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寫離聲 -【虐文女主只想煉丹[穿書]】《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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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22-1-10 12:16 AM

第一百零五章 尾聲五

  小頂感到牽著她的那隻手霎時變得冰涼,擔心道:「怎麼了?」

  蘇毓定了定神:「先盡快找路出去。」

  小頂默默點了點頭,用力握了握他的手。

  兩人用夜明珠照路,加快腳步往前走。

  幸好蘇毓將另一隻同心鈴給了金竹,眼下倒是可以用來辨別地面的方向,也算無心插柳。

  蘇毓一邊走一邊在心裡盤算眼下的局面。

  他防備心重,做事從來留後手,這次也不例外。雖然留在陣外的三百多太璞宗弟子都經程寧仔細篩選過,他還是不能完全放心,留了個後手以免生變——只是這後手不怎麼靠譜。

  葉離人機靈,修為不低,劍法雖然常被蔣寒秋恥笑,但平心而論也是十洲三界排得上號的,他身邊還帶著阿銀和十二個天干傀儡人,應付一般變故綽綽有餘,但對上那人就不知道能支撐多久了。

  如果那人就是向祖師傳授歸藏易的「神仙」,那麼他在這世上至少已存在千年,一直不曾渡飛升劫,大約是知道自己不能為天道所容,刻意壓制境界的緣故。

  蘇毓推測那人的修為與他相當,因此可以偽裝成低境界,連他也難辨真假。

  他用歸藏易來控制顧清瀟,將他當作傀儡,顧清瀟用陸仁當耳目,他也因此對歸藏門派內的情形瞭如指掌。

  但在他們發現陸仁的秘密之後,他就如同被遮蔽了雙目,偏偏又到了整個局的關鍵。

  他這樣的人信不過別人,骨子裡又狂妄自傲,一定會親自來收網。

  蘇毓腦海中浮現出一張臉——陸仁的秘密被識破之後接近他們的人,就是嫌疑最大的那個。

  那人一定與歸墟存在某種感應,在歸墟動蕩後便發動了陣法,想將萬餘條人命當作祭品。

  但是歸墟意外平息,一定是他意料之外的變數。

  他的計劃注定付諸東流,但他已經暴露了自己,一定會想方設法把他們殺死在陣中。

  明面上看他們身在陣中,命懸一線,其實那人未嘗不是孤注一擲、背水一戰。

  ……

  地面上,正道修士與魔修正打得不可開交,忽然狂風四起,沙石飛揚,面對面幾乎看不清人臉。

  頭頂黃綠色的酸池水沸騰翻滾,濃鬱的硫磺氣息彌漫山谷。

  蔣寒秋察覺情況不對,一劍捅穿一個魔將的心臟,高聲對師弟們喊道:「結震霈陣!」

  幾人一手捏訣,一手執劍直至天空,口中默誦咒語。

  話音甫落,頭頂滾燙的池水便「嘩」得一聲像瀑布一樣傾倒下來,眼看著就要把谷中的修士和魔修化成屍水。

  電光石火之間,沛然劍氣自幾人劍尖噴湧而出,結成寒冰,將沸騰的酸池水堪堪擋在眾人頭頂數寸,若是再晚一點,在場所有人都會被這滾燙酸液化成屍水。

  眾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有人打得正酣,一時沒回過味來,還在「叮叮噹噹」地打鬥,蔣寒秋氣得頭頂冒煙,咬著牙道:「還打什麼打!沒看見有人甕中捉鱉呢!快來幫忙!」

  說話的當兒,那靈氣結成的冰層被酸液蝕去了一層,眼看著支撐不了多久了。

  元清百忙之中拿胳膊肘捅捅宋明:「大師姐怎麼罵自己是王八呢……」

  話沒說完,大師姐一個眼刀子扔過來,嚇得他趕忙閉嘴。

  眾人被蔣寒秋一吼,總算回過神來,架也顧不上打了,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先度過當下的危機再分什麼正道魔道吧。

  當下化干戈為玉帛,紛紛捋起袖子,舉起五花八門的兵刃法器,都來給歸藏諸人助陣。

  各種法術法咒一起往上招呼,魔氣靈氣都往裡添,不一會兒,那護陣就變得五彩斑斕,活似一鍋臘八粥。

  蔣寒秋略微鬆了一口氣,瞪向程寧:「怎麼回事,你該不是奸細吧?」

  程寧臉皺成一團:「冤死我了……」

  金竹照例打圓場:「小寧不是這種人,他自己不也在這兒嗎……」

  蔣寒秋道:「那就是你們那破陣有蹊蹺,該不會還有別的么蛾子吧?」

  話音甫落,一聲霹靂響徹天地,電光照得整個山谷雪亮,幾百道雷電同時落下,化作一柄柄利劍直插下來。

  魁罡六鎖陣本是伏魔陣,然而這些劍氣所化的利劍卻不分敵我,當下有好幾個修士和魔修閃避不及,被劍釘在地上。

  宋明:「……」大師姐這張嘴真好的不靈壞的靈。

  幾輪劍雨下來,谷中又多了不少屍體,頭頂的護陣不斷燃燒靈力,蔣寒秋估摸著氣海已經只剩二三成,連她都是如此,其他人更是捉襟見肘。

  她咬咬牙道:「都提防著點,殺招還在後頭呢!」

  話沒說完,一陣地動山搖,岩石從峭壁上一片片剝落,被狂風捲著向眾人襲來,又有不少人倒地。

  這已經不可能是陣法出紕漏了。

  程寧神色凝重:「有人逆轉了陣法,外頭有三百多個弟子護陣,總不能那三百多人都是叛逆吧……」

  蔣寒秋雖不擅陣法,也知道要逆轉這樣的大陣,除非把那三百多人都策反了。

  程寧做事一向小心,還不至於犯下這種疏漏。

  那只剩下一種可能——那個設局的人用某種方法把三百多個人都控制住了。

  恐怕蘇毓也未必能做到,那人的修為得有多高?

  蔣寒秋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張臉,心頭一跳:「糟了,葉離……」

  ……

  葉離奉師叔之命在路上略作拖延,借機留在谷外以策萬全——主要還是盯著太璞宗新上任的宗主,那位真顧蒼舒。

  於是他帶著螣蛇阿銀和一干傀儡人在魔域外兜了個圈子,這一兜不打緊,真把自己兜迷路了。

  他飛到七魔谷上方一看,只見得雷霆大作,風浪滔天,漫天黃霧中夾著道道電光,懸在陣中央的伏魔劍通體赤紅,直往外冒黑氣,怎麼看都不正常。

  葉離立時察覺異樣,向傀儡人使了個眼色,裝作若無其事地靠近,一邊悄悄按住劍柄。

  不等他靠近法陣,督陣的右長老帶著幾名弟子御劍迎上來,作個揖道:「葉道君別來無恙?請恕在下有失遠迎。」

  葉離還以一禮:「在下途中因瑣事耽擱,未能及時趕到,請馮長老見諒……」

  話音未落,只聽「鏘鏘鏘」數聲,雙方幾乎同時拔劍,二話不說便戰在了一處。

  葉離人隨性,劍法也是輕靈飄逸一路,那右長老卻是劍勢剛猛,兩人纏鬥得難舍難分,眨眼之間已接數十招。

  幾十名太璞宗弟子御劍飛來,訓練有素地散開,手捏法訣,口中唸唸有詞,片刻之間,一個都天九卦陣將眾人籠罩在中間。

  傀儡人提劍突圍,將密不透風的劍陣撕開一道口子,螣蛇趁機扭動身子,尾巴橫掃,將幾個弟子從劍上掃落。

  立即有其他弟子補上劍陣的缺口,葉離察覺不對,瞥了一眼,卻見那些弟子神情呆滯,眼神發直,顯然是被人控制了。

  再一看眼前的右長老,空洞的神情如出一轍。

  這位右長老與程寧私交甚篤,留在外頭護陣的也都是程寧精挑細選出來的弟子,其中不乏他座下親傳弟子,方才他們群起而攻之,葉離便覺蹊蹺,眼下心中已確定了七八分,便對傀儡人道:「盡量別傷他們性命。」

  對方有三百多人,個個都是元嬰後期以上的高手,陣法配合無間,變化多端,而葉離他們只有十三人加一條蠢蛇。

  本就以少敵多,加上投鼠忌器,就越發捉襟見肘。

  葉離在心裡暗暗叫屈,他以為自己的任務就是在營地裡吃吃喝喝順便盯個梢,哪知一來就要力挽狂瀾——為什麼這種好事不給大師姐呢?

  想到大師姐還被困在陣中,他一個恍惚,左臂被右長老的刀刃割開一道長長的口子,鮮血瞬間洇濕了袖子。

  他顧不上傷口,咬咬牙縱身躍起,在這裡多耽擱一刻,大師姐他們生還的機會便小一分。

  正心急如焚之時,忽聽天際傳來一聲清越的嘯聲,他循聲望去,只見一隻閃著五彩光芒的大紅鳥張開寬廣的翅膀,猶如一片彤雲,劃過黑雲密佈的天空。

  葉離喜出望外:「伽陵!」

  大嘰嘰身後跟了一串飛禽走獸、妖魔鬼怪,林林總總有數百妖眾,雖有些不倫不類,倒也聲勢浩蕩。

  伽陵鳥眼珠子轉了轉:「沒用的歸兒子嘰,到頭來還得老子救你們嘰!」

  他一邊抱怨,一邊在空中盤旋,翅膀一揮,便有幾十上百的卷軸朝著太璞宗弟子飛去。

  弟子們以為是什麼暗器,紛紛舉劍格擋,誰知那些東西並不發起攻擊,只是懸停在他們面前。

  太璞弟子正一臉茫然,那些書卷忽然「刷拉」一下齊齊打開,弟子們被捲軸上閃著七彩寶光的字跡晃得兩眼一花,耳邊響起循循善誘、溫柔繾綣的歌聲:「富家不用買良田,書中自有千鐘粟。安居不用架高樓,書中自有黃金屋。娶妻莫恨無良媒,書中自有顏如玉……」

  好學之心油然而生,他們身不由己,一字一句照著各自的書念起來。

  大嘰嘰得意洋洋道:「小的們,給本座上,把那些太孫子生擒活捉!」

  眾妖手持棍棒,哼哼哈哈地一擁而上,趁著那些弟子被書蠱惑,照著後腦勺便是一悶棍,然後用施了法咒的繩索將他們捆綁起來——動作麻利,一看就知道這種事平常沒少做。

  螣蛇阿銀不明白那些凡人怎麼打著打著突然念起書來,歪著腦袋,瞪著一雙金瞳。

  葉離道:「阿銀,盤他們!」

  阿銀最喜歡盤東西,一聽便來了勁,尾巴一掃,把幾個修士捲作一堆,「砰」地扔到地上。

  葉離略微鬆了一口氣。

  不過這種投機取巧的伎倆對右長老這樣修為高深的修士便沒用了。

  右長老被葉離劍氣逼得後退兩步,眼中有紅光一閃而過,隨即更加迅猛地攻過來。

  大嘰嘰拍拍翅膀:「歸兒子,我來幫你!」

  葉離格開一刀:「別管我,你去破壞陣眼!」

  伽陵鳥一聽,便朝著法陣飛去。

  葉離叫道:「中間那把劍,用你的離火燒它!」伽陵曾是九天神鳥,離火可剋一切邪魔。

  話音未落,那右長老忽然靈力暴漲,手中長刀光焰萬丈,如一條長長的火鞭,劈頭蓋臉地照著葉離砍落下來。

  葉離往右側一閃,胳膊被烈焰燎了一下,頓時一片焦黑,傷口雪上加霜。

  他忍不住痛嘶了一聲,往陣眼處一瞥,見伽陵鳥口中吐出烈焰,酸池已成一片純淨的火海。

  火海中央,伏魔劍變成熾白。

  刀再次砍來,葉離強提一口氣,正要舉劍相迎,忽聽背後有利刃破空之聲,心中大叫一聲不好,若是要避開,便要撞在右長老的刀刃上,無論如何都來不及了。

  他已聽見利刃穿過布帛,刺破他的皮肉,眼看著就要刺入他後心。

  就在這間不容髮的一瞬間,懸在陣中的伏魔劍忽然「撲通」一聲墜入池中,發出「哧」一聲響。

  與此同時,一股白虹般的劍氣噴湧而出,將魁罡六鎖陣周圍的人和妖掀翻至半空。

  阿銀伸長脖子嘯叫不止,在狂風中扭動著身子,顛顛地朝著池中央飛去。

  一人隨著劍氣破陣而出,輕輕落在銀蛇背上。

  葉離背後那偷襲之人不知所蹤,他在半空中打了幾個滾,被一隻手拎住後脖領,往旁邊一拋。

  葉離落在一片綿軟的雲上,耳邊響起個熟悉的聲音:「自己找藥吃。」

  這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漠討嫌,但此時聽在葉離耳朵裡,簡直比天籟還動人。

  他差點喜極而泣:「師叔!」

  蘇毓睨了師侄一眼,沒搭理他。

  緊接著,其他人接二連三自陣眼中飛出,有身著藍衣的太璞弟子,也有一身墨黑的魔修。

  雙方面面相覷,不知該不該繼續打下去,畢竟片刻之前他們還在戮力同心、同舟共濟,一脫險便開打似乎有點說不過去。

  蔣寒秋卻已飛身上前,與右長老打成了一團。

  程寧對著魔修道:「魔君已死,諸位若就此歸降、棄暗投明,我等便網開一面……」

  話沒說完,一個魔將舉刀振臂一呼:「為聖君報仇雪恨!殺光偽道!」

  程寧捏了捏眉心,疲憊地提起劍:「……行吧。」

  正魔雙方又打成了一團。

  蘇毓踏著螣蛇徑直向岸上飛去。

  陣法的邊緣,最不起眼的角落裡,有個褐色的身影。

  蘇毓從蛇背上躍下,看了一眼面前頭髮花白,脊背微微佝僂的老人,冷聲道:「別來無恙,我該叫你顧忠,白宗主,還是蘇正陽?」

  老僕人慢慢舒展身軀,挺直腰背,渾濁的雙眼變得清澈明淨,流溢著年輕的光華,雖然仍是雞皮鶴髮,卻與先前判若兩人。

  「你怎麼猜到那個白景昕是假的?」他饒有興味地問道。

  蘇毓道:「他死得太容易。」

  那時候他去大衍復仇,兩人過了數千招,白景昕忽然一招疏失,露出一個致命的破綻,被他一劍削下首級。

  這失誤對於他這樣的頂尖高手來說很不應該,蘇毓當時便心存疑惑,今日見到傀儡人將慧心石嵌入顧清瀟的心臟,他方才相通其中的關竅——那「白景昕」心臟中嵌著慧心石,為了不讓他察覺這個秘密,這才故意露出空門,讓他削斷脖頸。

  大衍歷任宗主練的都是千面之功,誰也不知道他們全都生著同一張臉,根本就是同一個人。

  「那你怎麼篤定我是顧忠,不是顧公子呢?」老人眼中含著笑意。

  蘇毓提起劍,霜刃指向他的咽喉:「因為你卑瑣、可憐、可笑,只會躲在陰影裡搞這些陰暗勾當,名為正陽,卻永遠見不得光。」

  蘇正陽目光微冷:「無是則無非,是非皆虛妄,你得道成仙,卻不悟真道,可悲可嘆。」

  蘇毓不是來與他論道的,冷聲道:「道不同不相為謀,拔劍吧。」

  話音甫落,「鏘」一聲清響,顧忠劍已出鞘,擺出個起手式:「你我也該有個了斷了。」

  老人眼中精光一閃,橫劍一揮,磅礡劍氣噴湧而出,如山風海濤席捲而來,卻是連山劍中的決雲一式。

  蘇毓挺劍相迎,兩人修為在伯仲之間,一青一白兩道劍氣,一道雄渾沉厚,一道輕靈飄渺,如兩條蛟龍糾纏撕咬,難分勝負。

  兩人各自退後兩步,隨即幾乎同時縱身躍起,雙劍在空中相擊,發出「鏘啷」一聲嗡鳴。

  蘇毓震得心口一痛,一股腥甜的血氣湧上喉頭,被他強壓了下去。

  蘇正陽卻是遊刃有餘,發出沙啞的笑聲;「你根骨遠勝於我,不過在這個小世界裡,我畢竟比你多活了數千年。」

  蘇毓一言不發,提劍猛地向蘇正陽腰間疾刺,灌注靈力的劍身閃著微藍光芒,細看有點點霜花。

  蘇正陽猛退一步,轉向他左旁,照著手腕橫刺。

  蘇毓手腕急翻,避開這一劍,挽個劍花,反手向他持劍的手腕挑去。

  兩人過了數百招,蘇正陽的招式千變萬化、層出不窮,不拘於某一門某一派,奇招怪招迭出,甚至有很多招式化自歸藏連山劍。

  蘇正陽道;「千面之功不僅指面貌,亦指劍法術法變化萬端。」

  蘇毓冷笑:「領教了。」卻不急不躁,始終以連山劍迎擊,劍意雖輕靈,劍招卻渾沉質樸,大巧若拙,對上眼花繚亂、變幻莫測的奇招,也不落下風。

  蘇正陽道:「你知道我為何要你殺了白景昕?」

  蘇毓不答。

  蘇正陽接著道:「因為我收回那塊慧心石別有用途。」

  蘇毓心頭微微一顫。

  「兩千多個弟子,一塊石頭,你猜哪一個是我的傀儡人?」

  蘇正陽向蘇毓左脅橫刺一劍,被他避開,他不慌不忙地連斫數劍:「我和你那位小友,在同一個丹爐中共生千萬年……」

  他避開蘇毓的寒刃,劍風在蘇毓頸側割破一條口子:「我太熟悉她的氣息了,我的傀儡人也是。」

  蘇正陽接著道:「什麼隱身的手段都沒用。」

  不遠處,一個煉虛期的太璞弟子正和魔修打鬥,手上忽然一頓,像是受到了某種召喚,驀地騰空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著某一處直刺,劍鋒所指是空曠無人之處,卻分明傳來一聲絲帛破裂之聲。

  蘇正陽笑道:「可惜,第一劍未能命中,你不去救她,她可要死了。」

  蘇毓瞳孔一縮,渾身的血液似要燃燒起來。

  「哧」一聲,這回卻是利刃穿透皮肉的聲音。

  「我能殺她一次,便能殺她第二次,」蘇正陽道,「這位姑娘對你真是情深意重,上一回我殺她的時候,她怕你前功盡棄,捂著嘴不敢叫出聲來,怎麼你都不回頭看一眼麼?」

  他微微眯眼,感覺到沉寂的歸墟,重又開始翻騰起來。

  又是「哧」一聲響。

  蘇正陽道:「真可憐啊……」

  話音未落,蘇毓嘴角微微一彎。

  蘇正陽察覺不對,側頭望去,卻見仰天倒在血泊中的不是蕭頂,卻是他的傀儡人。

  那個曾經壞他大計的小姑娘,一手提著劍,一手揮著頂綠帽子,臉上掛著得意的笑。

  就在他分神的剎那,蘇毓忽然向後躍出數丈,將氣海中的全部靈力灌注到劍上,向著蘇正陽猛劈過去。

  這一劍傾注了千萬年的恨意、痛苦、遺憾,如萬竅怒號,怒極而靜極,有如玄冬肅殺,天地為之變色,萬鬼為之哭號。

  蘇正陽勝券在握的笑意瞬間凝固,倉皇間舉劍相格,只聽「噹」一聲響,他手中的劍斷成了兩截。

  蘇毓在半空中變招,轉劈為刺,寒光閃閃的薄刃刺穿了他的胸膛,離心脈只有毫釐。

  「這一劍是阿娘的。」

  他一邊說一邊抽劍,隨即又是一劍:「這是弟弟的。」

  緊接著是第三劍:「這是我的。」

  蘇正陽張了張嘴,雙膝一軟,慢慢倒下,雙眼失神:「阿……阿蓁……」

  蘇毓手中劍飛舞不止,將他血肉一點點銼下來:「這是小頂的。」

  片刻之間,那個曾經帶給他無盡痛苦和仇恨的人,在他眼前挫骨揚灰。

  他用染滿鮮血的劍支撐著自己,木然地看著眼前的血霧。

  有人拿走了他的劍,換成一隻溫暖的手,纖細的手指插入他指縫裡,與他緊緊扣在一起。

  「我說過我的劍法很好的,」小頂靠在他身上道,「那個傀儡人是煉虛期呢……」

  蘇毓低下頭吻她的鬢髮,淡淡的香氣縈繞在鼻端,像一個美好靜謐的夢。

  小頂看著漸漸消散的血霧,輕聲問道:「是不是都結束了?」

  蘇毓剛要應是,頭頂的天空中忽然傳來隱隱的雷聲,烏雲間電光閃耀。

  他抬頭望了望天,扯出一個苦笑;「我的飛升劫好像提前到了。」

  話音剛落,一道天雷向著他的頭頂直劈下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彤櫻 發表於 2022-1-10 12:22 AM

第一百零六章 正文完

  正魔兩道正打得天昏地暗,忽聽得天際悶雷滾滾,「哐」一聲巨響,白龍般的閃電劃過長空,天地為之一震,山石「轟隆隆」滾落,萬壑中狂風怒號,激流奔騰,彷彿有一頭巨獸要掙脫牢籠,將整個天地吞噬。

  在場的都是修士,一見這聲勢便知不是尋常雷電,顧不上再打,紛紛結起護陣。

  歸藏諸人迅速聚攏起來,結成四象陣護體。

  「小頂和蘇毓去哪兒了?」蔣寒秋在狂風飛沙中向葉離吼道,一邊四處張望。

  又是一道閃電劈落,巨響淹沒了葉離的回答。

  「師叔在那裡!」金竹指著遠處道。

  眾人循聲望去,恰見第三道雷電自他頭頂貫入。

  葉離:「師叔莫非是在渡雷劫?」

  「這禍害!」蔣寒秋罵道,「渡個雷劫搞出毀天滅地的陣仗!」

  葉離在兩道雷電之間見縫插針道:「師叔是幾重境來著?」

  金竹道;「似乎是七重吧?」

  宋明:「我記得也是。」

  蘇毓在西極渡雷劫跨境界的事只和師兄提了一句,師侄們都不清楚他已是八重境。

  渡雷劫旁人幫不上什麼忙,眾人只能耐心等待,一邊在心裡默數。

  七道,八道,九道……二十七道。

  二十七道數完,可天空中依舊電閃雷鳴,一道道霹靂落下,沒有停的意思。

  眾人大惑不解。

  「莫非師叔已經渡過七重境的雷劫了?」葉離道。

  金竹汗顏:「想必是了……」他們真是太不關心師叔了,渡雷劫這樣的大事,竟然也沒有去恭祝一下。

  那麼這回是八重境升九重境的大雷劫了,一共是七七四十九道。

  他們繼續默數,不一會兒,四十九道也過了,雷電仍然一道接一道地落下。

  眾人心頭一凜:莫非是飛升劫?

  天雷落下的一剎那,蘇毓只來得及推開小頂,從乾涸的氣海中擠出最後一點靈力,迅速結了個護陣將她籠罩其中。

  他甚至連打坐都來不及,便即以空虛的氣海,枯竭的經脈,承受突如其來的大劫。

  他如今是渡劫期八重境,意味著劫雷有四十九道。

  令人心膽俱顫的震響和眩目的白光中,他看見小頂神色焦急,嘴一翕一張,雖聽不見聲音,也知道她在喊他。

  他沖她笑笑:「別擔心。」

  這麼多艱難險阻都度過了,不過一個雷劫而已,他一定能挺過去。

  雷電像一把把利劍貫穿他的神魂,痛楚漸漸變成了麻木,他用劍支撐著自己,一邊在心裡默數,四十五,四十六,四十七……

  他眼前一片模糊,但仍然朝著小頂的方向彎了彎嘴角。

  四十八,四十九……

  終於結束了,他心裡一鬆,便聽「訇」一聲響,又是一道雷落下。

  蘇毓臉色一變,莫非他恍惚間數錯了?

  緊接著又是接連數道雷落下,明白無誤地告訴他,這事還沒完。

  蘇毓愣怔片刻,明白過來,這是大劫和飛升劫一起來了。

  他抬頭望了一眼天空,有些哭笑不得,他這天命之子真是名不副實,天道簡直和他有仇。

  蘇毓起先還默數,漸漸的失去了五感,再然後是知覺,有什麼東西像水一樣緩緩流進他的意識,很快,他明白過來,那是千萬年的記憶,一點一滴,匯成一條無盡的河流。

  那些凌亂紛雜的片段,被修復、補全,變得完整而連續……

  他記起自己抽出一縷神魂投入小世界中,然後以身擋下七百二十九道九天玄雷——擅改命數是逆天之行,一旦被天道察覺,必有滅頂之災,何況夷山鑄鼎時還混入了罪大惡極之人的殘魂。

  即便是金仙之身,七百多道玄雷也足以讓他神魂寂滅。

  他的確只是一縷神魂,但也是僅剩的一縷了。

  蘇毓一個激靈清醒過來,封閉的五感重新打開,狂風沉雷之聲再次灌入耳中。

  最後三道天雷相繼劈落,狂風驟歇,群山寂然,整個世界彷彿陷入了沉睡。

  蘇毓拄著劍緩緩站起來。

  他聽見腳步聲由遠及近,鼓點般踏在他心上,一人張開雙臂抱住了他。

  他抬手撫了撫她顫抖的背脊:「別哭,我沒事。」

  雲破天開,一道金光自黑雲間灑落,將兩人籠罩在其中。

  光芒越來越盛,蘇毓感到神魂的劇痛被慢慢撫平,破碎的經脈迅速癒合。

  小頂感到自己像是徜徉在光的海洋裡,耳邊響起飄渺而清越的琴簫聲,渾身上下說不出的舒服,心中充溢著溫暖和喜悅。

  一股清風吹來,不等她回過神來,雙腳已經離開地面。

  這感覺與御劍駕雲大相徑庭,她感到自己的身體輕盈得像羽毛,像水面上升騰的霧氣。

  「師父,我們這是……」

  蘇毓親了親她的髮頂心:「要飛升了。」

  小頂大驚失色:「怎……怎麼就……」

  她不是才元嬰期嗎?

  一個愣神的功夫,他們已飛至雲端,耳邊的樂聲越來越清晰。

  她依稀聽見蔣寒秋的聲音自下方傳來:「大師姐在喊我……」

  話音未落,四周光芒大盛,變成一片耀目的白色,她不由自主地閉上眼。

  再睜眼時,她已回到九重天的丹房,眼前是一頭白髮、雙目緊闔的青冥仙君。

  她這才發現,仙君和師父的容貌分明是一樣的,她進入小世界的時候卻忘了。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發現滿是塵土血污的歸藏道袍成了一塵不染的素白紗衣。

  小頂彷彿做了一場悠長的夢,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她試著輕輕喚了一聲「仙君」。

  青冥仙君長睫微微顫動了兩下,緩緩睜開雙眼,眼中有熟悉的笑意。

  小頂對上他的眼神,不知怎麼忽然鬆了一口氣,這是仙君,但神態中分明有師父的影子,他的目光少了幾分沉重和孤寂。

  「仙君……師父……」小頂撓了撓腮幫子,磕磕巴巴道,「我該怎麼叫你……」

  蘇毓站起身,把她摟在懷裡:「隨你喜歡。」

  青冥仙君和連山君都是他,在取回記憶的那一瞬間,心結便迎刃而解,他既是一,也是全部。

  小頂有一肚子的疑問,不知道從哪裡開始問起,半晌道:「我其實不是爐子成精吧?我們是不是早就認識了?」

  她變回爐子那三年,時不時會做些奇怪的夢,夢裡都是蘇毓和她,醒來記得的很少,但她總覺得那些不只是夢,而是實實在在發生過的往事。

  蘇毓點點頭:「你的神魂還未完全恢復,慢慢會想起來的。若是急著知道,我帶你去看三生鏡。」

  小頂遲疑了一下,搖搖頭:「還是等自己想起來吧,反正記不記得都是我。」

  蘇毓一笑:她看著沒心沒肺,其實一直是更聰明豁達的那個。

  小頂環顧了一下四周,仙君性子冷又喜靜,這仙宮四處都靜悄悄的,像個冷冰冰的雪洞,不比九獄山熱熱鬧鬧。

  她垂下眼簾:「可惜都沒來得及道個別……」

  大師姐,大嘰嘰,碧茶,師伯師兄,陸仁,阿亥,梅運,紅豆包……

  她心頭忽然一跳:「我們回來了,那個小世界還在嗎?」

  蘇毓頷首:「在,小世界一誕生就一直在那裡了。」

  小頂長出了一口氣,隨即想起再也見不到他們,眼眶慢慢紅起來,委屈道:「我才元嬰,怎麼就飛升了呢?」

  她瞥了一眼蘇毓,恍然大悟:「我是你帶飛升的!我是雞犬升天那個雞犬……」

  蘇毓沒好氣地在她腦袋上薅了一把:「哪有這麼說自己的。」

  小頂蔫頭耷腦道:「早知道你要飛升,我就不來抱你了……」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蘇毓乜她一眼:「這麼想見他們?」

  小頂雙眼倏地一亮:「能見嗎?」

  蘇毓眼中閃過促狹:「能啊,等他們飛升上來就能見到了。」

  小頂一下子洩了氣,慢慢癱倒在地上:「這得等多久啊……」

  蘇毓掐指一算:「最快的是雲中子,倒也沒多久,也就三五百年吧。」

  小頂:「……」

  「他們上不來,你不能下去麼?」蘇毓捏了捏她的臉,「傻子。」

  小頂「騰」地坐起身:「真的?」

  「那趕緊走吧!」她說著便去拽蘇毓。

  「現在還不成。」蘇毓道。

  小頂臉頓時一垮:「為什麼啊?」

  話音未落,腳下一空,已被男人打橫抱了起來。

  蘇毓薄唇在她耳垂上摩挲了一下:「因為有要緊事。」

  小頂愣了愣,雙頰微微一紅:「啊!」

  她低頭往某處瞅了瞅:「那個,又行了?」

  蘇毓:「……」

  他倒是想,也不知道她那顆「葵花斷根丹」是怎麼煉出來的,藥效如此頑固,脫胎換骨飛升一次都擺脫不掉。

  當然,這話他是不會說的。

  他低頭在她唇上不輕不重地咬了一下,義正詞嚴道:「蕭頂,你怎麼滿腦子都是這些東西。」

  小頂不服氣地哼了一聲,這不是倒打一耙嗎!

  蘇毓抱著她走出丹房,穿過長長的迴廊,穿過數道宮門,眼前是浩瀚無際的雲海,一座座仙山漂浮在雲上,山間是美輪美奐的宮殿。

  蘇毓把小頂放下,手指微動,便有一片雲飄來。

  小頂好奇道:「我們去哪裡啊?」

  蘇毓道:「去天宮上玉籙。」

  「上玉籙有什麼用?」小頂問道。

  「沒什麼大用,」蘇毓道,「不過上了玉籙才能合籍。」

  小頂:「……」

  上完玉籙,出了宮門,小頂看著手裡的玉版,上面寫著蘇毓和她的名字和生辰八字,從今往後他們便是經過天道認證的道侶了。

  蘇毓小心翼翼地收起玉版,放入懷中:「現在蕭仙子可以下凡了。」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七魔谷正道魔道那場大戰已經過去了大半年。

  誰都沒料到,一場混戰竟會以連山君得道飛升收場。

  白日飛升幾乎是所有修士的夢想,但從古至今,誰也沒親眼見過,那些傳說中飛升成仙的大能,有一些是以訛傳訛,另一些其實是灰飛煙滅、屍骨無存,被門徒弟子牽強附會,給門派貼金。

  連山君飛升卻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做不得假,更離譜的是不但自己飛升,還帶了個徒弟。

  魔修們之所以修魔道,一大原因便是不相信真有人能白日飛升,因此將正道視為「偽道」,如今卻是不信也得信了。

  魔君不知所蹤,又親眼見證奇跡,魔修們士氣大洩,頓時潰不成軍。

  蔣寒秋等一干歸藏弟子都受了或輕或重的傷,好在性命無虞,總算全鬚全尾地回了門派。

  門派中出了兩個正經飛升的仙君仙子,歸藏自是聲名大噪,一躍成為十洲第一大宗門。

  飛升是大喜事,不同於一般的生離死別,可兩個親人般的同門就這樣不告而別,再也不能相見,大家嘴上不說,心裡都不太好受。

  最不好受的要屬雲中子,弟子們至少是親眼看著蘇毓和小頂飛升的,他卻連最後一面都沒見著,就這麼跟親手拉扯大的師弟天人永隔了。

  這半年來,他本就稀疏的頭髮又凋零了不少。

  這一日,他在房中閉目打坐,忽聽門外響起熟悉的腳步聲。

  他心頭一顫,隨即自嘲地一笑,一定是聽岔了。

  「何人在外頭?」雲中子道,「是金竹嗎?」

  話音未落,竹簾「刷」地一聲被人撩開,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門口,嘴角含笑:「師兄,我們回來了。」

  小頂從他身後探出頭來;「師伯。」

  雲中子難以置信地揉揉眼睛,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仍舊不敢相信:「真的回來了?」

  蘇毓點點頭,從懷中取出一封大紅灑金的喜帖:「請師兄賞光,來掩日峰喝杯薄酒。」

  雲中子一時沒反應過來:「這是……」

  蘇毓一臉矜持,偏過頭看小頂,眼角眉梢的喜意藏也藏不住。

  小頂眉眼彎彎:「師伯,我們合籍啦。」...<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2-1-10 07:59 AM

第一百零七章 番外一(日常)

  蘇毓和小頂去九重天轉了一圈又回來,自然在門派中引起了軒然大波。

  內門諸人聞訊立即趕到大昭峰居處。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兩人只是去天宮上個玉合個籍,對他們來說分別不到一天,對其他人來說卻是久別重逢。

  蘇毓沒什麼離愁別緒,耐著性子等小頂和同門說完話,撒了喜帖,然後迫不及待地拉著她回了掩日峰。

  到得掩日峰,傀儡人、吊死鬼和靈虎迎了出來。

  小頂自打被丁一擄走便不曾回過掩日峰,和阿亥他們實打實有三四年沒見了。

  靈虎長得慢,仍舊是小小一個白毛團,蹦蹦跳跳地撲過來,把小頂撲倒在地,照著她臉上就舔。

  蘇毓推開它的腦袋:「去。」

  靈虎又喵喵叫著去撲蘇毓,一爪子下去,就把他仙氣飄飄的道袍撕成了布條。

  折騰了半天,蘇毓終於忍無可忍,把那些沒眼色的傢伙統統轟走。

  此時已是月上中天的時分。

  小頂在小院子裡轉了一圈,每間屋子都推門進去看看,陳設器物仍舊是她離開時的模樣,這裡的時光彷彿是凝固的。

  她摸摸這個,碰碰那個,心滿意足道:「總算回來了。」

  蘇毓從背後抱住她,在她耳邊輕聲道:「蕭道侶。」

  小頂心裡有絲絲的甜意蕩漾開:「蘇道侶。」

  男人從她耳後吻到耳垂,呼吸噴吐在耳朵上,小頂覺著癢,偏頭躲開,被他順勢含住了嘴唇。

  淺嘗輒止到疾風驟雨,再到溫柔纏綿,這一吻像他們走過的路那麼長。

  不知過了多久,蘇毓平復了一下熾熱急促的呼吸,啞聲道:「我去沐浴。」

  小頂想也沒想便道:「我和你一起去。」

  蘇毓目光閃爍:「你折騰一天也累了,先歇會兒。」

  小頂也沒多想,只當他體貼自己,從善如流地往榻上一歪,這具軀殼是他們在小世界中的肉身,在飛升時也重塑過,傷痛全消,氣海充盈,沒什麼疲憊感。

  不過這一天裡發生了太多事情,她也的確想歇歇。

  卻不知蘇毓心裡另有一番計較。

  他們在天上只過了一日,但下凡套上的這具肉身是按著小世界的時間來算的,已經度過了大半年,那要命的斷根丹總算失效了。

  不過他生性謹慎,開天闢地的第一遭,事關他身為上仙的尊嚴,絕對不容許有任何閃失。

  趁著沐浴檢查一下他才能放心。

  他取出換洗的衣裳,深深地看了道侶一眼,充滿暗示道:「等我。」

  小頂四仰八叉地躺了一會兒,不見蘇毓回來,閒著沒事,便惦記起雲中子的頭髮來——幾年未見,師伯的頭頂簡直有些觸目驚心,要是能煉出生髮的丹藥就好了,奈何她以前試過許多次,煉出來的丹藥只能讓本來有的毛髮變長,卻不能讓掉了的重新長出來。

  等等……她如今可是已經得道成仙了,雖然這飛升有點虛,好歹是上了天宮玉的正經仙子,法力當然不是區區一個元嬰能比的。

  非但是師伯的生毛丹,以前沒煉成的丹藥都可以試試,比如給碧茶的堵胸丸,還有給陸仁的矚目丹,給葉師兄的財源滾滾丹,還有給梅運的雄風重振丹……

  小頂一骨碌從榻上坐起來,便即潛入靈府,熱火朝天地煉起丹來。

  ……

  蘇毓再三檢查,確定體內沒有斷根丹的藥性殘餘,這才躊躇滿志地走出浴池。

  回到臥房,他先將被縟和帳幔都換了一遍——雖說房中日常有傀儡人打掃,但這是他們合籍後第一次同床共寢,按照凡間的習俗算,便是洞房花燭了,修道之人沒那麼多繁文縟節,可也不能太漫不經心。

  待把房間佈置一新,他又點起一對紅燭——夜明珠的光太清冷,燭火有種塵世的溫暖。

  沒有燃香,便是九天上的靈香也比不上她身上的香氣。

  蘇毓環顧四周,見沒什麼紕漏,這才往東軒走去。

  打起門簾一瞧,卻見小頂正在盤腿打坐,雙目緊闔,顯然是入定了。

  蘇毓走到身後,環住她的肩:「時候不早了,去睡吧。」

  小頂聽到聲音睜開眼睛:「我在煉丹,今晚不睡了。」

  她本來以為以如今的修為,生毛丹一定是手到擒來,誰知卻低估了禿頭的棘手程度,轉念一想,若是生髮那麼容易,天庭也不會有那麼多謝頂的老神仙了。

  蘇毓:「……明日再煉。」

  小頂很有幾分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執拗,堅決地搖搖頭:「我就不信煉不出來。」

  她敷衍了事地在蘇毓唇上碰了一下:「你去隔壁玩吧。」

  蘇毓:「……」

  他不想顯得太急色,只得道:「我先去躺著,你也早些安置。」

  小頂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又一頭扎進了靈府裡。

  蘇毓從二更天一直等到四更天,去東軒一看,小傻子還是沒出定,只得嘆了口氣,用清靜訣把經脈裡洶湧躁動的陽氣壓了下去。

  小頂把配方改來改去,爐火燒了一整晚,總算在天光大亮時大功告成。

  她不敢就這麼拿去給師伯,雖說裡頭用到的藥材沒毒性,怎麼都吃不壞,但若是吃下去沒效果,師伯的一腔期待豈不是落空了?

  她思忖片刻,目光落在屋子一角的虎窩裡。

  靈虎貓在窩裡睡得正熟,恍惚間被人一把抱了起來,它困惑地睜開眼,打了個呵欠,還沒來得及「咪」一聲,嘴裡就被塞了顆苦東西。

  小頂捏住它的嘴,估摸著丹藥化了,又給它塞了顆糖:「紅豆包乖。」

  靈虎不明就裡,不過有糖吃也就不計較了。

  約莫過了一刻鐘,它忽然覺得身上有點癢,忍不住「咪咪」叫著滿地打滾。

  小頂伸手撓撓它的肚子:「忍一忍,很快就好啦。」

  不一會兒,紅豆包安靜下來,乖乖趴在地上,只見一嘟嚕一嘟嚕的毛從它頭上、背上生出來,靈虎本來也不缺毛,又長出許多,整個成了隻蓬鬆的毛團子。

  「成了!」小頂把紅豆包抱在懷裡一頓猛薅,打了個滾,在它圓腦袋上重重親了一口,便即叫阿亥幫忙去大昭峰送藥。

  待傀儡人離開,她打了個呵欠往地上一躺,眼皮便耷拉下來。

  蘇毓打完坐走到東軒,便看見道侶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呼呼大睡,一探經脈和氣海,顯是靈氣消耗過度。

  他嘆了一口氣,把她抱起來放到床上掖好被子,那麼久都等了,不差這一兩日。

  ……

  雲中子收到阿亥送來的丹藥,關上大門,沐浴焚香,又給祖師、師父的神位上了香,這才顫抖著手打開青瓷小藥盒,把這顆來之不易的珍貴丹藥服了下去。

  藥剛服下沒什麼動靜,傀儡人帶話說要等上一刻鐘,雲中子忐忑不安地盯著鏡子,眼楮也不敢眨動一下。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一刻鐘過去,他忽然覺得頭頂生出股癢意,心中頓時一喜。

  果不其然,伴隨著越來越強烈的瘙癢,一簇簇的髮茬從他稀疏的髮根處冒出來,迅速長成烏黑油亮柔順的長髮。

  雲中子摸著新長出的頭髮,差點老淚縱橫,他有多久沒體會過這種蓬鬆豐盈的手感了?

  幾百年來,上至師祖師父,下至師弟和年幼無知的弟子,沒事就薅他的毛,生生把他一隻毛量豐沛、傲視全族的狐中驕子給薅得羞以原形示人,連人形都大受影響,弟子們雖不當他的面說什麼,但目光總是若有似無地往他額頭上飄,露出同情又憂心的眼神。

  最淒涼的是那日他去紫玉峰講授心法課,走進課室,發現小崽子們正湊在沈碧茶周圍看最新版的《十洲三界美男榜》。

  一見他進來,沈碧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書合起來藏到案下。

  雖然她及時給自己貼了水膜,但雲中子還有什麼不知道的?回頭悄悄派傀儡人去山下買了一本,翻開一看,發現自己的排名掉到了三十開外——這也罷了,他本就不在意這些虛名。

  可一看旁邊的降等原由,心頓時碎成了八瓣——「初露謝頂之兆」。

  如今可好了,雲中子欣慰地撫著厚實濃密的秀髮,心裡想著怎麼雲淡風輕地向師弟和徒弟們炫耀一下他生機勃發的新頭髮。

  可就在這時,他的胳膊和雙腿忽然開始發癢,一股不祥的預感從心底升騰起來。

  他趕緊捋起袖子,只見胳膊上正往外冒白毛。

  雲中子心裡一咯 ,又捲起褲腿,這一看不打緊,腿上長的竟是綠毛。

  不等他回過神,癢意從四肢蔓延到軀幹、脖頸和臉頰。

  不多時,他渾身上下就長滿了各色長毛,粗略數了數,除了黑白以外竟有七種之多!

  小半個時辰後,蔣寒秋收到師父的召喚,急急忙忙趕到大昭峰,掀開簾子走進堂中,冷不丁看見一隻七彩大毛團蹲踞榻上,正用一雙前爪捧著面銅鏡顧影自憐。

  蔣寒秋嚇得喊了一聲「娘親」,便即拔劍,橫眉立目道:「哪裡來的妖怪!」

  「寒秋,是我。」那毛團發出個熟悉的聲音。

  蔣寒秋:「師師師……師父?」

  毛團戀戀不捨地放下銅鏡,抬起前爪撥開頭頂瀟灑的長毛,露出埋在毛裡的一雙粉白尖耳朵,把吃藥生髮的事簡單扼要地說了一遍,末了道:「寒秋,為師打算把掌門印傳與你。」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2-1-10 08:14 AM

第一百零八章 番外二(蔣寒秋X葉離)

  蔣寒秋大駭,比看到彩毛妖怪還驚恐,當即退到門邊,彷彿隨時準備拔腿就跑:「不不,弟子不堪大任,師父你老人家三思……讓小師妹煉顆解藥就是了,千萬別想不開……」

  彩毛狐狸偷偷瞄了一眼銅鏡,對自己絢爛奪目、油光水滑的皮毛甚是滿意,試問哪隻狐狸不想擁有這樣的皮子呢?

  他抬起爪子摀住長毛裡伸出的小小尖嘴,老成持重地咳嗽兩聲,一本正經道:「非關此事,為師早有此意,你近來性子沉穩許多,已能獨當一面,為師本就志不在此,如今可以放心退位讓賢了。」

  蔣寒秋連連推辭:「不不,弟子資歷淺修為低,我們歸藏如今是天下第一大門派,可丟不起這個人。弟子要擔此大任,少說也得再磨煉個千八百年。」

  她都快哭了,誰都知道一當上掌門就得坐鎮門派,從此以後只能領一份死薪奉,其它財路便徹底斷了。

  彩毛狐狸語重心長道:「你不必妄自菲薄,為師相信你。」

  蔣寒秋:「……要不傳位給蘇毓吧,我看他閒得很,也該為門派出點力了。」

  雲中子嘆了口氣:「你師叔喜靜,又怕麻煩。」

  蔣寒秋轉念一想也是,按照蘇毓的德行,沒準就拍拍屁股回天上去了。

  回天上倒也沒什麼不好,她在劍修榜上又能前進一位,不過他勢必要帶著小頂一起走,那就得不償失了。

  蔣寒秋盤算了一番道:「要不讓金竹當吧,橫豎他也管順手了。」又不差錢。

  雲中子一盆涼水潑下來:「你二師弟早晚要回去繼承家業的。」

  「那葉離……」蔣寒秋一出口,自己先把嘴閉上了,葉離比她還窮呢,知道了準得跟她拚命。

  剩下幾個,程寧在太璞宗逍遙快活,肯定不肯回來——太璞宗不比歸藏,左長老可是個肥差。

  四五六七就更不靠譜了,蔣寒秋心一涼。

  雲中子伸出毛爪子拍拍她胳膊:「你是大師姐,只好多擔待點了。」

  頓了頓道:「好在如今是你小師妹當家,你和你師叔當年打的賭就一筆勾銷了,往後就不用再給他上貢了。」

  蔣寒秋這才略感寬慰,吸了吸鼻子,還是她家小仙女心善。

  她感慨了一會兒,猛地回過神來:「那師父你老人家呢?」

  雲中子道:「本家前陣子送信過來,說族裡這幾年添了不少小崽子,成日漫山遍野地瘋跑,族老管不住,想送來我們這裡收束收束,我尋思著闢個書院專收蒙童,伽陵手下那些小崽子不是也很好學麼?正好一起收進來……」

  蔣寒秋:「……」他們那是好學嗎?那是被鞋底板逼的。

  不過看到師父兩眼冒精光的樣子,她沒忍心說。

  總之木已成舟,總不能讓師父頂著一身彩毛主持門派內外事務,蔣寒秋只好捏著鼻子認了。

  不多時金竹、葉離他們也都知道了這事,金竹為人厚道,還知道寬慰她幾句,葉離和宋明、元清笑得腰都直不起來,被蔣寒秋追著打了兩座山頭。

  蔣寒秋滿肚子的愁苦無法排遣,一想窮都窮了,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索性叫師弟們去山下鳳麟城逛花樓喝花酒去了。

  這種好事自然不能漏了小師妹,可他們師姐弟幾個都知道師叔成天扒著小師妹不放,誰也不想去觸師叔的黴頭。

  幾個人只好猜拳定輸贏。

  蔣寒秋時運不濟,喝口涼水也塞牙,果然輸了,她抬腳一踹葉離的屁股:「贏的去。」

  葉離:「?!」

  蔣寒秋陰惻惻地笑:「怎麼,有意見?」

  葉離:「……不敢不敢。」

  ……

  小頂元氣消耗大,整整睡了一天,到傍晚才醒。

  兩人一起去大昭峰看了雲中子,小頂十分過意不去,忙承諾一定盡快煉出解藥,不想雲中子卻對藥效十分滿意。

  「小毓你看師兄這身毛,要不要薅薅看?」說著便把頭伸過來。

  蘇毓嫌棄地退開兩步:「不必了。」

  雲中子有些失落:「你小時候可喜歡薅毛了。」

  小頂露出豔羨的眼神,靈虎的毛可沒有狐狸那麼長。

  不過知道師伯是真心實意開心,她總算放下心來。

  兩人在大昭峰用了些清淡的酒食,又與彩毛師伯聊了會兒,便即回了掩日峰。

  蘇毓吸取了昨日的教訓,狀似不經意地抬頭望了一眼:「今晚月色不錯,時候還早,不如去後山走走?」

  後山有一方泉池,霧氣繚繞,泉水膩滑,有補氣療傷緩解痛楚之功效。四周草木扶疏、蘭芷芬芳,環境靜謐清幽,很適合賞月談心,更適合深入交流。

  他預先備好了小頂最喜歡的百花釀,還有幾種她愛吃的鮮果糕餅點心,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屆時花前月下,迎風淺酌,總不能再想著煉丹了吧?

  小頂不疑有他,欣然道;「好啊。」

  兩人手牽著手,沿著崎嶇蜿蜒的山間小徑漫步,不知不覺走到泉池邊,只聽泉水泠泠淙淙,煞是悅耳。

  蘇毓停住腳步,指著池邊平滑的白石道:「走了這麼久乏了吧?這裡景緻不錯,不如坐下歇會兒。」

  小頂這軀殼雖然是肉身,也沒有走幾步路就累的道理。

  然而蘇毓已經自說自話地走到石頭邊,從靈府中取出酒壺酒杯和點心瓜果,一股百花釀的氣息迅速彌漫開來。

  小頂肚子裡的饞蟲立時被鉤了起來。

  蘇毓斟了酒,兩人對酌數杯,都有些微醺。

  柔風吹拂,月色醉人,此時什麼都不必說,一個眼神便勝過了千言萬語。

  蘇毓抬起手,長指將她一縷髮絲撥到耳後,慢慢撫上她的臉頰。

  小頂抬起下頜,閉上雙眼,朱唇微啟。

  就在這時,蘇毓耳畔忽然鈴音大作,是雲中子。

  他二話不說掐斷了傳音咒。

  小頂睜開眼睛:「師伯的傳音,掐斷了不要緊嗎?」

  蘇毓道:「稍後再說。」

  一隻彩毛大狐狸能有什麼要緊事。

  他托著小頂的腰,欺身上去,兩人雙唇即將相觸的時候,忽聽身旁水池裡「嘩啦」一聲巨響。

  小頂睜眼一瞧,不由瞪大了眼,只見泉池中水浪翻湧,一條鮫人破水而出,銀尾在月光下閃著粼粼的光。

  鮫人款擺長尾向他們游來,尾鰭舒展在水中,猶如銀色輕紗,游到池邊,他半個身子浮出水面,趴在白石上,撥開濕漉漉的長髮,露出半張臉,卻是顧蒼舒。

  他的臉本就與蘇毓有六七成相似,在細碎搖動的水光中越發肖似了。

  小頂看了一眼,臉頰莫名發起燙來。

  蘇毓把小頂往自己身後一帶,擋住了她的視線。

  鈴音再一次響起,這回蘇毓沒掐,雲中子的聲音響起:「小毓啊,在忙什麼呢?方才忽然想起件事忘了同你說,你飛升時掉了個捕鮫袋在地上,金竹撿了帶回來,發現裡頭是顧蒼舒,我們也不知該怎麼處置,太璞宗也不願接手,我就做主養在你後山的池子裡了。如今你回來了,看看該怎麼辦吧。」

  蘇毓:「……」竟把這一茬給忘了。

  他捏了捏眉心,瞪了眼這糟心的親弟弟,只覺棘手。

  他在原來的世界也有個未出世的弟弟,在蘇正陽殺他母親時便胎死腹中。

  小世界裡的弟弟活著出世了,卻又被顧清瀟養成了這鬼樣子。

  如今他也不知道該拿他如何是好。

  小頂從靈府中取出師父上回交給她的若木靈液,默默地放到他手裡。

  她不喜歡顧蒼舒,但這是蘇毓唯一一個血脈至親,這事該讓他自己決定。

  蘇毓握著瓶子看著一臉懵懂無知的鮫人,沉默良久,終究還是把藥瓶還給了小頂。

  他這弟弟,一輩子活在怨恨、嫉妒和不甘中,如今這樣對他來說未嘗不是好事。

  鮫人睜著無辜的大眼睛望著他,似乎不明白他的臉色為什麼這麼沉重,他沖他咧嘴一笑,甩了甩尾巴,轉身潛入水中,很快游遠了。

  蘇毓在池邊站了會兒,轉身對小頂道:「回去吧。」

  出了這檔子事,兩人一時沒了風花雪月的心思,蘇毓取了衣裳去沐浴,小頂在房中隨手翻著丹藥譜,耳邊忽然響起了鈴音,一看是葉離。

  「三師兄,找我什麼事啊?」

  葉離戰戰兢兢道:「小師妹,我們去山下鳳麟城玩,你去不去?」

  小頂納悶:「大晚上的玩什麼啊?」

  葉離聲音發飄:「就……喝喝酒聊聊天,大師姐他們都去……」

  「好啊,」小頂一口答應,「我和師父說一聲。」

  斷了傳音咒,她便跑到淨室門口,沖著裡頭喊:「師父,我和師姐師兄們出去玩啦。」

  蘇毓:「……大晚上去哪裡玩?」他好不容易平復了心緒,準備把他們命途多舛的洞房給圓上,誰知道又出⼳蛾子。

  小頂道:「去鳳麟城裡喝花酒。」

  蘇毓眉毛一挑,這還得了!便即從池子裡走出來,施法弄乾身體,披上衣裳,走出去一瞧,那沒良心的小傻子已經跑得沒影了。

  ……

  鳳麟城就在九獄山山腳下,小頂卻是第一次來。

  城池不大,但背靠著歸藏,繁華不下於平洲和鬱洲的大城,雖是人定時分,城中大道上依舊人馬喧嘶十分熱鬧。

  蔣寒秋帶著一眾師弟師妹和師佷,輕車熟路地來到城中最豪華的酒樓。

  店家一見天青色道袍,知是歸藏內門道君,忙將他們迎入樓上雅間。

  小頂環顧四周,只見到處都張掛著輕紗帷幔,旁邊是雕花描金嵌寶鈿的闌干,往下可以看見樓下大堂中間的琉璃台,台上有一群穿著清涼的貓妖在翩翩起舞。

  這些貓妖有男有女,髮間露出尖耳朵,脖子上繫著金鈴,細長尾巴高高翹起,隨著柔媚的舞姿輕輕款擺。

  小頂跟蹤師父的時候也去過酒樓茶肆,偶爾也有絲竹舞樂,不過與這裡的氣氛不太一樣,那些貓妖扭腰擺胯的樣子說不出的妖嬈,她一個喜歡圓球的爐子也不覺看呆了。

  不一會兒,幾個美貌的狐妖端著酒餚上來。

  小頂聞到酒壺中的香氣,吸了吸鼻子好奇道:「這是什麼花釀的酒啊?」

  執壺的白狐少年眯起眼楮一笑;「回仙子的話,此乃敝店自釀的夕月白,非是以花釀成。」

  小頂納悶地看向師姐:「不是說喝花酒麼?」

  眾人頓時笑得前仰後合。

  那白狐少年掩嘴輕笑,眼波一蕩:「仙子是第一回光顧花樓吧?真是愛人……」

  說著斟了一杯酒,翹著蘭花指遞過來。

  他一雙眼睛微微吊梢,眼尾淡掃薄朱,顯得眼角越發長了,乍一看有些像蘇毓。

  小頂呆了呆,酒杯已經湊到了她唇邊。

  她嚇了一跳,忙接過杯子;「我我自己來就行了。」一不小心把半杯酒灑在了身上。

  那白狐少年從袖子裡抽出一條香氣馥鬱的帕子:「奴家替仙子擦擦……」

  小頂嚇得躲進蔣寒秋懷裡,小聲道:「大師姐,我們能不能喝不帶花的酒?」這花酒太嚇人了。

  蔣寒秋樂不可支,逗了她一會兒,這才對那幾個狐妖揮揮手:「你們退下吧,換兩個鶯娘來唱曲。」

  狐妖們嬉笑著退了出去,不一會兒,兩個著羽毛裙的女子走進來,一個抱著箜篌,一個抱著琵琶,邊彈奏邊唱起婉轉柔靡的曲子來。

  小頂鬆了一口氣,安心地吃菜喝酒。

  她平日喝的都是師父自己用花果釀的淡酒,這夕月白入口甘甜清冽,入口容易,後勁卻足,小頂不知不覺多飲了幾杯,只覺腦袋發沉,對面的幾個師兄都成了疊影,三個變六個,六個變九個……

  她揉了揉眼睛,「撲通」一聲栽倒在地。

  蔣寒秋無可奈何,只得將她抱到屏風後的軟榻上。

  其餘人繼續聊天喝酒。

  幾人酒量參差不齊,最好的要屬蔣寒秋和葉離,金竹、宋明和元清相繼醉倒,只剩下蔣寒秋和葉離還醒著。

  葉離抬眼覷了覷蔣寒秋,只見她雙頰被酒染成了霞色,眼神略有些迷離,眉眼便柔和了許多,與平日那個一言不合就拔劍砍人的大師姐有點不一樣。

  他喉頭有些發緊,端起酒杯飲了一口,烈酒入喉,如同添了一把火,好像一路從喉嚨口燒到了他心裡。

  他放下杯子,復又端起,手指在杯壁上搓來搓去,良久終於下定決心,輕了輕嗓子道:「大師姐……」

  蔣寒秋絲毫沒察覺他的異常:「小葉子,我問你,蘇毓和小頂成婚你打算送什麼禮?」

  不等他回答,她接著道:「他們什麼都不缺,不過畢竟是小師妹出嫁,得盡一份心意,太寒酸了不行。」

  她抓了抓頭髮:「啊啊啊窮死了!」

  葉離抿了抿唇,眼神微微一動:「不如我們合籍吧。」

  蔣寒秋抬起眼睛瞅他:「啥?」

  葉離像往常那樣嬉皮笑臉道:「我們先下手為強在喜宴之前合籍,這樣不就能省下一份禮了?」

  蔣寒秋抬手往他後腦勺一拍:「這什麼餿……」

  「等等,」她眼神忽然一變,在師弟肩頭重重一拍,「腦袋瓜不錯啊小葉子,我們再辦個酒,還能反過來收別人的禮,哈哈哈……」

  葉離:「……」

  「不過咱們得先約法三章,」蔣寒秋道,「錢歸我管,雜事歸你。」

  葉離咬咬牙道:「成。」

  蔣寒秋又補充道:「崽子也得你生。」

  葉離:「……大師姐,這我真不能代勞。」

  蔣寒秋皺著眉頭想了想,似乎沒法反駁,讓步道:「那就你來養吧。」

  葉離一口答應。

  蔣寒秋大喜,勾過葉離的脖子,在他臉上重重親了一口:「真乖。」

  「那事不宜遲,我們來合籍吧!」蔣寒秋興沖沖地捏訣施咒,一張空白靈契出現在兩人面前。

  蔣寒秋手指在半空中勾勾畫畫:「成了,蓋章。」

  葉離揉了揉額角:「大師姐,你那是靈寵契。」

  蔣寒秋:「嗝?」

  葉離飛快地重寫了一張,蔣寒秋連看都沒看一眼,「啪」地蓋上神識印。

  「小葉子來來來,」她掰過師弟的臉,「讓道侶親一口……」

  葉離心一空,不等他說什麼,雙唇便被堵了個嚴嚴實實。

  第二天清晨,蔣寒秋從睡夢中甦醒,發現自己不知怎麼回到了靈均峰的臥房中,衣衫不整地躺在床上,腰酸腿軟,腦袋裡昏昏沉沉,像是在夢裡練了一晚上的功。

  她回想了一下昨晚的事,想不起來自己是怎麼回來的,只記得其他人都醉倒了,只剩下她和葉離,他們還商量給小師妹送什麼禮來著,似乎也沒商量出什麼結果,後來的事就不記得了。

  不記得就不記得吧,她搓了搓眼皮,打算給葉離傳個音問問,正要捏訣,忽覺被子下面有什麼動了動,一條光裸的手臂擱在她腰上:「大師姐,怎麼不多睡會兒?」

  蔣寒秋彷彿被雷劈中,渾身一僵:「葉葉葉離……你怎麼在我床上……我們沒那什麼吧?」快說沒有!

  葉離把她肩膀扳過來,讓她面向自己:「你看看我。」

  他說著解開腰帶,掀開衣襟,褪下衣裳露出肩頭,只見他白皙的脖頸上滿是一點點紅痕,左肩有個深深的牙印,胸膛上有幾道指甲抓出的血痕。

  蔣寒秋目瞪口呆:「這不是我幹的吧……」

  葉離轉過身,將衣裳褪到腰際,露出後背,背上的抓痕更多,一道道縱橫交錯,簡直觸目驚心。

  蔣寒秋倒抽了一口冷氣,忙拉起被子蓋住他,來個眼不見為淨。

  葉離好整以暇地看著師姐:「要不要看看腿上?」

  「不必了不必了……」蔣寒秋忙道。

  鐵證如山,想抵賴都不行,她怎麼就把自家師弟給睡了呢?

  她心虛得不敢對上師弟的眼睛:「那什麼……我喝醉了,不是故意的……」

  「昨晚師姐把劍架在我脖子上,逼我跟你回靈均峰圓房時可不是這麼說的。」葉離輕輕巧巧道。

  蔣寒秋捋了把頭髮:「師姐這事做得不地道,不過……你也沒抵死不從,我倆也算你情我願對吧?要不就當沒這事,別壞了同門情誼,你說怎麼樣?」

  葉離道:「大師姐是想吃乾抹淨不認賬?」

  蔣寒秋:「……」她的確是這麼想的。

  葉離抬手凌空畫了一道,一張閃閃發光的靈契出現在半空兩人中間。

  蔣寒秋一看,卻是張合籍靈契,下面赫然蓋著她的神識印。

  「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葉離支頤看她,嘴角噙著笑。

  不知是不是因為流著魔族的血脈,他的眼瞳乍一看是黑色,有光斜照過來時卻泛著金色,看著有些妖異邪性。

  蔣寒秋的目光落在他肩頭的咬痕上,嗓子眼有點發乾,不由自主地嚥了嚥口水。

  葉離坐起身:「再來一次?」

  蔣寒秋:「再來一次。」...<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2-1-10 09:35 AM

第一百零九章 番外三、四(二合一)

  蘇毓一直等到大半夜,想傳音催促,又覺小傻子難得與師姐弟出去玩,他這麼催著難免掃她興,點燈熬油似地等了半天,總算等到葉離和蔣寒秋把小頂送回來,卻發現她醉得不省人事。

  蔣寒秋和葉離也醉得不輕,一身酒氣不說,還勾肩搭背、眉來眼去的,看著就討人嫌。

  蘇毓接過小頂便要轟他們走,蔣寒秋道:「等等等等……」

  蘇毓挑挑眉:「還有什麼事?」

  蔣寒秋伸手往葉離懷裡掏,掏了半天,掏出一把染成桃花色的象牙簽子,看著是酒樓裡用來行令的物事。

  「我們合籍了,」她抽出一支,樂呵呵道,「這是喜……喜帖……你和小頂來喝杯水酒……別忘了多帶禮金……」

  蘇毓:「……」

  不等他說什麼,蔣寒秋便勾著葉離的脖子揚長而去。

  蘇毓看看手裡的象牙簽,只見原來的字被人用劍草草刮去,重新刻上兩行歪歪扭扭的金字,還真是喜帖。

  蔣寒秋聒噪的聲音隔著牆傳過來:「道侶走,咱們圓房去……」

  蘇毓看看自家道侶,頓時火冒三丈,恨不得立時劈了那對狗男女洩憤。

  ……

  幾杯夕月白讓小頂昏昏沉沉睡了大半日,醒過來已近黃昏,衣裳換過,酒氣很淡。

  她喚了聲「師尊」沒人應答,坐起身撩開帳幔一看,只見案上擺著食盒,小火爐上煨著清粥,卻不見蘇毓的人影。

  小頂便即傳音給他。

  「睡醒了?」蘇毓的聲音幾乎立即傳了過來。

  「嗯。」小頂打了個呵欠。

  「頭還疼嗎?」

  「不疼,就是有點脹。」小頂摁了摁太陽穴。

  「食盒裡有醒神湯,再喝一碗。」蘇毓道。

  小頂「嗯」了一聲:「你在哪裡啊?」

  「有點事,晚些回來,」蘇毓道,「你趁現在多睡會兒。」

  小頂沒聽出他話裡有話,斷了傳音,起床洗漱,吃了點東西,便去和靈虎玩。

  蘇毓一直忙到天黑才回來,沐浴更衣畢,對小頂道:「我帶你去個地方。」

  小頂一聽能出去玩就來了勁頭,宿醉那點暈眩也不在意了。

  「把眼睛閉上。」蘇毓道。

  小頂不明就裡地閉上眼睛:「要去哪裡?」

  話音未落,腳下一空,他們已經離開了地面。

  小頂聽見耳邊呼呼的風聲,忍不住把眼睛隙開一條縫,正好對上師父含笑的眼楮。

  「不許偷看。」蘇毓屈了屈手指,便有一條紅綃覆住了小頂的雙眼。

  不一會兒,小頂聞到一股熟悉的草木清香:「我們是在後山嗎?」

  「嗯,快到了。」

  小頂有些失望:「還是去後山啊。」還以為能出去玩呢。

  兩人繼續飛了一會兒,耳邊傳來潺潺的水聲,蘇毓道:「到了。」

  話音甫落,他們便從雲頭上墜了下去。

  小頂只覺頭重腳輕,不自覺地抱緊了男人的腰,臉緊緊貼在他的胸膛上。

  片刻後,她的雙腳落在了地上。

  眼前的紅綃隱去,小頂看清週遭的景象,不由吃驚地睜大了眼睛。

  他們站在一棵巨大的合歡樹下,面前是一方三丈見方的熱泉池,池畔栽滿了各種果樹,桃、梨、杏、李、梅、櫻桃、荔枝……枝椏在池上縱橫交錯,幾乎遮蔽了夜空。

  樹上滿是含苞待放的花蕾,枝葉間懸著無數顆夜明珠,果林彷彿漂浮在星河中。

  岸邊還有幾間竹屋,窗戶敞開著,隱約可以看見裡頭臨窗的小几、畫案,還有垂著紅紗漲幔的床榻。

  小頂熟悉後山的每一寸土地,從未見過這些果樹和房舍。

  她張口結舌:「這些都是你一天裡弄出來的?」

  蘇毓雲淡風輕地「嗯」了一聲:「泉池不能用了,便重新闢了一個,正好把上回我們商量的果林也種上。」

  小頂半晌說不出話來,雖說可以用法術,可一日之內要搗鼓出這些也著實不易,師父真是太有耐心了。

  「看好。」蘇毓彎了彎嘴角,抬手捏了個訣。

  一陣暖風吹來,剎那間所有花蕾同時綻放,桃紅李白,千堆粉雪,迎風輕輕搖曳,送來陣陣芬芳。

  小頂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喜歡麼?」蘇毓環住她的腰,低下頭望著她的眼睛,深長的眼梢微帶點紅,像是染上了桃花色。

  小頂點點頭:「太好看了。」

  景好看,人也好看。

  她忍不住摟住他的脖頸,踮起腳湊近他,舌尖像濡濕的羽毛刷過他微涼的下唇:「甜的。」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彷彿火引,瞬間將蘇毓渾身的血液點燃。

  小頂又去吻他的嘴角,這樣的小打小鬧有如火上澆油。

  蘇毓雙手握住她的腰,猛地將她提起。

  小頂只覺腳下一空,不由驚呼一聲,雙腿順勢纏住了男人的腰。

  不等她回過神來,後背已經抵在了粗糲的樹幹上。

  男人的手臂修長有力,一手穩穩托住她腰臀,一手墊在她背後。

  小頂呼吸一緊,不由自主地繃直後背,仰起修長的頸項,半闔的雙眼中流瀉出醉人的光,夜明珠將她顫動的長睫,酡紅的雙頰,微翹的嘴唇都籠上了一層朦朧的光暈,像個一觸即逝的夢境。

  蘇毓撫了撫她的臉側,撥弄她的耳垂,抬起她的下頜。

  濕潤雙唇落下,細密的吻如一場春雨,順著她的脖頸往下蜿蜒,在鎖骨的凹陷處流連,然後沒入交領深處。

  許久,蘇毓抬起頭來,嗓音喑啞:「去池子裡,會好受些。」

  小頂的臉燙得要燒起來,眼中波光流轉:「嗯。」

  蘇毓抱著她走進泉池中。

  溫暖的池水漫到腰際,衣裳浸濕了,濕漉漉地貼在身上,勾勒出清晰的輪廓,一個玲瓏曼妙,一個頎長有力,兩人的長髮散在池水中,糾纏在一處難分彼此。

  蘇毓屈了屈手指,只聽水聲嘩然,一塊瑩潤可愛的白石自水底升起,如一張短榻。

  不知這石上施了什麼法術,小頂躺在上面只覺後背上的觸感溫軟,輕柔地承托著她的腰背,她的身子微微往下陷,猶如躺在雲上。

  石頭不大,她一雙腿懸空著沒地方擱,蘇毓將她雙腿屈起置於身體兩側,修長的手指輕輕分開濕透的衣裾。

  他不是第一次為她做這種事,不過小頂還是有些不好意思,不自覺地併起雙膝,囁嚅道:「不用了吧……」

  他迫她打開:「不然你會受不住。」

  這話不假,小頂沒法反駁,方才她隔著衣裳感覺到都暗自心驚。

  男人不由分說埋首。

  他的唇舌和長指彷彿帶電,小頂很快說不出話來。

  他做這種事時總是耐心十足,一邊動作,一邊留意著她每一處微不可察的變化。

  夜霧籠罩的山林深處,蟲鳥都已停止鳴叫,無人知曉的桃源密地,一場春潮正在不緊不慢地醞釀,泛濫,漲滿河道,浸潤溪谷,世界成了一片混沌的沼澤。

  蘇毓抬起頭,小頂心裡陡然一空,睜開雙眼,撐起上半身向他望去,正好對上他深暗的眼神。

  他薄唇上沾染的水光清晰可辨。

  他緩緩起身,除下濕衣,手指微動,白玉台慢慢下降,大半沒入水中。

  他在水下緊緊扣住她右手,把身體覆了上去。

  雖然有準備,小頂還是痛得悶哼了一聲,眼角不由自主地沁出了淚。

  這也太痛了!和天書上寫的根本不一樣!

  小頂忍不住推了推男人滾燙的身體:「好了沒有?」

  蘇毓也疼,不比她好受多少,額頭上沁出了冷汗。

  他如今才知道,紙上得來終覺淺,有的事單靠博覽群書是沒用的。

  可痛歸痛,他的心卻滿得快要溢出來了。

  他舔去她眼角的淚,無奈道:「還沒進去……」

  小頂一驚,一時間痛都忘了。

  蘇毓趁著她放鬆,不由分說地一用力,兩人同時倒抽了一口冷氣。

  不過經此破釜沉舟的一遭,疼痛漸緩,另一種感覺悄悄升起。

  小頂皺緊的眉頭慢慢鬆開,雙頰由蒼白轉為薄紅,漸至於緋紅,疼痛的抽氣聲變成了細細的鼻音。

  蘇毓眸色一暗,血氣在經脈中左沖右突,山洪一般急著尋找一個出口,幾乎將他的神智衝垮。

  一陣狂風襲來,花瓣如雪片般飛墜,鋪了滿池,又被澎湃翻湧的激流撞碎。

  兩人之間落了許多花瓣,不一會兒便被碾成香泥,碾出的花汁與香汗淌入水中,一池馥鬱。

  纍纍果實悄然在枝頭生長,鼓脹,漸漸褪去青澀,從裡到外透熟,墜落,崩裂,甜蜜汁液流溢,酴般的香氣彌漫開來。

  第一顆櫻桃熟了。

  ……

  小頂和道侶在新闢的林子裡住了三日,雙腳幾乎就沒怎麼沾過地。

  蘇毓似乎是對那斷根丹耿耿於懷,憋著一股子勁,要把耽擱的時日彌補回來。

  可眼看著喜宴的日子一天比一天近,總得流出時間來安排,於是第四日晌午,蘇毓還是掙扎著從被窩裡鑽了出來。

  他正站在床前穿衣,一雙胳膊冷不丁從背後圈住了他的腰。

  小頂把臉貼在道侶後背上,手在他肚子上輕撫了兩下。

  本來她是喜歡圓潤腰身的,但許是愛屋及烏,如今看他的癟肚子也不覺醜了,連那坑坑窪窪也有些可取之處。

  且腰細也有腰細的好處,換個圓肚子決計抱不過來。

  小頂一向是有些手癮的,蘇毓的肌膚細膩光滑,手感很是上乘,她便順手伸進他衣襟裡捋了兩下。

  「去哪裡?」她打了個呵欠道。

  她剛睡醒,說話有氣無力的還有些大舌頭,聽著格外嬌慵,蘇毓心神一蕩,便即把心一橫,心道明日再說吧,也不差這一天。

  到了第二日,蘇毓鼓起勇氣要出門,結果外頭飄起了小雨,第三日風有些大,第四日他乾脆連藉口都懶得找了。

  就這麼明日復明日,終於有一日他恍然驚覺喜宴就在三日後,而他們還沒開始著手籌備!

  小頂很不能理解他的焦躁,她渾身上下軟綿綿的,像是被人抽掉了骨頭,一根手指都不想動彈。

  她懶洋洋道:「不就是請大家來吃兩頓飯麼?去山下城裡買點現成酒菜,凝璣樓的就挺好吃。」橫豎大家都辟榖了,也就是吃個意思。

  蘇毓:「……」誰成親從那種地方訂酒席?

  「對了,還可以請他們家的貓妖來跳舞。」小頂雙眼發亮,「那些貓妖跳得可太好看了,大師姐說後頭還有歌舞戲呢,有一齣什麼狐妖三戲高僧,聽說特別精彩,可惜我醉倒了沒看到,不如叫來演一齣,熱鬧又喜興。」

  他們這些道修,就沒有不愛拿和尚開心的。

  蘇毓斬釘截鐵道:「不行。」一想到他們喜宴上演什麼狐妖戲高僧,他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小頂遺憾地嘆了口氣,她這個道侶別的都好,就是有些臭講究。

  不過成親是兩個人的事,且道侶對這事顯然比她上心,她便不再堅持,好脾氣道:「那你看著辦吧。」

  兩人回到院中,蘇毓立即叫來傀儡人把任務分派下去——聘禮妝奩要置辦,嫁衣婚服要現做,府邸要修繕佈置,筵席車駕儀仗都得安排妥當……二十二個傀儡人全部出動,一個個忙得腳不沾地、焦頭爛額。

  蘇毓也知道時間緊迫,難得咬咬牙大方一次,讓傀儡人隨意僱人,隨意支取靈石。

  可有很多事不是有靈石就能辦到的,連山君的要求又多又細,足足寫了二十八卷紙,巨細靡遺,大到典禮過程,小到碟子顏色花紋,一應都有規定。

  傀儡人們忙活到大婚前一日,卻遇上了大麻煩——從鬱洲訂的鸞鳳半道上被隻山雞勾搭走了一隻,多出一輛儀車沒人拉,等對方補卻是來不及了。

  若是換個好說話的主人,換隻靈獸湊合便是,但他們伺候的可是位祖宗。

  「要不乾脆減去兩輛。」阿亥提議。

  旃蒙在他後腦勺上拍了一下:「說你缺心眼,你就缺心眼,少了兩輛不就湊不滿二十八了?」

  「那換隻靈獸湊合?」閼逢不懷好意的目光落到在花叢裡撲蝴蝶的靈虎身上,「紅豆包,過來!」

  靈虎轉過頭,耳朵動了動:「咪?」

  眾傀儡人打量著隻有繡球那麼大的小老虎,半晌,大荒落道:「不合適不合適,道君要十四隻靈獸十四隻靈禽。」

  「對啊,」眾人都恥笑閼逢,「你也缺心眼?」

  正商量對策,忽有一道紅色的影子從他們眼前一閃而過。

  幾個傀儡人忙提劍相迎,只見紅芒和刀劍的寒光交織閃動,片刻後,不速之客被傀儡人一舉擒獲,卻是妖王伽陵。

  阿亥看看一身紅衣被割成碎布條的妖王,無可奈何:「大嘰嘰公子,你又來偷小頂夫人啦?」

  伽陵鳥不屈地「哼嘰」一聲。

  「你娘都給你找好後爹啦,」柔兆坐在台階上,晃著腿說著風涼話,「天要打雷娘要嫁,還能咋的……」

  說著哼唱起謠子來:「小蜻蜓,青又青, 蜻蜓它媽嫁給給鷹。鱉打鼓,燕打旗, 小蟲抬酒來賀喜……」

  伽陵臉漲得通紅:「誰要歸孫子當爹嘰!」

  「那可由不得你。」柔兆眯縫著眼道。

  傀儡人中唯獨阿亥是看著伽陵出生長大的,素來與他親厚,忙勸道:「大嘰嘰公子,小頂夫人在睡覺呢,你也早些回去歇息,明日早點來吃席,啊。」

  柔兆見縫插針地拱火:「沒準明日就有弟弟妹妹給你作伴了。」

  阿亥瞪他一眼:「小丙你就少說兩句吧!」

  他說著捏訣,準備給牡丹傳音,讓她把他們家殿下領回去——如今只有這紙人治得住這無法無天的大公子。

  強圉忽然站起身:「慢著,我們不是缺隻靈禽拉車嗎?」

  阿亥的手一頓。

  眾傀儡茅塞頓開,都不懷好意地盯著伽陵健碩的胳膊和胸膛。

  伽陵毛骨悚然,一邊往後退一邊罵:「假歸兒子嘰!你們要幹嘛嘰!放開我嘰!」

  ……

  當晚,幾百個傀儡人一邊吹吹打打,一邊將蘇毓的聘禮抬到小頂院中。

  聘禮足有二百八十抬,禮單展開望不到邊。

  小頂掃了一眼,只見上面各種法器珠寶稀罕藥材應有盡有。

  「這些都是給我的?」她問道侶。

  蘇毓微笑頷首:「自然。」

  小頂眉頭一皺,一針見血道:「所以你還藏了私房錢?」

  蘇毓臉一僵,笑容凝固在嘴角:「我不是……」

  阿亥道:「小頂夫人有所不知,道君在大庫之外還有一個小私庫,他交給你的是大庫鑰匙,小庫裡寶貝著實不少吶……」

  話沒說完,他的嘴不翼而飛。

  蘇毓無奈地從袖子裡摸出小庫鑰匙:「本打算明日交予你的。」

  小頂接過鑰匙收好,面色稍霽:「下不為例。」

  婚禮雖是走個過場,但這一晚兩人還是按禮俗分居兩處,雲中子在大昭峰給小頂騰了個院子,幾個師姐師兄一起張羅佈置,陳設雅緻又精潔。

  蔣寒秋摟著小頂的肩頭道:「歸藏就是你娘家,我師父就是你娘,我是你親姐,他們是你親哥,要是蘇毓敢欺負你,我們幫你出頭。」

  彩毛狐狸:「……」

  葉離:小師妹不欺負師叔就不錯了,聽說昨晚連私房錢都充公了,真是聞者落淚。

  ……

  翌日,小頂照例睡到日上三竿,剛起床洗漱完畢,蔣寒秋和沈碧茶便來了。

  兩人幫她梳起髮髻,換上二十八隻蜘蛛精不眠不休三個晚上趕製出的喜服,插戴上簪釵首飾。

  小頂從乾坤袋中取出一支白玉鳳簪,小心翼翼地簪在髮上。

  鳳簪上有道細細的裂紋,用金補過。

  梳妝畢,小頂望著鏡中盛裝打扮的自己,不禁有些陌生,她扶了扶雲鬢,轉頭問沈碧茶:「碧茶,這樣穿好看嗎?」

  沈碧茶扶額:「好看!天仙下凡都沒你好看,哦對,忘了你就是下凡的天仙本仙……啊啊啊我的朋友不但是天仙還有個神仙道侶,我的道侶在哪裡!門派能不能分配一個美男子給我!」

  蔣寒秋拍拍她的肩:「別急別急,會有的,你看連我都有了。」

  沈碧茶:「大師伯你這是赤裸裸的炫耀。」

  蔣寒秋咧嘴一笑:「沒錯。」

  沈碧茶:「嚶!」

  三人東拉西扯地聊了會兒,便聽外頭響起由遠及近的鼓樂聲。

  蔣寒秋捋起袖子,拍拍腰間佩劍:「金竹他們不頂用,我去攔門。碧茶你在這裡陪著小頂。」

  她昂首闊步、氣勢洶洶地走出去,便看見一身紅衣的蘇毓騎著蛇阿銀從遠處飛來,後頭跟著二十八駕珍禽異獸拖著的雲車。

  蘇毓長年累月一身白,乍然穿身鮮亮衣裳,越發人模狗樣,饒是蔣寒秋與師叔有宿怨,也不得不承認,他和小頂站一起郎才女貌,宛如一對璧人。

  但門還是要攔的。

  蘇毓從雲端落下,向彩毛狐狸行了個禮,掃了師姪和姪孫們一眼,除了蔣寒秋之外,所有人都齊刷刷地往後退了一步。

  蔣寒秋瞪了一眼慫唧唧的同門:「要你們何用!」

  說著「鏘」一聲拔劍出鞘:「要娶小師妹,先問問我的劍。」

  蘇毓並不拔劍,只是抱著臂睨了葉離一眼,挑了挑下頜:「當真?」

  葉離忙不迭地拽住自家道侶,低聲道:「別別,小秋,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別忘了我們過幾日也要成親……」

  師叔這人睚眥必報,今日他道侶使絆子,過幾日他能把他打得三個月不能洞房。

  蔣寒秋一怔,怎麼把這茬給忘了!

  蘇毓嘴角一揚,趁著小兩口拉拉扯扯的當兒,一個銷金咒扔出去,金鎖瞬間熔化,大門緩緩打開。

  小頂和碧茶正一邊吃著甜瓜一邊用離婁鏡看著門口的情形。

  沈碧茶「嘖」了一聲:「沒想到大師伯也這麼不頂事!」

  急急忙忙地站起身,拿帕子打濕了給她擦手:「快別吃了,你男人來迎親了。」

  小頂一塊瓜啃了一半,捨不得扔,一口氣全塞進嘴裡。

  蘇毓打起簾子,便看見小頂腮幫子鼓鼓的,一看就是在偷吃東西。

  他倚在門邊,眼中的笑意和柔情水一般流淌:「蕭姑娘,該出門了。」

  小頂好容易把瓜嚥下,撫了撫心口,上前牽住蘇毓的手。

  兩人攜手並肩出了院子,李圓光等人帶頭起鬨喝彩,往他們身上揚撒花瓣。

  小頂看了眼天色,時候還早,喜宴要黃昏才開始,師父似乎來早了。

  「我們這就回掩日峰嗎?」她問道。

  蘇毓道:「先去向師祖、師父的神位行個禮知會一聲。」

  眾人簇擁著兩個新人到了祠堂。

  蘇毓和小頂從雲中子爪中接過香,對著神位行禮。

  蘇毓道:「師祖,師父,弟子今日……」

  話說到一半,兩個神位中「噗噗」冒出兩股青煙,不一會兒凝聚成兩個飄渺的影子。

  純元道君沖著徒弟擠眉弄眼:「好小子,有你的,真給師父長臉。」

  說著對著自家師父的虛影伸出手:「老頭你看,我就說我不會算錯吧,你偏說小毓能娶到媳婦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賭輸了吧,香火拿來……」

  師祖的元神不情不願地伸出手,一股銀光從他的手心流入徒弟手中,純元道君的元神頓時凝實了一些。

  與此同時,師祖變得更虛了,老頭瞪了徒孫一眼,氣鼓鼓地鑽回了神位裡。

  蘇毓:「……」

  純元道君笑眯眯道:「老頭就這臭脾氣,別放在心上。」

  又轉向小頂:「真是個好孩子,小毓這孩子脾氣不好,臭毛病又多,真是難為你。」

  蘇毓:「???」

  小頂忙道:「師祖說哪兒的話,你放心,我會好好待師父的。」

  蘇毓總覺得這話哪裡不對,捏了捏眉心道:「你老人家沒別的事就請回吧。」

  純元子一臉委屈:「小毓你怎麼這麼絕情,為師特地留了一縷元神,就是想親眼看你成婚……」

  「所以你們在我婚禮上鬧鬼,還拿我打賭?」蘇毓冷笑,「真是多謝了。」

  純元子對小頂比了個口型:「看看,臭脾氣。」

  小頂忍不住笑起來:「師祖也去掩日峰喝杯喜酒吧。」

  蘇毓剛想說不必了,純元子搶先道:「好啊好啊,還是我徒孫孝順。」

  說著轉過頭:「大狐狸,你來抱著我的神位。」

  雲中子只得畢恭畢敬地把神位端起來。

  眾人正要離開祠堂,忽聽神案上「砰砰」作響,循聲望去,只見師祖的神位正在案上蹦跳。

  純元子道:「老頭也想去,不好意思說,急得直跳腳。」

  雲中子只得把師祖的神位也端上。

  眾人熱熱鬧鬧地出了祠堂。

  蘇毓扶著小頂登上雲車,自己騎著蛇在前引路,其餘賓客騎鶴的騎鶴,御劍的御劍,綴在迎親隊伍後面,一起向掩日峰飛去。

  到得掩日峰時,紅日已經西斜,峰上早早點起了燈燭,蘇毓將庫裡所有夜明珠和琉璃寶燈全都取了出來,整座山峰猶如綴滿了繁星。

  峰頂的雲台上已經結起了青廬。

  蛇和雲車降落在雲坪上,蘇毓扶著小頂下了車,與她十指緊扣。在眾人的簇擁下,兩人執手並肩走進喜帳中。

  彩毛狐狸將師祖和師父的神位擺在案上,整了整衣冠。

  「一拜天地——」

  蘇毓和小頂對視一眼,深深拜下。

  「二拜高堂——」

  蘇毓沒好氣地看了一眼兩塊神位,小頂牽牽他的袖子,他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跪下行禮。

  「乖,乖,」純元子喜笑顏開,「請起請起。」

  「夫妻交拜——」

  蘇毓垂眸看了一眼小頂,笑意隨著眼波蕩漾開。

  行罷拜禮,兩人被送入喜帳,在帳中行了同牢禮,飲了合巹酒,彩毛狐狸道:「禮成——」

  帳中燈火輝煌,蘇毓眼神灼灼:「小頂,我們成婚了。」

  小頂一陣恍惚,眼眶莫名濕了,她似乎等這句話等了很久很久。

  「新郎官新娘子親一個!」沈碧茶高喊。

  眾人都跟著起鬨:「親一個親一個!」

  蘇毓臉一黑,小頂卻大大方方湊上前去,在蘇毓的嘴角親了一下。

  蘇毓心跳漏了一拍,右手撫上她的臉頰,偏頭在她唇上印上一吻,帳中的燈火卻在相觸的一剎那盡數熄滅。

  沈碧茶「嗷」一嗓子叫了出來,一手揪著心口,一手撫著額頭:「我的天!我要暈過去了!我要死了!」

  年輕弟子們跟著起鬨,青廬中頓時一片鬼哭狼嚎。

  西門馥用摺扇敲敲沈碧茶:「人家蕭頂成婚,又不是你嫁人,你怎麼比她還激動,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

  沈碧茶白了他一眼:「要你管!我就是喜歡看人成婚怎麼了?」

  西門馥:「我看你自己想嫁人。」

  沈碧茶狠狠地瞪他:「我就是恨嫁怎麼了?礙著你了?」

  蘇毓傳了個秘音給師兄下逐客令:「你們去前廳飲宴吧。」

  頓了頓道:「別忘了把神位帶走。」

  雲中子只得招呼眾人離開,賓客都是歸藏弟子,連山道君積威甚重,也沒人敢當真鬧他的洞房。

  眾人出了青廬,去前廳飲宴。

  廳中燈火通明,絲竹繞樑,身著紅衣的傀儡人端著酒菜往來穿梭,一向冷清的掩日峰充滿了塵世煙火氣。

  隨著酒菜上來的還有新人給賓客的回禮,每人一個紫檀木的小匣子。

  沈碧茶好奇地打開,只見匣子裡放著一顆西海明珠,一株昆侖雪蓮,一瓶紫微丹。

  此外還有一個青玉小盒,盒蓋上刻著三個小小的金字:堵胸丹。

  沈碧茶吸了吸鼻子:「這一看就是蕭頂煉的。」

  又探頭去看別人的:「你們的是什麼?」

  西門馥收到的是「指哪長哪清心明目辟榖丹」,陸仁的是「萬眾矚目丹」,葉離的是「招財進寶丹」、蔣寒秋的則是可以生死人肉白骨的「真元化靈丹」,金竹、程寧等人各有小頂特地煉製的丹藥,其他弟子則是一人一顆返神丹。

  酒過三巡,眾人都有些醺醺然。

  西門馥瞟了一眼身邊的沈碧茶,清了清嗓子道:「沈碧茶,你要是實在想嫁,不如我倆湊合一下……」

  沈碧茶斜他一眼:「那我還不至於那麼恨嫁。」

  西門馥不禁惱羞成怒:「好心當成驢肝肺,也不想想你這張嘴除了我還有誰受得了……」

  話說到一半,他立即閉上了嘴,因為他眼角的餘光看見沈碧茶給自己貼上了水膜,眼楮裡淚光閃爍。

  他又懊惱又後悔,但又拉不下臉來道歉,直到酒闌席散,沈碧茶再也沒看他一眼。

  兩人平日上學放課都結伴同行,這回沈碧茶卻沒等他,頭也不回地騎上紙鶴飛走了。

  西門馥遲疑了一下,還是騎著紙鶴追了上去:「沈碧茶,等等我。」

  沈碧茶只當沒聽見。

  「我錯了還不行嗎……」西門馥道,「你平常損我的時候也不留情啊,算扯平了行不行?」

  誰見了他不恭恭敬敬稱一聲「西門公子」、「西門小道君」,只有這女人成天西門傻西門傻,他難道不要臉面的嗎?

  沈碧茶一個眼神也不給他。

  西門馥偷偷覷她,只見她眼角似有濕意,心一軟:「大不了你像平時那樣損我幾句,我不還嘴……」

  沈碧茶還是不吭聲,水膜貼得嚴嚴實實。

  西門馥意識到事情嚴重,硬著頭皮拽拽她的胳膊:「我認錯還不行嗎?」

  沈碧茶揭了水膜,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天下男人死絕了我也不稀罕你!」

  罵完立即把水膜貼了回去。

  西門馥心裡堵得慌,半晌自嘲地笑笑:「行吧,我知道自己差勁,要根骨沒根骨,要天分沒天分,才智也比不上你,也就家世好些,你樣樣比我強,瞧不上我也是應當的……」

  西門大少爺一向眼楮生在頭頂上,沈碧茶還是頭一回見他這樣頹喪,不由一怔,吸了吸鼻子道:「原來你還有點自知之明……」

  西門馥:「沈碧茶你這張嘴真是……」

  沈碧茶道:「你也不用太自卑,說實話你的臉還行。」

  西門馥沒好氣道:「真是過獎了!」

  兩人對視一眼,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西門馥道:「消氣了?」

  沈碧茶:「呸。」

  呸完忍不住一笑,把水膜給貼上了。

  她悄悄把捏在手裡的「堵胸丸」放回乾坤袋裡,她從懂事起就盼著能把胸口的「洞」堵上,如今忽然覺得不需要了。

  她在這裡有很多朋友,他們不會在意她口不擇言,他們喜歡她,她也開始喜歡上這樣的自己了。

  ……

  掩日峰頂,小頂和蘇毓並肩走出青廬,靠著闌干俯瞰山下星星點點的火光。

  夜明珠和星辰的輝光中,成百上千的紙鶴向著各峰飛去,筵席散了。

  小頂怔怔地望著遠處連綿起伏的山巒,想起這個世界源自一本一言難盡的書,不由生出股奇妙的感覺。

  蘇毓走到她身後,將她擁在懷中,親了親她的髮頂:「在想什麼?」

  小頂道:「我實在想不出,這個世界,這些人都是你造出來的。」

  蘇毓笑道:「你真是抬舉我了。我可造不出這些奇形怪狀的人。」

  小頂抿唇一笑,靠在他臂彎裡,仰起頭望他,眼中倒影著星芒:「有家真好啊。」

  蘇毓「嗯」了一聲,捧起她的臉,深深地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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