖然你家公子說閨秀最好不要使這種下三濫的招,我還是覺得我有義務保重好身體。凍去半條命,當不了王爺的郡主就太對不起你家公子了。」

  她說著便嘿嘿笑了起來。


  
26 別莊驚魂(2)

  從門縫裡扒了些雪放在陶缽裡,不棄在柴房的角落得意地又升起了一堆火。

  「可惜沒吃飽。喝水填填也行。」她端著一缽熱熱的雪水,美滋滋的喝著。那神情彷彿在喝一碗燕窩粥。

  柴房寬敞,堆著劈好的柴垛和稻草。不棄蜷在柔軟的草堆裡,望著空空的陶缽歎氣:「要是個聚寶盆該有多好。想吃雞腿,裡面馬上就變出來。想吃多少都不見少。九叔,可惜我現在只能眼巴巴地望著它。想用它吧,人連柴房都出不去。喝水不抵事,就只能睡覺了。」

  這時,她聽到「吱吱」的聲音。不棄眼睛驀然亮了。她順著發出聲音的地方找去。搬開一垛柴,一隻大耗子飛一般從她腳邊跑開。不棄大喜,叉著腰大笑道:「天不絕我也!」

  柴堆中有個老鼠窩。大的被不棄嚇跑,留下一窩六隻才出生的粉紅小耗子。不棄愛憐的伸手拎起一隻。小傢伙眼睛還沒睜開,紅通通的還沒有長出毛來。

  她捏了捏小耗子,寸許長的小身體柔軟溫暖。不棄眉飛色舞的將小耗子全捧在了手裡,又從門縫處刨了雪開始煮水。只等水開就把小耗子扔下去當火腿腸煮來吃。

  頭頂突響起一聲歎息,輕得像風掠過。不棄嚇得手一鬆,小耗子掉在了地上。

  「想吃雞腿嗎?」

  聲音從頭頂傳來,很輕很溫柔。不棄霍然抬頭,什麼也沒看到。「鬼呀!」她尖叫一聲衝到門邊,用力拉門。房門傳來鎖響聲,她拚命的拍著門喊救命。

  這時她身後又傳來一個聲音:「沒聽到他說,不會有人靠近柴房的。我給你拿雞腿,你別……吃那個好嗎?」

  她迅速的轉身,還是什麼也沒看到。不棄嚇壞了,前世她可能不會相信有鬼神存在。她穿越後,卻對鬼神半信半疑起來。世間若無鬼神,她為什麼會穿越?腿一軟癱坐在地上,不棄把頭往膝蓋上一埋迭聲道:「我,我吃雞腿,吃雞腿。」

  似乎又聽到一聲輕笑,聲音消失了。

  不棄生怕看到更駭人的東西。她蜷縮在地上不敢抬頭。過了盞茶工夫,鼻端真的嗅到了香味。她被刺激得一激靈,抬起了頭。

  陶缽中放著兩隻雞腿,渾身泛著美麗的油光,冒著絲絲熱氣。不棄看著雞腿,就像看到了菩薩頭項的神光,只差沒有下跪膜拜了。

  真的是鬼送來的嗎?不棄好奇地東張西望,那個聲音又輕呼呼的響了起來:「怎麼,耗子都敢吃,不敢吃雞腿了嗎?」

  「你是誰?」

  「不想看到你吃耗子犯噁心的人。」

  不棄猛的跳了起來撲向雞腿,咬下一口,口水順著嘴角往外流。她不發一言把兩隻雞腿啃完後笑了:「從明天起,我每天都要吃兩隻雞腿。否則我就吃耗子打牙祭。」

  半晌沒有聲音傳來。

  不棄閉上眼睛笑道:「你能從房頂揭了瓦進來,自然有法子給我送好吃的。你既然對我感興趣,又怕我吃了耗子將來看到我就犯噁心,我這也不算威脅你。」

  神秘的聲音再一次響起,聲音裡有著壓抑不住的笑聲:「我是來殺你的。你居然有膽衝我提條件!」

  不棄的心緊張得咚咚直跳,臉上保持著笑容道:「那就養肥我再殺好了。」

  輕輕的笑聲在頭頂飄蕩,不棄感覺到屋頂又傳來風聲。過了很久見沒了動靜,她才睜開眼睛望著屋頂出神。再一次肯定自己的判斷是對的,來人是從屋頂揭瓦進來的。

  究竟是什麼人偷偷跑來柴房看她?他不動聲色地觀察了她幾天?若不是噁心見到她想煮小耗子吃抵餓,他還會繼續看下去嗎?明天夜裡,他是否還會來?

  陶缽裡的雪漸漸的化成了水,她端起慢慢地喝著,竟有些期待明晚的到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7-29 06:10 PM

本帖最後由 connie062222 於 2012-7-31 07:43 PM 編輯

27 別莊驚魂(3)

  第二天傍晚,劍聲來了。

  不棄故意燒了堆很旺的火,手裡把玩著劍聲的火褶子笑咪咪的告訴他:「你的火褶子比我的更漂亮更精巧更好用。我從地上撿的。我猜,肯定是劍聲大哥怕我凍著,故意扔地上的對吧?謝謝劍聲大哥,我沒凍著。」

  劍聲頓時無語。他什麼時候弄掉火褶子的?被不棄誇了幾句,他的氣倒消了一大半。掏出熱饅頭扔給不棄,板著臉道:「饅頭還是熱的!吃吧!」

  不棄接過饅頭瞧了瞧,臉色突變。她揚手就將饅頭扔到了門外,撅著嘴冷笑:「兩隻冷饅頭就想打發我?告訴你,你家公子從藥靈莊接我到望京可不是讓我來討飯的!關我在柴房我都不計較了,去吩咐廚房弄好吃的!侍候不好,當心我壞了你家公子的大事!哼,小鬼難纏這話果然不假。你黑著臉幹嘛?本來就夠黑了!還有,別瞪著我,你一瞪眼,一翹嘴,嘴邊那顆老鼠痣更難看!」

  老鼠痣?這這……不識好歹的臭丫頭!虧他還帶熱饅頭給她。劍聲大怒,伸手冷笑道:「火褶子還我!」

  不棄揚手一扔,拍了拍手道:「柴堆裡,自己找去!氣極敗壞了吧?不想讓我烤火了是吧?把火滅了唄,反正你不搬柴垛,你走了,我搬!找到火褶子我再燒就是!」

  看到劍聲氣得上前兩步,不棄把披風解開,手撫弄著衣帶不懷好意的說:「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服。你敢碰我一下,我就告給你家公子聽!別忘了,我可是有*分把握的……王爺的女兒!」

  她歪著臉洋洋得意。劍聲的臉漲得通紅,一跺腳返身出了柴房鎖了門。他咬牙切齒地說道:「花不棄,不餓得你說不出話來,我就叫你姑奶奶!」

  「孫子,乖!」不棄拾了披風披好,笑得甜甜蜜蜜。

  劍聲不過十五六歲,平時跟在莫若菲身邊哪被人如此氣過,他狠狠地踢了房門一腳,憤憤的說:「我看你撐得住幾日!你哪怕哭著喊著也絕不會有人來救你!」

  不棄輕蔑地笑了。她氣走劍聲,替自己出了一口氣。最主要的目的是為了那個神秘的男人。

  然而她等到快月上中天,雞腿仍沒有送來。他真的不來嗎?他一定會來的。他是什麼人?真的會是來殺她的人?心裡的好奇勝過了害怕,不棄盯著火堆眼神堅定,她相信自己的判斷,他一定會來。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看到地上出現了淡淡的月光,心情雀躍起來。她頭也沒抬喃喃說道:「看來今晚真的要吃老鼠了。」

  她搬開了柴堆。柴堆中的小耗子已經被大耗子叨著轉移了。她將昨天吃剩的雞腿骨頭扔在陰暗的角落中,握著根木棍安靜的等待著。

  過了半個時辰,柴垛裡發出了悉悉索索的聲響。一隻又黑又大的老鼠賊頭賊腦的竄了出來,直奔雞骨頭。不棄瞅準了它毫不猶豫揮下一棒。

  大老鼠被擊飛,嘰的尖叫了聲橫屍當場。不棄蹲下來瞧著它笑逐顏開的說道:「挖點泥和雪裹了,弄個叫化耗子一定味道不錯。」


  
28 別莊驚魂(4)

  手才伸出去,憑空飛來一根木柴打在她手上。神秘人終於說話了:「雞腿來了。」

  隨著話音,兩隻泛著油光的雞腿落在了陶缽中。不棄歡呼一聲跑過去,拿起雞腿高興的大嚼。吃完吮了手指她才笑道:「你有武功,我看不到你的模樣。咱們聊聊如何?」

  對方沒有說話。

  不棄呵呵笑道:「我猜你來柴房看我,是為了七王爺尋一個女孩子的事吧?其它的,我想不出你對我有什麼興趣。」

  神秘人的聲音靜靜的響起:「我說過,我是來殺你的。你怕嗎?」

  「賤命一條,有什麼好怕的?只是我答應過九叔的事情還沒有做,挺對不住他的。」

  「一個殘廢了的乞丐,養著你也是靠你博取人們的同情,方便乞討罷了。你為何把他看得這麼重?」

  不棄眉一皺怒了:「乞丐怎麼了?他不養著我,我能活著?討來的好吃的,九叔從來都先讓著我,那年大風雪,他把我護在懷裡我才沒有被凍死。別看林家收留我,莫家要把我送到七王府認親,他們都算計得清楚,你以為沒好處的事是任何人都肯做的?你要殺就殺好了,算我這輩子倒霉!」

  她說完後柴房裡沒了動靜。不棄心一橫,閉著眼睛躺在草垛上裝睡。

  隔了很久,才聽到那人說:「神態相似,容貌卻差得甚遠。也許是,也許你不是。你很期待是王爺的私生女兒?」

  她並不期待成為郡主,不外另一個好點的籠子罷了。她想要的東西只能靠她自己努力獲得。只不過,進王府是她必要走的一條路。她需要一個靠山。不棄很無恥的笑了笑道:「從前藥靈莊的人都說我是狗娘養的。如果我是七王爺的私生女兒……七王爺好像又是皇帝的親兄弟,我很期待這個。」

  柴房裡突然響起陣陣笑聲,神秘人似被不棄的大膽逗得頗為開心。他坐在樑上俯看著不棄,湧起濃濃的興趣。他微笑道:「我改變主意了。我也很期待你若進了王府會是什麼情況。只是莫說我沒提醒過你。這話別人可以說,你不能。皇帝陛下若是聽你說這話,他不管你是不是王爺的私生女兒,都會把你碎剮了。莫若菲明日應該可以下床了。」

  不棄睜開眼睛,看到一條黑影竄上了房頂。他一片片的將瓦還原。逆光看不清他的模樣,月光一點點的變少,不棄忍不住問道:「你是那天在天門關救我的人對嗎?你給我的感覺和他很像!是你嗎?為什麼要救我?」

  黑衣人拿著最後一片瓦靜靜的看著她。污穢的衣裳,髒兮兮的臉,她為何過得這樣從容?這幾日看她燒火取暖,看她與劍聲鬥嘴,看她喝雪水也滿足。直到她打算煮小耗子吃時才讓他動容。她揚起的臉上佈滿了希翼與企盼,她盼著他是愛護她的人嗎?他暗歎了口氣,扔下一枚銅錢淡淡的說:「江湖中人都叫我蓮衣客。我認識你母親。記著,這是我倆之間秘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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