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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七季 - 花了十年試婚【單】 [打印本頁]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9-8-27 09:45 PM     標題: 七季 - 花了十年試婚【單】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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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男人想婚時,看中的女人,哪能讓她逃了;
女人不想婚,男人的追求,說什麼也不肯。

手上拿著一份包養契約,馮向晚乍看時, 還以為自己學了多年的中文白學了。
先前邊舟說要追她時,她甩臉不給他追, 可他說想跟她當炮友時,她卻同意了。
人家都說女人一旦沒良心起來,男人根本不是對手, 馮向晚想不懂,
她這麼沒良心怎麼趕不走邊舟呢。
十年前,他三天兩頭就愛往她住處蹭飯蹭睡, 十年後,當了炮友,
花錢是大爺,她成了陪吃陪睡。
本以為,自己跟邊舟這輩子已注定沒名沒分了, 誰知,
邊舟這男人心眼多又有壞心,跟她同居不過是幌子,包養也只是手段,
原來他這人,早在同居時,就非她不娶了。

【出版日期】2019年5月23日

【出版社名稱】喵喵屋

【書系及編號】臉紅紅1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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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9-8-27 09:45 PM

楔子

    以賣古玩玉器為主的街道中,夾著間與周邊店鋪風格迥異的小店,店內放滿各種招財進寶的小對象,店員只有一人,除了接待客人,主要負責張大師的預約工作。

    這間命相館的張大師非常有名氣,預約基本都排到三個月之後,問的事情包羅萬象。

    張大師每天只接九個客人,這會外面有四個人邊喝茶邊等待,裡面的客人進去了好久,聽著裡面不時傳出東西碰撞的聲音,不免讓人心生好奇,裡面的客人在問什麼事。

    此時,在張大師的工作室內,一對年輕夫妻緊張地將目光定在大師身上,而大師則緊張地盯著那個在他工作室橫衝直撞的孩子。

    那孩子長得可愛,七八歲的年紀正是活潑,可他的活潑大師讓出一身汗。

    「那個不能動,那瓷瓶是清朝咸豐的!」張大師扶著桌角差點蹦起來。

    小男孩墊著腳晃蕩著桌上的瓷瓶,看樣子是想看看瓶子裡有什麼,被張大師這一聲嚇了一跳,收手間瓶子驚險地晃了兩晃,張大師眼都瞪圓了,直到那瓶子再次穩當地立住,他才吁了一口氣。

    「不就是個瓶子嗎,沒關係啦。」坐他對面的年輕夫妻疼惜地摸了摸小男孩頭髮,「弄壞賠錢就是了,不要嚇到小孩子。」

    張大師倒吸口氣,這對年輕夫妻不是一般人,是乾悅不動產的創始人,被譽為靠炒房發家,累積大量財富的商業神話極人物。兩人都畢業於知名大學,投資眼光又準又狠,顏值又高,最近更是經常出現在電視上。

    總之,看上去完全不像是會無腦慣孩子的兩人。

    此時張大師驚魂未定,小男孩又無聊地跑走,爬上他的黃花梨椅子又蹦又跳,而他爸媽全當沒瞧見。

    「張大師,我們問的事情到底怎麼樣?」邊父握著妻子的手,對於張大師總走神有所不滿,「我們的兒子從小身體就不好,都說長大點就會好,明明身體也沒什麼毛病就是總會生病,是不是有什麼不好的東西在作怪?」

    張大師瞧了眼那孩子,跟體弱多病也差太遠了。他捊了捊嘴角的小鬍子,這種人的錢不賺白不賺。

    「你們一家三口的八字我都看了,全是大富大貴的命格,你們說令郎身體不好?」

    「是啊,每個月都要生病一次,一年至少要住三次院,昨天剛肺炎出院。」邊母在一旁搭話。

    「家庭是一個整體,尤其在孩子還小的時候,命格與家庭的氣場是息息相關的。雖然你們一家三口都很不錯,但你們夫妻兩人八字太旺,反而對孩子產生了影響,所謂物極必反也是這個道理。」

    「我們?」夫妻兩的臉都綠了,「那該怎麼辦?要買什麼東西轉運嗎?」

    「只聽說過低潮轉運,沒有運勢好要轉運的說法。」張大師想了下,「你們家現在需要的是融合,多添一口人吧,中和掉現在過強的氣場。」

    邊家夫妻對這個建議懵了片刻,愛子之心蒙蔽了他們受過高等教育的腦袋。只是邊母生完邊舟後不適合再生小孩,這也是他們這麼疼獨子的原因。

    「反正只要是一家人就可以,不然你再娶個二房。」她看邊誠。

    「胡說八道,妳以為我們在古代啊,再說萬一再添口人還是剋兒子怎麼辦?」

    邊舟在旁邊吵嚷著要回家,張大師心疼他的黃花梨椅子,叫他們只花幾個錢實在難解他心頭之恨。

    「那要不要考慮領養呢?」他說。

    邊家夫妻面面相覷。其實多個人對他們家真的不算什麼,收養孩子這件事他們之前就討論過,畢竟邊舟很寂寞一直想要有孩子和他作伴,可因為邊舟總是生病,他們也沒心思再去考慮這些。但這話從別人口裡說出來,頗有種命中註定的感覺。

    張大師已經做好了他們反駁他的準備,卻見邊家夫妻激動地站了起來。

    「大師真是高人,這建議太好了!」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9-8-27 09:46 PM

第一章

    以邊家的財力信譽跟社會地位,領養小孩的手續很快就核准下來,他們直接挑七歲以下的小女孩,因為邊舟鬧著說想要一個妹妹。

    邊家父母覺得自己兒子很有愛心,邊舟則只是認為妹妹會乖乖聽他的話,比較好欺負。

    約好到育幼院那天,符合他們要求的小女孩都被叫過去。這天邊舟穿西裝像個小紳士,邊家父母跟在他後面,眼前是一排穿著樸素的小女孩。

    院長為難地看著他們,想跟邊家大人說幾句話,邊舟卻並不理會,慢悠悠地走到第一個小朋友跟前。

    小女孩眼睛圓圓的,胖嘟嘟很可愛。

    「你看起來好香!」邊舟的讚美小女孩沒明白,睜著無辜的大眼好奇地盯著他。

    邊舟捉起小女孩的手臂低頭咬了一口,這一口大人小孩都猝不及防,院長愣住,小女孩嚎啕大哭了起來,圓眼落下豆大的淚珠。

    邊舟嫌棄地甩開小女孩的手臂,邊母尷尬地笑了下並拉了拉他,「邊舟,你怎麼能咬人?」

    「媽媽,這個妹妹太會哭了,我不要。」

    「媽媽知道了,這裡有這麼多小妹妹,你不要急。」

    院長摟著那個哭泣的小女孩,錯愕地看邊舟又走向旁邊的小女孩。那小女孩精明地躲開,育幼院的生活教小女孩學會不頂撞人,但內心的恐懼卻讓她逃開。

    「你跑去什麼?回來。」邊舟擰著小眉毛,學他爸爸的樣子。

    小女孩搖了搖頭,跑得更遠了。

    「不聽話,我不要她。」邊舟哼了聲。

    院長來到邊家夫妻身邊,帶著掩不住的怒意,「我們要不要先進裡面聊一下?」

    「不用不用,我們下午還有個重要會議。對了,這是一點心意,給孩子們買零食吃。

    邊家夫妻的話,把院長氣得臉都白了。

    邊舟也一副買完東西趕緊要回家的樣子,在第三個小女孩手臂上又是一口,小女孩忍了一會後也哭了起來。他生氣的訓斥起那些嚇得哆嗦的小女孩,「你們這麼膽小,又不能吼又怕痛,我才不要哄著你們玩!」

    「邊先生、邊太太,我想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我看這次就先這樣吧。」院長使眼色,叫人把其他小女孩帶走。

    「院長不用擔心,小孩子是想找個能玩在一塊的伴,我們兒子的方法雖然直接了些,但本意不壞,不會真的傷到小朋友的。」

    都看見牙印了還能怎麼傷害!院長覺得她忽略了領養人對小孩的愛心,領養這件事情需要再從長計議。

    這時,有人拉了拉她的袖子,她轉頭,一個小女孩乖巧地站在那裡,等她回過頭,小女孩才輕聲開口道︰「院長,茶水已經準備好了,王老師說可以帶客人過去了。」

    看到她,院長的氣頓時消了一半,甚至還擠出個笑容,「我知道了,謝謝你。」

    小女孩點了點頭,轉身要走,邊舟卻不知什麼時候跑過來攔住了她的去路。

    她打量這個比自己矮一頭的小男孩,小男孩也在仰著腦袋看她。知道小男孩是今天來的貴客,馮向晚站在那任由他打量。

    「你今年幾歲?」邊舟問。

    「十一歲。」

    「你們這裡的小朋友很沒意思,又土又無聊,還喜歡哭,怎麼會有人願意帶你們回家?」

    「向晚,你去找王老師。」院長說。

    馮向晚的嘴角動了動,一旁小妹妹們抽噎著,害怕又不敢出聲地看著這邊。小妹妹們有些是她看著長大的,雖然她也是個小孩,但在這裡已經算大姐姐了。

    像她這麼大的孩子很少有家庭會考慮領養,成年前大既都會住在這裡,所以她負責照顧小弟弟和小妹妹。

    看了眼前的情況,她捲起袖子,露出皮包骨的手臂,遞到小男孩嘴邊,「給你咬人。」

    邊舟像見到骨頭的小狗,還真不客氣地一口咬下去,這一口又快又狠,咬住就不鬆口,院長倒吸了口涼氣,見邊舟使勁咬時還抬著大眼不服氣地瞪馮向晚。

    馮向晚咬著下唇,小臉發白卻沒哭出聲,「小舟,可以了。」邊母這次不再是作樣子,少見地去拉邊舟。

    馮向晚的手臂上兩排深到發紫的牙印,再多咬一會可能要見血了。院長剛要發怒,馮向晚卻問邊舟,「咬人的遊戲是不是不好玩?」

    邊母檢查著兒子的牙齒,怪他幹嘛咬這麼大力,把牙咬壞了怎麼辦。

    「媽媽,我要她!」

    他的話讓在場的人都愣了,包括馮向晚自己。

    「兒子,你不是想要個妹妹嗎?爸爸、媽媽也想給你找個妹妹。」

    太大了養不親這種心知肚明的話,她不好意思說出來。

    「邊太太,領養的事我們院方可能還需要再想一想適不適合。」這種人家再有錢也不能讓孩子去受苦,院長暗暗咬牙道。

    這時,嫌小女孩哭很煩人的邊舟卻突然嚎啕大哭起來,一會一個媽媽騙人,一會一個不管不管,哭著哭著還咳嗽了起來,這可把他父母嚇壞了。

    「算了算了,反正都是一樣的,隨他吧。」邊父趕緊說,反正他們只想給兒子找個玩伴,又不是給自己找女兒。

    又不是買水果,哪有這樣說話的,院長壓下火氣,「向晚這孩子,可能不適合被領養……」

    「叔叔阿姨,我有先天性心臟病。」馮向晚看都沒看撒潑的邊舟。

    「沒關係,叔叔有錢給你看醫生。」邊誠倒真不覺得這是個問題,「你願意來叔叔家嗎?你看這弟弟這麼喜歡你,你要是願意的話一會就跟我們回家,什麼東西都不用帶,家裡已經為你準備了房間,裡面什麼都有。」

    邊舟哪裡是喜歡,只是覺得欺負她比較有快感吧,馮向晚心想,有錢人家的小孩肯定過慣了飯來張口的日子,想要的東西哭兩聲就有,到了手又馬上膩了扔在一旁。

    馮向晚看院長緊張的樣子,相信自己說了不願意,院長一定能拒絕這家人。

    但她卻同意了,看到邊家夫妻臉上的笑和院長錯愕的臉,馮向晚知道自己也許作了錯誤的決定,因為這個叫邊舟的小鬼肯定不會讓她好過。

    小鬼的哭聲戛然而止,跑過來一把拉過她的手,得意地笑了,就是因為自己目的達成,眼淚才能收放得那麼自如。

    她已經被領養家庭退回來兩次,她知道被收養的日子很可能還不如育幼院,她也不稀罕漂亮的房間,但她還是想試著離開育幼院。

    這個機會來得突然,臨走時院長千叮萬囑,如果覺得委屈隨時可以回來。馮向晚點頭,邊舟則不耐煩地拉著她的手讓她快點上車。

    她沒和院長說太多話,她就像是一件生日禮物,被邊舟搬回了家。

    邊家果然很大,家裡有兩個傭人,還有一個司機,就像是電視裡看到的那樣。邊誠說給她準備的房間也確實如他所說,像是給公主住的。

    在邊家住的第一個晚上,馮向晚很沒真實感,那天半夜邊舟推門進了她的房間,見她沒睡時高興地蹦上了她的床。

    她還以為他又要說什麼幼稚的話,可邊舟卻閃著他亮晶晶的大眼問她,先天性心臟病是什麼。

    「就是不能太累,也不能受到驚嚇或刺激,不然病發作會死掉。」她指指自己的心臟,「從出生起就是這樣。」

    邊舟露出了失望的神情,「你身體這樣怎麼陪我玩?算了,如果你聽話,我就不把你送回去,我更討厭那種哭哭啼啼的小鬼。」

    哭哭啼啼的小鬼不就是他自己嗎?

    「我會聽你話。」

    「比起我爸媽,一定更要聽我的話,不然我就讓他們把你送回去,他們很聽我的話。」

    「好。」

    邊舟滿意地點了點頭,隔天醒來吃過豐富的早餐後,邊家大人去上班了,邊舟說他肚子疼不想去學校,很簡單的得到了批准,看來就連上學他也可以隨心所欲。

    家裡的兩個傭人對於他百依百順,看到他拿剪刀出來時緊張得要命又不敢管,只見他拿著剪刀把馮向晚拉回房間。

    「坐下來我幫你剪頭髮,你這個頭髮太醜了,隔壁小美的頭髮就很好看。」

    馮向晚已經知道結果會是怎樣,還來不及拒絕,頭髮已經少了一塊。她還沒成熟到不生氣。雖然她曾兩次被人領養又兩次被退回,原因都是太早熟了,懂事的不像個小孩,無法拉近關係。但此時,早熟的她真的很想爆揍這個比她小三歲的惡魔。

    就這樣,入學第一天她頂著頭雞窩短髮,成為全班關注的焦點。第一節下課邊舟就帶著一群小鬼在教室外看她,炫耀他的剪髮技術。

    沾邊舟的光,她每天也有司機接送上學,全校都知道她是邊家收養的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覺得學校有個高年級當奴隸很威風,邊舟肚子疼不上學這種理由變少了。

    在邊家過了三個月,讓馮向晚意外的是,對於別的家庭來說她這種感情不外露的缺點,邊家人卻很受用。只要她對邊舟百依百順,邊家夫婦就很開心,給她買了很多好看的衣服,卻從來不提她那另類的髮型。

    等她的頭髮再長長了一些,她開始想念育幼院,她從沒雖開過這麼久,當初堅定的信念也隨著邊舟日復一日的折磨在消耗著。

    「你在看什麼?」

    馮向晚一時收起手裡攥緊的相片,那是她唯一一張在育幼院的全體合照。

    身後邊舟裹著被子站在那裡,額頭上貼著印有卡通圖案的退熱貼,一臉怒容。

    他發燒了,平時脾氣就大,生起病來更是像個小霸王,家裡兩個傭人輪番圍著他轉,現在又加上—個她。

    他生病連她也必須請假不能去上學,明明有兩個傭人,他卻總要她餵他喝水吃飯,把傭人辛苦做好的飯吹涼了餵到他嘴邊。

    馮向晚暗暗叫苦,邊舟裹著被子光著雙腳,如果讓他爸媽看到,肯定會訓斥她一頓。邊舟一生病,他們的情緒就很失控,可公司的事情又非常重要,不能親自照顧孩子的怒火也都發在旁人身上。

    「睡醒了?」她伸手探探他的額頭,彎腰用額頭頂著額頭,似乎沒有上午那麼燙了,看他的樣子也精神了不少。

    邊舟推了她一把,怒氣沖沖,「不是說讓你待在我房裡嗎?我都叫了你半天!」他光著的腳在地板上跺了幾下。

    馮向晚嚇得心跳漏了半拍,正好傭人也看到了,忙過來一把抱起邊舟,慌忙的樣子是怕他腳底著涼病又加重。

    把他放在沙發,被子包得嚴嚴實實,馮向晚好脾氣地坐過去,瞧他因為生氣又紅了幾分的圓臉,只能耐著性子向他認錯。

    好話說盡,邊舟病得沒力氣,卻好像記下她的仇,不冷不熱地說他餓了。阿姨把溫著的粥端過來,粥不燙嘴,就是為了他說餓時能立刻吃。

    馮向晚餵邊舟,一向挑食的小少爺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鼓著的腮幫像隻倉鼠。邊舟吃得太急,一個噴嚏出來,米粒噴了馮向晚一臉。

    「髒死了!」邊舟嫌棄地推開一直端在他面前的碗,阿姨拿了毛巾給他擦嘴。

    「小晚,等一下阿姨幫你拿毛巾。」

    「不用了,王阿姨,我自己去洗臉洗好。」馮向晚說著,視線並沒從邊舟臉上移開。

    邊舟不滿地瞪了回去,「幹什麼?又不燙!」

    等她洗完臉回來,邊舟那碗粥還沒吃完,敢情是等著她呢。

    馮向晚有了種被賣進大戶人家當丫鬟的錯覺,隨著邊舟更加的歇斯底里,這個家沒一個人會說他不對時,她這種感覺也更加得到確認。說不定自己哪天被邊舟玩死,他爸媽也只會把她裝進水泥捅裡推到山下去,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她在心裡暗喑發誓,如果哪天她真的堅持不下去,就算回育幼院也要先狠揍這小鬼一頓,一解她心頭之氣。

    可想不到這一天來的格外快。

    這天馮向晚放學剛進房,就看見邊舟像猴子一樣從她書桌前跳開,他手裡一個小火團飄到地上。

    她嚇了一跳,書包都沒放一步衝上去先看他的手,直覺他是被燙到了。在反覆檢查沒事後,才鬆了一口氣,這才去看地上那團正在燒的東西。

    這小鬼是有多閑,已經開始燒她的東西玩了,但當看到那東西時,馮向晚的臉霎時白了。

    那是她從育幼院帶過來的唯一一張全體合照,這會被燒的只剩一個邊角。

    她聽到自己心臟停跳的聲音,這讓她趕快捂著心臟想讓自己冷靜下來,全身發抖的蹲在原地,默默做起深呼吸。

    她甚至沒有要試著去弄滅那團火,就那樣以很近的距離看著照片徹底變成一團灰。

    邊舟怔怔地,他不怕被她發現,因為他有充足的理由。可看到馮向晚這樣,他卻莫名地有些心慌。

    「你整天看這張照片幹什麼,後面還寫著電話,是想回去嗎?那地方已經跟你沒關係了,留著也沒用!」他把自己準備好的理由說出來,只是聲音有些止不住的心虛。

    他竟然會覺得心虛?每次發現她總是偷偷地看那照片,看完還寶貝地藏起來,他簡直要氣炸了,這會卻覺得心虛,他怎麼也想不通。

    馮向晚嘴角抖了抖,強壓著咽下一口氣。

    當邊舟發現時,她已經哭得像淚人一樣,滿臉的淚水無聲無息,連抽鼻子都小心翼翼地,彷彿稍微使點勁她就會碎掉。

    邊舟被嚇得不輕,他從沒想過人可以這樣無聲的哭。

    「馮向晚你是不是發病了?我去叫人!」

    馮向晚一把拉住他,他起步太猛差點倒栽。

    「你幹嘛!」他有種好心餵了狗的挫敗感

    「不用叫人。」她說,輕聲細語地,一如她平常說話的語調。

    邊舟愣了兩秒,乖乖地說了聲哦。然後他就像個傻子一樣站在那,等著馮向晚又是吸鼻子又是擦眼,等了好半天她才又站起來。

    「本來就是嘛,不就是一張照片……」他小聲咕噥。

    「你是不是覺得照片沒了電話我就記不住了,既然知道我每天都在看,怎麼可能會沒背下來。」

    馮向晚吸了口氣,盯著地上的灰燼,已經能想到王阿姨就像掃普通的垃圾一樣隨意地處理掉這些灰燼的場景。

    她在邊家,根本和這攤灰燼一樣。她以為自己已經不再在乎這些了,看來她還是沒有強大到真能不在乎。

    「我要回去了,你想再找個什麼樣聽話的小孩玩都隨便你。」

    只是原本想好怎麼也要揍他一頓,這會卻也完全沒有那個力氣了。

    「你說什麼?」等了她半天,她竟然說出這樣的話,還用那麼冷淡的眼神看他,從來沒有人用那種好像他是什麼髒東西一樣的眼神看他。

    邊舟腦袋短路了一會,咆哮出聲,「你敢,我去告訴我爸媽!」

    「還用你說嗎,我自己有嘴。」馮向晚狠狠瞪他,「現在你給我出去,等他們回來我就去說,明天我就走!」

    「就因為我燒了一張破照片?你知不知道自己吃的穿的是誰給你買的,我爸媽說了……」

    「這些都輪不著你說,現在你給我出去!」

    邊舟的話卡在喉嚨裡,剛才那股子慌張又跑了出來,可他有什麼可慌的?要為自己說的話付出代價的人是她,要是讓他爸媽知道她敢這樣吼他,他們肯定會把她……

    他絞盡腦汁,就覺得腦袋越來越燙,比他發燒時還要燙上百倍,好像這小腦袋用到今天就沒這樣高速地運轉過,一時承受不住這樣的壓力,像是要炸了。

    「你要把我氣病了,我爸媽會讓你好看!」

    「那他們更會讓我離開,再給你找個聽話的小玩具,你這種霸道的死小孩,活該沒朋友!」

    邊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馮向晚更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總之他惱羞成怒,怒叫一聲衝了上去,馮向晚都做好跟他打一架的準備,而且並沒有想要讓他。他卻一口咬在她手臂上,疼得她叫了一聲。

    這孩子怎麼這麼愛咬人,在她推開他前,他倒是用全身力氣把她撞出去。比自己矮一個頭的小孩,把她撞倒在地,他指著她,歇斯底里。

    「你不許走!不管我燒了照片還是這房子,你就是不能走,想都別想!」

    馮向晚冷笑,「不走又如何,你還想讓我像以前那樣聽你話嗎?」

    「不聽就不聽,你說你不能累著,我從來沒讓你做過會累的事,我就讓你在我屋待著看我睡覺,你走了我有說什麼嗎?是你成天看那照片想著別人,餵我吃口飯都那麼不情不願,你自己說願意跟我回來,可是你根本沒把這裡當成過自己家!我就是煩那些育幼院的人,我就是應該比他們重要,怎麼樣?」

    馮向晚沒想到邊舟這次竟然沒有哭,每次一有不順心的事,他就會哭,而她最瞧不上他這點,也沒打算一輩子伺候他。

    這時被吵鬧聲吸引來的傭人們看到這兩個孩子的慘樣,立刻慌了。

    「你們這是在幹什麼,向晚,你手臂怎麼流血了?」

    馮向晚這才發現,他把她咬破皮了,手臂從麻木變疼了。聽著傭人的碎碎念,看著傭人用小掃把掃走那小攤灰燼,再到邊舟始終控訴地瞪著她的目光。

    她想到了第一天來邊家的感覺,一切那麼不真實。

    「你幹嘛不讓我走?」她的心很神奇地平復了。

    邊舟瞪著她,按說應該是水汪汪的眼睛這會冷得出奇,「你管不著!」他說。

    「你想讓我把這當成家,你就別想再過那種對我趾高氣揚的日子,我在自己家不看別人臉色。」

    那時,她被一個八歲的小鬼狠狠地白了一眼,好像做錯事的人是她。就是那一眼讓她放棄了回育幼院的想法,一再的放棄之後,也就再也回不去了。

    直到照片上人的面孔她再也想不起來,那串曾爛記於心的電話號碼也被更新的事情不斷覆蓋。後來,她有把邊家當做自己的家嗎?恐怕要讓邊舟失望的是,她並沒有,但她也沒有後悔自己當初的決定。

    幾年過去。

    馮向晚進了門,第一個看到她的人是王阿姨,另一個傭人被邊舟氣跑好些年了,因為多了一個她,邊家也沒有再找其他傭人。比起邊家夫婦,王阿姨倒更像是那個把她看大的長輩。

    馮向晚穿得很休閑,背了雙肩背包,像是從哪裡旅行回來似的。但她其實是從學校回家,大學生活比她想像中還要累,可她每次在下午的課結束後就坐一小時的公車回邊家。隔天一早再趕回去,直到大學畢業前,恐怕都要過這樣的日子。

    只因為邊舟的家教和那個被氣走的傭人一樣,放棄了優厚的薪水不伺候邊少爺了。而邊舟今年高三,正面臨著考不上大學的窘境,不知是誰突發奇想讓她幫邊舟補習。

    她印象中邊舟不怎麼熱衷讀書,可也沒到畢不了業的地步。馮向晚對這空蕩蕩的大房子已經習以為常,根本沒指望邊家夫婦能在家。

    「邊舟呢?」她問王阿姨。

    「還沒回來。」早過了放學時間,王阿姨倒是沒半點緊張,看來放學不回家對邊舟來說已經是常態。

    王阿姨想了下,不知出於什麼心理又補了句,「不過他昨天就回來的很早。」

    「哦。」馮向晚對王阿姨笑了下,她本來是說昨天回來的,因為學校的事情耽誤了才改在今天。

    她背著背包上樓,停下來看王阿姨,「一會他回來了,就說我不在。」

    「啊?不要呀,你不知道邊舟現在那脾氣……」

    王阿姨一臉為難,可馮向晚對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王阿姨就認命了。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9-8-27 09:47 PM

第二章

    等天都黑透了,邊舟才吊兒郎當地進了門,有意無意地在房子裡掃了一遍,見王阿姨和平時一樣,他臉霎時黑了一半。

    「王阿姨,你忙什麼,家裡又沒人,先歇一會。」

    這聽著真像一句體貼暖心的話,可王阿姨哪敢往那方面想,因為邊舟的語氣不怎麼暖心,倒像是在質問。

    「沒關係,我快弄完了,你吃過晚飯了嗎?要不要我做點什麼?」

    「我吃過了,你不要忙了」邊舟沒什麼好氣,黑著臉上樓去了。

    沒反駁他就是說明家裡真的沒別人,馮向晚,說昨天回來騙他一次,今天倒好,連聲招呼都不打了,是有多不想回來,去上個大學當真以為是刑滿釋放了,有種她以後都別回來,要是再理她他就是腦袋有問題!

    邊舟半發泄地用暴力推開房門,抬眼就看到馮向晚坐他書桌一旁,正在翻他的書本。

    他愣在那裡,半天沒說話。

    馮向晚看都沒看他,好像那筆記本就是他的臉,瞧得她正搖頭,「要說你畫畫好,可惜了這是化學筆記,不是美術筆記。」

    邊舟的火氣都提到嗓子眼了,可對上馮向晚那雙帶笑的眸子後,一口氣全都順著鼻子耳朵散了出去,書包往床上一撇,還要裝模作樣地表現出老大不樂意地對她說︰「你有意見嗎?」

    邊舟的個頭已經超過馮向晚,走在路上還會教女孩回頭多看一眼,可這會卻像個孩子似地往床上一坐,只差沒用噘嘴表達他的不滿情緒了。

    馮向晚過去坐他身邊,半年沒見她竟然還真是怪想他的。

    「打耳洞了?」她故作驚訝,小手摸上他的耳垂,歪著頭瞧那上面小小的耳洞,「你之前說你跟人玩樂團了,是不是玩樂團的人都要有耳洞才可以?」

    「你管得著嗎,我給你傳留言你不回,這會裝什麼熟?」邊舟享受著她的指腹在自己耳垂上輕緩揉動的觸感,舒服的他快要瞇眼了?可一想到自從她上了大學就越來越少回家,最後這半年就更是過分,他每次傳留言,她不是說正在忙,就是過了很久才回復,他都不確定她是去上大學還是嫁人了,一想到這,就又覺得不能這麼讓她唬弄過去。

    馮向晚沒接話,玩了一會耳垂,又笑吟吟地問他,「疼嗎?」

    這是多瞧不起他,打個耳洞有什麼疼的,邊舟嘆了口氣,反正全天下最會打馬虎眼的人就是她了。

    拉開她的手,想著以後每天她都會回來了,也就沒那麼氣,嘴上卻還說著︰「功課有什麼好補習的,反正就算上不了大學我也不會餓死。我的成續從來沒好過,現在才緊張有什麼用。」

    「對啊,讓一個從來沒念書的人突然認真,我也覺得不太可能。」馮向晚一點要鼓勵他的意思都沒有。

    這話邊舟卻不怎麼愛聽,雖然他自己說的也是這意思,但從她嘴裡說出來,就有種她也完全不看好他的感覺。

    「像你,成續那麼好最後不也才上了個二流大學。」

    「我那是考試失常。」

    「那我到時說不定跟你卻相反了。」

    「可能嗎?這筆記本你都當成素描本了。」馮向晚一拍他大腿站起來,翻了翻桌上的一堆書,

    「先來英語開始,從你最拿手的開始。」

    「什麼,什麼開始?」邊舟眼見她非常順手地拿過他的英語課本,倚在桌邊翻了起來,沒有打算再跟他閑聊的意思。

    不是五秒前才剛說過他努力也沒用嗎?這麼久沒見,一見面就開始背單字,她到底有沒有人性!

    「馮向晚,你會不會太過分了……」

    「準備好了嗎,不會背的要罰寫十遍。」

    當他是小學生嗎?邊舟大腦飛速運轉了起來,十個十遍就是一百遍,他肯定錯不止十個,那今天還睡不睡了!

    他竟然完全沒想過其實他不寫馮向晚也拿他沒辦法

    當王阿姨端著水果進來,剛推開門就愣了。

    邊舟的臥室沒開燈,桌前的台燈散著溫柔的光暈,桌邊沒人,馮向晚盤腿坐在床邊的地毯上,腿上鋪著書正看得認真,邊舟則趴在床上頭側著瞧她,好像已經死了很久,嘴裡卻在叨叨說著什麼。

    仔細一聽,竟然是在念英文單字。

    兩人都知道她進來了,但誰都沒有理會她,王阿姨絲毫沒有被無視的不快,反而內心湧上一股無以名狀的溫暖,她輕輕地將裝著水果的盤子放在馮向晚身前地毯上,出去時還帶上了房門。

    這時邊舟像條大蠕蟲又往床邊挪了幾下,半個身子都要出去了,眨巴著眼瞧馮向晚,都要瞧進她肉裡了。

    馮向晚書一闔,拿了塊蘋果往他嘴邊遞,他愉快地吃了滿口,知道今天的補習已經結束了!他脆生生地吃著蘋果,馮向晚拿過一旁的紙寫寫塗塗的,

    「你幹嘛?」他問。

    「記下你念書的心得筆記。」她說︰「你英文發音不及格,這樣背單子不好背,我看你上課根本沒在聽。」

    「馮向晚,我爸媽是給你補習費了,你幹嘛這麼認真?」他伸長去抓那盤水果,可惜還差一點,這時馮向晚又用叉子叉起一塊水蜜桃塞進他嘴裡。

    奇了怪了,她怎麼知道他想吃水蜜桃?邊舟突然想起什麼,抓起手機點了下,伸到她眼前,有種她敢不看就要跟她翻臉的氣勢。

    她只好勉為其難地瞧了一眼,那是一張他跟一個女生的合影,動作親近,女孩笑得甜甜的,他則笑得又賤又傻。

    「怎麼樣,我的女朋友!」邊舟得意,

    「配你剛好,有空帶回來介紹給姐姐認識。」馮向晚語氣毫無波動,搞得他很無趣。

    「給你認識幹什麼?說不定哪天就分了。」他無趣地拿走手機。

    馮向晚終於捨得把眼神從筆記上抽回來,歪著頭瞧了他一眼,

    她眼睛不大,形狀很美,雖然目帶嘲諷,但單眼皮只斜眼輕輕一掃,邊舟下意識地就把尚未嚼碎的水果咽了下去,進而臉憋得有點紅。

    「不怕噎死?」馮向晚沒有要幫他拿水的意思,又動起筆將注意力回歸到了紙上。

    邊舟翻身仰躺在床上,玩了一會手機,不知怎麼的就睡著了

    邊舟意識到自己本來最開始高興的心情有多天真,當馮向晚只要下午沒課就回家幫他補習功課,他才真正感到日子不好過了。

    以前只知道她成續好,可從來不知道她教別人這麼強,請過的家教他想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但那些手段又不能用在她身上,搞得他現在放學比上學還緊張,樂團的練習也很少去了。

    週四下午,馮向晚通常是有課,難得自由的邊舟隨意地窩在床上,決定今天一個字都不讀,邊玩手機邊跟樂團成員聊些有的沒的。

    有人給他傳來一部影片,是哥們間珍藏的,邊舟覺得無聊順手點開來看。

    反正這會二樓就他一個人,他毫無顧忌地看著,枕著手臂靠在床頭,舒舒服服地欣賞起來。

    只是他沒想到馮向晚會在晚上突然推開他的房門進來。

    今天的課調了時間,所以她就回來了,就這麼簡單。只怪這房門隔音太好,等馮向晚推開門,床上的聲音才由床的方向傳進了她的大腦。

    猝不及防,兩人大眼小眼愣在那裡。

    「啊……」馮向晚已經習慣於受到刺激時先心臟一步掩蓋情緒,所以她此時起然的冷俊面孔說明她正受著刺激。

    她冷淡地甩出兩個字,「關掉。」

    邊舟尷尬地關上手機時有種想把手機從窗戶扔出去的衝動,但自尊心讓他告訴自己此時絕不能慌,慌了就要被小瞧了。

    「你進來前不知道敲門嗎?」雖然他們共處十年從未考慮過敲門這件事,這會他卻覺得自己有理極了。

    「敲了,你聲音開太大沒聽到」馮向晚說,

    邊舟的臉變成了紫色,她欣賞著那難得的色彩,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騙你的,我沒敲,要不然我現在出去?」

    這是在耍他嗎?邊舟愣是半天沒說出話來,有種自己被調戲了的錯覺。

    見他臉色那麼難看,面子有些掛不住,馮向晚沒想真戲弄他,故作輕鬆道︰「都是成年人了,沒什麼大驚小怪的。」

    他還沒成年!邊舟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她是在說她自己,是說她見識過了,才會沒把撞見別人看片這點事放在眼裡嗎?她這種拐著彎讓他不用在意的方式還真是很費心,可惜他絲毫不領情。

    馮向晚哪裡瞭解少男的心有多麼脆弱,沒意識到自己犯了多麼大的錯誤,還自掘墳墓地想反手關上房門,覺得這件事情可以這麼唬弄過去。

    可邊舟已經從床上跳下床,一個飛撲把她堵在門邊,那手勁之大堵得門板一聲悶響,連帶著把她的心臟弄得急顫一下。

    馮向晚迷惑地瞧著那張離自己極近,帶著還有些稚氣的臉龐,看那上頭豐富的表情,是惱羞成怒了嗎?

    她對邊舟的瞭解比馴獸師對獅子的瞭解更甚,一般這種情況下她都不會去揣測他的心理,只是默不作聲靜靜地等著就可以了。

    果然心裡還沒數到五,邊舟那邊就受不了了。

    「我說馮向晚,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邊舟擰著眉,眼裡透著股直愣愣的狠勁,把馮向晚瞧得更傻眼了。

    「你是被雷劈到了,腦袋短路了嗎?」說著就要去摸他的頭,

    邊舟躲開,他倒覺得自己是腦袋突然靈光了,一瞬間明白了她這三年極少回家的原因。用她自己的話說,她都成年了,不過爾爾,是因為實戰經驗豐富。

    哪個正常人好不容易熬到大學不談戀愛的?不能因為她國中認真念書,高中認真念書,就覺得她上大學也該一門心思都在念書吧,她只是愛讀書,又不是書呆子。

    瞧瞧她,瞧瞧她。

    邊舟不禁仔細打量起她,眉眼還是那眉眼,不笑的時候表情冷淡,可她又不是不會笑,一笑起來簡直天都晴了,花都開了,想到這三年她不知對多少人燦爛地笑過,那不叫勾人叫什麼?

    再看她的頭髮,好好的頭髮隨便梳梳就好了,頭髮竟然還燙捲了,走起路來像鬆散的彈簧一樣一顫一顫可愛的要死,這不是勾人是什麼?

    再看她的衣服,以前只知道穿校服的人,什麼時候買了這麼多款式的衣服,還都很顯身材!她不是念商學系嗎,系上幾乎全是女生,穿成這樣是要勾引誰?

    總結下來,她肯定是交了男朋友,日子過得很滋潤不捨得回來!因為過著大人的生活,瞧不起他這種成續不好只會玩,閑時窩在床上看片的男孩子。

    馮向晚發現這次自己是真的想不透他發火的原因,瞧著不像普通鬧彆扭。

    「他是誰?叫什麼名字?跟你同一個學校的?多大了?認識多久了?」邊舟差點大吼起來,他深深覺得自己被背叛了。

    「你怎麼這麼生氣?」

    「廢話,你是不是覺得這是你自己的私事沒必要讓我知道?」

    「你說得對,可是我並沒有男朋友。」她哭笑不得,她只是想知道他這詭異的想法是怎麼來的,但問了他肯定會更生氣。

    「少來這一套,不談戀愛上什麼大學!」

    下一刻,邊舟的鼻子就被兩根手指頭捏了起來,捏得他眼淚差點噴出來,無法做到帥氣地將她困在門邊。

    他鬼叫一聲跳到老遠一處,揉著自己可憐的鼻子,「不是說好不再捏我鼻子的嗎?」他決定先告狀。

    馮向晚白了他一眼,看傻子一樣,半天才嘆了口氣說︰「你的想像力很豐富。」

    他受不了她這種眼光,被她那麼一看就覺得自己很蠢,然後就頓時失去了底氣,可這件事要讓她這麼唬弄過去了嗎?不可能。

    冷靜下來的邊舟想,她應該不會騙他,也沒必要騙他。

    可今天沒交男朋友不代表明天不會交,不代表沒人追她,不代表她沒暗戀的對象。校園那麼大,他又沒法整日監視她,沒準哪一天她就被壞男人騙走了。

    馮向晚這人初見時覺得很冷漠不通人性,可相處幾天就能知道她耳根子比心腸還軟,人家說幾句可憐的話她只差要對人家負責一生了。

    就跟他一樣似的……

    不行,絕不能讓那樣的事情發生,禍害她的人自己一個就夠了。邊舟並不去想這事跟他有沒有關係,只知道他再這麼唬弄下去只會離她的生活越來越遠,這種乾著急的感覺太可怕了。

    之後,他開始像換了個人似的投入到書本的海洋裡,就連王阿姨都驚恐得好像他被下了降頭。而他只有一個目標,他要上馮向晚所讀的大學!

    花了半年的苦讀,同學間都在傳,應該是邊父答應他,只要考上大學就送他一棟房子,不然堂堂邊舟,怎麼可能為了請求,連樂團也不參加了,女朋友要分手也不攔了,哥們聚會也不去了,一下子成了乖寶寶。

    終於學測考完,到了填志願表時他更是孤注一擲,他只填同一所二流大學裡的所有科系,想必是邊父跟那所大學校長有什麼暗中交易。

    就這樣,在所有人的猜測中,邊舟終於考上了大學。

    在發榜的那天,沒人看到裹在被子裡,興奮得像是十歲的邊舟是多麼快樂。

    對於邊舟再次追趕著自己的腳步成了她的學弟,馮向晚其實是有些預感的,就算她不明白自己這種感覺是什麼,反正就是知道他不會像他認為的那樣無所做為地混完這輩子。

    邊舟剛入學就成了學校裡的風雲人物,畢竟其他家境如他的孩子,不是上私立大學就是送出國,而他又一點隱瞞自己雄厚家世背景的意思都沒有,入學第一天就帶著一股紈褲子弟的氣場閬進了女生宿舍。

    才發現馮向晚並沒有住女生宿舍,這也讓隨後趕到的馮向晚,在進入大學的最後一年成為學校名人。

    那天在全校新生圍觀的女生宿舍下,馮向晚把邊舟帶去校園人少的地方,卻聽到邊舟惡人先告狀。

    「我是看你一直沒出現,才想去找你,而且是你先遲到了。」他爸媽可是特別囑咐她在新生入學這天要好好帶他熟悉校園的。現在倒是省事了,整個校園先把他認識了。

    的確是遲到了的馮向晚並不責怪,他衝進女生宿舍想給自己一個驚喜這件事,只是頗為無奈地解釋是自己打工晚了。

    「打工?」邊舟彷彿從未聽說過這兩個字,更無法把這兩個字與她聯想到一起,「你需要打工,打工幹什麼?」

    「付房租。」

    說到這他就來氣,她在外面租房子這件事竟然從來沒告訴過他,「你又沒有男朋友,在外面租什麼房子?」

    馮向晚好奇他腦袋裡除了談戀愛還能不能有點別的事,對於他那酸得要死的語氣她並不理睬,十分有耐心地解釋道︰「因為住學校的話打工很不方便,幫你補習不回來住也不行。」

    聽上去好像很有道理,幫他補習這種十分有意義的事他先放一邊,「你想在外面住跟家裡要錢就好了,吃那點苦幹什麼,打工又沒幾個錢,你不會連爸媽都沒說吧?」

    「除了學費不能什麼都讓家裡負擔,我想早點獨立。」

    邊舟說憑什麼不讓他們負擔,但話到了嘴邊卻咽了回去,轉而輕咳了聲,語氣也沒那麼衝了,「沒有人阻止你獨立,告訴我一聲也沒關係啊。」

    「本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不過看來以後有事我會提前告訴你,不然不知道你又要鬧成什麼樣了。」

    「誰在鬧了?你剛才看見我有多講理了嗎?我說我要找家人,但對方說查無此人還不讓我上去找,這能怪我嗎?」

    「好了好了。」馮向晚挽起他手臂,笑了起來。

    邊舟已經看慣了她拿自己沒辦法又帶著寵溺的笑容,雖然有種被當小孩的感覺,可每次看她這樣笑,他心情就莫名的好。

    邊舟對於和馮向晚一起度過的大學校園生活,想像得過於美好,以至於後來他發現向晚除了不逃課和考試外,基本不會在校園出現而深受打擊。

    她沒加入任何社團,聽說學生會找她時也被俐落拒絕,來學校上學跟上班打卡一樣,連一個走得親近的朋友都沒有,什麼校園生活,根本不存在。

    這下他倒不擔心她在學校找男朋友了,而是開始反思自己辛辛苦苦考進來是為了什麼。在學校見不到她,上課外的時間她又要打工,所以只能去她租屋處了。

    邊舟在自己宿舍的室友都還沒認全的情況下,就開始夜不歸宿天天往馮向晚的住處跑了。

    這晚馮向晚打工回家半夜推開門,看到一個少年很沒形象地趴在她床上睡覺。

    這種時候她會先去洗個澡,再把帶回來的便當加熱,然後叫邊舟一起吃。

    「明天你不要來了。」馮向晚喝了一口水,不鹹不淡地說。

    邊舟鼓著腮幫沒空咽東西,只用凌厲的眼神質問她,她說︰「明天我要幫店裡同事代班。」

    邊舟筷子一放,反正他有鑰匙,來不來她說的不算,他氣的是另一件事,「你不是說過不上夜班的嗎?明天白天還有課,你哪有時間睡覺,什麼同事,不用理。」

    馮向晚托腮瞧他,知道他是擔心自己的身體,覺得他這樣很可愛,不免多欣賞了一下。

    「為了打工那幾個錢累死還不至於,是怕畢業找不到工作?你不要忘了以後你賺錢的時間多的是!」

    「店長有問我畢業後要不要轉正職。」

    「在便利商店轉正職?別開玩笑了,是我爸公司不要你還是怎樣?」邊舟突然一頓,轉而看她,眼裡有幾分認真,「你這麼拼命賺錢,不會是為了畢業後跑路作準備吧?」

    馮向晚托著下巴對他搖頭說︰「我會去邊叔叔那裡幫忙。」

    還是那種理所當然的輕飄飄語氣,讓人放心之餘又有些違和,似乎……這對她來說不該是這樣順理成章的事。

    邊舟疑惑地瞇了下眼,「你們說好了?」

    她點頭,「沒看見我同學都在擠破頭地投簡歷,我還安心地在便利商店打工嗎?」

    她不是說想早點獨立嗎?他爸媽的錢都是能少拿就少拿的,那為什麼還要進他家公司?

    像是讀出他的想法一樣,馮向晚只隨意地說了句,「人嘛,總是想選輕鬆一點的路走。」

    她無所謂的一句話,不知為什麼他卻記得特別深。

    直至他大二,馮向晚按照她自己的規劃沒有再深造,當真畢業後就直接去他家公司報到。

    每當聽到周圍人對他和馮向晚發出的羨慕表情,羨慕他們不用努力就能進好公司,一輩子都不用愁時,他都會想到那天晚上馮向晚的那句話。

    她要真覺得輕鬆,不也正是他所希望的?

    即使她畢業了,也不妨礙他三天兩頭去她那蹭飯蹭睡,馮向晚的第一筆正式薪水就花在換了一張沙發床。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9-8-27 09:48 PM

第三章

    這天邊舟跟朋友約好了去夜店玩,車剛開一半接到了馮向晚的電話。

    馮向晚主動打電話給他很少見,邊舟趕緊接起來,但電話那邊靜靜的,只有馮向晚一向淡得缺乏點人情的聲音。

    「你在家嗎?」她問。

    她指的家當然是她的租屋處,邊舟先是心頭一暖,而後又覺得她這問題來得很怪,「怎麼,你鑰匙丟了?」

    「沒有。」似乎是聽到了他這邊車內的音樂和其他人的談話聲,馮向晚說了句沒事了就掛斷電話。

    他的朋友瞧他若有所思的正經樣,覺得好笑,「怎麼,你姐又查勤了?」

    全校所有人都知道馮向晚是他的姐姐,也知道他們沒有血緣關係,但一般他們不會當他面提,因為他會不高興。

    他們都以為他的不高與是因為沒面子,但其實不是,連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其中原因。這會他也沒心思跟那些人多嘴,內心興起的不安讓他怎麼也坐不踏實。

    「你們自己去吧,我還有事先下車。」他沒細想,在其他人一臉懵的表情下率先下車。

    他搭了計程車直奔馮向晚的住所,所幸這裡離她住處並不遠,

    等到了地方,他看到昏暗的路燈下,馮向晚正站在樓下不知在幹嘛。但光是看到她站在那,他一顆心便墜回了原處。

    他三兩步過去,這會已接近半夜,這種老式舊樓沒什麼人,她的存在顯得格外突兀。

    馮向晚看到他,一雙眼睛眨了眨,歪頭問︰「你怎麼來了?」

    「我怎麼不能來,你站在這裡等誰?上樓去。」

    「恩,」馮向晚答應得乖巧,卻動也不動,

    邊舟這才發覺她的不對勁,她雖然站著,可身體卻在征征地晃動,看自己的眼神也有些迷離。

    「馮向晚?」他忍不住擔心地拍拍她的臉,她仰起頭看著自己,臉頰冰冰的。

    「我家門牌是幾號呢?」她說完,身子一斜靠進他懷裡,

    這可把邊舟嚇壞了,和她一同撲過來的還有一股酒氣,鬧半天這女人像電線桿一樣杵在這裡,是喝到自己家都不認得了,要是他不來,她還打算在這站一宿嗎?

    邊舟扶著她,把她帶回家裡,

    在為馮向晚脫了外套,換了鞋,放在沙發上硬是讓她喝了杯水後又觀察了半天,覺得她並沒有要吐的意思,卻還是在沙發邊放了垃圾捅以防萬一。

    忙完這些,邊舟才發現自己身上也出汗了,天地可鑒他活到今天還沒為誰服務得這麼周到過,做自己不習價的事難免手忙腳亂,他心頭火更旺。

    他這心頭火簡直旺到能燃燒房子了!

    「你跟人喝酒?」他等不到馮向晚完全清醒,直接往她旁邊一坐就開始數落起來,「你不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嗎,敢學人喝酒?」

    「別吵。」馮向晚抉著額頭,彷彿嫌燈光太亮瞇著雙眼,「部門聚餐,新進員工都要喝一點,你太大驚小怪了。」

    「喝一點?是全部門灌你一個才對吧?」邊舟完全相信一般人是瞧不出來馮向晚喝醉的樣子,還以為她是海量,一直灌她喝酒?這是什麼企業文化,真不敢相信這是他家公司的員工行為!對了,他恍然大悟,「你可是董事長帶大的人,你需要跟他們喝嗎?」

    看她那副迷迷糊糊還要硬裝清醒的樣子,他真是腦袋都要沸騰了。當初她說要進公司他還沒多想,覺得進自家公司總要輕鬆許多,結果輕鬆個屁,鬼知道他爸怎麼會只把她安排進一個小部門,而且還是普通員工的身分?那樣的話去哪不都是一樣嗎?進別的公司起碼不用被別人說走後門。

    「我看我爸也真是年紀大了,我馬上跟他說,讓那個什麼部長回家吃自己!」他當場拿出手機,下一刻手機就被她拍掉了。

    其實她不是有意要拍掉手機的,只是她現在捉不準方位和力道,手機掉了她人也撲到他身上。他下意識接住她,對於地上的手機無可奈何。

    「好啦,別生氣了。」她拍拍他的手,似在安慰。

    邊舟嘆了口氣,將她扶正,她漂亮的眼睛有些對不了焦距,看向他時輕輕地笑了起來。

    他可不知道她喝多了這麼愛笑,笑得他耳根發熱,不自在起來,

    「你看你這個樣子……」他聲音不由得緩和了不少,自己都未發覺,「看著很精明的人,時不時做些事,以後這種聚餐不要去了,懂嗎?」

    沒想到馮向晚毫不猶豫地,不怕自己頭更暈似的,堅定地搖了搖頭,邊舟扶在她肩膀的手加了幾分力量。

    她的手伸上來,輕輕地放在他臉上,一雙溫柔的眼配著溺愛的嘆氣,「你做你自己就好,不必擔心我,我這輩子,就是這樣了。」

    什麼亂七八糟的意思,邊舟的嘴動了動,但怕自己一說話,她的手就會離開他的臉,被她的手覆蓋的皮膚此時也像耳根一樣燃燒起來。

    他心臟怦怦跳得不太尋常,邊舟終於意識到自己的不對勁。

    馮向晚的臉離他那麼近,她吐出的氣也帶著醉意,把他也醺暈了。

    他吐了口氣,吐槽禽獸的自己,面前的人可是馮向晚,他在想什麼!

    「什麼就這樣了,你才幾歲。」他硬著聲線,「你是地產公司就職,不是夜店公主,這輩子難道還要靠陪酒不成?」

    馮向晚被他逗樂了,自然地捏了捏他的臉,下一個動作卻讓邊舟受寵若驚,她把身體縮進他懷裡。

    勾肩搭背從小一起到大的關係,馮向晚很少對他展現自己軟萌的一面的,要不是小時候曾有過那麼一段針鋒相對的日子,他一度懷疑她其實是他爸花重金買來的機器人。

    他竟然想不起來她是什麼時候拔掉了那一身刺,而成了如今柔軟的樣子,不過眼下這樣,也太過柔軟了吧……

    邊舟人生第一次面臨著對方是馮向晚,而他竟然猶豫手該往哪放的窘況,這種陌生感讓他心跳更加沉重,每下都震顫著他的耳膜。

    「我真想拍張照留念,就怕明天你看到後要打死我。」他刻意表現的很正派地拍拍她的背,「到床上睡去。」

    「我不睏,只是累了。」她小聲地嘟囔了句。

    縮在他懷裡的她竟帶著幾分委屈,他那只正派的手掌留在她背上,半天沒動。

    她的背其實很單薄,邊舟不由得發自內心地嘆了口氣,「你說選了條輕鬆的路,根本就是在說謊。你要是不打算讓我知道,就別趁著酒醉擺出這副讓人揪心的樣子,這樣我不就沒法轉開話題了嗎?我會想一直問下去,直到你說實話為止。」

    「什麼實話?」

    「比如說,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你和我爸媽究竟又在搞什麼小動作?」他抬起她下巴。

    好多事並不是他沒有察覺,他曾經試探過,但感覺得出來她並沒有要讓他參與的意思,他只好也作罷。

    他深知馮向晚的性格跟她的外表全然相反,她決定的事根本輪不到他這個只會混吃等死的少爺多嘴。

    只要他還能每天見到她,可以這樣無間隙地賴著她,別的事情他都能當沒看見。他這種只要自己合意不管他人死活的毛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但現在他是真的心疼了。

    馮向晚定定地瞧著他,她下巴看上去尖尖的,摸上去卻意外柔軟,像只剛吃飽的小貓。

    「什麼小動作?那可是把你慣的無法無天的親生爸媽,說那麼難聽。」她點點他的鼻子,很認真地糾正他,「那叫共識!他們讓我先進公司,從底層開始熟悉公司每個部門環節,這樣才好在日後你進公司擔任要職後,成為你的助手。你呀,這也討厭,那也不願意,可哪有人能一步登天?這些辛苦的事情總要有人做,你才能安心地在天上等著。」

    邊舟怎麼也沒想到這都能扯到他身上,一時呆住,又把馮向晚逗樂了,她了然地拍拍他,「不過這裡也有我的私心,你不是對地產毫無興趣嗎?我就想,假如你三五年後還是沒有什麼特別想做的事,進公司養老的話有我在自然沒事,也如了你爸媽的願。假如你不想進公司,有我在的話你爸媽也不至於太逼你,總能讓你再玩幾年。」

    「所以……」她寵溺地揉揉他的頭髮,「你只要過你自己喜歡的生活就是了。」

    他其實真沒想過什麼以後,家裡不愁吃穿,他不懂煩惱從何而來。眼下看來,煩惱不是沒有,只是在他意識到前,就已經有人先幾年為他解決了。

    邊舟一時無言,這個可愛倘皮的馮向晚他尤為陌生,他本能地反握住她的手,對她的話沒有半個字的懷疑。

    曾幾何時,他也很自然地認為她對自己好是天經地義的事,出於許多原因,他可以很硬氣地享受她的包容甚至溺愛。

    但他沒認為她需要為自己考慮到如此地步,就這樣輕飄飄地將自己的人生軌跡搭建在了他的自由之下。

    她似乎是說累了,垂下的眼睫在她眼底形成一道小小的陰影,如古畫中的靜態美人。

    「馮向晚,話先說在前面,我可從來沒把你當成過我的附屬品。」他話說中透著股狠勁。

    「恩,」她有氣無力地應了聲,十分聽話,

    「所以你要明白,我接下來做的事是很認真的,絲毫拿你開玩笑的意思都沒有。」

    「恩?」她疑惑地揚頭,

    他像是就等著這一刻一樣,稍征前傾,嘴唇覆在她的唇上。

    果然她的唇和下巴一樣,在冰冷的弧度下藏著柔軟的溫度。他很早就知道了,她對他爸媽沒什麼深厚的感情,也並不喜歡那個家,她甚至本不該是這種溫柔的人。

    當他的唇離開時,馮向晚呆愣了兩秒,笑了出來。

    看她在那傻乎乎的樣子,邊舟在心裡暗暗下了決心,無論用什麼方法都絕不能讓她再碰酒,就算碰了也必須是跟他在一起的情況下。

    「別鬧了,癢癢的。」她眨了眨眼,那無所謂的模樣就跟剛被狗舔了一樣。

    邊舟心裡氣得不行,順勢就把她壓在沙發上,朝著那張帶著酒氣的嘴吻了過去。

    他腦中警鈴大作,這滋味好到可怕。

    她的手抓住他衣角,無助地攥成拳,他的投入讓身體更加將她擠進沙發。

    他發現自己極為享受這種把她圈在懷裡的感覺,吻她教他內心很是忐忑,不知會不會有點奇怪?可真的吻上了,壓倒了,竟然連半點彆扭與不適都沒有。

    「唔……」她最終還是推開了他,否則可能會因缺氧昏了。

    馮向晚的臉紅得不自然,比喝醉了還像喝醉了,邊舟終於滿意了些。

    「誰跟你鬧了。」他摸她的臉頰,滑到脖頸,輕柔的手勁讓她哆嗦了一下,好像脖子那裡很怕癢地縮了縮。

    真要命,她能不能別這麼可愛。

    「討厭嗎?」他問,指間在她襯衫扣子上徘徊,

    她搖頭,她竟然還搖頭!邊舟咬牙,這人真是太壞了。

    「為什麼不討厭?」他問。

    馮向晚手指按在自己唇上,似也在思考這個問題,最後無果,可憐巴巴地垂下眼。

    邊舟聽到腦袋裡什麼東西喀嚓一聲斷了,好像是自己的理智。

    「你還說我爸媽把我慣的無法無天?跟你比他們都要甘拜下風了。」

    一想到馮向晚乖乖地讓他這樣碰,他就已經激動得失去底線。

    他倒是可以自在地過他的逍遙日子,那麼她呢?難道她就沒有過自己的喜好,自己的憧憬嗎?在她作了選擇的同時,是不是也同時意味著放棄,而她這些年又為自己放棄過多少,他都懶得去問了。

    因為他一點也不想跟她說什麼不要為了他放棄她自己的人生這樣的屁話。正好相反,他想要她再為他多付出一點,多到讓他們兩個的人生糾纏在一起,多到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可能分開的程度才好。

    這可是正中他下懷了,自己一直以來的期望,這下倒是全讓她激起來了。

    「馮向晚,你老實說,你上這所大學是因考不上更好的,還是有別的原因。」他問出自己內心存在了很多年的疑問,因為感覺的出來,現在的她內心根本不受大腦控制。

    馮向晚扭動,躲著他在自己身上亂蹭的鼻尖和舌尖,卻還是很老實地回答道︰「因為離家近。」

    「又是我爸媽的主意?」

    這次她沒有說話,而是輕輕地吸了口氣,

    「很好,這麼多年你總算對我誠實了一回,這麼說你已經算好了怎麼管我一輩子了,是嗎?」

    「邊舟。」她突然有點慌,「邊舟,你在幹什麼?」

    「親都親了,還能幹什麼?」

    ……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9-8-27 09:49 PM

第四章

    隔天一早,馮向晚在自己的床上醒來,醒來時她的體溫很高,因為她做了一個足夠讓她體溫升高的夢。夢裡有她還有邊舟,她抱著邊舟盡情撒嬌,那個姿態讓她恨不得拿把榔頭敲碎夢裡那個自己的頭。撒嬌也就算了,頂多是親暱地抱抱,而後的事……

    她醒來時是驚恐的,尤其當她看到邊舟就在沙發上睡著,她有些搞不清自己身上發生的是夢還是現實,那瞬間真實的恐懼讓她下定決定從此不再碰酒。

    之後邊舟只說她喝多了打電話給他,他把她送回家後她就睡了。看到通話記錄裡確實有自己打出去的號碼,馮向晚這才踏實了些。

    馮向晚小心地將那個羞恥的夢藏起來,告訴自己那絕對是一場夢,彷彿只要閃現出一點點,都是種對邊舟的背叛,漸漸地隨著邊舟來住處的次數越來越少,兩人見面的機會也越來越少,她才慢慢地自己消化掉了那隱藏的羞愧。

    邊舟來得少,一是她工作剛起步非常忙,來了也說不上幾句話,二是他自己的課業也忙了起來。剛開始她還以為他是在說些好聽的哄她,結果發現他真的是在忙課業,有時間就去社團,當義工,似乎一夜開竅洞察了大學生活的快樂所在,將自己充實了起來。

    馮向晚覺得這樣很好,只暗暗地心疼了下自己新買的沙發床,看來是用不上了。

    一年、兩年許多年後,馮向晚感覺自己的人生像被按了快轉,無知無覺地從一個新人做到了副經理,曾經被勸酒喝到失憶的事情久遠到彷彿從未發生過,沒有新的機遇,也再沒有更大的坎坷。

    只是當再照鏡子時,鏡子裡的女人已經年近三十,容貌未改,習價了淺淡的職業妝扮,住進更好的房子裡,熟於自己駕車出門。

    就是很普通的一個人,馮向晚對這樣的自己甚是滿意。

    她看了眼時間,準時出門。

    今天是週六,每個週六晚上是邊家的聚餐日,這個規定是今年才有的,因為邊舟越來越少回家,邊母實在想他,才定下了這樣的規矩。

    不過如果邊舟真的不想回家,又哪是他媽一句話就能改變的。

    這天晚上王阿姨依舊是做了一大桌的飯菜,可飯桌前只有三個人,邊舟還是沒回來。

    馮向晚拿著筷子裝樣子,看著邊母唉聲嘆氣想兒子。

    其實邊舟是和他的同學創了一間手遊工作室,近期遇到了難題急需解決,他傳簡訊說不能回來吃飯。

    這個原因讓邊母憎恨起手遊這種東西,她不禁心疼起寶貝兒子,被遊戲耽誤的人都累瘦了,家都沒時間回。

    「你說他放著公司那麼好好的職務不做,非要去弄什麼遊戲,我說給他錢做大點他偏不要,三五個人天天聚在一起把自己搞那麼累倒底是要追求什麼?」

    馮向晚聽著,起初邊舟說要做遊戲開發時最吃驚的人是她,並不是驚於他去弄遊戲產業,而是驚於他有心將這件事當成事業去做。她以為他只是找個愛好打發時間隨便玩玩,當他那麼認真地跟她描繪事業發展並向她請教時,她才知道自己錯了。

    何必再為他操心呢?馮向晚看著邊母心裡暗笑,她都不知道自己兒子如今多麼優秀。

    她和邊父討論了工作上的事,週末的家庭聚餐如果邊舟不在,往往都會發展成小型公司內容高層會議。

    「北區那塊地皮招標的事你做得很好,最近趁沒什麼事你也多休息。」邊父說。

    「好的。」

    「對了,向晚,你有空也多叮囑邊舟,叫他別老對著什麼遊戲,幾個人整天沉迷遊戲怎麼能找到女朋友?他只聽你的話,你看他高中時候女朋友沒斷過,怎麼一上大學反倒沒交往對象了!」邊母又把話繞了回來。

    馮向晚愣了下,點了點頭。

    「真好,有你在我們還踏實點,不然真是拿那孩子一點辦法沒有!」邊母不知突然想到什麼,為她挾了塊肉絮叨道︰「有時我就想,你還真是我們家的福星,自從你來了,邊舟身體就好起來了,人也懂事許多?你說,是不是你把邊舟身上不好的東西都帶走了?」

    說到這,邊父咳了聲,邊母趕緊閉了嘴。

    「向晚,最近去檢查了,身體還好嗎?要是覺得累了就跟我們說。」邊父說。

    「還是老樣子,沒什麼要擔心的。」

    她的身體說好也是要小心點,說不好又影響不到什麼,雖然她對邊家父母感情不深,可深知他們也不是什麼壞人,止於此的關懷就夠了。再深,難免覺得矯情,讓人彆扭。

    從邊家出來,馮向晚轉道去了夜市,買了四份宵夜後又進了一棟綜合型辦公大樓。

    她像個送外送的,熟門熟路地推開了大樓十九樓的一扇虛掩玻璃門。

    裡面本來對著電腦的三個男人同時轉頭,那眼神像極了嗷嗷待哺的幼崽。他們同一時間拋棄了自己的工作,簇擁著馮向晚移到一旁的長沙發,並先後奪去她手裡的宵夜。

    三份宵夜還剩一份,孤零零地待在那裡。不用她問,那三個人便主動告訴她邊舟出去了。

    「我就知道還是晚姐靠得住。」王濤邊吃著宵夜邊唏噓,「那個邊舟說回來時帶吃的,結果到現在都沒回來,肯定是要把我們活活餓死。」

    馮向晚嘆了口氣,這些人顯然是連晚飯都沒吃,看著這間窄小的工作室,也難怪邊母會那麼心疼。

    「還要忙幾天?」她問。

    「誰知道呢。」吳尚英點了根煙,一臉被工作壓垮的倦相,「突然出了那麼多問題也真是奇怪了,測試時明明沒問題的。」

    他們新上線的手遊有不錯的下載量,可一堆報錯的問題隨之而來,有些問題還很嚴重,這對於還沒有死忠粉絲的遊戲是致命傷,為盡快修復那些問題只能沒日沒夜地泡在這裡。

    馮向晚倒並不很可憐他們,他們在自己身邊沒形象地大吃大喝,她也早習以為常。

    「那些問題跟網站後台溝通過了,必須盡快更新版本,付費用戶的投訴太多,網站平臺那邊也不好交待。」她說。

    「要不先放出一個更新版本安撫一下?」有人提議。

    「別想用那些投機取巧,再兩天所有問題必須解決,還要想一個給老客戶的補貼方案。」

    三個人六雙眼,走出去也是玉樹臨風的帥氣青年,這會瞧著馮向晚全枯萎了。

    「晚姐,我們的工作量是不是又變大了?」

    「是啊,如果不想之前的努力全沒了,市場優勝劣汰可是等不起你們的。」馮向晚並不想擺出副高高在上的樣子,而是被這幾個畢業沒幾年的人仰望著,自然顯得她無比高大。

    不知道邊家二老要是知道,她非但沒有阻止過邊舟自己創業的想法,還偷偷幫他的遊戲工作室出意見,會不會被氣到。

    馮向晚拿過一張紙鋪開,三個人各自端著宵夜,圍在她身邊看她在紙上寫晝了起來,儼然變成了臨時會議。

    幾個人不時點頭討論,這一幕正好被回來的邊舟看到。

    他沒有出聲打擾,悄聲從後面繞過去,對著那四個並排的背影皺了下眉,然後準確地找到了那個最單薄的背,兩手從後面環了上去。

    馮向晚正說的投入,後面憑空探出兩只手臂將她抱個正著,她連眼皮都沒抬一下,順勢往後靠了靠。

    「開會怎麼不等我?」他的語氣聽上去很輕鬆。

    「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回來,晚姐買了宵夜。」吳尚英轉頭看他很自然地接話,對於這對姐弟倆起好的感情已經習慣了。

    邊舟捏過他手裡的煙,找了個地方熄滅,又隨手打開窗戶。晚上空氣乾淨涼爽,屋內的人都憑本能地吸了口氣,顯得透體舒暢。

    那邊三個人仍圍著馮向晚熱烈地討論,邊舟往那邊一走,三人接收到他眼中的訊號,全都很有默契地端著宵夜鳥獸散,各回各的位置。

    邊舟終於在馮向晚身邊大刺剌地坐下來,打開自己那份,看到果然是自己喜歡吃的東西,這才真正露出笑容。

    他完全忘記自己才是說要帶飯回來的那個人,也忘了自己還沒吃飯。這會胃裡開始叫嚷,尤其又看到了馮向晚,身體接連發出了疲憊的訊號。

    馮向晚盯著他的耳環出神,自從他高中玩樂團穿了耳洞,就有了戴耳環的習慣。他皮膚白,耳環又亮,倒面看去配著深邃的線條尤其好看。就是這會,臉上新生的鬍渣不好,看樣子他們四個是真的忙翻了,潮男逐漸向野人轉化。

    「你出去辦事,也不先刮刮鬍子。」

    「我又不是靠臉辦事。」邊舟在自己臉上摸了一把,「怎麼,嫌棄我了。」

    馮向晚不以為然,覺得他很無聊,「我嫌棄得了你嗎?」

    「怎麼嫌棄不了?」本想逗逗她,見她情緒不高,邊舟靠過去整個人攤在她身上了,旁若無人地頭一歪靠她肩上問︰「話先說好,我可沒有故意放你鴿子,今天是真的有事不能回家吃飯,你說遊戲用戶投訴這麼多,只能跟廣告商說點好話了。」

    「你見廣告商還不刮鬍子?」

    王清打趣地探出頭來說︰「晚姐你是不知道那個廣告商視窗的女孩,邊舟就是兩個月不洗澡那小女孩也得兩眼放光。」

    馮向晚瞇眼,用一種還說你不是靠臉的表情盯著邊舟,那邊無所謂地對她挑挑眼,還有些得意。

    馮向晚推間他,突然想到邊母的囑咐,點了點頭自語道︰「這也不失為一個好方法。」

    「什麼好方法?你不會真讓我出賣色相找客戶吧?」見她竟然沒有否認,邊舟那得意的臉更加僵硬,「馮向晚你還是人嗎?」

    「怎麼跟你姐說話的?」那邊三個樂呵呵地一起起哄,邊舟吃鱉的樣子也只有對著馮向晚時才會出現,「創業艱難總要付出點代價,你就堅持這個路子一路走下去。」

    幾人你一言我一語又要鬧起來,馮向晚看著他們,又覺得自己有些打擾到他們了,於是就說要走。

    馮向晚走到門口時,邊舟將她攔了下來,

    「怎麼沒精神了?」他摸摸她額頭,倒沒什麼不對。她這人,不舒服從不表現出來,有時更是自己都沒察覺,「你要是累了就別老往這跑。」

    馮向晚笑,今天怎麼有人老怕她受累,「我有那麼脆弱嗎?就是覺得自己礙事了,你們趕快去忙吧。」

    「好,那這邊的事情結束後,我們再約吃飯。」邊舟滿眼笑意,「下個週末吧,我找到一家很不錯的餐廳,你肯定會喜歡。」

    「再說吧,最近我的週末都沒時間,吃飯回家吃不就好了。」

    邊舟的笑意有點垮了,「不是,在家吃不一樣,你週末那麼忙嗎,什麼事上班解決不了還要佔用休息時間。」

    「相親。」她看了眼時間,瀟灑地走掉了。

    留下邊舟在淒冷的走道僵成了路標。

    等他再回去,另外三個人吃飽了,都在感謝為他們帶來宵夜的大天使。一見他,更是狂誇一頓,誇得花都要開了。

    「邊舟你怎麼就能有個這麼好的姐姐呢?我姐從小就只會偷玩我遊戲,毀我文件案,現在結婚了更是對我愛理不理,天天圍著老公孩子轉,大概哪天我死在外面才會掉幾滴眼淚。」

    「是啊,我也想有個這麼可靠又漂亮的姐姐。」另一個接上,「晚姐人真是超好的,明明只比我們大三歲,怎麼就這麼成熟!」

    「一開始覺得是個嚴肅的人,結果暖得我都要哭了。對了,你姐有男朋友了嗎?」

    邊舟一愣,突然抬頭,那眼神把其他三人都嚇得一愣。

    「你吃錯藥了,跟誰耍狠?」

    「我說你們真是吃人嘴軟,又不是沒見過什麼女人,幹嘛一直說我姐。趕快工作,馮向晚是怎麼樣的人,跟你們有關係嗎?」

    三人面面相覷,還真是吃錯藥了?他可以膩著馮向晚炫耀,別人怎麼就提都不能提了?

    邊舟這人不壞,就是性格有點難搞,一看就是被慣大的,但相處下來了也就不覺得什麼,所以他們四個才能一起走到現在。

    只是這幾年下來,唯有一件事讓他們看不透,這人明明哈他姐哈得要死,但只要別人誇他姐,他就立刻一副別人眼瞎的鄙視樣。

    而且他也從來沒叫過馮向晚一聲姐,別人問他這件事時,他還會發脾氣,而且是真的生氣,他的這種心態讓人不明所已。

    馮向晚對於相親這件事並沒抱什麼不切實際的幻想,可也只能認真看待。

    她特地打扮了一番,相親對像是邊家認識的一位老闆的兒子,介紹人是他們雙方父母,於是馮父馮母怎麼想的也就不言而喻了。

    這位趙先生比她大五歲,長得還算中規中矩,各方面也很得體,就是髮量稍微少了些。

    在與對方吃飯時,馮向晚總是不意地瞥到對方髮頂,忍不住多看一眼。

    他們邊吃邊討論剛才看的電影,正當對方想邀請她飯後再去喝咖啡時,她的電話響了。對於這通電話,馮向晚奇妙地竟然早有預感。

    「我鑰匙掉了,收留我一晚。」電話那邊,邊舟將厚顏無恥表現得淋灕盡致。

    「你在哪裡?我現在不在家。」她說。

    問了之後,她才發現他們竟然雖得很近,邊舟得知後就說要來找她,她剛要拒絕,那邊就把電話掛了。

    她與相親男對視一眼,對方對她笑笑,她也禮貌性地扯了下嘴角,「那個,我可能需要再點一份餐點。」

    「臨時出了點事,邊舟要過來。」

    她自然不用介紹,趙宇當然知道邊舟是誰,邊舟是邊家夫妻總掛在嘴邊的優秀兒子,但據他爸媽說,這個邊舟超級不像話,很少出席公開活動,也不聽他爸媽的話,天天不知在忙什麼沒用的東西,說起來就是邊家的不定時炸彈。

    他竟然有幸能親眼見到邊家那個不省心的炸彈,趙宇瞬間打起精神。

    當邊舟到時,發現馮向晚的相親對象還堂而皇之地坐在那,跟她聊得很合拍,臉更黑了幾分。

    他剛坐下沒兩分鐘,前菜就端上來,一看就知道是馮向晚點給他的,此時這要是光他們兩人,得是頓多麼美好的晚餐。

    他看向那個多餘的人,面上笑嘻嘻地向對方伸出了手,「趙宇是嗎,我常聽我爸媽提起你,聽說你剛回國,怎麼不一直待在國外發展?」

    「還是國內發展好,聽說邊舟你自己創業,實在了不起。」

    「小工作室不值得一提,哪像你年少有為,雖然外表看著老了些,已在上市公司擔任要職。」邊舟非常斯文的邊說邊用餐,但趙宇的臉雲時間變了顏色。

    馮向晚面色如常,拿開他面前的高腳杯說︰「你晚上喝過酒,就不要再喝了。」

    他哪喝酒了?剛要辯白,被馮向晚瞪了回來。

    趙宇也咳了下,「少年老成才是真的,好在心態跟年齡相符,你覺得呢?」他問的是馮向晚。

    「小孩子說話,聽聽就好。」馮向晚對他笑笑。

    「沒有什麼,以後多相處就知道了,說不定我比你還要懂年輕人玩的東西。」聽到馮向晚的回答,趙宇討好地轉向了邊舟。

    這是看對眼了!現在就想討好未來小舅子了不成?邊舟冷哼了聲,「年輕人的東西,那些亂七八糟的玩意離我姐遠點。」

    馮向晚心顫了下,反應都慢了半拍,詫異地掃了眼邊舟。

    每次他把姐這個字用在自己身上,都預示著他的惡劣心情指數已跌到了控制值以下。

    趙宇大笑起來,「你們姐弟的關係真好,放心吧,我的活動是很健康,要不我們現在就約?」

    「約什麼,半夜打高爾夫嗎?」

    「我朋友開了一間酒吧,就在附近,環境很好,本來就想約向晚去坐坐,正好大家一起,今晚有很不錯的表演。」他想起什麼,突然抬眼看馮向晚,「就你說過你很喜歡的歌手,今天會去那邊駐唱。」

    「今天先不去了。」馮向晚回答速度之快,讓已經張開嘴巴的邊舟都沒插進去話,她很乾脆地告訴對方,「今天我有點累了,下次有機會再去吧。」

    趙宇總覺得她的態度和剛才有了些微妙的變化,怎麼說呢,就是裝都懶得裝了。對方語意這麼明確,他當然不好勉強,三人吃過飯就各自離開,本來他提議要送邊家姐弟,但邊舟說他吃得太飽非要走走路消化一下,說自己有點累的馮向晚半強迫地被邊舟拉走了。

    趙宇搖頭,就如他父母所言,他對邊舟這個人也沒什麼好印象。

    馮向晚跟著邊舟的步伐一口氣走了好遠,他才終於捨得停下來等她,等他們肩並著肩了,兩人步伐都慢了下來,融入身邊逛街夜遊的男男女女中。

    「你看今天的星星多亮,應該要在外面多走走。」邊舟又擺出一副什麼事都沒有的樣子。

    馮向晚沒給那些星星多半分關注,快了兩步繞到他身前將他攔了下來,抬頭看他。

    邊舟有些後悔了,自己真不該說什麼星星亮,再亮能有她的眼睛亮嗎?也真奇了怪了,馮向晚的眼睛不圓也不大,可就是讓人移不開視線,水一般溫潤。

    「看我幹什麼?」他語氣不善,很有種惡人先告狀的意味。

    「等紅燈啊,」馮向晚說出一句他怎麼也沒想到的話。

    這才發現他們站在路邊,而號誌燈是紅燈,他內心嘆氣,順手又把她拉回到自己身邊,「等紅燈不用站那麼靠路邊。」

    她老實了兩秒,又側頭瞧他,「其實趙宇還可以。」她說。

    「他沒頭髮。」

    「除去這點都還可以。」

    他垂眼瞥她,也不知她是認真的,還是故意氣他,但自己口氣可是掩飾不住地硬了起來,「怎麼了,真看上他了,怪我來攪亂?」

    「也不是,就是跟你說我的想法,我覺得還可以。」

    燈號變綠燈了,他拉起她,氣沖沖地過馬路,嘴也沒閑著,「人看著比實際年齡大十歲也就算了,瞧他那副諂媚的樣子,一看就滿是不安分的心思。男人認識初期的印象能當真嗎?你喜歡的歌手,我怎麼不知道你喜歡聽歌了,說不定背後還查過你,故意用這手段……」

    邊舟一頓,攥著她的手緊了下,「不會是你自己告訴他的吧?馮向晚,你跟這個姓趙的到底約過幾次了?」

    「說聽歌不是比較有氣質嗎,女人認識初期的印象就能信了?」她輕輕淡淡地笑笑,並沒否認她跟趙宇給了彼此表面印象這件事。

    邊舟哭笑不得,一方面知道她對趙宇也並沒什麼真情實感,一方面驚訝她這次還真的認真。

    「你這樣算是有意思嗎?真當自己嫁不出去,在一個地中海男人身上下功夫。」

    「你明知道我為什麼在他身上下功夫。」

    「我爸媽自己兒子都管不了,你憑什麼聽他們的?」

    馮向晚捉住他手臂,強制他慢下腳步,自己已經沒力氣跟著他小跑了,「倒也不是聽誰的,我快三十歲了,把相親放進人生也沒什麼奇怪的。」

    「我懶得聽你說。」

    「不過你要是不喜歡直說,不用特地掐那麼準的時間編理由過來攪亂。」

    邊舟突然停下,把她拉到路邊,路邊設有欄杆,欄杆外就是河了。這邊全是撐著欄杆看風景的情侶,散發著甜蜜的愛情味道。

    邊舟的語氣卻帶著沉重,「我直說了你會怎麼做?」

    她被他這樣突如其來的認真,給嚇了一跳,「就換下一個啊,我總不能找個你不喜歡的人。」

    「那要是我喜歡你不喜歡怎麼辦?」

    「啊?」

    邊舟罵自己,這話她聽的懂才怪。

    他想告訴她不用管其他人的想法,可她真不管別人想法找到她喜歡的人了,難道他就不阻止不攪亂了嗎?

    不可能,想想都心慌。

    「算了,反正這個姓趙的你不要再見,不是什麼好人。」

    「好。」馮向晚露出寵溺的笑容,好說話的不得了。

    「你啊……」他下意識地探出手,在她臉頰蹭了蹭。

    兩人都愣住了,在左右情侶們的包圍下,總覺得氣氛有些莫名的尷尬。

    她這臉怎麼還熱了起來?馮向晚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撇開目光,好像河裡有什麼好看的,「我走不動了,我們搭車吧。」

    他彷彿還沒緩過來,直愣愣地瞧她,

    「你不是說要去我那借住嗎?」

    「你都知道我是成心來攪亂了,鑰匙哪是真丟了?」他在她臉上拍了拍,「你自己回去吧,我可是有夜生活的人。」

    「跟那個廣告商的小妹嗎?」說出話來,馮向晚自己都仿若間到了一股醋味,「我是說,跟誰都行,別鬧得太晚。」

    「好。」

    邊舟聳了聳脖子,好像有風從領口灌進去一樣,看得馮向晚也打了個冷顫。

    她又在橋上站了會,邊舟走的方向和她正好相反,他手插進口袋,偶爾縮縮脖子,那背影看著有些滑稽,但在路人看來應該很挺拔的。

    她突然意識到他已經很久沒去過自己家了,明明以前都是把她家當免費住處的人,後來不知從哪天起,他就再不去她家過夜了,直至最近就連上去坐坐的機會都少了。

    而她怎麼心裡有種空落落的感覺呢?馮向晚覺得自己也真有點好笑。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9-8-27 09:50 PM

第五章

    馮向晚是真的不會再見趙宇了,可邊舟卻並不為此僥倖。

    從他的角度看,馮向晚十年如一日,但時光總不會真的眷顧了誰。這種光陰在過,自己卻好像一直在原地踏步的焦躁,日益折磨著他的神經。

    終於在公司員工旅行的時候,邊舟忍不住跟了過去。

    往年乾悅的員工旅行,他當然不會以公司少爺的身分沒皮沒臉地跟過去蹭吃蹭玩,因為往年馮向晚都不參加。

    今年因為她升職的關係,作為部門主管不去不太好,邊舟就像條巨蟒的尾巴跟著馮向晚出現在公司遊覽車裡。

    公司雖然沒有他的職務,但流傳著他的傳說,這個傳聞中董事長家的敗家兒子一現身,車內氣壓一下低了下來。

    相比其他遊覽車的融洽氣氛,這輛車上的員工們個個打著小算盤,他們公司少爺就在最後一排坐著,而且聽說那少爺脾氣相當不好,大聲說話會不會惹他心煩,不說話他會不會覺得氣氛冷,這種時刻該不該表現一下拍拍馬屁?

    終於車開了半小時後,有人下了決心,一直都沒聽到後面有說話聲,不如去跟少爺搭訕一下打開氣氛。

    那人扒著椅背轉過頭,到嘴邊的話霎時收了回去。

    他對上了他們副經理馮向晚的眼,而那雙平日裡還算溫和的眼,這會竟少有地給了他一個警告的眼神。

    他們副經理坐在靠窗的位置,邊少爺坐在她旁邊,兩條大長腿和長手臂耷拉著,頭一歪靠在他們副經理肩上,竟然是睡著了。

    那酣睡的模樣,跟他家四歲的兒子差不多?副經理捧著書,翻頁時肩膀卻是可以做到動也不動。

    難怪一直沒聽後面有聲音,那人閉了嘴,急忙忙轉回自己座位坐好,並不明原因地覺得有點臉紅,奇怪於自己心跳怎麼還加速了?旁邊人撞了他一下,問他後面情況怎麼樣,他下意識地食指放在嘴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可能,這個邊少爺也沒他們想像中那麼難以相處。

    邊舟無夢地睡了個好覺,迷迷糊糊睜開眼,看到的是本書。他知道自己枕在馮向晚肩上,但是懶得動,就那樣跟著她又懶懶地看了會書。

    「你能不能別在員工旅行的路上看管理學的書?」

    「那應該看什麼?」馮向晚低聲問,一點沒因他突兀的出聲受到驚嚇。

    「詩啊,散文啊,小說啊。」

    他跟著坐直,給她揉起了肩,「酸不酸?」

    「嗯,沒知覺了。」她合上書,「真虧你早上能起得來,我還以為你說要一起來只是說說而已。」

    「怎麼能只是說說而已?陽光、海水、沙灘、美女,我怎麼捨得錯過?」

    「瞎說。」馮向晚無聲地笑了起來,露出整潔的牙齒笑得有些無奈。

    邊舟發現自己戒不掉她的笑,所幸抱起她的手臂,又把腦袋靠了上去。

    到了目的地他們吃過午飯,全都聚集到海邊。

    這會氣溫正好,馮向晚穿著大T恤和短褲,坐在一旁看其他人。

    她想,邊舟說他來免費看美女,沒準還是真的。放眼望去,那些年輕女員工通通換上比基尼,青春感一下子迸發出來,邊舟融入他們其中,協調的不可思議。

    這會看他們打沙灘排球,馮向晚有種視線不知該落在誰身上的匆忙感,怎麼自己本來很熟悉的人,一個個都成了運動健將了。

    她是和運動沒有半點緣分的人,看他們的皮膚在陽光下反射著光澤,身體線條隨著跳躍舒展開來,莫名地心裡一陣舒暢。

    一個險些出界的球被邊舟驚險地救下,馮向晚坐直身體,托起下巴,墨鏡後面的眼睛從不知該看誰到只鎖著一個,也不過是瞬間的事。

    她是能感覺到別人對邊舟的小心翼翼,她也知道只需要短暫的相處,所有人都會卸掉那層防備,所以她一點都不著急。邊舟有一種魔力,不管他本人做不做努力,他想得到的結果通常都會實現。

    馮向晚也有了種想要動一動身體的衝動,鬼鬼祟祟地坐在陰涼處瞧著邊舟發呆也太古怪了。她悄聲起身,避開那些玩排球的人,走至淺灘待海浪上來拍上她的腳,淹沒她的踝骨,通體一陣清涼。

    她有些上癮,又往前邁了幾步,看海水拍上小腿,就這樣走走停停地自己玩了起來。

    在她玩得正起興,一隻手攔住她手臂將她拽回幾步,

    「你會游泳嗎,這麼大膽敢往深的地方走?」邊舟語帶輕鬆,似在玩笑,拉著她又往沙攤邊挪了幾步。

    深?馮向晚詫異,自己又不是孩子還能玩得不知深淺嗎?她看那群還在玩排球的人離這有段距離,到口的話就改成了別的,「你跑過來的?」

    「怕你淹死。」邊舟說,以為她悄悄走掉他就看不到嗎?還以為她是累了回去休息,哪知道跑這玩水。

    還……真可愛的。

    兩人一前一後慢悠悠地上岸,一旁突然蹦出個人,對他們喊了聲看這裡。

    邊舟最先看到那人,認得那是給這次旅行留念,專門負責拍照的公關部門員工,那人一臉開心,鏡頭已經對準他們。

    他也不知自己腦袋裡是怎麼想的,在快門按下的瞬間,他從後面攬住了馮向晚,將她攬進懷裡。喀嚓一聲,這一刻永遠地定格了,他和照相的人互相豎起了大拇指,只有馮向晚一臉傻樣。

    晚上的營火晚會,邊舟就守在馮向晚身邊,嚴禁任何人過來勸酒。他覺得自己這趙真的來對了,雖然來前是百般不願的,可真來了又覺得不錯。

    「邊舟,你為什麼不來公司任職?」僅僅半天時間,他就已經跟部門的人混熟,人家已經開始對他指名道姓。

    「可能因為我不上班也餓不死?」

    「真是大少爺的狂論,好羨慕!」大家輪番起哄。

    「那你有女朋友嗎?」一個娃娃臉的小妹問。

    馮向晚笑,怎麼聚餐倒變成邊舟的記者會了?她靜靜地,並沒有打算制止大家,甚至她自己也在注意聽著,生怕遺漏了一個字,即使那人就坐在自己身邊。

    「有啊。」邊舟想都沒想,又引起一陣騷亂,誰知等大家都是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後,他又加了句,「不過是我單方面的認為有。」

    「什,那到底是有還是沒有?」

    他又不說話了,笑咪咪的滿足模樣,像個藏著秘密的大孩子,倒真教人相信他心裡是有個誰的。聚餐接近尾聲,大家都在討論一會回房間做什麼時,邊舟的電話響了。

    馮向晚看到他接起電話,表情才一秒就變嚴肅了。

    果然放下電話,邊舟就找人借車,急著要回去了。

    「怎麼了?」在他借到車要先回飯店時,馮向晚終於逮到機會問他。

    「嗯,工作室那邊出了點事。」說到這,他可能也意識到自己的樣子過於嚴肅了,扯了個很有些無奈的笑,微低著頭看她,「看來貪小便宜是會遭報應,剛到就要把我招回去了。」

    他跟大家揮了揮手,轉頭就走。馮向晚的思考連半秒都沒有,已經追上了他。

    「怎麼了?」他問。

    「我跟你一起回去。」她看都沒看他一眼。

    「其實也沒嚴重到那分上。」

    「跟那沒關係,你自己走我不放心。」

    邊舟接下來的一大堆解釋全都咽了回去,他都能知道她接下來要說什麼。他們一早出發,到了這就一直玩,現在都已經很累了,他卻要獨自開車回去,她當然不放心。

    「好,但是車要我來開。」他都覺得很神奇,只因為她一個簡單的決定,明明什麼都沒改變,焦心的事還在等著他,他的語氣卻已經輕鬆了不少。

    馮向晚也沒跟他推辭,和他一樣,只作瞬間的思考便點頭同意了。

    如同她怕他累,他又怎麼願意讓她開夜車。邊舟雖然在給她找麻煩方面極其厚臉皮,唯有讓她耗費體力的事他不會做。

    「我就看著你」她說關心與陪伴已經成了對於彼此最為自然的事,不用推脫與客套,只一句話便能明白對方的意思,然後欣然地接受。

    一路上邊舟聚精會神,兩人沒說什麼話,馮向晚也沒藉機小睡一會。對於邊舟來說,最有用的安全駕駛提醒,可能就是身邊坐著馮向晚。

    邊舟他們設計的那款多災多難的遊戲,好不容易做了大幅度BUG修復後再次開放,又被人因涉嫌抄襲而強制下架。

    他們到了工作室已經午夜,工作室的燈亮如白晝,吳尚英和李玉林埋頭抽煙,看到他們兩個一起來的,先是愣了下,而後又嘆起了氣。

    四個人把那款告他們的公司的遊戲研究了一下,結果稱是抄襲太客氣了,簡直是複制貼上一般,除了畫風設計不同,其他根本如出一轍。

    而對方偏偏還比他們更早上架,這樣的打擊也就罷了,再加上他們怎麼也聯絡不上王濤,仔細想來他最近都有點不對勁。如果對方公司是從他那裡拿到的資料,那麼就連前一陣莫名其妙的BUG似乎也都有了種茅塞頓開的無奈。

    「我不懂他有什麼必要這麼做,為了錢嗎?」

    「想這些都沒用。」邊舟沒有跟著他們抽煙,就連剛接到消息時他臉上的沉重感也不見了,他只是很平常地交代著,「尚英你這兩天別做其他的,只要回復後台留言就好,我想電子信箱應該爆了。玉林你再研究研究他們那款遊戲,看有沒有什麼漏洞可以作為他抄襲的證據,我去約廣告方,然後再找個可靠的律師,這事一天都不能拖。」

    兩人點頭,都知道叫苦連天也沒用。

    馮向晚坐在一邊看他們忙著,這才插了第一句話。

    「律師方面你有門路嗎?」她問邊舟。

    「恩,這類官司擅長的人不多,我倒是知道一個人?」

    「你跟對方約好後我去談。」

    事後,邊舟先把她送回家,馮向晚上樓拿東西再下樓時,發現他已經倚著靠椅背睡著了。

    這時間安靜得一點聲音都沒有,邊舟合著眼均勻地呼吸,瞧得人不忍心把他叫醒。

    真的是累得夠狠,馮向晚側著身瞧他,想他白天才跟人沒心沒肺地在沙灘打排球,就更加地心疼起來。

    不過她也知道自己這種心疼是沒有必要的護犢情節,邊舟已經不是那個稍不順心就不顧場合大發脾氣的死孩子。他的任性催促著他成長,成就了他身上的股子隱忍的韌勁,很多時候他都有種自己在跟什麼看不見的東西較勁的感覺。他不是第一次遇到坎坷,但結果總會如他所願。

    馮向晚撥去他額前的碎髮,也不知怎麼順手就探了探他的額溫,大概是兒時留下的毛病,只要手一靠近他額頭,就想確認下他有沒有不舒服。

    她嘲笑自己,順勢要收手,手背卻被他一把攥住,更使勁地壓在了他額上。

    「怎麼了,我是不是病了?」他先說話,才慢悠悠地睜開眼側頭看她。

    他們眼對著眼,馮向晚才意識到自己靠得他有多近,

    「你這輩子的病都在小時候生完了。」她說,並沒強抽回手,「你確定自己還能開回去嗎?不然上去待一晚吧。」

    「不了,我還要回去整理資料。」他終於放開了她,掐了掐眉心。

    這恐怕是他唯一會拒絕她的事情,馮向晚也不堅持,將拿下來的紙袋子推給了他。

    「這什麼,禮物?」邊舟感興趣,可那紙袋子分明是女性用品的品牌。

    「你明天不是去和廣告金主陪笑臉嗎,當然要帶些討好人家的禮物。」

    「討好後對方就能笑著表示理解嗎?」

    「起碼那個負責接待的小妹妹就會向著你了呀」

    邊舟反應了半天,表情有了些複雜,「馮向晚,你不會真打算讓我出賣色相吧?」

    「非常時期,非常手段?」

    「瞧瞧這幾年職場把我們家女兒培養成怎麼樣六親不認的人了。」

    兩人都笑了出來,早點休息這樣的話囑咐了也沒用,馮向晚轉身要走,邊舟又拉住了她。

    「嗯?」她轉頭。

    差點磕到他的臉,她的呼吸在此刻下意識地屏住,怕呼吸會將他們間最後的那點距離密合。

    她淡淡的眼裡露出一絲驚訝,他拉著自己的那只手好像格外地用了些力量,讓她無法後退。

    邊舟說︰「禮物可以送,色相是絕不能出賣的。」

    雖然自己屏住了呼吸,對方的氣息卻強勢地覆在她臉上。

    這似乎有點太近了,就在她為難時,他放開了手。

    馮向晚並不是不信任邊舟他們的能力,但說到與人溝通,他們三個男的就不如她辦公室經驗豐富。邊舟大概也明白自己的短處,當真為她約了日子見律師。

    見面地點是律師事務所,馮向晚趕到時,被告知邊舟已經在裡面了,正和律師說著什麼,兩人見她來了,便都停了下來看她。

    「介紹一下,這位就是秦敏之,秦律師,這位是我們的委託人代表……」

    「馮向晚?」邊舟沒想到,秦敏之竟先他一步叫出了馮向晚的名字。

    只是簡單的三個字,這麼突兀地出現在陌生人的口中,他的心竟顫了下。

    馮向晚在短暫的呆愣後,憶起了這個名字,她本來為了公事公辦的臉上展露出了親切笑容。

    兩人對著笑,瞧得邊舟血壓有點高。

    他沒想到自己找的律師,竟會是馮向晚曾經在育幼院的同伴。特殊環境下出來的孩子,再見面當然格外親熱。

    「了不起,你變成律師了。」馮向晚看秦敏之,「你樣子變了不少?」

    「你幾乎沒怎麼變,一進門我就認出來了,」秦敏之說︰「育幼院裡能留到十多歲的孩子不多,我一直都很懷念我們一起照顧那群小鬼的日子,誰想到後來你竟然也走了,聽別人說還是被一個很討人厭的小鬼帶走了。」

    邊舟咳了聲,提醒馮向晚她一旁還有個人?

    「那個小鬼現在倒不怎麼討厭了。」馮向晚說

    「那就好,」秦敏之感嘆,「當時我們都很擔心你會不會過得不好,但你沒跟育幼院聯絡,聽院長說你過得不錯,如今看來真的不是安慰話。」

    馮向晚笑笑沒說話,旁邊的邊舟抱胸,坐得四仰八叉,跟一開始那道貌岸然的形象相去甚遠,以至於秦敏之懷疑自己是不是哪裡得罪他,他可是他們的律師,為什麼要拿白眼看自己?

    「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來說說正事吧,」邊舟指節敲了敲桌面。

    是因為間聊生氣了嗎?秦敏之沒多想,立刻進入了工作狀態。事到如今,秦敏之不可能再拒絕這份委託,雖然他也明確地說了這種官司非常不好打。

    幾人聊了會,秘書端來咖啡,邊舟伸出去的手剛要碰到杯子,那杯子就一個旋轉被馮向晚推走了。

    他的目光隨著那逃跑的杯子轉移到了馮向晚臉上,她端起杯子還給了秘書,說︰「白開水就好,謝謝。」

    「等等,為什麼我要喝白開水?」邊舟又攔下無助的秘書。

    「你最近咖啡喝太多了。」

    眼周都凹進去了。她自己也有過這種不分日夜強打精神工作的時候,理解這都是沒辦法的事,但看到他遮不住的黑眼圈,還是不能允許他在自己面前繼續勉強。

    邊舟立刻明白她的意思,就算聽不出來也能從她擔憂的眼裡瞧出來了。他非但沒有自省,反而心情還好了不少,有了幾分笑意,「那改喝茶?水沒味道。」

    「不可以,不然喝牛奶?」他一對她笑,她就知道這人心裡又在打什麼壞主意,不藉機鬥上幾句嘴就不甘心。

    「牛奶是小孩子喝的,雖然秦律師也不是外人,但我總得保持點個人形象。」

    「你不就是小孩子嗎?水和牛奶,你自己選。」

    一直等在旁邊的秘書艱難開口,「那個,沒有牛奶……」

    馮向晚對他挑挑眉,邊舟認命地往後一靠,看來他只能像牛一樣多喝水了。

    秦敏之看完了兩人的對話,在秘書出去後,饒有興趣地摸了摸下巴,說︰「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就是那個死孩子吧?」

    邊舟沒半分不悅,還頗有些得意地對秦敏之揚了揚下巴,「你看我這不是被她管得死死的嗎,這下你可以放心了?」

    「嗯,的確是一副大權在握的樣子。」秦敏之笑了出來,有意無意地瞥了眼馮向晚,卻從她臉上瞧不出什麼情緒。

    這次見面後,秦敏之沒想到馮向晚會那麼快就又聯絡自己,他們兩人前腳剛走,他就收到了馮向晚的留言,約他晚上見。

    這次地點沒有選在事務所,而是間環境不錯的咖啡廳。沒了邊舟,秦敏之明顯感覺到馮向晚和白天見時不一樣了。

    他們算是舊識,按說私下見面該是多了幾分親切,可馮向晚卻比白天更為冷淡?但那冷淡表面上瞧不出來,是他從業多年的敏感度,讓他很快意會了面前坐的這位是自己的客戶,而不是他的童年玩伴。

    「你真行,在事務所時跟我聊私事,私下卻要跟我談公事。」

    「你怎麼知道我是要說公事?」馮向晚有些意外。

    「說吧,反正我大概也能猜到了,」

    馮向晚倒沒客氣,點了下頭說︰「這件官司沒時間走正常程序了,就算我們這邊找到有力證據,最終證實抄襲是子虛烏有的事,但遊戲下線時間太長聲譽無法挽回,侵權案打幾年是常事,眼下不是為了爭一口氣的時候。」

    「你想私下和解,互相不找麻煩?人家一開始打的就是將你們拖死的打算,怎麼可能那麼容易和解。」

    「我不要他同意,我是要他別無選擇。」馮向晚面色不改看著秦敏之,「你有辦法嗎?」

    秦敏之的眼底亮了下,然後是長時間的沉默,

    「違法的事我總不能教你去做,但即使不違法,也肯定不會光彩。」

    「就是這種的才好。」

    然後又是相對無言,馮向晚非常有耐心地等著,讓人有種她對這樣的事已經很熟悉的錯覺。

    她當然很熟悉了,不然想在一個大公司裡得到賞識,光憑她是董事長家養女是不夠的。其實如果邊舟不是找到了秦敏之,她也會去找別人。

    「這事邊舟知道嗎?」

    心裡正在想的名字突然被人由口中脫出,馮向晚愣了下,還不明白秦敏之什麼意思。

    「我說,採取這種非常手段,是不是起碼得經過老闆同意?這事只能找那個王濤,那人不是邊舟的同學嗎,好歹都有些感情,不用知會他一聲嗎?」

    「不用。」她說。

    「你怕他狠不下心?」他笑看她。

    馮向晚給了他一個眼神,「我是知道他肯定會同意,既然結果是一樣的,何必多說,我去做還要快多了。」

    秦敏之啞口無言,心中竟升起某種欽佩,

    「你……自己有把握就好,不過我還是想好奇多問一句,你有必要做到這分上嗎?」

    那個分上?這不就是我應該去做的,」

    「我是出於老朋友的情誼才稍做提醒你,你在邊舟的工作室沒有職位,這怎麼就變成了你應該去做的了?」

    「因為那是他孤注一擲要做的事,我自然也要去做。」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9-8-27 09:50 PM

第六章

    秦敏之喝了口咖啡潤了潤嗓子,馮向晚還以為他要說什麼,他卻忽然轉換了話題,「我還記得以前在育幼院的時候,那些弟弟妹妹都黏著你又怕你,因為你對大家都很好但又不會寵著他們。我就不行,總會把他們弄哭,要嘛就是帶著他們一起瘋然後被罵,同樣年齡,我又是個男生,卻總感覺自己比你幼稚,因此有陣子非常不服氣。」

    「我知道,所以那時你不理我,確實是非常幼稚。」

    「是啊,後來我自己也意識到了,就去請教你了,問怎麼才能做到像你一樣穩重,你還記得當時你是怎麼回答我的嗎?」

    馮向晚想了半天,秦敏之嘆了口氣,「你說不要把那些孩子當成自己的弟弟妹妹,而是要把他們當成學生看待。」

    「啊?」

    「你說因為他們大多數都是要離開這裡的,當成家人去看待,每一次的離別自己就會很受傷,慢慢的就會自暴自棄,無法真心去對待他們。而當成學生則不一樣,在照顧他們的同時也要教他們規矩,離開這裡後不被收養家庭討厭,這樣一來他們有人會喜歡你,有人會覺得你煩,只要你對自己的職責有正確的認知,就不會因此感到厭倦或受到傷害,一視同仁之下反而會與他們親近不少。」

    她想起來了,自己是說過這樣的話,

    「知道當時我的感覺是什麼嗎?我覺得如果你認為我很幼稚,那我真是一點都不冤。同樣的環境長大,我整天只會傻玩混日子,而你總是在想以後,你對別人好,卻是在將自己放在第一位前提下,我覺得那樣的你特別酷,到今天也覺得你很強。」

    「所以呢?」

    「所以出於朋友的私心,我還是建議你先去跟邊舟商量一下這件事。」

    「這兩者有關係嗎?」

    「有啊,就憑你並沒把他當成自己的學生,他也沒把你當成活該伺候他的大姐姐。我想,你覺得是理所當然的事,他可未必也這麼想。」

    馮向晚有些意外,「你才見了他一面,就這麼瞭解他了?」

    「這跟見多少面沒關係,出於我們都是男人,有些事還是很容易看出來的。」秦敏之對她笑了下,不明不白的。

    馮向晚最後依然堅持己見,邊舟鬧脾氣的樣子她沒見一千也見過八百次,如果結局是好的,他的脾氣又能鬧到哪去呢。

    他們的遊戲在被強制下架僅四天後就恢復了營運,這使得一些等著看熱鬧的同行跌破眼鏡。

    幸福來得太突然,工作室的三個人出去大吃大喝了一頓,只有邊舟的心思跟其他人不一樣,他絲毫沒有鬆了口氣的感覺,另外兩人說的話也幾乎沒聽進去。

    但當他們提到王濤時,他還是回過神來。吳尚英說他見到王濤了,只是路上的偶遇,但看上去王濤的樣子並不好,人很憔悴,看到他更是面露恐懼差點沒跑走。被他強制拉住後連聲道歉,說自己也是沒辦法,妹妹得了重病需要錢,才經不住對方的誘惑,希望他們能原諒他。

    兩人唏噓地聊得很熱烈,連邊舟是什麼時候走掉的都沒注意到。

    邊舟打了馮向晚的手機,但是一直在通話中,他便直接找去她家,看到是他來了,馮向晚十分驚訝。

    「你怎麼來了?」

    「怎麼,家裡有別人不方便?」

    「滾。」馮向晚讓開路,他大搖大擺地進了屋。

    他真的已經很久沒來她家,看到客廳茶几上擺著電腦和一堆檔,還有杯咖啡,知道開門前她正坐在這工作。

    「我爸不是說最近沒什麼事,你怎麼還把工作帶回家了?」他問。

    「對於員工來說哪有不忙的時候。」馮向晚動作俐落地把那些文件收到一邊,電腦挪開,讓出了茶几的地方,「你怎麼這時候來?」

    「打電話聯絡不到你,所以就親自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遊戲的事解決了,對方也撤訴了。」

    他站在那,看著她動作一氣呵成地忙碌。大學畢業後她搬過兩次家,可傢俱都沒什麼大變動,房子也沒越換越大,只是為了上班方便才換的。

    對於女生來說,她房子裡的東西實在算是少的,仔細一看全是些生活必須品,旅遊的紀念品,帶有個人的喜好的東西幾乎看不到。總覺得,好像她隨時都有著再搬家的準備。

    「我也接到秦律師電話了,這樣最好。」

    「好得離奇,可能我真是命裡福星高照吧,」

    馮向晚太專注於收東西,沒留意到他語氣中的不對勁。一轉身,險險地撞在他身上,他一把扶住她的腰側,才避免了這種尷尬。

    但眼下的姿勢也並不比撞到一起好多少。她在家都只穿著運動背心和熱褲,他兩手的溫度迅速透過布料貼在她身上。

    「你還叫我不要喝這個喝那個,你這是做好通宵的準備了?」他瞥了眼桌上還熱著的咖啡。

    「沒辦法,積累的事情太多了。」她撤身後退半步,寧可再繞一圈也不想從他身邊過去。

    「那我會不會打擾到你了?」他看著她匆忙的背影進了廚房。

    「反正你也不會乖乖的走。」廚房裡傳來她的聲音,「晚上吃過了嗎?」「不妨礙再吃一頓。」

    他兩步走到馮向晚剛收拾掉的那堆文件一旁,半分猶豫都沒有把那堆東西重新展開,動作迅速的猶如受過專業訓練。

    在幾疊工作用的文件裡,夾著的照片露了出來。

    照片裡的人是王濤,有他在走路的照片,有他在醫院的照片,還有他進敵對方公司的照片。

    邊舟眼底暗了暗,不動聲色地將檔放回原來位置。等馮向晚出來,正看到他坐在地毯上等著好吃好喝擺上桌。

    「怎麼那麼慢?」他大爺一樣表示不滿。

    「因為沒東西,」她放了幾碟速食小菜在桌上。

    「你晚上吃什麼?」

    「減肥。」她說。

    邊舟瞧著這幾碟小菜,搖了搖頭,「你有酒嗎?你這是一桌下酒菜啊。」

    「你不是喝過了嗎?」

    他愣了下,意識到她八成是聞到自己嘴裡的酒味了,無所謂地撇撇嘴,「我是心情好想慶祝一下,不讓喝就算了?」

    「可以。」她又起身,過了一會拿了瓶洋酒,見他目色一變,知道他是在吐槽她家還真有酒這件事,便在他開口前說︰「去年年終抽到的。」

    邊舟這才閉了嘴,他雖然晚上沒吃幾口,但哪裡會真有胃口,菜不見動,酒沒了半杯。

    他說是為慶祝喜事,卻瞧不出什麼喜悅的樣子,更像是在借酒消愁。馮向晚看著他,她也同樣沒什麼胃口。

    「對了,這個週六邊叔叔叫你一定要回家吃頓飯,阿姨想你過度,最近總對他發脾氣。」她說。

    「恩,眼下也沒什麼事,是該回去看看他們,到時候我來接你。」

    「不用,週六下午我約了秦敏之談事情,過後自己過去就好。」馮向晚順口說。

    「你們還有事情要談?是敘舊吧,」他看她。

    「差不多。」這次,她避開了他的視線。

    「關係真好,明明要做的事堆積如山,下班還要抽時間去見他,以前怎麼沒聽你提起過你有這麼位好朋友?」

    廢話,以前只要提起育幼院的事他就要大鬧一場,成心找她大麻煩,她哪還敢跟他提,不等於給自己找麻煩嗎。

    「好了,我還有你管不到的事嗎?」她把酒又給他倒滿。

    「我自己喝有什麼意思?要不你也來一杯,」

    「你不是不讓我喝酒嗎?」馮向晚笑了下,「怎麼,又想趁我喝醉了做什麼嗎?」

    這話一出口,她的身體瞬間僵硬了,跟她一樣變成木頭人的還有邊舟。

    兩人並排坐,你看我我看你,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呆若木雞四個字。

    「不是。」馮向晚慌忙錯開視線,「冰箱裡好像還有點剩的蛋糕,等我拿過來。」

    她手才撐著茶几要站起來,一把被邊舟攥住拉了過去。

    這會她實在不想看他,但再不把眼抬起來,她有預感他就會掰她下巴了。於是她吸了口氣,抬頭看他。

    「趁你喝醉了幹什麼?」邊舟瞇著眼,不知道還以為他已經醉了。

    「打個比方而已,你擺出這麼可怕的樣子幹什麼?」

    邊舟乾脆把她另一隻手腕也攥住,此時的心情可以說如同剛坐了幾十趙雲霄飛車。他想冷靜,但今天打進了這個門他就一直在讓自己冷靜,他的忍耐力已經超出預算了。

    還說他可怕,真正可怕的人是她吧,

    「你都記得是不是?那天的事,」

    「是要翻舊帳嗎?」她看他。

    「你知道卻一直瞞我到現在?」他啞然,也不知自己是該哭還是該笑,「馮向晚,你究竟還瞞了我多少事?那次也是,這次也是,是不是只要你認為沒必要的,即使和我息息相關的事我也可以一輩子不用知道?」

    「你抓疼我了。」她皺眉。

    他嘆氣,鬆了些力氣,並沒有將她放開。他心音如鼓,這時候真該慶幸心臟有問題的人不是自己。

    相反她呢,更像是有顆強勁心臟的人,都這會了還能面不改色。

    馮向晚就那樣靜靜地由他抓著,那晚的事,她本來以為那真的是一場夢,但自己的身體有什麼樣的不適還能感覺不到嗎?

    其實她還慶幸那天醒來他沒有說破,說破了,便不知道以後該如何面對彼此。

    「馮向晚,如果我現在跟你說,讓你依舊當作什麼都不知道,你能做到嗎,還能對我和從前一樣嗎?」

    「我可以。」

    「我不可以。」他終於還是在哭和笑之間選擇了笑,他真的是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竟然回答的這麼痛快。

    她的眼中滿是疑惑,他說︰「都這樣了,你還寧可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是不是說明我一點機會都沒有?」

    「什麼機會?」

    他根本懶得回答她,她的直覺反應就已經說明瞭,她從來沒往那方面想。

    「你還不如直接給我一拳。」

    「什麼?」

    馮向晚被他順勢壓倒在地毯上,撲面而來的怒氣將她籠罩。她心裡何嘗不是七上八下,只是擅長壓抑情緒,但當他的虎口掐起她的臉頰,強迫她張嘴時,她覺得心臟要從嗓子眼蹦出來了。

    邊舟隨手往嘴裡灌了口酒,隨俯下身,被怒火浸漬過的長舌和那口酒一同侵入她的口中。

    多年不碰酒的她只覺得一道火辣辣的液體被他的舌頂了進來,灌滿她的口腔,順著她的嘴角滑下。

    她被辣得流出眼淚,他並不給她喘息換氣的機會,長舌在酒裡撗合,舌尖挑動她的上頷。

    「唔……」這死孩子發什麼瘋!

    他一把扳過她的手壓在頭頂,更加強勢地吸吮起她的舌。

    馮向晚嘴裡有酒,舌頭被他纏著根本咽不下去,喉間又辣又癢,加上缺氧,整個大腦都變得沉重起來,反抗的力量也越來越小。

    他放開她,她還沒反應過來,迷離的樣子加上唇邊流下的酒都深深吸引著他的目光。

    邊舟喘著粗氣,想起了那次醉酒,她窩在他懷裡,對他撒嬌的模樣。

    「我一點都不後悔,真是浪費了你的體貼,但我不說破並不因為我心虛,是那時的我太年輕,什麼也沒有,什麼也不懂,說出來無論真心有幾分都像個笑話。只是沒有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在你心裡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

    他的手在她臉頰摩挲,大膽的無所顧及。她像當機了一樣,算是受了相當大的打擊。自己有這樣的本事把馮向晚弄呆了,邊舟簡直要為自己鼓掌。

    「就算是再來一遍或者千百遍,我都不後悔當時做的事。就是到了今天,現在,我也還是想和你做同樣的事。一直想,這麼多年從來沒停過這樣的念頭。」

    馮向晚的嘴動了動,沒說出話來。

    「我想當你男人,笨蛋!」

    當什麼?馮向晚懷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了問題。

    「你最近都在忙什麼,把工作堆積了那麼多?」他的拇指摸索著她的臉頰,欣賞著她失神下呆呆的可愛樣子,「如果你要找人弄王濤,我不會攔著的。他說妹妹病了需要錢不得己,以為我會信嗎?缺錢的話為什麼不找我要,他選擇的這條路就是要把我弄死,沒有別的理由,就是為了針對我而已,那我又怎麼可能會放過他,我做的一定比你做得還要過分。」

    馮向晚垂下眼,乖乖地任他壓在自己身上,對自己動手動腳,她的嘴裡有散不去的酒味,以及他的味道。

    「我想,你就是因為深知這點,才沒有告訴我對嗎?你不想我參與進這種事,所以你先一步去做了,把有汙點的事情全攔在自己身上,就像你之前所做的所有選擇一樣,全是以我的利益為前提。」

    馮向晚剛要張嘴,他的臉忽然逼近,她吸了口氣,沒有出聲。

    「這麼多年了,既然你還是沒有變,我也還是沒有變。那麼你是不是思考一下,自己究竟把我當成什麼人在保護了?」

    她眨眨眼,不知怎麼想到了那天秦敏之跟她說的那些模稜兩可的話。

    當成什麼人?他就是他,還能是別的什麼人嗎?

    「你不討厭我吻你,對不對,那麼這樣呢?」

    「邊舟,我想我們該談一下……」

    「不要,我沒想到自己努力了這麼多年,最後在你眼裡仍只是個需要被默默保護的沒用角色,我已經不想跟你談什麼了,也不打算等你自己領悟過來。本來不想逼你,但這次是你逼我的。」

    「不要!」

    ……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9-8-27 09:51 PM

第七章

    半夜邊舟從無夢的睡眠裡醒來,毫無徵兆,他覺得床邊很空,於是就醒了。

    床邊果然是空的,他尋了一圈,很快就看到了馮向晚。她坐在臥室外的陽台籐椅上,兩手抱膝將自己圈在那環形的椅子裡,半仰著頭不知在看哪裡。

    外面月色很亮,照著她的側臉,有種不真實的美好。她是在想事情想出了神,邊舟坐了起來,靠在床背上靜靜地看她。

    那椅子該是很舒服,但把她襯得更加單薄,在她無神的臉上,他只看到了茫然,是一種對於未來深深的無助。

    他那樣看了她很久,本來雀躍的心也跟著時間的流動恢復了平靜。他悄悄躺下,即使睡不著也不弄出一點聲音,怕要驚動了她。

    他從來沒見過她那麼脆弱的樣子,一想到讓她這樣的人是自己,就沒有立場要去安慰她。他們之間的事,他早有準備會有這天,但對她卻無疑晴天霹靂,也許她需要更多的時間。

    希望她能明白,他們之前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隔天再醒來,馮向晚已經去上班了,她還體貼地給他留了字條和早飯。

    他盯著那張字條,逐字看過那熟悉的筆跡,忍不住笑了出來,自己還真像個被包養的小狼狗啊。

    秦敏之怎麼也沒想到,有天自己會被馮向晚約出來,聊感情問題。為什麼要找個異性聊這些,首先因為馮向晚並沒什麼朋友,其次因為她覺得他有雙慧眼,看出了事情的本質。

    都讓他猜中了,邊舟確實對她抱有別的感情,而她不能給予回應,她不擅長解決這種矛盾,苦想無果,只能求教於人了。

    秦敏之一點不意外邊舟終於出手了,他意外的是馮向晚那麼理所當然地認為他們之間是不可能的,她只是苦惱於該怎樣讓邊舟也明白這點。

    「我想不出來你有什麼可拒絕的理由,說真的你們能耗這麼多年不捅破這層紙,才真的令人驚訝。」

    「什麼紙?」馮向晚不解地看他。

    「我是說,你不也沒不願意嗎,要真的不願意,當他說出來的時候就已經拒絕了。你會猶豫,就是對他有感情,怕傷了他的感情。」

    馮向晚真對他另眼相看,他說的對,想想當時的情況,確實是在她的默許下……

    「你臉紅什麼?」秦敏之看她抿了口水裝樣子。

    她似是吸了口氣說︰「你不是不知道我的情況,我有先天性心臟病,我是不可能有小孩的。邊家對我有恩,養我這麼多年,結果我睡了他們的兒子,沒有背景可以為公司帶來利益不說,連子女都沒辦法留一個,於公於私沒任何好處,我做不出這種忘恩負義的事。」

    「所以你們睡了?」

    馮向晚茶杯差點翻了,慌張地瞥了秦敏之一眼,發現對方並沒有看好戲的樣子,反而多了幾分嚴肅,她沒說話,算是默認了。

    「向晚,我覺得你真的要想清楚。現在什麼年代了,兩個人感情的事,就不要和上一代的事情掛勾,你給了他希望,就別拿他家裡的事當推脫。」

    馮向晚嘆氣,當律師的說話果然夠狠。是她給了邊舟希望嗎?當他深情款款,帶著些可憐地倚靠著她時,她應該推開他嗎?

    她也知道應該,就是因為沒做到所以現在才會這麼心煩

    「我沒辦法。」她很少把無奈放在臉上,除非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他的要求,他的希望,我已經習慣去接受,也並不是真的討厭。但是那不一樣,讓我抱著戀愛的心情看待他……我不能忍受讓他傷心。」

    「那能怎麼辦?你要真沒那意思,就不要以若即若離的距離耽誤他。」

    馮向晚愣住。所以邊舟是從什麼時候起沒再交過女朋友的,她有些逃避去回憶,她怕那個結果是自己經受不住的。

    邊舟再接到馮向晚的電話,是約他一起去參加一個關係不算近的親戚家孩子的百日宴。電話裡她的聲音聽上去十分平穩,只是說他爸媽都出國了,他一向不愛參加這種活動,如果嫌麻煩她自己代為出席也可以。

    關於他們之間的事倒隻字未提。

    邊舟當然要去,結果弄得親戚受寵若驚,真比他爸媽親自去還要覺得稀罕。

    「天啊,邊舟,我們有多少年沒見了?」親戚由上到下將他打量了幾,口中的驚喜讓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人物。

    其實他自己都知道,是因為他的經歷在親戚間流傳著各種版本。有說他從小多病,後來染上什麼重病在家休養,有說他沉迷賭博才沒臉出來見人,更有甚者說他吸毒被逮了。

    他越不愛出來應酬,關於他的傳聞就越多,他也就越不想來給這些人參觀。

    這位不知道具體什麼關係的親戚,他印象裡就從來沒見過。對方不斷感慨,「都長成這麼帥的小夥子了,上次聽你媽說你創立什麼公司?」

    「開發手遊而已,一直在忙,沒時間來看您。」

    「原來是真的呀?」對方明顯詫異,而後覺得自己表現得太露骨,尷尬地咳了聲,「年輕人忙點沒壞處,自己創業真是優秀,真是沒想到……」

    「阿姨您沒想到的還多著呢,」

    另一個聲音插入兩人談話,同時邊舟的胳膊被另一隻胳膊很自然地挽了起來。

    馮向晚笑盈盈地,並沒看他,而是對著那阿姨,「手遊的影響力可是很誇張的。」

    「你們年輕人的東西我又不懂。」那阿姨見到馮向晚,不知是不是錯覺,似乎是心虛了許多,笑得都不太自然。

    「不止年輕人,我剛來時看到保姆就在玩遊戲,」

    阿姨臉色變了,趕快離開去看保姆,怕她家寶寶哭鬧沒人管。

    她這才有空回頭看邊舟,今天他們都穿著半正式的服裝。邊舟不喜歡這類衣服,但這種服裝的確能讓他顯得更加神釆奕奕。

    「這麼看上去,你還真不像吸毒的,」她說。

    邊舟挑了挑眉毛,這是關於他傳言中最惡毒的一條。馮向晚眼神指向那阿姨離開的方向,「就是從她這傳開的。」

    他了然,難怪那阿姨見了她不太自然,想必平日她對阿姨語氣也不善。

    「沒想到你真的會來。」她說。

    「你知道我一定會來的」他說。

    兩人對視,再沒說別的。

    雖說是孩子的百日宴,其實更是一場親戚的見面會。大家知道邊舟來了,所有跟邊家有所往來的人全都過來打招呼,但漫長的應酬中邊舟並沒說幾句話。

    他就在馮向晚的左後方站著,微笑地看著她幫自己擋掉所有煩人的場面話。此時他好像看到了平時看不到的,她上班時的樣子,對年長的人要說什麼,對年輕人要說什麼,該微笑時微笑,該嚴肅時嚴肅。

    其實本該熟練於這套的人是自己,可他更願意當一個長得好看的隱身者,她就由著他,從來沒有發過半句牢騷,不知在背後幫他擋掉了多少這樣的應酬。

    表演開始時,大家才都回了自己的位置,他問她為什麼站著不動,馮向晚垂下眼睫,少有地在公共場合露出了她私下的一面,她說︰「露一面就可以了?」

    「適當地堵一下那些謠言的嘴嗎?」

    「嗯。」

    他笑,「那我們接下來要去哪?」

    趁著所有人都在看典禮,他們來到了飯店陽台,這會這會果然一個人都沒有。陽台對著的就是飯店游泳池,這會天有些黑下來,游泳池邊的燈都亮了起來。

    馮向晚端著杯果汁,靠在欄杆上假意看下面的游泳池,身後則傳來百日宴典禮司儀的祝詞。她覺得這真是諷刺,才出生一百天就搞這麼大排場,可一輩子那麼長,越大就越覺得,人生真沒什麼好慶祝的,有的更多是慶幸,是一種在危機邊緣懸崖勒馬的放鬆。

    「我能遇見你,就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她突然說。

    邊舟看著她那雙單眼皮幾上挑起來,然後目光淺淺地落在自己身上。無論多少次,這個細節都會讓他心頭一震。

    他不言,又見她目光遊移,落在了杯上。她像在背誦一首古羅馬的詩歌,聲音清雅緩慢,思量了很久,印在了心裡。

    「邊舟,我呀,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疾病的原因讓自己有了種錯覺,總覺得心臟比別人缺了一塊,別人能感受到的東西我卻無法理解,從小就覺得自己似乎和其他人之間隔著道看不見的牆,所以才會被領養的家庭退回去兩次。說不清有什麼不一樣,可確實是缺失了些什麼。」

    她嘆了口氣,「我曾經也想過要活得灑脫,有更好的人生,讓一些人後悔。後來就覺得算了吧,人生精彩不精彩的似乎也並沒什麼區別,還不都是那麼長,不都是要成為回憶,順水推舟地走完也未嘗不好。」她看他,神情專注而耐心。

    「而對你,我是執著的,仔細想想似乎比對自己還要執著些,沒辦法不管你,沒辦法拒絕你。你可能已經忘了,可我總會想起,那時你要我跟你回家,一路上都攥著我的手,還一臉的兜相。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從什麼時候起覺得一定要對你好的,可我始終記得當時被你攥到疼痛的感覺。」

    「天下事哪有那麼多確切的因果,但有一點我是知道的……」邊舟說︰「你準備拒絕我了是嗎?」

    「我拒絕你,不代表以後就不會再對你好,」

    「你拒絕我,也不代表我會就此放棄。」

    她皺眉,這雲淡風清的反應跟她想的也太不一樣了,他甚至還帶著笑。她重申,「我不是在跟你鬧著玩的。」

    「我不要你對我好,我要你愛我。」

    她的眉擰得更深了,頭一次覺得他如此難以交流,「我不會愛你的。」

    邊舟身子僵了一下,其實會被拒絕是他料想中的事,可當她如此坦然地說出紮心的話時,他還是被傷到了。

    他瞭解她,才願意留更多的時間慢慢地將另一種感情滲進她心裡,她難得如此地解剖了自己,足以說明她的重視,更包括她未能說出口的顧慮,他全都知道。

    但他早不是貪圖一個溫暖懷抱的小孩子了,他貪圖的東西更不受理智的控制,如果再繼續佯裝無事地玩這種親情遊戲,哪天再發生,他還是會將她按進懷裡,佔為己有。

    「你的心缺了一塊,變得極不敏感,但我還是建議你問問它,是否真的對我別無所圖。」他說著,上前一步,兩臂一伸將她圈在了欄杆間。

    他低眉看她,眼裡有星星。

    馮向晚一臉震驚,她話都說到這分上了,

    「我不想改變。」她臉上寫著為難。

    「那麼就維持現狀,當炮友也不錯?」他輕巧地說出邪惡的話,「就像我們之前做的,不算改變?反正一次和一百次沒有區別,大不了不再談感情。」

    馮向晚以為自己聽錯了,當確認自己沒理解錯時,頓時有種白白浪費感情的挫敗感。她苦思苦想,結果只是對牛彈琴嗎?

    「生氣了?可我是認真的,心理上和身體上總該滿足一邊。你是不是忘了,我本來就是這種人。」他又貼近她,提了提唇角,「任性妄為,你不是說會一直慣著我嗎?」

    「我是很認真在跟你說事情……」

    邊舟俯過去瞬間貼在她唇上,還試圖把舌頭伸進去。馮向晚怒從心起,一把將他推開,說不出的複雜心情。是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受到了背叛,還是有些傷心?她弄不清了。

    「你所謂對我的喜歡,就是這樣的嗎?」

    被推開的人卻沒覺得什麼,還厚著臉皮給她下了最後通碟,「我這個人也就是這個樣子了,不想過精彩的人生,也不想過順水推舟的人生,只想過每天醒來看到旁邊是你的人生,至於形式倒並不重要。」

    馮向晚反省自己可能真是慣他慣出奴性了,這種時候竟然沒什麼合適的詞去罵他,她的坦誠並沒能換來他的真心,倒像被他狠狠地踩了一腳。

    許多年了,她第一次有了不想再見到他的想法

    他們兩人沒有一起來,也沒有一起回去,很有默契地在離開時都沒有通知彼此。

    邊舟坐在車裡,出神地望著窗外。

    人生那麼長,能讓他用心至此的也只有一個,就算被她當成一個無賴,也不想再當她溫情滿滿的家人。

    他愛她對自己時那獨有的溫柔,卻也同時很害怕。那份溫柔從她身體裡抽走了什麼,麻痹了神經,創造出了一個歲月靜好的假象。她像湖底的水,被一層冰封著,永遠不讓別人觸碰到流動的脈搏。

    是怕被人發現,原來她的血也是熱的嗎?

    馮向晚真的是想躲邊舟一段時間的,她不能保證現在的自己還能冷靜地面對他,與其做吵架這種無意義的事,不如不見。

    可當她特別想看恐怖片時,除了邊舟她想不到其他能一起的人,自己看又覺得沒意思,幾經內心的掙扎,她約了秦敏之。

    可憐的秦敏之在完全不知道要發生什麼的情況下,被她拉進了電影院,然後幾乎是哭著出來的。她說看在老朋友的分上有件事請他幫忙,誰能想到是幫忙陪看恐怖片,還是那麼恐怖的!

    兩人並肩出了電影院,出乎他想像的事竟然還沒有結束,他們在電影院門口撞見了邊舟。

    這可真是比見鬼還可怕,城市那麼大,電影院那麼多,電影場次那麼多,這都居然能碰到,而且看邊舟那個樣子根本沒有要看電影的打算,倒更像是要去機場。

    他推著一個超大的行李箱

    馮向晚也有相同的疑問,對他的出現,對他的行李箱。

    六隻眼睛短兵相接後,還是秦敏之先開口,非常俗套的內容,

    「這麼巧。」他說。

    「一點也不巧,我都在這等半天了。」他是在跟馮向晚說話,「我就是想看看你跟誰一起來看電影?」

    看電影的事她跟誰也沒說過,他莫不是會了讀心術了!馮向晚的疑惑全寫在臉上,瞧得邊舟頗無奈地嘆了口氣。

    「明天你們不是要體檢嗎,每次體檢的前一天你都要看場恐怖電影,這樣體檢的時候才不會緊張。」

    「是嗎?」她問,是真的好奇。

    「不然你每年都挑這天找我看電影是為了什麼?」

    她不知道啊,就是覺得偶爾看看恐怖片也不錯,焦慮的情緒能夠緩和下來。她是在緊張嗎,因為隔天有體檢?

    她真的開始思索這個問題,那邊邊舟看了眼秦敏之,哼笑了聲,「秦大律師倒是補了個好空缺,你們最近走很近。」

    秦敏之暗自叫苦,那邊馮向晚還嫌他不夠冤一樣,加了句,「我男朋友。」

    邊舟不緊不慢地回了句,「你覺得有可信度嗎?」

    馮向晚順著他的目光回頭,秦敏之已經閃去了她兩公尺外。

    秦敏之能變成她男朋友才有鬼,但就算變成跟她關係比較好的朋友,說實話他也覺得不悅。知道她正在跟自己賭氣,還擔心她會不會默默緊張無處排解,不放心地過來看看,結果原來他的位置還真的滿好替代的,不用她再加渲染,光這一點就足夠他生悶氣了。

    女人沒良心起來,真教人望塵莫及。

    馮向晚並沒有謊言當場夠戳穿的感覺,本來也沒指望著他能信,此時她更在意的是他的行李箱,可理智又告訴她不要去問,會中他圈套。

    「你這是準備堵完人就去旅行嗎?」秦敏之代替她問了出來?

    「我是要搬家,正在找臨時住所,這還算少的呢,只帶了些必須的東西出來,傢俱之類等找到合適地方再搬。」

    「為什麼那麼著急搬家?」馮向晚脫口而出,然後又陷入了後悔之中,她怎麼就管不住自己這張嘴呢!

    邊舟抓了抓頭髮,很是隨意,「沒辦法,我好像被跟蹤狂纏上了。」

    馮向晚的臉色當時就變了,邊舟還嫌不夠真似的,拿出手機把照片給他們看。照片上是他家大門外,門把手上掛著個普通塑膠袋,裡面好像是什麼用盒子裝著的東西。

    「這種東西每天都會出現,盒子裡要麼是紮了針的娃娃,要麼是破得不成樣的鞋,還有張紙條,寫的都是罵我的話。」

    秦敏之暗自翻了個白眼,天下哪有這麼巧的事,這邊馮向晚剛跟他冷戰,那邊他就受到了匿名威脅,怎麼想都是苦肉計!

    「掛你門把手上的話,調監視器應該能查到人,這根本是恐嚇了,可以申請警方進行搜查拘留的。」秦敏之覺得到了他的專業領域,胸脯挺了起來,「再有就是你說的那些相關證據要保留,這照片也太籠統,這種事與其躲出來,主動進攻才是保護自己的最好辦法。」

    「也沒嚴重到那分上,監視器我看過了,雖然那人戴著帽子之類,還是能猜到是王濤,畢竟除了他也沒人這麼恨我。」邊舟想了想,「既然他做得這麼明顯,送的東西又很低級,大概也就是止於這樣的報復行為,不會上升到什麼實質威脅,消了氣就好了,畢竟跟他同學一場,報警就算了吧。」

    看吧看吧,開始避重就輕了!秦敏之笑他謊話編不圓,這樣漏洞百出傻子才會信。

    「那你找到臨時落腳的地方了嗎?」馮向晚問,神情嚴肅。

    秦敏之驚訝,不會吧,要不要這麼認真,看不出來這套說詞就是說給你聽的嗎?想跟他保持距離的人是你自己,這時候心軟可就全完蛋了。

    邊舟果然擺出一副苦惱的樣子,半自言自語地嘟嚷起來,「一般來說自然是找你,可現在你收不收留我可就不一定了。」

    馮向晚點頭,「那麼就先去我那,你那邊也先不要退租,留意下他的動向。」

    喂喂喂,不是吧?人啊,遇己則亂也該有個限度。秦敏之一直朝她使眼色,就差把眼珠子擠出來。

    邊舟的小伎倆輕易得逞,對著秦敏之得意地揚了揚眉毛。秦敏之搖頭,這分明是兩人心照不宣的讓步,在給對方機會,他一個外人在這瞎著什麼急。

    只是下次馮向晚再找自己當情感導師,恐怕他就真幫不到她了。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誰還能插手呢?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9-8-27 09:52 PM

第八章

    邊舟順利進了馮向晚家門,行李都還沒放,順勢把她壓在了玄關處的牆上。

    只有玄關處的小燈開著,他的面孔顯得陰鬱而不可琢磨,帶著欠揍的笑。

    邊舟笑,「我就當這是你的讓步了。」說著嘴就要過來。

    馮向晚兩指一彎,在他額頭上狠彈了下,他都不知道她手勁原來這麼大,都出了響。他哎嘲一聲,捂著頭不可思議地看她。

    「哎。」她輕蔑地掃了他一眼,逕自進屋。

    邊舟揉著疼痛的額頭,滿是抱怨地朝屋裡喊︰「你這反應也太冷淡了,會不會適應得太快了!」

    「就是單純的不想理你,再有那種無聊的舉動就把你趕出去。」

    他跟進來,正看到馮向晚把一個墊子丟在沙發上,然後朝他一指,「你就睡這裡,敢進我房間讓你死很難看。」

    邊舟看看那沙發,再看看她,「你買的那個沙發床呢?」

    「多少年前的事了,早扔了,愛睡不睡隨你。」

    「睡,不睡這睡哪,我去了別處你又要擔心。」他厚臉皮,然而並沒人理他。

    撿了條狗回來恐怕都比這熱情,馮向晚用一種這個人已經無藥可救了的目光深情凝視了他兩秒,瀟灑地進了房間並且關上門。

    邊舟這才收斂了那欠揍的笑容,無聲地嘆口氣,對著這小沙發發起愁來。

    那個為了讓他睡舒服點,把薪水拿去買了沙發床的馮向晚已經被他氣死了,眼下的是明知道沙發小到他要縮著脖子蜷著腿,也真不出來看一眼的馮向晚。

    快到半夜,邊舟坐了起來,渾身酸痛。

    口是心非的女人,說著對他失望卻還是關心他,底線是要一步步地踩出來的。他起身,躡手躡腳地到馮向晚房門前聽了會,裡面隱約有敲擊鍵盤的聲音,看來她還沒睡。

    一定是心疼他可又礙於面子克制著不出來看。讓一個聲稱要跟她當炮友的男人住進自己家,這不是無聲的邀請是什麼。

    他給自己打氣,果然沒錯,遂喜滋滋地將門推開。

    「外面好冷,我們擠一擠吧。」他討好地鑽進了屋。

    僅過了十秒,邊舟毫無形象可言地跟蹌著跑了出來,差點摔倒。後面跟著的馮向晚不緊不慢,手裡舉著的電擊棒發出劈啪的可怕響聲。

    「你從哪弄來那玩意的?」他不敢相信,她竟然會用電擊棒指著自己!

    「客戶送的。」馮向晚晃了晃手裡的武器,「不是說了嗎,敢進來就讓你死。」

    框當,門又被她關起來,依舊沒有上鎖。

    借他膽子,他也不敢再進去了。

    邊舟欲哭無淚,真不愧是他看上的女人,果然說一是一。

    他的美好期待全部化為泡影,馮向晚所謂的收留,真的就是讓他留在她家有個擋雨的屋子而已,連飯都不管。有時回來晚了半夜肚子餓得受不了,還要自己去廚房煮碗麵,孤獨的吃完再把碗洗了。

    似乎是在馮向晚跟自己掏心掏肺地表白過後,氣力用得太過,對他徹底失望。她放棄了跟他以語言交流,能動手的事就不動嘴。

    邊舟有種感覺,小時候的馮向晚又回來了。尤其當他聽吳尚英說了件事後,便更加懷疑馮向晚收留他這麼久可能並不是出於關心,而只是想親手把他弄死。

    那天在工作室間聊,吳尚英忽然說起在路上偶遇了馮向晚的事,兩人聊了幾句,馮向晚問起王濤現在的情況,吳尚英便說王濤回南部老家了,並且是官司的事一結束就回去了。

    這本來是在場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可邊舟聽完臉就綠了。據說當時馮向晚並沒什麼古怪的反應,還又聊了些別的事。

    邊舟心虛地等馮向晚下班回來,非拉著她一起去買菜,嘴甜得像抹了蜜,留意觀察著她的反應。

    她並沒反常的舉動,倒是他怎麼看怎麼不對勁。

    「你發什麼神經?」真的被他拉到附近量販店的馮向晚發出不解的疑問。

    「你只要看想吃什麼就可以,全由我來做。最近加班這麼辛苦,累壞了可怎麼辦。」邊舟討好地像個背著老婆做虧心事的男人。

    「你會做飯?」

    「不會可以學嘛,現在查個食譜那麼方便。」邊舟順手拿起一旁攤位的疏菜說︰「要不要買蔥,調味料都有嗎?」

    馮向晚掃了眼他手裡的韭菜,半天沒開口。

    「那就吃火鍋吧。」她說。

    他把韭菜扔了回去,贊同地點了點頭,「火鍋好,方便還美味。」

    邊舟拉著她,硬是逛完了量販店,買了很多的蔬菜,大概一星期都要吃火鍋了。

    他兩手各提一個袋子,要不是實在沒有的三隻手,他還打算回頭再多買一些食材。

    「你今天到底有什麼高興事?」馮向晚忍不住問他。

    他一愣,連連搖頭,「想為你做頓飯是為了讓你開心,你開心了我就開心。」

    這別再是中邪了吧……她狐疑地掃他一眼,彷彿能看到他身後搖擺的大尾巴,這絕對是做了什麼心虛事的表現。

    邊舟跟在她身邊,對這量販店大加證實,一個沒注意迎面過來的小男孩直撞在他身上,狠狠地踩了他一腳。

    還沒等他叫,那小男孩先哇哇大哭了起來,搞得他很是無奈。

    「當小孩就是好,一哭就覺得自己有理是不是?」

    那小男孩眼縫都沒睜開,閉眼大哭著,「我要買玩具,我要買玩具!」

    「買玩具找你媽去!」

    「我媽媽不見了!」小男孩哭更慘了,一口氣沒上來,哭著哭著竟然哇的一聲吐了。

    在他吐的同一時間,邊舟已經跳出了五公尺之外,好險他的鞋子今天差點就要報廢了。

    小孩子真是太可怕了!

    馮向晚蹲下去拍著小男孩的背,等他吐完了又拿出她隨身帶的保溫瓶給小男孩漱口。邊舟哼了聲,那可是她的專用杯,看著那小男孩用剛吐過的嘴咕嘟咕嘟灌了兩口,而後又吐出來,他的嘴張得老大。

    馮向晚毫不嫌棄地重新擰好杯蓋收回包裡,拿出面紙給小男孩擦乾淨嘴巴,動作沉著連貫,好像她就有個這麼大的小男孩似的。

    那小男孩這下也不哭了,馮向晚正在問他從哪裡跟媽媽分開的,就看到邊舟提著兩個大袋子從他們身邊跑了過去,直愣愣的嚇了她一跳。

    「你要去哪裡?」她叫住他,怕他也丟了似的。

    「我去那邊服務台問問。」邊舟說著急匆匆地跑了。

    去服務台倒是把孩子帶去啊,帶著菜去幹嘛?馮向晚想再叫住他,奈何他跑得真的很快,已經不見影子了。

    她才帶著孩子不緊不慢地溜達到服務台,看到邊舟氣喘吁吁地正在和工作人員詢問。看到他們來了,他似是鬆了口氣,馬上對工作人員說︰「就是這個小男孩,把他留在這就可以了吧?」

    馮向晚擰眉,過去摸了下他的臉,「怎麼出了這麼多汗?」

    他拉下她的手,順勢納進掌心,無所謂地說︰「剛才工作人員說把小男孩留在這就行了,他們會廣播大人來找。」

    馮向晚這才發現,女生的工作人員正用眼神直勾勾地瞧著他們,臉頰還有些發紅,像是看到了什麼不好意思的事似的。

    馮向晚後知後覺,把自己的手抽了出來,她才緩過神來,咳了聲說︰「不放心的話,你們留下來等也可以。」

    「又不是我的小孩,有什麼不放心的。」邊舟說著還在那小男孩的袋上拍了下,「為了買玩具鬧彆扭把自己弄丟了,活該。」

    那小男孩又哇的一聲哭了起來,這次可沒人管他了,馮向晚已被邊舟拉走了。

    兩人沿著路邊往回家的方向走,邊舟緊貼在她身邊,恨不得把她擠進牆裡。馮向晚懶得跟他廢話,突然走得飛快,他也跟得飛快,可手裡東西太重,走一會他就累得有些喘,她便又慢了下來,由著他黏了。

    邊舟心情很好,覺得走路很快樂一樣,他突然問她,「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幼稚,連小孩都不讓著點。」

    「為什麼這麼說?」

    「沒有為什麼,就是想知道你的看法,你覺得不好,我才知道該怎麼改。」

    「我沒覺得不好。」馮向晚看準前面的垃圾捅,停了下來從包裡拿出那個跟了自己兩年的保溫杯,匡的一聲丟進垃圾捅裡。

    邊舟兩眼有點發直,真心地為那保溫杯感到惋惜,

    她說︰「小孩本來就很麻煩,除了親媽誰會喜歡討人厭的小孩。我是習慣了照顧孩子,並不代表我就喜歡做這種事。」

    邊舟先是吐了下舌頭,而後笑了起來,

    馮向晚不解地看他,他搖了搖頭,「沒事,我就是突然想到自己了,我小時候那也是個標準的死小孩,超級惹人討厭。」

    兩人繼續走,馮向晚說︰「你是我慣出來的。」

    他笑,硬又湊近了她幾分,低頭說︰「我可沒拿你當過親媽。」

    「我知道。」她有些不耐煩於話題怎麼又繞到了這裡,耳根有些不自然的發起燙來,語氣也難得的有了些急躁,「同樣的事情不要說那麼多遍。」

    「我不說了。」

    「還有,你剛才在我等結帳時,去哪裡了?」

    邊舟一愣,有些結巴,「什麼幹嘛,我有離開過你嗎?」

    「沒事。」她說。

    回家兩人吃了熱騰騰的火鍋,這還是邊舟住進來後第一次兩人一起吃飯。他興致很高,也暫時收斂了言語上的挑逗遊戲,兩人聊聊工作室的近況,說說認識人的八卦,邊舟還主動承擔了洗碗的任務。

    邊舟諂媚地端著水果出來時,馮向晚已經重新投入到電腦前開始工作。

    他放下水果靜靜地托著下巴看了她一會。本來真就只打算看一會,誰知卻入了迷。

    「你想說什麼就說。」還是馮向晚先開口,雖然視線並沒有離開螢幕。

    無事獻殷勤,鋪墊了那麼久,也該說些重點了吧。

    「要不我還是搬回去吧。」他說。

    她的手停了下來,扭頭,「你當我這是飯店呢?」

    「沒有沒有,我是考慮了一下,現在退租押金不能退,太浪費了。不退的話房子空著也不好,這麼久了都沒什麼事,我看八成王濤也覺得沒意思了,我還是回去比較好。」

    「王濤嗎?」

    他咽了口口水,強顏歡笑,「對,所以說就不打擾你了。」

    「不行。」她扭回去繼續工作。

    邊舟傻在那半天,不用這麼狠吧,非讓他主動坦白承認錯誤才行嗎?雖然賴在這,他這不也什麼都沒做嗎?

    馮向晚沒有預警地捂住胸口,另一手撐住了桌子。這小小的動作嚇得邊舟一哆嗦,瞬間腦袋裡什麼都忘了,緊張地站了起來。

    「你怎麼樣?哪不舒服嗎?要不要打電話叫救護車?」說著就打電話。

    「你緊張什麼?看清楚了,是胃。」馮向晚擰眉,「可能是剛才吃多了,胃疼。」

    「哦,那就不用叫救護車了。」邊舟鬆了口氣的同時腦袋裡弦又繃緊了起來,「那是不是得吃藥?我去拿胃藥。」

    他翻箱倒櫃,馮向晚最後等來了一杯熱水。

    「沒有藥了,我現在去買,你喝杯水乖乖等會,聽到沒。」

    她點頭,他拿過外套就衝出家門,等邊舟風風火火地回來,又折騰了半小時,她的胃才算終於好了。

    「怎麼疼得這麼嚴重?」他關切地守在沙發邊看著她,「要不要去醫院檢查下?」

    被瞪了眼,他連忙改口,「好好好,沒毛病,不用去。」

    她最討厭聽到類似於醫院,檢查之類的字眼。他暗想,等她心情好時再找機會開口。

    「可能是吃的東西,你那火鍋裡有毒。」她趴在沙發上,嘴不饒人。

    「胡說,那我怎麼沒事?」知道她是為了不讓他擔心,他笑了下,「我看你是積累的壓力太多了,這幾天每天都忙到半夜,可以交給下面的人做。」

    她側著臉瞥他,「你以為我會放過他們嗎?祝賀你家生意又做大了吧,我們都要忙死了。」

    「別呀,你不就是為了我才進公司的嗎,現在都不打算理我了,還那麼兢兢業業地為我爸媽賣什麼命?」

    馮向晚愣了半晌,他還以為她的胃又疼了,不免又開始緊張。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什麼事?他想問,後知後覺,才意識到自己說走了嘴。

    無奈地嘆了口氣,看來言多必失是真理,無關時間。

    「很久了。」

    「多久?」

    「久到你不會想知道。」邊舟突然想起哪晚她酒醉時的嬌態神情,想來她應該是忘記自己酒醉後說的話了。

    馮向晚把臉朝下埋進了靠墊裡,露出的耳朵紅紅的,十分可愛。他忍不住想去摸摸,想了想,還是作罷,他可不想在這節骨眼上再惹她生氣。

    「你說得對,我現在不想理你了,你走開。」

    「遵命。」

    要說馮向晚的抗壓力確實強大,難得的不好意思在經歷了一晚時間後,又被掩藏的無影無蹤,像是被她一夜間消化成了件無足輕重的小事。

    有時他真要好奇,她那張看起來風雨不動的面孔下面,到底還藏了多少不得了的事,所以說她才會胃疼。

    隔天一早,兩人為了上不上班的問題爭執不休。馮向晚當然要去上班,但邊舟固執地讓她休息一天,還說已經幫她請了假。

    那次公司海邊旅遊,他可是認識了公司不少人,請假這種小事十分方便。

    馮向晚在生著悶氣時喝著他煮的稀飯,這時候邊父的電話來了。

    邊父極少打電話給她的,馮向晚立刻打起精神,邊舟的表情也嚴肅了些。

    掛了電話,他問她出了什麼事,馮向晚摸了摸自己的額頭,說了句,「算了,今天就請假好了,你跟我去趟醫院,王阿姨腦栓塞住院了。」

    邊舟沒說話,比起父母,王阿姨倒是那個跟他們在家相處時間最長的人。

    索性發現的及時,倒沒釀成什麼大禍。他們去了趟醫院也沒什麼可幫忙的,確定人沒事,手術很成功後就出來了。

    兩人在醫院的花園裡閑逛,各種穿著病服和白袍的人從眼前走過,有人說說笑笑,有人坐著輪椅神情呆滯。

    邊舟能感覺到馮向晚跟自己一樣,都是鬆了口氣,語氣也不禁輕快了些。

    「等王阿姨醒過來能探視了,咱們再一起來看她。」

    「我明明最討厭醫院,卻總是要往這裡跑。不是為自己,就是為別人,真是諷刺。」馮向晚望著藍天,出了口氣。

    「所以醫院周邊的房價才那麼貴,因為人人都離不開這裡,」

    「不好笑。」馮向晚看他,又是用那種會讓他想入非非的神情,她說︰「邊舟,其實我不是討厭醫院,是害怕。」

    邊舟愣了下,說︰「我知道。」

    「你又知道了?」她覺得他剛才那個呆呆的樣子就真是有點好笑,側目帶笑地瞧他。

    「我就是知道。」他自豪地揚起下巴,由著她看。

    「你知道的還真不少。」她輕輕地說。

    他不願去揣測當她說這話的心境如何,他現在只想跟她一起邊走邊曬太陽。空氣溫暖,身邊有她,而她的心情似乎不錯。

    他往她身邊湊了幾步,「那趁著氣氛不錯,可以牽手嗎?」

    「滾!」

    馮向晚禁止他回自己家,但又不讓他進她的房間,也不打算給他買個床墊的樣子。邊舟委屈,最可惡的是他的工作又忙了起來,每天手機都響個不停,有時忘記調震動吵到馮向晚,還要遭她幾個白眼。

    這天邊舟正十分認真地玩他們開發的遊戲,馮向晚回來了,手裡還拿著個大包裡。馮向晚算是購物欲很淡薄的人,不愛逛街也不愛網購,所以她拿著包裹算很新奇。

    邊舟的順口問了句,「什麼東西那麼大,給我買的禮物嗎?」

    「不知道,我沒有買過東西,打開看看就知道了。」她說著就進廚房,拿了把刀出來。

    邊舟佩服她,連拆快遞都這麼有氣勢,重新低頭玩起遊戲,聽著馮向晚利索地拆開外包裝,他手突然頓了下。

    那邊她正要打開一個黑色的大紙,邊舟扔了手機就衝了過去。

    「別碰!」他這嗓子著實嚇了馮向晚一跳,

    「怎麼了?這還能藏了個炸彈不成?」他這副緊張的樣子,讓她配合地定在原地。

    邊舟兩步跑得飛快,等到了她面前又有些手足無措的尷尬。他瞥了眼那盒子,撓頭一笑,「這是我買的東西。」

    「你買的?可是寫的是我的名字。」

    「因為是寄來你家。」他張開手,並不是打開盒子,而是把那大盒子抱了起來,維護之意明顯,「是不能給你看的東西。」

    「你往我家買了不能見人的東西?」

    「確切的說,我也不能看。」邊舟眼珠一轉,「我也是幫人代買的,他跟女朋友住一起不太方便,相信我,沒人想看這什麼。」

    既然是與她無關,她自然沒那麼大好奇心,毫不留戀地走掉了。

    邊舟鬆了口氣,雖然更多的時候是著急,但此時真的感謝她這種與世無爭的性子。

    等到半夜三更,邊舟悄悄地爬起來,確認馮向晚睡著了,躡手躡腳地抱著那大盒子進了洗手間。

    他吸了口氣,慢慢打開那盒子,裡面根本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只躺著一尊很大的娃娃,那娃娃穿著白色婚紗,做工很細致。

    他露出驚訝的神情,顯然是自己也不知道裡面放的是什麼。抱起那尊娃娃,覺得手感有些不對,翻過來一看,娃娃背後的婚紗被劃開了很大一口子,露出塑膠的肌膚。

    邊舟的眼色沉了下來,又仔細檢查了一遍沒有其他問題後,才小心地又將娃娃放了回去。

    隔天公休,但一大早邊舟就抱著盒子準備出門,說是要給朋友送去。

    馮向晚端著杯豆漿坐在餐桌旁看他,冷不丁地問他送完東西後要不要一起去看場電影。

    要換平時,邊舟早就受寵若驚搖著尾巴過來了,可他竟然愣了一會,感嘆了句,「明天你們又要去體檢嗎?」

    「在家又沒事做,說實話跟秦敏之看電影還蠻無聊的,他一驚一乍的害我都沒辦法投入劇情,不跟你看總覺得少了點什麼。」她托著下巴,眼皮一眨,清清淡淡,差點沒把他的魂勾走,「你去給人送個東西也要不了多久吧?」

    這可是她的主動邀請,主動示好,主動給他機會!邊舟真想說就算天上下刀子他也要去,可他忍啊忍,苦笑出來,「明天可以嗎,他可能還要跟我談點工作上的事。」

    「那就沒辦法了,你去吧,別耽誤正事。」

    「那電影呢?」

    「看明年有沒有時間。」

    邊舟幾乎是哭著出門的,他不知道的是,在他離開後,馮向晚也跟著出了門。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9-8-27 09:53 PM

第九章

    他並沒有去見哪個朋友,起碼他見的人,馮向晚是不認識的,

    邊舟進了間咖啡店,裡面有個女人已經等在那裡,他很自然地在她對面坐下,把那大盒子放到桌上。

    那女人只掃了眼,冷笑出來,「你真行,我每天給你送便當,你門也不開,見我就跑,我才送了一個娃娃,你就親自約我了?」

    「可能因為性質不一樣,你是真的想進警局嗎?」

    「為什麼?我做了什麼違法的事了嗎?就因為我喜歡你我就十惡不赦了?邊舟,你明明對我也有那意思,幹嘛躲著我呢?」那女人面露不解,在她圓圓的臉上顯出幾分可愛,「我問過了,那人是你姐,我本來對她真的沒什麼意見,可是你老拿她當擋箭牌,住在姐姐家算怎麼回事?」

    邊舟對她豎起了根食指,直視著她的眼睛,「這位小姐,你的話裡有問題。第一點,我不是躲著你,是覺得你煩,你對我而言就只是工作上有過交集的廣告商聯絡人而已。我說過無數次,對你沒別的想法,你願意繼續演苦情戲只要自己開心就好,但不要干擾到別人。第二點,我說的別人就是指馮向晚。那次在量販店,你跟蹤我們時我就明確告訴過你,不要騷擾她。」

    「我那是關心你,才不是跟蹤!那你答應我搬回自己家,不也沒做到嗎?」梅曉曉並不服氣,一副自己東西被人霸佔的模樣,「我知道是她不讓你走,那麼大歲數了還黏著弟弟像什麼樣子?老女人,一輩子嫁不出去。」

    邊舟眼瞇了起來,梅嘵曉卻跟瞎了一樣感受不到其中的危險,還更加興奮,「我看你也受夠她了吧?那天我看到你自己提著兩袋那麼重的東西,心疼得要死,她還真以為自己是女王了?那種人應該適當給些教訓的。我們在一起,我會為你做飯,所有家務我都會做,一定把你伺候的好好的,不再受人半點欺負。」

    「那我真是謝謝你了」

    邊舟嚇了一跳,因為這話並不是由他嘴裡說出來的。梅嘵曉也錯愕地看向他身邊多出來的那個人,語氣不善道︰「你怎麼在這?」

    「來帶我家不省心的孩子回去。」馮向晚瞥了眼桌上那熟悉的大盒子,一把抓住邊舟的手腕,催促,「等什麼呢,看電影去。」

    邊舟全沒了剛才面對梅嘵嘵時的遊刃有餘,氣勢全無不說,竟還有些驚慌,「你,這……」梅嘵曉見他又受欺負,氣得跳起來朝著馮向晚就抓,「你不要碰他!」

    馮向晚另一隻手一抬,不知從哪變出根電擊棒,劈啪的細微聲響帶著危險的預警,梅曉曉出於生物本能趕快退了回去。

    「這位年輕貌美的小姐,能不能不要摻和別人的家事?」馮向晚掃她一眼。

    她把電擊棒都帶來了,絕對有備而來,邊舟再自我催眠什麼巧合就太假了,雖然他覺得自己此時一定也看上去得沒邊。

    「你跟來的?」他先是小聲,而後音量不自覺地變大,「你跟來幹什麼?」

    「你去見騷擾你的跟蹤狂,我能不跟著嗎?」

    「可你不是……」他轉不過彎來,她不是已經知道王濤的事是他編的了嗎?

    似乎看出他的疑惑,馮向晚真跟看傻子一樣,對他嘆了口氣,是對他智商的鄙視,「你在想什麼?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你,雖然你會避重就輕,但卻不會騙我,不是嗎?」

    就像他真的覺得不安全時,就會主動要求搬走。吳尚英告訴她,王濤早已經搬回南部老家了,同時也告訴他,那個廣告方聯絡視窗的女人一直在追邊舟,還總往工作室送東西,但都被他丟掉了。

    一旦真的觸及到她的安全,他那股死皮賴臉的勁頭就不見了,只想把她推得遠遠的,實在是讓她有種被小看了的感覺。

    「我只是你閑暇時玩戀愛遊戲,撒嬌要無賴調戲的對象嗎?」她手裡的電擊棒好像更想往他腦袋上招呼,眼裡的怒意也是朝著他,「回答我。」

    「不是。」他的神情無比認真。

    梅嘵嘵的視線滿是不可思議地在他倆身上打轉,終於意識到了什麼。她挫敗地跌回進椅子裡,「邊舟,你忘了送過我的禮物嗎?忘了每次對我笑時眼中的情感嗎?我愛的就是你這股子冷,愛你明明喜歡卻又不說的彆扭性子,這世上沒人比我更瞭解你。」

    「我一點都不冷,我超黏人的。」邊舟說︰「喜歡的人我也不會不說,我會瘋狂地去表達。要不是怕挨揍,我會想讓整個世界都知道。梅小姐,你這麼崇拜我,一定也查過我對王濤做過什麼。」

    梅嘵曉整個人都懵了,馮向晚說了句我在外面等你,便出去了。

    兩人又坐了會,梅嘵曉在恍神,察覺到對面的人站了起來,一下又提起了精神。

    邊舟看她的目光裡竟有了幾分溫情,讓她正要被澆滅的希望又重燃了起來。

    「我也覺得自己應該再跟你說點什麼,但想了半天也實在沒什麼可說的。」邊舟說︰「我不能讓她等太久。」

    梅嘵曉一拍桌子,「你們串通演戲給我看的是不是?我不相信,那個女人哪裡好?我比她,乃至世界上任何一人都愛你!」

    邊舟挑了下眉角,這細微的表情變化曾是她為他著迷的開始,

    「別鬧了。」他輕輕地說︰「這世上沒人會比她更愛我。」

    梅嘵曉終於明白,他眼中流露的溫情並不是對自己。

    梅嘵曉對他的騷擾已經持續了很久,起初只認為是個對他有意思的異性,拒絕了幾次後發現對方並不死心,還更加瘋狂。邊舟本來沒太在意,對方畢竟是個女人能做什麼,只是每天往工作室和他家送便當和各種表白心意的小玩意而已。

    他以為自己能處理得很好,看來他對自己的瞭解確實還不夠。不知因他的自大,讓馮向晚白白擔心了多久。

    想到這點,再想到自己這些日子來拙劣的表演,他心裡就是一陣難受。

    他像個受氣包乖乖跟著馮向晚回了家,一路上想開口,看到她陰沉的臉又硬把話憋了回去。

    熟悉的房子,他可是坐立難安,看著馮向晚先是把地拖了遍,又把大大小小的桌子擦了遍,擦完桌子擦杯子,擦完杯子曬衣服,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心情特別好在做大掃除。

    「要不然你還是乾脆打我一頓算了,把力氣用在該用的地方。」邊舟受不了了,他最怕她不理自己。

    馮向晚還真的就停了手,抄起放在門邊的電擊棒就走了過來,居高臨下地,像個冷酷無情的殺手。

    「好,這也是個好辦法,」

    「你來真的?」他心裡七上八下,最後心一橫眼一閉,「那來吧!」

    馮向晚一棍子敲在他身上,只聽耳邊劈啪作響,邊舟雖然心顫硬是紋絲未動。

    欸,怎麼不疼?他瞇開眼偷看,馮向晚還舉著那兇器,在手心拍了拍,電流聲音刺耳,可她的手一點事也沒有。

    「要不你還是考慮一下那位梅小姐吧,你們其實還滿配的,腦袋都不是很好。」她說︰「這只是玩具而已,怎麼可能是真的。」

    「不是腦袋的問題,拿在你手裡,就是像真東西。」見她露出那種恨鐵不成鋼的表情,不再是繃著個臉,知道她已經沒那麼氣了。

    他開始嬉皮笑臉起來,試圖哄她開心,一把她拉過來坐下,自己繞到沙發後面給她揉肩膀,諂媚道︰「動了半天累不累?」

    「那你怎麼沒幫忙?」

    「我那時是不敢,但只要你發話,一會我就把這房子四面牆擦得能當鏡子用。你別生氣了,是我錯了,忘了自己能有這麼大魅力。」

    「你的魅力確實大,要是進演藝圈說不定能當巨星了。」

    「可惜對你卻完全沒用。」他自嘲,也算是討好她,等著她罵自己嘴貧。

    等了會,她卻都不出聲,肩膀繃的緊緊的。邊舟覺得有些不對,她的頭低了下去,從他的角度能直到她白皙的後頸,在散碎髮的遮掩下,那頸子尤為吸引人,恨不得上去咬一口。

    他罵自己,怎麼總想些有的沒的。

    「你怎麼了?」

    馮向晚突然站了起來,嚇得他鬆開在她肩上的手。她轉過身跪在沙發上,與他隔著個靠背的距離,這形同於無的距離竟然讓他有種危機感。

    「什麼叫對我沒用,要是有用呢?」

    她直直地看著他,帶著些賭氣的意味。邊舟的眼底暗了下來,他覺得自己正在受到某種挑逗。

    「那我就吻你,」他說。

    這次好在馮向晚終於沒再讓他滾,她一把扯過他的衣領,另一隻手扶著沙發靠背,吻了上來。

    那一刻邊舟終於有些理解了,偶像劇裡的那些浮誇旋轉鏡頭的靈感都是源自於哪裡,以後他再也不嘲笑那些情節了。

    他明明沒動,但真有種在轉的感覺,天旋地轉,想思考又懶得思考。

    他幾乎出於本能反應地飛速捧起她的臉,深深地回吻。

    她竟然沒有反抗,他的力量在不自知的情況下變大,吻的程度也更加囂張起來,直至她由被動的承受變為回應。

    她回應了自己,沉迷於這個吻的邊舟渾身像被電過一樣。今天她可能是喝了一瓶酒才出門的,可是嘴巴裡沒有酒味,難道是被下藥了,可她也沒在外面吃過什麼東西。

    「我的脖子好累,你要是打算一直這樣發呆下去,能不能先放開我。」馮向晚瞧著他,熱熱的氣噴在他臉上,騷弄著他的心。

    他很近很近地對著她的眼,發現她眼中不再是那種清清淡淡。她在維持平常的自己,但眼中霧濛濛的水氣將眼圈蒸得紅紅的。

    「你哭了?因為我吻你,還是別的?」

    她沒有否認,一雙手臂環在他頸上,似有些疲憊地說︰「別問了,抱我。不是想當炮友嗎,我同意了。」

    他差點被她氣樂了,又是好笑,又是無奈,實在是個讓他捉摸不透的人。

    「那我可以進你房間了嗎?」他輕輕說著,在她耳側落下一吻。

    她沒有答話,環著他的手臂緊了緊,於是他順勢將她抱起拐進了臥室。

    將她放在床上,隨後整個人壓了上去,一手拉起她的上衣,連內衣一起掛在她的脖子上,而後迅速脫掉。

    他沒有給她半點猶豫的時間,因為即使如此,他還是有種不真實的感覺,懷疑自己是不是在作夢。

    外面的天氣不錯,她略顯清瘦的白皙身子在他眼底一覽無遺。兩團軟嫩的乳肉在她白白的身體上微微地起伏著。她順從地由著他將她看光看透,雖然會不好意思地別過頭去不敢看他,可她並沒有反抗的意圖。

    「忽然這麼配合,會讓我覺得有點可怕。」既然那雨團嫩乳不再遮掩,那當然要很準確地被他迎上的大掌包住。

    馮向晚還是忍不住吸了口涼氣,知道自己正在被怎樣對待,但是沒有勇氣低頭確認。

    ……

    就像他說的,每一次她都這樣緊緊地抱著他,還要怎麼說自己問心無愧。

    總是別人還更瞭解自己,她承認了,她問心有愧。
作者: joyce8278    時間: 2019-8-27 09:55 PM

第十章

    外面天色晴朗溫暖,他們兩個窩在家裡並沒有要出去的打算。電視關著,家裡靜得彷彿沒人。

    馮向晚抱著杯熱茶出神,顯得心事重重。邊舟耐心地在一旁看她,他想到了那天半夜醒來,也是看到她這樣憂鬱地發呆。

    一旦她露出這樣的表情,通常都與自己有關。所以他不能出聲,只能等待。

    「聽說王阿姨出院了,」馮向晚突然說,「是啊,本來想著去看看她,結果一直沒時間,」他順著她說,彷彿他們本就一直在聊王阿姨的事,「她女兒把她接回家了,以後應該也不在我家做了,還有點想她。」

    「不是沒時間,是我沒有勇氣再去。」馮向晚嘆了口氣,把茶杯放下,「本來好好的人,忽然就病了,病了可能就再也見不到了。一想到可能是最後一次見面,就怎麼也提不起勇氣。我有時會想,自己一個人生活了這麼久,如果哪天也像王阿姨一樣突然發病,連個能發現我的人都沒有,想到這裡就會非常不安。」

    「你呢,也不讓我安心。」她看他,「看上去幾近討好,好像我把你拿得死死的,實際上真有事情卻不會告訴我,誰知道你又碰上了什麼事。」

    邊舟看她兩手相握,像是自己在為自己打氣一樣,他很少見她這樣,風一吹就倒。

    「你看,我就是總想這些有的沒的,怎麼樣才能有不變的事?曾經我以為至少我跟你是不會變的,那是我心底的一道保險,現在看來也不盡然。」她悲傷地看向他,「我害怕改變,如果知道是會改變的事情,從一開始我就不會讓自己投入,我怕失去,怕後悔,怕回不去從前,怕各種各樣的事。」

    「還有呢?」邊舟顯得有些激動,她明明說的都不是他想聽的話。

    她不解於他的激動,疑惑地看著他。

    「再多說一點。」他摸上她的臉,沒有任何情慾的色彩,他眼裡的是欣喜的激動,「你知道嗎,我等你說這些話已經很久了。」

    「這些承認自己極其沒用的話嗎?」

    「我喜歡你對我的溫情,但更加期待有天你能主動依靠我,就像現在這樣,將你的脆弱坦露,看,你開始懂得要領了。」

    「什麼要領?」

    「不會孤獨終老的要領。」他笑,抱住她,「不必急。」

    「我怕自己做不到。」

    「那就不要去做,現在已經很好了。」

    秦敏之的辦公室來了熟人,他對著那人猶豫萬分,才拿出一份自己按對方要求擬好的契約書。

    對方接過那份契約書,大略看了看,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你確定要拿這個給她嗎?你確定自己不會挨打嗎?」秦敏之面露擔憂,「我從業這麼多年,從來沒接過這麼詭異的委託。」

    「你懂什麼,這是愛。」邊舟自信滿滿。

    「你這表達愛意的方式真的很另類。」

    在得到對方不加掩飾的證實後,邊舟大搖大擺地走掉了。

    當晚他約了馮向晚,他要把這份禮物送給她。

    那是一份包養契約。

    馮向晚看到時也差點以為自己這麼多年中文白學了,光晚餐和包養契約還真是絕配,但鑒於是他給的東西,她還是耐著性子看了下來。

    契約的內容很簡單,契約上的有效期是一年時間,在契約時間內他們只能和對方上床,不能與其他人發生肉體或情感上的關係,如果期間有了別的對象,那麼來年將不再續約。

    契約關係結束之後,一方不得再以任何形式騷擾另一方。續約一次則等同默認將自身財產的百分之五贈與對方,續約無限延期,無時效限制。

    她同意了,他的認真果然超乎想像,

    但馮向晚瞬間就明白了他這麼做的目的,不覺有些鼻酸。不與其他人產生情感,只和對方保持肉體關係,一年又一年,那不就等同於生命中只有對方嗎?恍惚間,這是份可以簽一輩子的契約呢!而他還那麼體貼,連財產都算進去了。

    「我覺得有些材質的東西才更有意思。」邊舟洋洋得意。

    「是啊,那要不要提前去做一下財產分配?」她笑。

    如果她不願改變,那就先這樣吧。一年又一年,當彼此的所有逐漸轉換成對方的,是不是連感情都隨著交融到一起?變成再也分不開,再也無法改變的,嶄新的關係呢?

    她不知道,但她願意試試。

    兩年後,乾悅地產位於洛杉磯的辦事處內,一片熱鬧景象。

    大家來這邊出差兩個月,眼下事情圓滿結束終於可以回家了,心情上的愉悅令整體氣氛歡悅起來。

    馮向晚進了門,就看到這一屋子人玩手機的玩手機,聊天的聊天,她的眉頭皺了皺,聊天的馬上停了下來,都縮了縮脖子表示知錯。

    只有一個玩手機的,太過投入而沒察覺到氣氛的變化,

    馮向晚靜靜繞到那人背後,居高臨下地看到她原來是在看新聞,手機聲音還很大,搞得全辦公室都聽到。

    「這麼關心國家大事?」她說。

    嚇得對方一激靈,回頭一看是她更是表情劇變,「經理,對不起,我這就關掉!」

    「等一下。」馮向晚說。

    她奇怪,見馮向晚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的手機,很識相地幫著舉高了些。

    新聞裡正在播報遊戲行業的事,鏡頭裡出現的人就是號稱當今手遊界黑馬,人氣居高不下的青年才俊邊舟。

    馮向晚看得那麼認真,鏡頭裡記者在采訪邊舟對於他們公司新款遊戲的展望,在訪問之餘背景音也在介紹著這位新秀的資料。

    「我知道他,他們公司的遊戲都很好玩!」小職員跟著看,興奮地講解,「聽說他家很有錢,是個富二代,但是他沒靠家裡,自己創業,關鍵是長得也帥。」

    馮向晚輕輕按住她頭頂,說了句,「別鬧了。」

    那邊趕緊閉嘴,她繼續看完了整段採訪,嘴邊抑不住地揚起了一絲笑意。

    小職員眼珠一轉,問她,「經理,你也喜歡他?」

    「喜歡啊。」她順口說,驚得小職員半天沒反應過來。

    她不再理她,拍了拍手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宣佈大家明天就可以回國了,所以今晚可以放縱一下出去聚餐,她請客。

    辦公室裡一陣歡騰,然後她把信用卡給了其中一人,跟對方說聚餐刷這張信用卡就可以。

    「經理你不去嗎?」那人不解。

    「我今晚就回去了。」她說。

    「為什麼?明天跟大家一起走多好,也不差這一天啊。」

    馮向晚笑笑,大家私下都在說,馮經理變得越來越愛笑了。嚴厲的時候還是有點嚇人,可一點都不讓人討厭,只要看她一笑,就感覺花都開了。

    基本上無論什麼事,她一笑,別人就無法拒絕,這是怎麼練就的神奇魔力?

    晚上,她獨自搭上回國的航班。

    一翻折騰後總算看到了闊別兩個月的自家大門,她掏出鑰匙開門,門卻由裡面打開,露出一張熟悉的面孔。

    「你不是明天才回來嗎?」邊舟低頭瞧著她,捨不得移開視線,

    她同樣盯著他,怎麼也看不夠似的,「今天你們公司不是有新遊戲發布會嗎?」

    「開發就累死我了,上線也要我負責嗎?交給其他人了,」

    兩人都從對方的眼下看到了隱隱的黑色陰影,那是睡眠不足造成的黑眼圈。可他們發現到這點時,同時笑了出來,怎麼也停不下來的那種。

    待好不容易笑夠了,她仰頭,正迎上他的吻。「生日快樂。」他說。

    今天是她的生日,他們兩個本都不應該在這裡,現在卻都在這裡。而他們嘴上說著意外,心裡又都並不覺得意外。

    這樣的默契讓人格外安心,

    他們懶得出去吃,邊舟與致勃勃決定親自下廚。

    說來也是奇怪,家裡沒有現成的飯菜,卻多了許多新鮮蔬菜,不用問就知道是他特地去買的。這半年邊舟迷上了下廚,這世上還真是無奇不有。

    他在廚房忙碌,她就在一邊看著,看他有模有樣地洗切炒,覺得很有意思。

    「你怎麼那麼高興?」他抽空對她拋了個媚眼,「是不是覺得會下廚的男人特別有魅力。」

    「恩,有種自己養的孩子終於長大了的感覺。」

    「是啊,已經能給老母親養老了。」他正盛好一盤菜,興致勃勃地端出去由她身邊走過。

    她記得就在不久之前,每次說到這種玩笑,他還都會生氣的,現在倒真是滿不在乎了,還讓她覺得有點不好玩了。

    她跟過去,從後面抱住他的腰,在他身上嗔了嗔。

    「怎麼了?」

    「香水味,很貴的那種。」

    「我,那看來我得趕快去再炒道菜才行。」

    「為什麼?」

    他轉過來,回攬住她的腰,恬不知恥地說︰「用油煙味蓋過去啊。」

    「真是個好主意。」馮向晚暗自嘆氣,真沒什麼逗他的好辦法,不久之前說到這些他都還會慎重地絮叨地解釋一大堆。

    這可怎麼成?這種爭風吃醋的淺薄玩笑再也達不到效果,哪怕說出口都覺得幼稚可笑了。

    「你又在偷笑,我看到了」

    「邊舟,這個星期日我約了你爸媽吃飯,你也會去吧?」

    「去啊。」邊舟答的理所當然,「你怎麼想起來約他們了?」

    「都是一家人,那麼久沒見了,我不約難道還指望你嗎?」

    邊舟停下來想了下,的確是很久沒回家了,到現在他還沒被扣上不孝子的帽子,也多虧了馮向晚事事都想在前面。

    「好吧,我得先告訴你,前幾天電話裡我剛跟他們吵了一架,你要做好這次家庭聚會不太和諧的準備。」

    「我以為他們早就習慣被你氣個半死了。」她走過去,最後還是決定幫他分擔點準備碗筷的工作。

    「這次不一樣,我跟他們說你現在總要飛來飛去太辛苦,我想讓你來我這邊,結果就被我爸狠罵了一頓。你知道嗎,從小到大他還沒那麼罵過我,我都有點不太習慣。」

    自己不進公司也就算了,現在連她都要挖走,要是面對面的話大概揍他一頓都是有可能的。馮向晚問︰「結果呢?就這麼不歡而散了?」

    「還能怎樣,他問我是不是還沒斷奶,然後就把電話掛斷了,」

    她搖頭,不知算不算安慰他,說︰「安心吧,這頓飯本就不會太平。」

    當天他們四人在餐廳見面,果然全程邊父都沒什麼好臉色,邊母在一旁打著圓場,馮向晚只負青默默吃。

    吃差不多了,邊父還在抱怨他兒子的不懂事。

    「你知道我培養一個馮向晚要用多少年嗎?一間公司裡能這樣值得信任的人又有幾個?就因為你見她面的機會少了,就想把我辛辛苦苦帶出來的人挖走,你不進公司幫我就算了,現在還成了你老子敵人了不成?」

    邊舟勉強陪著笑臉,「我只是說說而已,向晚又沒有同意,你要真有這危機感,就少給她派需要出國的工作。」

    「那你直接這麼跟我說不就得了,幹嘛拐彎抹角的!」

    馮向晚淡定地在始終圍繞自己展開話題的情況下吃得飽飽的,他們現在又在吵海外市場多不好開拓的問題。

    她放下餐具,說︰「是這樣的,我有些話要說。」

    「向晚,你快來說說他們吧,難得聚會吵些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邊母像找到救星,對她投以期待的目光。

    「是這樣的,你們能不能把邊舟交給我呢?」她說。

    頓時,吵嘴的、勸架的,全都收聲。邊母手裡餐具掉到桌上,那輕微的聲響都把她嚇得哆嗦。

    邊舟臉都綠了

    「交給你?怎麼交,你打算怎麼修理他?」

    「向晚?」邊舟拉拉她的袖子,還真像個怯生生的孩子,

    不是他想的那樣吧,這個台詞他熟啊,但應該沒有那種意思。可不管怎麼說,也太奇怪了,會引人誤會,會讓他喘不過氣。

    馮向晚抽空看了他一眼,對於他那錯綜複雜的臉皺了下眉,「我就是想了一下,今年契約續簽的日子不是又快到了嗎?總是這樣其實也太煩了,我有些膩了,不想再簽了。」

    「所以呢?」他不自覺地咽了口口水,手已握成拳。

    「所以夠了,就到此為止。」她說︰「我們結婚吧。」

    邊舟沒控制住,怪叫了一聲後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兩步跑到他爸面前,抱著腦袋就是一口,又跑去他媽身邊,同樣一個如狗舔般的大親親,把兩個呆若木雞的老人家弄得更懵了。

    「不是,你說的意思果然就是……」邊母擦了擦臉,把兒子推到一邊。

    馮向晚點了點頭,同樣無視那個一旁撒歡的傻兒子。她有種感覺,自己這不是在求婚,是要跟對面的夫妻當親家。

    同一個場景,腦袋裡模擬太多遍,真的發生時也就沒想像的那麼難以開口了。緊張還是緊張,她沒有想到的是,真的面對這樣的修羅場,她竟然還滿開心的。

    「我知道你們有很多問題,也知道我跟邊舟之間還有很多實際的問題要解決,但是事情就是這個樣子。我有很多不足,不用說你們比誰都更加瞭解,結局卻並不會因為我的不足而改變。所以,能不能請你們考慮一下呢?」

    「考慮個屁!」邊舟衝過來一把抱住她,「這種天上掉餡餅的事誰會考慮,不用管他們!」

    「不是,還是要考慮一下的吧。」說話的是邊母,她瞪著驚恐的大眼在他們身上來回看,最後定在了馮向晚的身上,「向晚,你真的不再慎重地考慮一下嗎?我們家這個兒子只有我們眼裡是塊寶,可配你,太可惜了。」

    馮向晚迷惑地眨了下眼,邊舟晃的她有點頭暈,「阿?」

    這個彷彿跟她設想中的劇情展開不太一樣。

    邊父一拍桌子,「天下竟然會有這麼荒唐的事,憑什麼我費心培養出來的人要便宜這個不學無術光會氣我的小子,我不同意!」

    「我也覺得。」邊母悲痛地點頭,「向晚,你是瞭解邊舟的,除了臉以外,他真沒什麼讓人不擔心的地方。現在女人結婚不怕年紀大,就算單身也比找個拖累強,是吧?」

    「啊……」馮向晚覺得有點想笑,眼眶又有點發燙,不知自己這是怎麼了。

    邊舟才終於得意地坐了回去,像個打了勝仗的將軍叫囂著對他爸媽揚了揚下巴。

    「你們……」馮向晚覺得嗓子眼有點發緊。

    「我們知道邊舟在追你。」邊媽媽說︰「大約兩年前吧,他氣勢洶洶地跑回家我還以為出了什麼事,結果他發了好大一頓脾氣,說不讓我們再給你安排相親,因為你早晚要嫁給他。你聽聽這像人話嗎?早晚就是八字沒一撇的意思,我們找的哪個人不比他強,憑什麼你就會看上他,癡心妄想。」

    「不過他那次鬧得太厲害,我們就商量著,就算不給你安排相親,以你的條件隨便也能找到個不錯的,哪知道這小子會成功!」

    馮向晚愣了半天,的確好像有某道臨界點,過了那個點就再也沒人給她介紹過什麼男人。

    她一直以為,自己這輩子也就這樣了,終將以一種順水推舟的形式,在與人的安全距離中平穩地度過。

    她期待著一種什麼都不會改變的生活,因為她恐懼著太多的不確定,只要她不變,一切就都不會變。

    然而實際上,如同沒有人能阻礙時間的流逝,也沒人能阻礙人心的變化。

    「向晚?」邊舟擦掉她眼中落下的淚,心疼地看他,又十足抱怨地看他父母,「都是你們,幹嘛不讓她嫁我,把她氣哭了吧!」

    她咳了聲,笑了出來,一邊哭一邊笑,真的好奇怪。

    當經過了漫長的時間,才發現自己所以為的事情其實是錯的時,為什麼她會如此地開心呢?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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